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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捉蟲)那年冬天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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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會兒, 肖明成父子披著同一款式的鬥篷踏雪而來。

最近肖明成也心情頗佳,雖然著急上火的,嘴上也起了好幾個大泡, 人都累瘦一圈, 但精神堪稱亢奮。

經了這次的事, 他算是在皇上跟前正式掛了名, 只要接下來兩年好好幹, 把種地的事情再弄出點眉目,三年一屆起飛絕對不是夢。

生父和繼母心情好,肖知謹小朋友也跟著嗨皮,雖然嘴巴裏掉的三顆牙還都沒長出來,但每天也都咧著嘴巴傻樂呵,一點兒瞧不見以前害羞的模樣了。

“母親!”他顛兒顛兒地跑過來給度藍樺行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母親給的襪子真是舒服極了, 又軟又合腳, 也不怕走著走著掉下去,我日日都穿。”

度藍樺摸了摸他凍得紅彤彤的臉, “喜歡就好,穿壞了再給你新的, 快坐下烤烤火吧。”

經過善堂門口挨凍那一回後,肖明成回來就真的開始鍛煉身體。他不光自己練,還拉著兒子一起, 每天早晚都在院子裏小跑一圈, 再打個八段錦什麽的。

有一回度藍樺蹲在門口看熱鬧,發現爺倆差不多隔一會兒就要彎腰拽一拽褲腿,本以為是什麽特殊的拉伸動作, 結果問過之後才知道是襪子掉了……

這時候也沒個松緊帶什麽的,手工縫制的布襪子沒有任何彈性,襪口只能用繩子系住。為防止血液流通不暢引發截肢的慘烈後果,還不能系太緊。平時不做劇烈運動倒也罷了,可一旦動起來,再牛逼的人也阻擋不住一心墮落的襪子。

在危機四伏的陌生環境下,度藍樺女士一項堅持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優良作風,首先保障己方生存所需。所以她自己一直都穿系統商城購買的現代運動襪,自然沒遇到類似的問題,也就忘了別人,聽那爺倆解釋後頗有種“何不食肉糜”的墮落。

正好她最近發了筆小財,手頭寬裕,考慮到自己能獲取積分也有肖明成的功勞,就非常慷慨地給爺倆送了份大禮:

每人三雙運動襪,簡直感天動地。

當初確定合作關系時,肖明成就已經察覺度藍樺身負秘密,不過既然都需要對方的存在,那麽也沒必要刨根究底不是嗎?所以如今對她時不時拿出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早已適應良好。如果度藍樺不給,他也從不主動討要什麽;但若對方主動給,他也不會假惺惺的推辭。

就好比這襪子,他接受起來簡直比肖知謹還快。

“多謝費心。”他跟在肖知謹後面走過來,對度藍樺道。

自從換了襪子之後,他的腳底就再沒起過血泡。事情雖小,難為她心細如發。

“沒什麽,”度藍樺就很佩服他能控制住好奇心這一點,不然她的日子也不會這麽好過,“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肖明成伸出手烤了烤,感覺到寒意漸漸退散後舒服地吐了口氣,“善堂那邊,你得空再去瞧瞧,我這頭還要準備二月縣試的事情,實在脫不開身。”

他查到了兩個以前被賣掉的女孩子的下落,不過去年就已經死了。

周奎和那姓林的女人完全在把善堂的女孩兒當妓/女培養,被賣掉的女孩兒要麽轉手進了青樓,要麽就送給富商和官員做玩物,想也知道不會有好下場。

杜典史確實很狡猾,他在每年重置人口冊子時,都會吩咐周奎提前將長得好看的女孩兒留出來,根本不給上冊。也就是說,從法律層面來說,好多女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這樣的透明人即便日後被賣或是死了,也永遠無人知曉。

度藍樺點點頭,“沒問題,你不說我也打算過兩天去。”

新換上的大管事早年是個大夫,平時就愛幫人看病送藥的,民間風評很好。不過因為大家剛在杜典史身上栽了跟頭,現在對“風評很好”四個字很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總覺得不敢全信。

人都到齊了,也該開飯了。

炭火已經燒起來,鐵板上肥瘦相間的肉片烤到邊緣微焦,肥的透亮,瘦的蜷縮,晶瑩的油脂順著滴到下面的炭火上,噗嗤炸裂開來,濃郁的香氣在熱力烘烤下瘋狂翻滾。

腌制好的辣白菜裹上烤到微微泛黃的大蒜薄片,再加兩塊烤肉,啊嗚張大口一並咀嚼。辣白菜的醬料裏加了梨子和糖,有股淡淡的甜味,蔬菜和果香的清爽很好地中和了烤肉的油膩,回味無窮……

宋大夫吃了一口,花白的胡須都沾了油漬,“頭一回這樣吃,味道很奇特,但是很不賴。”

雁白鳴吃飯的時候也摟著骨骼模型,又要搶肉,又要小心別滴上油,忙得不可開交。

度藍樺看得眼睛疼,“你就放在旁邊能怎麽樣?”

雁白鳴咯吱咯吱吞下去一口烤肉,緩緩轉動脖子,將警惕的視線投向宋大夫。

宋大夫臊紅了一張老臉,吹胡子瞪眼道:“……難不成老夫還能明搶?”

度藍樺:“……”

還別說,不久之前您不就這麽幹了嗎?怎麽,未遂就能矢口否認?

面對她和雁白鳴譴責的目光,宋大夫選擇強行轉移話題,轉過臉去問肖明成,“我聽說那杜典史藏了好多銀子還不花?他圖什麽呢?”

這也是縈繞在絕大多數人心頭的疑惑:人拼命掙錢不就為了享受嗎,可那老兩口偏要摟著銀山受窮,這都什麽癖好!

說起這事兒,肖明成也有些無語,“說是忍不住。”

眾人面面相覷,還能這樣?

肖知謹年紀還小,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麽,只是專心致志地跟烤肉搏鬥。奈何牙齒掉了三顆,戰鬥力銳減,又要當心別把其他的牙齒扯下來,吃得十分費勁。

肖明成幫著兒子夾了一塊好嚼的肉,緩緩道:“杜典史也不是一上任就這般貪腐,也曾正經過。只是據他說,早年曾有人願意幫他活動活動,順利的話能去知州衙門任職,但對方開價要五百兩。”

“五百兩?”眾人異口同聲道,整齊猶如大合唱。

論及多少,貌似也不算太多,但對每年只有三十兩入賬的杜典史來說,不亞於天文數字,就算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來。

“所以他受了刺激,”度藍樺恍然大悟,“以後就開始拼命摟錢?”

肖明成點點頭,“說是這麽說的,不過都是陳年往事,事實究竟如何也無從考證。不過,”他盯著不斷躍動的火苗看了會兒,忽然嗤笑一聲,過分平靜的神色看上去有點冷酷,“犯了錯就是犯了錯,無論可憐還是可恨都不是被原諒的理由。”

“肖大人看得很透徹啊,”度藍樺戲謔道,“當浮一大白。”

說著,她就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摸出來一個玲瓏剔透的扁瓶玻璃瓶。

肖明成:“……”

隱約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忽然頭痛!

***********

原本的“平山縣三巨頭”一口氣折了倆,少不得要換新人來填補,臘月十七,朝廷指派的新人來了。

皇上也才不過而立之年,本就是銳意進取的時候,自然也更傾向於有幹勁的年輕人。正好這回倒臺的基本都是四十往上的官吏,他覺得晦氣,便選了兩個三十上下的年輕舉人,一個姓劉,一個姓馬。

度藍樺也見了,雖然眼下看不出本性,但瞧著倒像老實的。

左右前車之鑒還擺在那兒,杜典史等人的墳頭草還沒長起來呢,短時間內也不怕他們作妖。

除夕將至,度藍樺收到了京城來的家書,度老板夫婦在信中狠狠誇讚了她的眼光,又反覆提醒務必戒驕戒躁,不要因為皇上隨口誇獎而失了分寸。尤其是度太太,還教育她一定要進一步抓緊丈夫的心,必須趕緊懷個孩子,免得來日只有繼子大放光彩……

度藍樺只掃了一眼就沒了興趣,“燒了吧。”

羅裏吧嗦寫了幾頁紙,竟沒一句對女兒的真實關切,什麽玩意兒。

李嬤嬤楞了下,還是乖乖拿去燒了。

若放在以前,她肯定是要勸幾句的。女人嘛,嫁人後一靠夫家,二就要靠娘家,怎麽能跟娘家生分了?可經過上回的敲打後,李嬤嬤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看不透這位從小奶大的姑娘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曾經的小姑娘已經成長到這般地步,通身氣勢對上縣太爺都毫不遜色的。看明白之後,她也就不敢再倚老賣老說教了……

經此一役,度夫人名聲大噪,不僅平山縣上下,就連附近州府也都對她另眼相待,尤其宮中賞賜下來之後,她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帖子,都是附近州縣的官太太們請她去赴宴的。

但度藍樺一回也沒去。

肖明成既有能力又有野心,恐怕要不幾年就能升官,他們在平山縣的日子都是有數的,何必花費心思勾連?既無趣,又容易被人拉下水,何苦來哉?

左右趕在這會兒遞帖子的也不過見風使舵之輩,不值得交往。

她倒是趕在年前又去了善堂,陪同的還有夏夫人。

說來好笑,原本她敵意最大的就是想拿自己當槍使的夏夫人,誰知搞到最後,這兩口子反倒是最清白的。

眼見杜典史和張主簿先後倒臺,夏巡檢夫婦也嚇得不得了,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還連夜過來表忠心來著。

度藍樺深覺好笑,胡亂詐了一回,沒想到夏夫人心理素質那麽差,直接說了實話:

原本她也曾隱約聽到風聲,想去分杯羹來著,誰知……人家根本不帶她玩!

本來朝廷就有重文輕武的風氣,夏巡檢不過地方小小武官,一來跟張主簿等人沒有共同語言,二來人家也是真心瞧不上,一來二去的,反倒因禍得福。

度藍樺直接給逗樂了,見夏夫人一反往日張揚作風,老實的鵪鶉也似,便提點她道:“這次的事你們就吃個教訓,別整天搞七搞八動歪心眼,不然早晚要死。夏巡檢還年輕,皇上也不糊塗,只要真心肯幹,總有往上升的機會。”

夏夫人聽得連連點頭,感激不已道:“多謝夫人提點,我和我們老爺都知道錯了。”

說著,又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包銀子,巴巴兒道:“您瞧,今兒老爺特意囑咐我帶銀子過來,看夫人您什麽時候再想做善事,也算我一個,好歹替家人積德。”

她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偏這回兒慌得什麽似的,直接把度藍樺看笑了。

“行吧,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兒就去。”

重新被帶著玩的夏夫人笑得像極了哈士奇。

換了管事後,善堂也煥然一新:老人和孩子們居住的房屋被徹底清掃,部分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屋子也被修補,原本坑窪的地面也填平了,乍一看,簡直像換了個院子似的。

度藍樺這次再來,老人和孩子們的笑容就真誠多了,又爭先恐後向她磕頭,訴說感激之情。

新管事叫王銘,原本是個大夫,後來因上山采藥誤踩捕獸夾,左腿從膝蓋以下被截斷。善堂管事的職務不錯,也沒什麽繁重活計,且他細心溫柔,又有醫術,省了頭疼腦熱四處請人的煩惱。

“托大人和夫人的福,”王銘笑道,“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又額外得了五十畝地,來年寬裕了,草民還能教導這些孩子們讀書識字。”

“你有心了,”度藍樺也跟著松了口氣,“也不求人人都能考上狀元,好歹能看明白,也省的日後被人蒙騙還不知道。”

百姓識字率並不高,每年都有不少被糊弄著簽了陰陽合同的,若大家識字,這樣的案子就會少很多。

“夫人說的是。”王銘也是這麽想的。

幾人正說著,忽然從院子盡頭的屋子裏傳來尖利的叫罵,“你們都是混賬,不過眼紅我得了好前程罷了!自己沒本事還要阻攔旁人,你們不得好死!”

夏夫人怒道:“什麽人,這樣放肆!”

王銘嘆道:“是被救回來的女孩兒之一,叫七丫的,她對周奎的話深信不疑,一心要去找什麽如意郎君,我們怎麽解釋都不中用。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聽,放她出來還打罵,我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只能先將她關起來。”

夏夫人驚訝道:“竟有這樣的事?”

度藍樺冷笑道:“這事兒交給我辦。”

抓捕當日她就聽孫青山說過此事,本來覺得這麽多天過去了,七丫肯定早已看清真相,沒想到竟如此執迷不悟?

王銘對軟硬不吃的七丫也是真沒法子,“慚愧,這點事草民都辦不好,倒要勞煩夫人。”

度藍樺徑直到了那屋子跟前,對阿德道:“你去把人拖出來。”

阿德毫不遲疑地上前,果然打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裏頓時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尖叫,最後都破音了。

七丫再如何兇悍也不過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兒,阿德拎她跟抓小雞似的。

她在半空中瘋狂掙紮著,看見度藍樺後直接啐了一口,面目猙獰道:“是你,都是你,老女人,你們都是一夥的,你憑什麽壞我好事!”

“放肆!”夏夫人勃然大怒,“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我看你是作死呢!”

“跟她廢什麽話,”更惡毒更不知好歹的渣滓度藍樺都見過,此時並不往心裏去,直接上去就往七丫臉上甩了兩個巴掌,“清醒了嗎?”

現場頓時一片死寂。

七丫完全被打懵了。

自從被帶回來後,哪怕她再如何辱罵、撕咬,從沒有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原本見這位夫人氣度高華,誰知竟上來就動手?

王銘張了張嘴,忙拄著拐杖上前,“夫人,這?還是個孩子呢。”

“孩子也有天生壞種,對付這種不知好歹的,只有硬碰硬。”度藍樺冷冷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七丫,仿佛在看一塊腐爛的臭肉,“你覺得是我們壞了你的好事?”

七丫捂著臉,惡狠狠地瞪著她,眼底好像能紮出刀子來。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度藍樺點點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也不是什麽魔鬼,自然不能阻你前程。阿德,把她丟出去。”

“夫人?!”王銘驚訝道。

“你!”七丫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敢!”

度藍樺譏笑道:“我乃有什麽不敢的?你不是嫌別人妨礙了你嗎,走吧,去啊,去找你的好姻緣啊。”

臨近年底,她實在忙得很,根本沒有閑情逸致用聖母般的無私情懷慢慢感化,還是來直接的吧。

“你,你不能這麽幹!”七丫失聲尖叫起來,驚慌道,“天這樣冷,你是要凍死我嗎?你不能這麽幹!”

“我能。”度藍樺丟給她一個甜美微笑。

待她說完,阿德不顧七丫的拼命掙紮和尖叫,大步流星來到善堂大門前,幹脆利落地把人丟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度藍樺微笑著看向王銘和夏夫人,“瞧,解決了。”

王銘:“……”

夏夫人捂住胸口:“……”

天吶,夫人,夫人殺伐決斷的樣子可真好看……

剛還將善堂視為牢籠的七丫此刻已經崩潰,在外面瘋狂拍門,很快引來巡街衙役。阿德又隔著墻頭喊了一回,然後衙役們也都迅速離去,臨走前還對七丫投以鄙夷的目光。

呸,看著都快該說人家的年紀了,竟還這樣不知好歹!早知如此,就不該禍害朝廷的銀子把她養到這麽大。

見王銘面露不忍,度藍樺便道:“王大夫,你要知道,並非所有人都生來善良,七丫已經13歲,心性已定,若只溫聲軟語是掰不過來的。須得叫她好生吃吃苦頭,知道什麽叫好歹。”

之前周奎在時,為保生計,她助紂為虐尚有情可原;可如今案子已然蓋棺定論,她竟還不知悔改,沒有一點對人的感恩,著實可惡。

度藍樺並不指望這麽大的孩子能幡然悔悟,或許其實七丫自己內心深處什麽都明白,只是……壞慣了,不願承認,所以才對真正關心她的人百般折磨。

王銘沈默良久,苦笑道:“受教了,看來是我太過軟弱。”

夏夫人也道:“別小看孩子,早年我還聽說有孩子放火燒死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你若不立起來,保不齊來日反倒要被孩子拿捏住了,豈不辜負大人和夫人對你的信任?”

王銘猛地一震,“是了,多謝兩位夫人提點。”

度藍樺道:“凍她兩刻鐘再說,若是認錯求饒,就先讓她進來;若來日再犯,你也不必與她多費口舌,打開門讓她自己走。”

哪怕曾對善堂有過什麽貢獻呢,度藍樺也不至於如此不能容忍,偏七丫得了便宜還賣乖,活像誰欠她的似的,憑什麽?

“夫人!”遠處幾個孩子眼巴巴看著這邊好久了,你推我我推你,都想上前卻又不敢,最後還是打頭的那個男孩子大著膽子喊了聲。

度藍樺一瞧就笑了,“是你呀,過來吧。”

正是當初一見自己就跑的小男孩兒,叫趙平,後來周奎落網,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檢舉,說某年某月某日聽周管事喝醉了酒說夢話時,仿佛有幾十畝地放在別人名下。

肖明成便讓人去查,結果還真就在周奎妻舅的名下發現了五十畝來源不明的肥田。

正好善堂裏的孩子們也沒個出路,他就直接將田地放在善堂下,即便來日沒什麽一技之長,好歹侍弄土地也不至於餓死。

見度藍樺還像以前一樣和氣,幾個孩子不由歡呼一聲,小鳥一樣雀躍著跑來,黑紅的小臉上滿是緊張和忐忑。

“夫人才剛可處置了七丫呢,”夏夫人忽然道,“你們不怕她?”

“七丫壞透了!”幾個孩子爭先恐後道,“早就該這樣了!”

“對,她還打爺爺奶奶們。”

夏夫人沖王銘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如何?連孩子都比你看得清楚。

王銘楞了下,慢慢明白過來。

善心並非壞事,但若不問緣由不看對象亂發善心,那就不是好事了。

就像七丫,他只覺得七丫年紀還小,不忍心苛責,卻忘了善堂中其他老人和孩子也是活生生的人,自己縱容七丫作惡,卻又怎麽對得起大家?

度藍樺見孩子們像是有秘密似的,便笑道:“什麽事兒?”

一群蘿蔔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事到臨頭卻又膽怯起來,只是嘿嘿發笑。

趙平撓了撓頭,把藏在背後的東西拿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送給夫人的。”

是一個小泥人。

說實話,很醜,別說是不是度藍樺的模樣,如果不是腦袋上硬按了一坨發辮,簡直都認不出男女!

但度藍樺卻覺得可愛極了。

她欣喜地接過,翻來覆去地看,“你們做的?這可真不錯。”

見她喜歡,孩子們都開心得不得了,膽子也放開了,嘰嘰喳喳說著最近善堂的變化,又問她什麽時候再來。

度藍樺沒有絲毫不耐,認真聽,認真答,並許諾只要肖明成不調走,她逢年過節都來。

趙平眨了眨黑黢黢的大眼睛,好像有點失望,又懷著一點僥幸地問:“那,那肖大人會調走嗎,會不要我們嗎?”

此言一出,剛還歡笑著的孩子們也都緊張起來,屏息凝神地等著度藍樺的答案。

肖大人來了之後他們才有好日子過,萬一將來哪天走了,會不會又重新跌回地獄裏去?

度藍樺遲疑了下,決定說實話,“這事兒要看皇上呢。”

見一片小腦袋如同割麥穗一樣齊刷刷低下去,夏夫人又是感慨又是好笑,不由出言道:“傻孩子,若肖大人真去了旁的地方,也是去升官救別的人去了,他和夫人一心為你們,你們不也應該替他們高興?”

幾個孩子慢慢琢磨了下,隱隱覺得有些道理。

“那,那若有機會,夫人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夏夫人對度藍樺笑道:“可見是動真情了,都是有良心的,這還沒走呢,就巴巴兒想著來日了。”

度藍樺失笑,挨著摸了摸那些毛茸茸的小腦瓜,“就算我們沒空,難道以後你們長大了,就不想去看我們嗎?”

“是呀!”趙平的眼睛刷地亮了,好像有小火苗燃燒起來,“我以後也要讀書,也要做官,做像肖大人這樣的好官!”

“那,那我也要!”

“我也是!”

這些孩子可能並不知道讀書做官真正意味著什麽,但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度藍樺發現他們的精氣神已經不一樣了,一雙雙曾宛如死水的眼睛裏重新綻放出光彩,那是對未來的渴望。

他們曾經還沒來得及享受關愛就提前品嘗到了人間疾苦,後來又憑空遭受世上最大的惡意,不過渾渾噩噩地活著,宛如行屍走肉。

但是現在,他們見到了光,接觸到了來自外界的善意,仿佛終於知道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希望的萌芽已經種下,或許會很艱難,但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關愛,終有一日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作者有話要說:  我做到了!連續兩天萬更!快誇獎我!可給我牛叉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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