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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劍意·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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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姬一直都難以忘懷, 在她的記憶裏,那個執劍的身影。

後來,秦姬和那個影子也是無緣一見了, 至於, 在當日, 蕭望假扮傅語欣去挑戰殘劍仙這個幻境, 秦姬最終也沒能在看見蕭丞的時候解釋起來。

只是,隱隱約約之間, 覺的那個夢裏的身影,像極了蕭丞。

蕭丞,蕭望?

蕭丞來了解秦姬近期所修的的確是黑色禁術之後,便打算離開。

秦姬卻忽然叫住了蕭丞,問道:“蕭丞, 你深夜來此,就是為了問我這個麽?”

蕭丞倒是沒有想到秦姬也有這麽多問題, 蕭丞歪了歪頭,問道:“有問題麽?”

秦姬的眼睛望著自己的腳尖,淡淡地說道:“我想問你,認不認識, 蕭望……”

“蕭望?”

蕭丞忽然間, 擡起頭來。

蕭望,這個名字,竟然讓蕭丞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但是蕭丞想不起來。

便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

秦姬遲疑道, “你真的不認識麽?”

“不認識。”

秦姬只好點了點頭, 望著蕭丞逐漸遠去的背影。

秦姬重新回到自己的洞府,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夠靜下心來打坐,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東西,仿佛本來就潛藏在她記憶的深處,只是忽然間,就被什麽東西召喚著,呼之欲出。

當天夜裏,秦姬在床榻上,就做了一個人。

在夢裏,她仿佛是一團空氣,她沒有夢見她自己,她夢見了符水雲,夢見了一個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虛幻的情境。

夢見了……

她的姐姐,秦霜……

最先夢見的,是符水雲,秦姬此時,仿佛是變成了一團煙雲,又仿佛,是一團空,總之,在這個夢裏,他沒有自己的角色,她夢見的,是符水雲……

秦姬真的很討厭自己夢見符水雲,她寧願只夢見姐姐……

秦姬首先夢到的,是一座高高的大山。

但是奇怪的是,現實上的雲夢澤是一個平原,但秦姬夢見的雲夢澤,竟是一座大山。

在夢裏,人們只道那裏是重巒疊翠,高不可攀,上山下山,只有一條路,且奇險。是登山望遠、挑戰自我的好去處。

卻很少去想,那裏還是雲夢澤修士的交易聖地。

秦姬從小就住在雲夢澤上的邊陲村落,至於能夠到風月閣,也全部都是憑借著秦霜姐姐的恩惠。那時候秦姬看凡域的戲本子上的男女之情話本,上邊天劍門的一位弟子傅語欣,是他的偶像。

秦姬很是奇怪,因秦姬當時真的根本不知道誰是傅語欣,怎麽就夢見她是自己偶像了呢?

當然,這件事情的原因,在很久很久以後,秦姬才知道。

打從那時候起,秦姬就一心想要拜入天劍門,成為天劍門的親傳弟子。

秦姬打小受了天劍門那本傳入凡域的戲本子的影響,是個情種。一般來說,從小學便開始封神成為情種的人,大多數心思花不在學習上,只要是個人,不管男女老幼,有點姿色的,秦姬都很感興趣,一感興趣就要去追,一追就要寫情書,如此一來,秦姬所有課後的作業全部都不做,只有理論的知識,幾乎每次都是滿分。

秦姬在夢外就笑了,這些東西簡直無稽之談,根本就不像是秦姬的做派,果然,夢就是夢,但是秦姬卻很好奇,下邊,這個夢還能讓她看見什麽?

在這個夢裏,秦姬也不知道怎麽了,就跟這個大山磕上了。

但是,在這一刻光影變幻,大山上的聖境,從雲夢澤,變成了天劍門,又從天劍門,變成了雲夢澤。

反正秦姬知道這個是夢,便不論山上到底是什麽,就朝著山上走去。

秦姬去華山那日,太陽很高,也算是風和日麗。

秦姬站在華山下,仰望這那巍峨朝天的千刃之避,胸臆之中,盡是豪情,忍不住大讚,“真是一座高山啊!”

秦姬像所有到華山的人一樣,要走過極窄的華山空中棧道,才能夠登頂。

只是不同的是,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朝拜。

秦姬終於上到了半山腰,秦姬往下看了一眼,有些腿抖。

她恐高啊,但是秦姬在夢外,卻根本就不恐高。

可恨的是走了一半他才發現她原來,在夢裏恐高,還帶這樣耍人的?

秦姬抓著棧道後的繩索,忍不住打量周圍,群山連綿,在腳下如遠近交織的水墨畫,蔚藍的天空,自己仿佛觸手可及。

秦姬的腿更軟了。

只好緊緊的抓著棧道巖壁上的繩索,大口的喘氣。

十幾分鐘,秦姬終於緩過神,調理好自己,重新擡步,朝著棧道上,一步一步走去了。

一登上山頂,秦姬竟然看見了,雲夢澤的冰湖。

在夢裏,是在雲夢澤的冰湖,雲夢澤風月閣的冰湖,是雲夢澤的多有男女都知道的地方,秦姬自然也是知道的,在風月閣的冰湖,是專門給素女們的修行之地。

秦姬曾經偷偷跟著姐姐去見過,但是後來,秦姬卻終究沒有選擇走上姐姐的老路。

秦姬在這個夢裏,正是夢見了風月閣的冰湖。

她看見那些稱之為素女的少女們渾身打顫,牙關緊咬,她們已經十天十夜沒有進食,更別說舔上一滴水了。這十天裏,全靠著一顆低階辟谷丹維持著生命,到此時已經虛脫,卻還要堅守在冰湖上練習“玉/女功法”。

最前排角落的一位少女,嘴唇白如雪瓣,十個晝夜的寒凍折磨,終於讓她到了承受的臨界點,她渾身一陣劇烈抽搐,摔倒在冰湖面上。

不遠處,一條紅衣身影裊娜而來,甩了甩手中盤滿倒刺的皮鞭,“啪”地抽在少女匍匐的玉體上,輕紗微掩下的雪白肌膚,頓時裂開一道血痕,濺起血花。

少女掙紮著,淒厲的求饒響徹冰湖。

紅衣低吼:“起來!”

秦姬即便是在夢裏,看見這個女子,也是渾身一動,這是秦霜啊,這就是她的姐姐……

秦姬在這個夢裏,有多希望能夠站出來,和秦霜說說話。

但是,秦姬知道自己不能。

只見,在夢裏,畫面仍然在進行,即便秦姬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夢仍然在繼續。

或許,是秦姬不希望清醒。

“姐姐……求您了……讓我歇一會兒……”少女聲音虛弱,眼中的焦距正在渙散。

周圍其餘的少女們見了她的慘樣,眼裏憋著淚水,咬著嘴唇。

紅衣又是一鞭子抽打在少女雪嫩的脊梁上,少女頓時口吐噴出一道白沫,抽搐幾下,沒有了聲息。

“廢物。”紅衣用足尖將匍匐的少女翻了過來,見她死透了,又怒不可遏的朝她身上吐了口痰:“真是個廢物,浪費我風月閣的資源和栽培,該死。”

說著,又是一道鞭影,朝著那皮開肉綻的身體落了下去。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少女們發著抖咬緊自己的嘴唇,下唇咬破,血水順著嘴角往下滑,也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兒的聲音。

紅衣虎視眈眈,朝周圍環視一眼,眼見這批少女一個一個孬臉慫樣,正想發火,可眼尾卻瞥到最後一排一個小個子少女。

那少女雙眸微闔,眉心無波,端坐在冰面,渾身巋然不動,在周圍篩糠般打顫的少女群裏,有些特別。

秦姬看著這個女孩,她整個人就渾身發起了抖來。

她即便是在夢裏,也伸出自己的手,試圖去殺了夢裏的這個人,這就是符水雲,是秦姬最痛恨,最討厭的符水雲。

但是,秦姬在這個夢裏,仿佛只能夠做一個觀眾,她能夠看見別人,但是別人都看不見她,她也摸不到別人,別人,也仍然是摸不到她的。

秦姬知道了之後,便漸漸安靜了下來。

紅衣皮鞭朝著那個女孩一指:“你過來。”

少女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望向紅衣。

紅衣白了她一眼:“別看了,就是你。過來將她燒了!”

說著,從腰間別著的袋子裏,掏出一枚火折子和一瓶丹油,砸在少女的腦門上。

周圍的女孩聽到“燒了”兩字,有的身下竟/然/濕/了。

那少女起身走來,望著地上同伴的屍體,眼眸沈沈的,一片漆黑,看不出絲毫情緒。

倒油,點火。

火光燃起的瞬間,卻有一滴淚從眼角悄無聲息的劃過。

因為放了丹油,大火燃燒極快也極旺盛,那屍體瞬間變成一捧灰燼,在冰湖的寒風中散為烏有。

紅衣摸著鞭子:“你很上道。我會上報教坊姥姥,著重培養你。你叫什麽名字?”

“符水雲。”

紅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青峰山符家村後人,倒也難怪這般性情了 。”

秦姬也笑了,即便是一個夢,看見夢裏的姐姐在笑,秦姬也開心地扯起了嘴角。

提到符家村,少女低下頭,斂起了恨意滾燙的眸子。

紅衣撫摸著鞭子:“你們符家人,勇氣都是如出一轍,但他們和你比起來,就太笨了。如果符家其他人,都像你一樣老實,也不會全村死絕。起初不過是閣老要他們讓出土地,可那群迂腐的俗人卻說什麽捍衛家園……”

她笑了起來,猩紅的嘴唇,像是淬毒的匕首,一下一下深紮著符水雲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來。

“後來啊,閣主親自帶人去懲戒他們,那場面真精彩呀,我也去了呢,血雨腥風,浮屍千裏,大快人心。符水雲,你都看見了麽?”

“看見了。”

“哦?難怪你熔屍同伴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原來也是個無心的壞種。”紅衣似乎想要在符水雲的鎮定上找到一絲破綻,好有理由作弄於她:“你爹娘的,你也看見了?……你爹娘也拿著鋤頭蚍蜉撼樹,你看到他們是怎樣死的?”

符水雲的眼睛裏快要滴出血來:“看見了。”

紅衣火上澆油:“我怎麽不太信呢,你爹娘將你藏在雞籠裏,你真看見了?不如我來陪你重溫一遍。閣老先砍了你爹的手,‘當啷’一聲,他的斷手和鋤頭一起掉在地上……你娘要去擋劍,自然也被閣老一頓暴揍,真是不自量力。”

紅衣笑了笑,猶如死神一般,威脅性地望向眾人:“你們後來猜怎麽著?後來,風月閣威武,將整個村子,全部都給屠平了。”

“屠平了……”少女們顫抖著聲音。

“哈哈哈。是啊……”

“這簡直……”少女們捂住了嘴。

風吹著符水雲的頭發,劉海遮擋下,無人看清她的眼睛。

秦姬忽覺不太對勁,這個夢,不太對勁。

這和秦姬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有點不太一樣。

秦姬記著,當時於小然還站在自己這邊的時候,於小然曾經跟她說過符水雲的一些事情,雖然於小然知道的符水雲的事情比較少,沒有什麽實際的參考意義,但是,秦姬以前可是去過符水雲所在的風月閣的,秦姬知道符水雲在風月閣時候的一些事情,自然也知道關於符水雲神識的一些傳聞。

在那些傳聞裏邊,人們說的是符水雲的村子到底屠沒有屠他們也不知道,但是殺了符水雲親眷的人不是風月閣的長老,據說,是風月閣的閣主鳳簫。

秦姬知道風月閣的閣主是鳳簫,卻不知道,鳳簫是什麽樣子的人,秦姬不知道,其實在以前的時候,秦姬就已經跟鳳簫接觸過了。

紅衣見符水雲沒有什麽動靜,仿佛是個天生涼薄的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索然無味,無趣道:“好在你資質稀有,閣老對你留情了,帶你來此,也算你的福氣。你真的不錯,有資質,有膽識,有悟性。好好修行玉女功法,你要知道感恩,感謝閣主青眼相加,給了你飛黃騰達的機會。再有一年,拍賣大會開啟,各方名門望族的公子,都會千金競拍聞名玄同界的‘雲夢玉女’。凡夫俗子能享受‘揚州瘦馬’,而我‘雲夢玉女’只有修仙者才可享有,如果不是閣主大人的恩賜,你哪裏有這樣的福分?”

紅衣興味索然,不再挑弄於她。

秦姬覺的有一點奇怪,在秦姬的印象裏,風月閣對素女們根本就不是像做夢看見的這樣,風月閣對待素女,雖然也是嚴苛了一點,但是還算是溫和,畢竟素女們,才是風月閣真正的搖錢樹,風月閣怎能讓自己的搖錢樹,做出對自己不好的事情呢,所以,真正的風月閣對素女的培育,是從思想上一起培育的。

所以,像秦霜這樣對待素女的事情,在秦霜那根本不可能。

但是,秦姬卻在這個夢境,看見了這樣的秦霜,秦姬有一些疑惑,這是什麽原因呢?

秦姬就看著,在夢裏的一系列情景,整個人陷入了沈思。

秦霜對符水雲說了那些話之後,便沒有繼續說話。

當然,這個不是真正的秦姬在做的事情,是在夢裏的這個秦霜所作。

可是,第三排裏忽然彈出一道灰影,卻往紅衣的身上撲去。

紅衣俏眉一橫,一腳踹出,正撞在撲來的灰影肚子上,那灰紗少女悶哼一聲,向遠處摔去。

紅衣一道鞭影打過去,那灰紗少女頓時皮開肉綻。她渾身瑟縮,明顯是害怕到極致,卻不知哪來的勇氣?

那道鞭子落下去,少女也去了半條命。

紅衣奇道:“廢物也想咬人?”

那灰紗少女眼見被逼到絕處,反而不似剛才那般懼怕了,只是滿眼仇恨地抽泣道:“你們真壞啊……那王家村,王家村一夜被屠,是不是也是你們……”

“是。”

“哇嗚嗚……”

“不知好歹的廢物,該死。”

又是一道鞭影落下,“啪”地一聲響起,女孩們又是一陣顫抖。

鞭聲過後,天地俱寂,只剩下刺骨的朔風哀哀。

“符水雲。”紅衣用手指蘸了皮鞭倒刺上的血痕在鼻尖聞了聞,露出厭惡之色。

“在。”符水雲俯首應道。

“繼續燒。”

符水雲眸中一片死寂,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逼下去,流在心裏,如硫磺一般,將一顆心腐蝕出千瘡百孔的猙獰,她的喉嚨一股腥甜。

剛才紅衣的那番話,一字一句,毀滅著她的理智。

好在後來收聲了,而這灰紗少女飛蛾撲火,更是讓符水雲從仇恨裏一陣驚醒。

在符水雲看似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的表象下,掩藏著排山倒海的滾燙暗湧。

有的人,還未證道,卻已入魔。

紅衣在火光中滿意地點頭:“再有誰有異心,死無赦。”

此時,本是同伴的那些少女,望著符水雲的眼神裏,也多了驚恐的意味。

她們只暗道符水雲成了風月閣的走狗,對她亦是畏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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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眨眼間,又是一年的寒冬。

此時的符水雲剛滿十五歲,因為長久在陰寒之地修煉玉女功法,身姿已遠遠脫離十五年華該有的青澀,她個子不高,比例卻極協調,玉腰纖細不盈一握,前後曲線卻已極曼妙了。

符水雲本就膚白,加上玉女功法的本質在於美容養顏、調節柔韌、開辟靈池,符水雲這一年下來,端的修成了人間仙子般的容貌。

符水雲是這一批玉女裏最聽話也最努力的一個,連風月閣的教坊姥姥都讚不絕口:“這丫頭,指定能成風月閣的搖錢樹!”

這一天,像往日的冬季一樣,符水雲在紅衣的監督下,和其餘的少女們在冰湖上練功。來時的三十六個少女,現在加上符水雲只剩下十一個。

那十個少女仍然是五心朝天冰面打坐,可是符水雲不一樣,她起初也只在冰湖面上打坐,可是三個月後,她破冰入湖,在冰湖裏打坐,和嚴寒作鬥爭,使自己不被凍成冰。沈入湖中修煉的日子,是她最放松的時光,所有心中死死壓抑的驚濤駭浪,都能在肆無忌憚的眼淚下短暫放縱,被湖水隱藏,在這樣的時刻,符水雲任由仇恨在無邊幻想裏宣洩,不必偽裝壓抑,只有這時候,她才能清楚感到自己的心,是真實的躍動著……

而那幻想裏血雨腥風,殺盡仇人,誓滅風月閣的景象,成了她咬緊牙關在這夾縫中求生的所有動力。

再三個月,她繼續下沈百尺、二百尺、三百尺……

直到一年後的現在,她在冰湖五百尺的水下,可以入定。

紅衣一開始還怕她是為了逃跑耍出的花樣,可時間久了,發現她是真的用功,雖然她從沒見過一個將玉女功法當做煉體功法這般狠毒苦練的,可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了解符水雲的用意。也就任由她去了。

這一天,紅衣貂裘像平日一樣監督著一眾少女,忽有風月閣弟子傳信——

“拍賣大會時間已至,請教頭帶素女們速速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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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閣內,五個教坊姥姥拉著雲夢玉女們的手左右打量,她們試圖將玉女自身擁有的魅力發揮到極致,好在拍賣上提高身價。

這也是雲夢玉女們第一次穿上好看的衣裳。

符水雲被一個教坊姥姥拉著手從頭打量到腳,其餘的玉女都還有需要改造的地方,而符水雲的耳邊卻只傳來姥姥們的誇獎。

“好,還是水雲孩兒最拔尖。”

“可不是,不拔尖能做壓軸?”

符水雲打量著銅鏡裏陌生的自己,對未來全無期待。

一個姥姥望著符水雲的模樣,忽然嘆了口氣,將她拉到角落裏,小聲說道:“孩子,這些日子裏,姥姥們教你的,你都牢記了麽?”

符水雲腦海浮現出姥姥們教她的各種勾/引/男人的身姿,道:“牢記了。”

“好……”姥姥擡起手,猶豫了會兒,將手搭上符水雲的腦袋摸了摸。

符水雲渾身一滯,一股酥酥的感覺從頭頂灌滿全身。

“孩子,你太苦了……”

符水雲眸中露出警戒之色。

姥姥壓低了聲音:“還是沒忍住,對你掏了心窩子,你別慌,我沒有壞心,你快要走了,我有些不舍……”

“為什麽?”

“因為姥姥老了……”

姥姥說著,眼角竟然淌出一滴渾濁的淚水,很快便擦去,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偷偷從懷裏掏出一個玉鐲,遞給符水雲:“姥姥孤家寡人一個,這般年紀,也是快入土了……這是我那孫女兒在世時孝敬我的……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恍惚還以為,是我那孫女兒轉世來了……你的眉眼鼻子,甚至是脾氣,真像啊……姥姥一直都有默默關懷你,這是第一次,刻意找你說話……我不想嚇到你,實在是以後也見不著你啦,心裏沒著落……這個玉鐲,你拿去……我那孫女兒生前也是修行之人,這玉鐲多少也有點靈力,或可保護你一二。你此去,也不知能遇見一個什麽人……”

姥姥又抹了捧眼淚:“玉/女一途,修的是獻祭之道……將自己的身軀當做蠟燭般燃燒,修煉邪/術,逆反生理,超負荷匯聚靈力,打造靈力池……靈池越深越純,身體越弱越傷,身染此法,身體會日漸被邪/術腐蝕……修煉玉/女邪/術以後,壽元頂多只剩下十年……還有些天生羸弱,壽元壓縮更短,初級靈池一滿,大限之期便到……所以,風月閣才會這樣迫不及待將你們賣出去……有些玉/女幸運,能在仙家府上博個小妾的名分,安穩度過以後的日子,有的……一去,苦心修煉攢滿了一年的靈池,到了人家手裏,不被憐惜,瞬間被抽盡……”

“那會怎樣?”符水雲問道。

姥姥閉著眼:“靈池被抽盡,會死去的啊,我的孩子……你記住姥姥的話,成為玉/女,這是你的命,不要不服……要忍辱負重,多活一日,便是一日。不服輸,只會讓你觸碰危險的東西……玉/女/玉/女,字面上好看,其實……只不過爐/鼎/而已……任你修行多麽地勤勞,此等功法也只能讓你聚集靈力,而不能使用靈力。所謂玉/女,只不過是行走的靈力池……供那些花錢的金主予取予奪,拿來做采/補的工具。既然成了玉/女,就好好地服侍金主,搏個寵愛……”

符水雲伸手擦去姥姥臉上的淚痕,姥姥說的,她何嘗不知?她將手鐲收進自己懷中:“姥姥,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您,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姥姥擦幹了淚水,生怕周圍的姥姥們起疑。她們做教坊姥姥的也有很多約束,也是不由自己。

最後給玉女們點上朱砂,姥姥們也要離去。

符水雲望著那位姥姥,只見她過了門檻偷偷往後回望。

“老李婆,看什麽看,快走啊!”

“是,是。”

原來該稱她作李姥姥,她平日對自己默默關註,自己卻從不曾多看她一眼,就連李姥姥這稱號,也是剛剛才註意到。

符水雲眼中露出了罕見的柔情。

很快,玉/女們要去香池裏接受焚香的洗禮,洗禮完畢,就要直接去往拍賣後臺,等拍賣宣召。同行去叫符水雲,符水雲只道:“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

眼望著她們被人帶著結伴往香池去,符水雲卻是轉過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參加拍賣會,是風月閣一等一的大事,這個時期每個人都很忙碌,符水雲避過人多的地方,朝著玉/女監管區地字樓的一間屋子走去。

對著房門敲了敲,“吱呀”一聲,門就開了。

紅衣挑眉望著門前的符水雲:“你來這做什麽?還不快去準備拍賣?!”

符水雲從懷裏掏出李姥姥送的手鐲,揚起臉,道:“正是因為要去拍賣,知道和姐姐後會無期,才來探望一眼,這是送姐姐的禮物,多謝這些年來,您對姐妹們的關照和栽培。”

紅衣冷笑一聲,“小蹄子在哪兒偷來的?”

說著用手拈過手鐲,往自己的手上一套,露出滿意之色:“算你有孝心,姐姐戴著合適。你快去集合,別耽擱了。”

符水雲搖了搖頭:“姐姐,我只想換個願望。”

紅衣的註意力都在鐲子上,待探得鐲子上還有靈力,不禁沾沾自喜:“什麽願望?別以為你來行賄,我就能滿足你,要說快說,耽誤了拍賣,死的是你不是我。”

符水雲小心翼翼指了指紅衣手裏的皮鞭:“我的願望,是有朝一日能摸一摸姐姐的皮鞭,從我第一次見姐姐揮鞭起,我就立志做一個像姐姐一樣強大的女人。”

符水雲這話,成功將紅衣逗笑。想她不過是一個區區練氣,在風月閣人人可捏,誰看不順眼都可以碾她一腳。她也只能在這些玉/女面前作威作福了。

符水雲這一番話讓她心裏舒服,她朝著門外打量了一圈,見四下無人,便將符水雲提進屋關上了門,道:“你這娃兒好生有趣,是我喜歡的性子。只可惜你要走了,要不然,待在姐姐身邊做個小妹,時時能給姐姐到處撈點兒好處,姐姐是可以罩著你的。”

說著,將皮鞭往符水雲手裏一遞。

遞出皮鞭的一霎,她卻從符水雲的眼裏,看見了一種從沒見過的光彩,有點熟悉,像是……

莫名地,她有些想要收回鞭子,可是卻已經被符水雲牢牢接去了。

紅衣搖了搖頭,驅散那股莫名的直覺,又去探尋手鐲有無其它關竅妙用,卻忽覺一股排

山倒海的沖力,凝聚成一道利刃,“啪”地一聲,貫穿了她整條脊椎!

“啊!”一陣慘痛傳遍紅衣的全身,那股狠毒的力道,從脊椎處起,震斷了她全身的肋骨!

被掀翻在地的同時,她看見,地上,和皮鞭上,沾染了自己的血痕,那一震,傷及心脈,有鮮血順著嘴角汩汩而出。

符水雲筆直地站在她的跟前,手執掛滿倒刺的軟鞭,眸中是黑沈沈的顏色,像索命的閻王,不待紅衣發出驚疑,揚手又是一鞭,從她的肩膀打到腳踝,堪堪將她一半的身體打出了皮開肉綻的猙獰。

符水雲眸中恨火猶如煉獄:“第一鞭!敬你那日冰湖,揭我傷痕!第二鞭,敬你殺我同伴,還讓我毀屍滅跡,第三鞭……”

符水雲蹲下身來,盯住她仔細打量,那目光,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

紅衣貂裘渾身骨架被符水雲兩鞭打碎,她驚恐,更難以置信。她以煉氣期之能,單以軟鞭之力,也絕無可能將人打成這樣……

她撐著最後的力氣,辱罵符水雲這個蹄子,只是到現在,還像是在夢裏一般不可議:“你,你哪來的……力氣……”

符水雲用軟鞭的倒刺在她臉上摩挲,將她手上鐲子奪下,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放回懷裏。

站起來:“我的力氣,是昆侖百日鉆山,徒手百日伐竹,冰湖百日沈湖得來的,你自然不會有。”

符水雲居高臨下,又一道鞭影,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出。

此鞭一出,紅衣哪還有活命的可能?這一鞭匯聚了符水雲隱忍許久難以言說的憤恨和心痛,直震得紅衣屋中桌椅一通亂搖。

“啪”地一聲,紅衣殘破的身軀,在這道鞭影下,化成一道炸裂的紅色血霧,漸漸地消散。

符水雲站在那漸漸隱去的血霧之中,擦了擦臉。

符水雲熱淚湧上眼眶:“這第三鞭,敬你是風月閣的優秀走狗。風月閣屠我全村,殺我……爹娘……你知道麽?我當時眼睜睜看著,多希望替他們去死啊……如果可以拿我的命換他們的命……我真的願意……可惜再無可能了……都是你們害我,我會讓風月閣每一個人,痛上百倍千倍!”

此刻血霧已消,只剩下一堆碎骨,世間再無紅衣。

只有紅衣自己知道,在沈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她終於想到剛才符水雲眼中的光芒像什麽了。

那就像一把十年蒙塵,終得出鞘的,寒光利劍。

拍賣的時間也快到了。

符水雲將軟鞭卷在右腿上藏好,推門出去。

恰逢一侍女端著盤子路過,餘光瞥到房內異相,不禁驚慌奔走,邊走邊叫:“來人啊!殺人啦!監管弟子被殺啦!”

符水雲在她的驚叫裏,已飛速逃出監管區,朝著香池奔去。

剛到香池,玉女們卻已焚香完畢,帶頭人乜斜一眼符水雲身上的血汙,符水雲心跳如擂。

這才意識到,由於剛才太慌亂,竟在衣服上沾染了殺人的證據,她暗自心驚,可帶頭人

卻沈思道:“快上臺了,來不及等你焚香了,但你需重換一身衣服,快去換,換好了跟我進場。”

他好像並不追究她發生了什麽。

符水雲匆匆換衣,剛歸入隊伍裏,香池便闖入幾個來人,皆身著一色錦衣,試圖攔住一

行人去路:“師叔,等一等,剛才監管區有弟子被殺,有目擊者懷疑殺人者是一位玉女……”

“混賬,滾開!監管弟子算個什麽東西?能給風月閣帶來幾分利益?死便死了,這裏是前

往拍賣的玉女,耽擱了大賣時辰,你們幾個給我自刎謝罪!”

那幾個錦衣弟子頓時臉色灰敗,終是不敢忤逆,小心翼翼退去了一邊。

符水雲緊攥著的手終於松開放下,擦肩而過時,幾個弟子狠狠地剮了符水雲一眼。其中

有一人倒三角眼,是死者生前好友,此時盯著符水雲輕描淡寫從眼前走過。也不知為何,符水雲已換了衣服,他仍認出了殺人者是符水雲,他的眼神猶如豺狼虎豹般,用口型無聲地威脅符水雲:“賤/人,走著瞧!”

秦姬一下子就醒了,這些夢裏的劇情,竟然那樣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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