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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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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容拘謹地站在一邊,臉上還浮著淡淡的紅暈,“陛下,您是準備立後了嗎?”

“你臉紅什麽?”滕久見她難得嬌羞,忍不住問她。

殿上處於高位,風吹來有些大,許昭容按下自己微微飄蕩的衣帶,輕輕地說道:“陛下立了後,便是娶了妻子,這樣才算是真正成家了。表姐是為你感到高興,之前你被蘇苕妃子迷惑了,為了她連妻子也不肯娶,姑母不知有多難過。”

母親的心思,滕久比誰都清楚。因為蘇苕妃子,儲久和母親的矛盾越來越大,加上母親有過一段時間垂簾聽政,朝堂上有不少大臣只聽太後娘娘的命令。對於立後的事,太後也看得極其重要。

許昭容見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麽了。聽說昨夜江修媛沒了,陛下也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看來他喜歡的果然只有蘇苕妃子。她想起自己在太後娘娘的鼓動下前往明苕殿鬧事,其實她不過是帶了很多宮女去見了蘇苕,走到內殿,就看到蘇苕正在紗簾旁邊認真地串珠子。

她那個樣子竟然使得許昭容都不忍心苛責她獨占陛下,這樣用心地生活的女子,正是許昭容所羨慕的。

這座宮廷就像荊棘滿布的花園,不斷磨損著她的鋒芒,現在她只想圓潤地呆在太後身邊,百毒不侵,與世無爭。最近她正在抄寫佛經,越寫心裏越寧靜。

滕久站在她身邊,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心想她應該也是個才華不俗的女子,常年隱居在宵衣殿也有點委屈她了。他雙手負背,望著前面層層疊疊的金瓦碧燈,“春宴的事情,由你負責如何?”

許昭容微微詫異,但是她很快斂了表情,“陛下,這些事都是蘇苕妃子管的,昭儀不可逾制。”

“如今後宮只剩下你二人,孤不可厚此薄彼。”滕久留下這句讓許昭容浮想聯翩的話便大步離開了偏殿。許昭容對著他的背影慢慢行了個禮,“謝陛下。”

春宴這個消息傳到明苕殿的時候,蘇苕妃子正在處理江修媛發喪的事情。她坐在窗前,紅木方桌上擺著筆墨,淡色帖子上寫著蠅頭小楷。她看了看,然後才擡起頭,漫不經心地說道:“陛下既然交給昭容姐姐辦事,我們看著便是了。”

說著,她順手將手裏的帖子遞給旁邊的姜柔,“去,照這個去做。”

姜柔溫順地應下來了。

***

蘇長久補了個眠,睜眼便看到床頭蹲著一只白貓。

小貓見她醒了,撲上來咬住她的衣袖,又要拉著她走。長久只好爬起來,簡單地收拾了下,又跟著小貓走去。這次它帶著她跑到了藥圃。冬天正慢慢過去,田裏隱隱有春天的痕跡。

藥圃裏忽然多了很多人,都在幫忙種藥材。崔判官正望著田裏剛剛發芽的綠苗,其實他心思有些恍惚,蘇長久走到他身邊都沒有發覺,直到毛茸茸的小東西撲到他懷裏。

他回過神來,小白貓圓溜溜的眼睛正盯著他。

蘇長久看到侍從抱著剛才地裏挖出的茉莉之類的植物走來走去,“內殿裏要這麽多花做什麽?”

崔判官將貓擱在地上,無精打采地說道:“春宴快到了,負責擺宴的尚宮大人就讓底下的人到這裏移植一些花過去。蘇姑娘,反正你閑著也沒事,就過去幫忙吧。”

自從皇帝病愈,她這個“藥引”好像也沒有什麽用武之地了。按照王提點的意思是:先養著。誰也不知道皇帝的血癥什麽時候會覆發,他的病一夜之間忽然好了,主治醫官也感到很神奇。最後到了白塔祭司一設卦,白發白須的老頭神神秘秘地不肯說原因,只說天機不可洩露。

太醫院的人就從來沒把這些怪力亂神的祭司們看在眼裏,見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裏這才沒有那麽憋屈。

蘇長久蹲下來看了看藥苗,見長勢良好,嘴裏漫不經心地說道:“好啊。到時候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說。”她挽起袖子,就要去打水澆花。崔判官連忙拉住她,“不急,你先去看看那些移植的花苗,春宴擺在玉蘭殿。”

拿著崔判官的令牌,蘇長久跟隨那些侍從來到內殿的玉蘭殿。這座宮殿前面有個寬闊的平臺,是擺宴的地方。而帝後坐的位置偏高,殿內殿外都種滿了玉蘭樹。算算日子,這玉蘭樹要開花的時令也要到了。

此刻玉蘭樹還都是光禿禿的樣子,只有枝頭出現了幾朵花苞,含羞未放,在冷風裏微微顫抖。蘇長久還從來沒有到過這個玉蘭殿,她看到這些植物的時候,忍不住擡頭看了看。

玉蘭殿裏還種著各類奇花,這裏不住人,只有尚花女史帶著幾個小宮女在料理。尚花女史就是玉蘭殿裏的最高女官,精通各種草木培植,宮廷的植物都由她負責管理。此刻她正在後院梅林裏裁剪幾條梅枝,然後發送到各個宮殿觀賞用。

蘇長久踩著一地的落花,終於在梅花深處找到了這個久聞大名的尚花女史。

只見她發上只挽了一枚木質簪子,發絲垂在後腰。高腰束裙,裙擺下露出鹿皮小靴。歐苒華正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枝梅花。嫣紅的梅花瓣紛紛落下,落在她滿頭青絲之上。

歐苒華低下頭,拂去這些碎梅,然後舉起手裏的梅花枝,順手遞給旁邊的人,“來,把這枝送到辰居殿裏去。”

她終於感到古怪,轉過頭,卻是不認識的一個宮女。“你是哪個殿的?”

蘇長久捏著那枝梅花,“我從太醫院來的,幫忙料理這些花。”對方打量了一下她,覺得她不卑不亢的樣子跟其他唯唯諾諾的宮女很不像,“你是醫女?這裏又不是藥圃,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家裏就是種花的,因此對這些花的習性有些了解。方才有一批茉莉花移植過來,不知道該擺在哪裏。還希望你去看看。”蘇長久給她讓出一條路。

歐苒華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然後將手裏的銀質剪刀遞給她,“你先幫忙在這裏剪著,每個宮殿都要。”說完她不等蘇長久反應,擡腳就走了。

梅花樹裏都是淡淡的花香,蘇長久方才一心想著找到尚花女史,都沒有仔細註意這座園林。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園林後方是與外面連著的,走過一條小徑就是辰居殿了。難怪歐苒華剪下的第一枝梅花要送到辰居殿去。

蘇長久拿起剪刀,古代的剪刀沈甸甸的,這握柄還是用銀做的。她嘖了一聲,王室果真是財大氣粗,這種小工具都要制作得如此華麗。她看了看左右,搬過來一塊石頭,準備踩在上面剪。

她還沒有站穩,園外忽然就慌慌張張跑過來個小宮女,“女史姐姐,你怎麽還在這裏,陛下來賞花了!”蘇長久被驚嚇得一轉身,身子失去平衡,啪嗒一下從石頭上摔在地上,地上的落花被她帶起的風吹起來。小宮女走近一看,發現不是尚花女史,也沒空管她,轉身又去找人了。

蘇長久只好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落花,“什麽人啊,性子這麽急。”她擡頭見小宮女四處亂找,只好提醒她,“尚花女史不在梅林,她去看那些移植的茉莉花去了。”

小宮女停下腳步,瞪了她一眼,“你怎麽不早說!”說完就急匆匆跑了。留下蘇長久啞口無言。她撿起地上的剪梅刀,思量了一下,那無良的皇帝估計會到這裏賞花,她若是繼續留在這裏,碰上了就不好了。

她可不想給這種人磕頭下跪!

蘇長久環顧左右,可惜她不會爬樹。她只好走到後院,打算沿著那條小徑去辰居殿,正好尚花女史問起來了,她就說自己是去送梅花了。她將銀剪刀擱在梅花杈上,然後捏著剛剛剪的梅花走了。

玉蘭殿外,宮女侍從跪了一地。滕久從步攆裏走出來,他擡眸看了看這座宮殿,隨著春宴的到來,這裏倒是越來越熱鬧了。他信步走進去,看到院裏跪了一地的人,皺了皺眉,“都起來。”

見他們畏畏縮縮的樣子,滕久揮了揮手,“不必拘束,該做什麽的就去做什麽,孤隨便走走。”

“是。”眾人異口同聲地回應。

長廊口,歐苒華原本還想上前給陛下行禮,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唯恐自己撞上了槍口。她只好默默站立著,隨時準備著陛下的吩咐。

滕久身邊跟著始終不肯離去的侍從梁寶,梁寶雖然還是個三十不到的大好青年,但身體已發福,跟在年輕的皇帝身後就像一個圓滾滾的福娃。他戒備地看著四周,唯恐有人對這病弱的小皇帝不利。

梁寶見皇帝不管自己,自顧往前走去,連忙加快腳步跟上。滕久轉頭看了看他,從辰居殿出來,他就一路跟著自己。他又往後看去,他從小的玩伴帶刀侍衛趙瓦正心不在焉地遠遠跟著。

自從他成了皇帝,趙瓦就心不甘情不願地當著侍衛,也不肯放開膽子跟他玩了。趙瓦心裏還在想這皇帝怎麽這麽像死去的尹郡王。他百思不得其解……

“梁寶,你在這裏守著。”滕久冷冰冰地指著一株玉蘭樹,讓梁寶等在樹下。

梁寶憋紅一張臉,感覺四周的人都在看自己笑話。“陛下,萬萬使不得。梅林危險,您得有人護駕。”這話被長廊下的歐苒華聽到了,她直起身體,看了這個發胖的侍從一眼。

可憐的梁寶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得罪了這裏的女官大人。

滕久又往後一指,看著趙瓦,“你,過來。”

趙瓦從神游中回過神,見陛下冷著臉看自己,魂又嚇走了幾分。他木楞楞地擡起手,指著自己鼻子,“我?”

“對,就是你。跟孤到梅林去。”滕久說完,轉頭瞪了梁寶一眼,“這下你放心了吧,不準派人跟來。”

趙侍衛的武力值,梁寶還是信任的。

趙瓦卻開始忐忑不安,陛下獨自把他叫到梅林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尚花女史這個職位是瞎編的,名字好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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