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個看到這一幕的人是誰，這人都有很重的嫌疑，畢竟按照姚小捷的說法，姚自強嚎啕大哭的時間是在深夜，那個時間段根本就不應該還有其他人在解剖樓裏面活動，除了姚自強父子之外，就不該還有別人在那裏。

到底是誰告訴吳樹姚自強在夜裏面跑到解剖室對著人體標本嚎啕大哭的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吳樹肯定是知道的，只不過白雪並不想去問他，以她對吳樹的了解，這種時候就算自己問了，他也未必會真的告訴自己，反而會遮遮掩掩，然後借此改變調查方向，順勢把真兇給抓出來，然後到處耀武揚威。

不是白雪多麽自私，非要貪下這個破案的功勞，只不過吳樹明明從最初開始，思路和方向就一直都不太對頭，自己當初發表不同意見，還要被他譏諷一番，現在明明自己的思路和方向都是更加正確的，她偏偏不想讓吳樹撿了便宜還賣乖。

這邊白雪的腦子裏面飛快的轉著下一步的打算時，原本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的姚自強也終於回過神來，他的表情有些沮喪，但卻沒有了方才的那種驚慌失措。

“我本來確實沒有那個小庫房的鑰匙，是我有一次替秦亮辦他工作上的事情，順便就拿他的要是去配了一副，自己留下來了，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打算過要用這把鑰匙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姚自強苦哈哈的對吳樹說，“我當初報考醫學院的時候，理想是救死扶傷，所以不可能隨隨便便的拿別人的性命去開玩笑！我偷偷配了那個小庫房的鑰匙，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通過我自己的努力，改變我的命運，以後也改變我兒子的命運，不讓他步我的後塵。”

“一把鑰匙就能改變你的命運？怎麽改變？和住在小庫房裏面的魔鬼做交易，用你的靈魂交換大好前程？”吳樹對姚自強的這一番說辭當然是並不買賬的，於是語氣裏面帶著幾分譏諷的向他發出了反問。

姚自強原本蒼白的一張臉頓時就漲得通紅，他似乎有些惱了，方才還只是慌張失措，現在看起來確實有些氣憤的：“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指責我偷配鑰匙，也可以指責我私下裏面濫用學校的教具，但是不可以說我什麽出賣靈魂！我之所以偷偷配了那裏的鑰匙，是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機會去用學校裏面的人體標本來覆習，我想要考研！但是我脫離學術崗位已經太久了，經過了之前家裏面的變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渾渾噩噩的，腦子都變得不那麽清醒，醫學上的很多知識點也跟著時代發展發生了改變，覆習效果不大理想。

我又是這麽大歲數的一個人了，好歹也還叫學校裏面的老師，要讓我去跟著在校的學生一起上課旁聽，我的面子也抹不開，我不是不知道那些學生背地裏是怎麽議論我的，他們有的人說我是什麽卡西莫多！就因為我住在學校的解剖樓裏面！我要是有辦法，有條件，難道我會願意帶著兒子住在那種地方麽？！他們那些人這麽說我，我怎麽可能和他們坐在一起去聽課？要是我真的那麽做，背地裏他們不知道又要怎麽編排我笑話我！所以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偷配了鑰匙，沒事兒就去看看，白天學生多，我就只能招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姚自強說到這裏，有些激動，忍不住雙手握拳，砰的一聲捶在桌上。

“姚自強！你註意一下自己的態度！”小趙朝他一瞪眼，開口警告道。

姚自強被他這麽一吼，就立刻又好像是漏了氣的氣球一樣委頓下去。

“你這個解釋聽著倒是挺像那麽回事兒的，不過最重要的中心問題還是沒有回答出來，”吳樹對他搖搖頭，不為所動，“你要是就為了考研，就為了出人頭地，那你半夜裏去覆習就覆習，對著人體標本哭又算是怎麽個意思？”

“因為我心酸啊！”姚自強兩眼發紅的重新擡起頭來，一提這個問題，竟然也觸動了他的傷心事，讓他連說話都變得哽咽起來了，“想當年，我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資優生，學習成績各方面都是響當當的，否則也不會能夠順利的拿到留校的名額！想當年我追求我前妻的時候，那也是被人家說是才子配佳人，也是有好多人羨慕我們兩個的！我一直以為自己勤勤懇懇，本本分分的過日子，肯定能夠把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好，結果沒曾想，竟然日覆一日，那麽多年都過去了，眼見著原本起步不如我，發展不如我，工作不如我，老婆也不如我的人，都爬到了我的頭頂上去了，我還在原地踏步，我前妻也開始對我有了怨言，我想要努力，但是又無能為力，到最後就落了一個妻離家散，只能帶和孩子住在學校的辦公室裏面的這麽一個下場！你們兩個人也是男人，這要是你們落到這樣一個地步，難道你們不會覺得特別難過，特別心酸麽？”

小趙張了張嘴，倒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估計他也不知道能對姚自強說點什麽好了，作為一個男人，或者說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混到姚自強這樣一個高開低走的程度，也實在是讓人有些唏噓，除了“慘”，也不知道還能怎麽形容了。

“那你幹嘛偏要去那裏對著人體標本哭？”吳樹冷哼了一聲，“什麽地方哭不得，還要偏偏跑去對著人體標本哭？難道是人體標本把你害成今天這個地步了？還是你跟那些人體標本，在這種事情上面有共鳴？”

“你不要跟我說話這麽夾槍帶刺，我知道你懷疑我，但是我不怕！我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姚自強有些惱火的瞪著吳樹，“我不是特意跑去對著人體標本哭，是我每天都要等晚上孩子睡了，才能去覆習我考研的那些東西，有時候涉及到需要在人體標本上面找參考的，我就得偷偷溜出去，到標本室去作對比，偶爾覆習的特別不順利的時候，我就會覺得特別難過，覺得如果當初自己不學醫，說不定現在就不是這樣的一個處境了，所以就會忍不住哭出來，這有什麽問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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