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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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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曉瑜剛回到海棠居就聽說傅涼梟親自上門來了,還聽說杜程松相當生氣,讓人在外頭吹冷風等著,她猶豫了一下,連坐都沒坐下便直接折回去找杜程松。

杜程松已經回了外院,又是摔杯又是罵人的,一個杯子險些砸到杜曉瑜腦袋上,他嚇了一跳,站起來,“筱筱,你怎麽折回來了?”

“爹,你怎麽能讓王爺在外頭等著呢?”杜曉瑜直皺眉。

雖說她和傅涼梟鬧了些不愉快,可情分和名分都還在,杜程松這麽明擺著欺負她未婚夫,未免過分了些。

杜程松大怒,“他如此欺負你你還替他說話?”

“他沒有欺負我!”杜曉瑜被吵得心煩意亂,大聲道。

“怎麽個意思?”杜程松緊盯著她,“外面不都說了他綁架你糟蹋你嗎?怎麽就沒欺負你了?合著你還樂意被他綁架啊?”

“事情不是這樣的。”杜曉瑜四下掃了一眼,見楊氏不在,下人們也都在外面,她走過去關上門,壓低了聲音道:“王爺真的沒有欺負我,那天要不是他趕去救我,我就真的被那夥人給害死了。”

杜程松臉色大變,“你說明白點,到底什麽意思?”

杜曉瑜言組織了一下語言,把當時畫舫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在杜程松驚愕的目光下,杜曉瑜繼續道:“所以,是王爺救了我,為了不讓我名節有損,他自己背下了這個黑鍋,其實綁架的事兒,真跟他無關,是有人要害我。”

“誰要害你?”杜程松怒得不行。

“現在這都不是重點。”杜曉瑜央求地看著他,“重點是爹你快把人給接進來,外面天這麽冷,再站下去,王爺身子會吃不消的。”

聽到了真相,杜程松黑沈緊繃的臉色總算是緩了緩,吩咐她,“那你先回去,我出去接人。”

杜曉瑜站著不動,“他既然是來找我的,我就算回海棠居躲起來又如何,一會兒他還不是照樣要點名見我,那就不必麻煩了,我便在這兒等著。”

杜程松拿她沒辦法,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外,見到騎在馬背上的傅涼梟,壓下所有情緒,行了個禮,“草民恭迎楚王殿下。”

傅涼梟看著杜程松,“筱筱是不是回來了?”

“嗯。”杜程松不情願地回答。

“本王要見她。”傅涼梟的語氣裏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與威勢。

杜程松本來想拒絕,但是想到杜曉瑜跟他說的那些,他又把拒絕的話給咽了回去,“小女在前廳等著王爺。”

傅涼梟翻身下馬,跟著杜程松朝裏面走,徑直來到前廳。

見到杜曉瑜的時候,忍不住脫口喊了一聲,“筱筱……”

杜曉瑜目光覆雜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杜程松知道自己是多餘的,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傅涼梟上前,想抱抱她。

杜曉瑜掙紮兩下,掙紮不過,只好由他抱著。

傅涼梟深吸一口氣,多少年來他孤枕難眠,寥落孤寂,似乎唯有將她抱入懷裏,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真實實活著的。

“筱筱為何突然不辭而別?”他低啞著聲音問。

杜曉瑜不說話。

“你生氣啦?”

杜曉瑜還是不說話。

傅涼梟伸手捧起她的小臉,“你不是說,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不會離開我的嗎?我沒有不要你,那你為何走了?”

“我只是回來待嫁。”杜曉瑜垂眸。

“是因為孩子的事?”他一針見血,對她的回答視而不見。

杜曉瑜終於肯直面他,“如果我說是,那你會同意我大婚以後不喝藥,不避孕嗎?”

“筱筱才十六歲,為何如此著急?”他帶著薄溫的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眉眼輪廓,動作細致而溫柔。

“是,我才十六歲,你就給我喝避子湯,等我到二十六歲,就會成為一個永遠不會生育的女人,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變成慧貴妃那樣,只能抱養別人的孩子?”

傅涼梟俊美絕倫的臉上一瞬間黑氣沈沈。

杜曉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很生氣,可再生氣我也要說,我不想過繼別人的孩子,不想喝避子湯,我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寶寶,如果嫁給你,一輩子都不能生孩子,那我……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傅涼梟用唇狠狠堵住。

像是怕她說出接下來的話,他吻得十分兇猛,霸道又強勢,甚至帶著瘋狂。

杜曉瑜推拒不開,只能受著,眼淚卻無聲滑下來。

傅涼梟看到她哭,一顆心撕扯著痛,唇瓣離開她,聲音低啞淒迷,“筱筱,咱們不要再鬧了,好不好?下個月就是婚期,我會迎娶你進門,履行承諾,這輩子只娶你一個。”

“我沒有鬧。”杜曉瑜擰緊秀眉,“我只想要一個答案,是不是嫁給你,一輩子我都不能懷孕?你給我句準話,好讓我死心。”

“哪怕沒有孩子,我也會用一生陪著你。”

杜曉瑜眼淚掉得更兇,“這麽說,你給我喝避子湯,原就是打算好讓我多喝幾年慢慢絕育,永遠都不能生的?”所以第一副藥才會那麽“狠”,好幾味都是女性禁忌。

傅涼梟不置可否。

杜曉瑜用力掙脫他,“你太過分了!”

她想走,卻被傅涼梟一把拽住手腕。

“松開!”杜曉瑜冷聲喝道。

“筱筱。”傅涼梟挽留道:“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如果可以,我寧願受這份罪的人是我自己。”

杜曉瑜冷笑,“那你自己怎麽不喝,非要讓我喝,難道不是因為在你心裏,你自己的身子比我重要?”

傅涼梟臉色一白。

杜曉瑜繼續道:“你若是真有自己說的那樣不想要孩子,自己服用絕育散不是更直接嗎?既不會傷害我,又能達到你膝下無子的目的。可你還是選擇讓我絕育,那就只能說明,在你的潛意識裏,之所以會誕下天生心疾的孩子,全都怨我。你這樣怨我,還娶我做什麽?楚王殿下,等著被你八擡大轎娶進門的人比比皆是,你換個人,她們或許就能為你生下健康的孩子,你也不必再費盡心思哄她們喝下避子湯,倘若能兒女雙全子孫滿堂,誰願意孤苦一生呢,你說是吧?”

“筱筱,我求你別說了。”傅涼梟手上一用力,再次將她代入懷裏緊緊箍住,“你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娶別人的。”

杜曉瑜痛苦地閉上眼,然後推開他,“我走了,你自便。”

“你真的想好了要走?”他抓住她的手腕,人卻沒回頭,聲音低沈喑啞,隱隱聽出撕心裂肺的感覺來。

杜曉瑜紅著眼眶,她知道他說的“走”不單單是指踏出這道門,還代表著離開他。

收了淚,她看著他,目光篤定道:“生育是我的自由,你不該私自替我做決定。”

“好。”傅涼梟抓著她的手忽然一松,“如果一輩子不能有孩子讓你如此痛苦,那我放手,還你自由。”

聽到這句話,杜曉瑜唰地一下腦子裏突然變得空白,淚水模糊了雙眼,啪嗒啪嗒往下落。

恍惚中,只聽得他一聲冷淡的“告辭”,人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杜曉瑜扶住門框,勉強讓自己站直,雙眼卻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也看不清他離開的背影。

她只是感覺得到自己心很痛。

長這麽大,從來沒如此情傷過,疼得她全身都在痙攣。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程松跑進來,見她仿若行屍走肉,馬上怒得跳了腳,“是不是他又欺負你?”

杜曉瑜沒說話,拖著沈重的身軀回到海棠居,把自己蜷縮在小榻上。

許如月聞訊趕來,就看到杜曉瑜小臉慘白,毫無血色,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靈魂一般。

許如月嚇了一跳,“小妹,你別嚇我,這是怎麽了?”

杜曉瑜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房梁,好久都沒有反應。

“小妹。”許如月直接急哭,“我剛剛聽說,楚王殿下來了,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麽?”

杜曉瑜仍舊沒反應,只是偶爾眼珠子還能轉動兩下。

許如月沒轍,只好去找杜曉駿。

在杜曉駿的印象中,自己這個妹妹一向樂觀向上,哪怕是當初爹娘的事,她也是冷靜以對,從來沒出現過許如月口中的這種情況。

因此還沒聽許如月說完,杜曉駿就放下手中的活撒腿往海棠居跑,果然見到杜曉瑜空得只剩一具軀殼了,他眼前一黑,直接撲過去,半跪在小榻前不停地喊,“小妹,小妹,我是四哥啊,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

杜曉瑜雙眼仍是盯著天花板,眼角卻不斷有淚珠滾落。

“小妹。”杜曉駿拉過她冰涼的手握在掌心,“到底有什麽事,你可以跟四哥說的啊,你這個樣子,讓我們怎麽辦啊?”

許如月在一旁急得不行,“夫君,要不,咱們去請老太太吧!”

杜曉駿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聽到杜曉瑜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四哥……”

“四哥在。”杜曉駿握緊她的小手,盡量暖著她。

“四哥,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杜曉瑜嘴巴一張一合,好久才把一句話說完整。

杜曉駿懵了,“回去?回哪裏去?”

“汾州。”杜曉瑜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白頭村開始的,就算要結束,也該從那裏結束。

杜曉駿直接會錯意,“下月十八就是小妹的婚期,你若是想通知那邊的養父母,也不用親自走一趟,我讓人帶口信就是了。”

“我想回去。”杜曉瑜輕聲重覆著這四個字。

杜曉駿被她這副模樣嚇壞了,不敢不應她,“好好好,你要回去,那咱們就準備準備,你說何時啟程,就何時啟程,好不好?”

許如月一把將杜曉駿拉過去,嗔怪道:“你糊塗了不成,從這裏去汾州,一個來回就得將近一個月,小妹現在是待嫁娘,她如何能出得遠門,夫君你難道就沒想過這其中的蹊蹺嗎?小妹這一走,萬一不回來了怎麽辦?”

杜曉駿也很無奈,“可是她那個樣子,我要是不答應,一會兒鬧出事來又如何是好?”

許如月咬咬唇,“要不,咱們就去找祖母,小妹一向最聽祖母的話,有她老人家來調解調解,興許情況能有所轉變。”

下下之策,也只能這樣了。

杜曉駿夫妻很快去了德榮堂,把杜曉瑜的情況說了一下。

老太太氣得一個倒仰,拐棍戳著地面,“楚王不是來過嗎?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傷到她了?”

一旁的大嫂子白氏幸災樂禍,“聽說楚王親自追來,小姑把人給撂在大門外吹冷風,她這樣作天作地,哪個男人稀罕,又不是什麽天仙,人家除了她,難不成就娶不到了?”

老太太怒吼,“你給我住嘴!”

白氏縮了縮脖子,心中卻滿是得意。

那個小賤人,嫁不成才好呢,她就是看不慣小姑那副傲得不把她們放在眼裏的賤樣,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上的明月呢人家就非她不可,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只能說一聲:活該!

“快帶我去看看五丫頭。”老太太拄著拐杖,在許如月的攙扶下朝著海棠居而去。

杜曉瑜躺在小榻上沒挪動過。

水蘇和靜娘還沒回來,翠鐲幾人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老太太來的時候,見著孫女這副樣子,再次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厥過去。

“筱筱,你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老太太坐下來,聲音又是氣又是心疼。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杜曉瑜也在心裏問自己。

可答案卻是她不知道。

她真的沒想鬧,沒想跟他這樣,只是難以接受他想傷了她的身子讓她一輩子不能生。

她問他為什麽喝藥的是她而不是他。

他不回答,卻主動選擇了放手,說還她自由。

淚水再一次滑落。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話有多傷人,他每說一個字,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地割下來,疼得她喘不過氣,險些窒息。

“祖母。”杜曉瑜抹了淚,慢慢坐起來。

“筱筱。”她這個樣子,老太太也不忍心追問和責怪,只是覺得心疼。

“我想回汾州一趟,可不可以?”她的聲音嘶啞無力,可憐無助。

老太太猶豫,“筱筱,下月十八可是婚期,離現在也就一個半月的時間,你回去的話,就來不及成親了。”

成親?

嫁過去做絕戶頭嗎?

杜曉瑜別開眼看向窗外,再不說話,熱淚直滾。

——

靜娘沒得到傅涼梟的準話,不敢回杜家,一直在楚王府等,見王爺青著臉回來,忙迎上去,“王爺,姑娘呢?”

“走了。”傅涼梟淡淡扔出兩個字,又吩咐靜娘,“你以後也不必去杜家了。”

靜娘一聽,暗叫大事不妙,睜圓了眼,“王爺你……”

“她既不願意和本王在一起,本王又何必拘著她,放了便是。”

傅涼梟說完,徑直朝著屋裏走。

靜娘一下子濕了眼眶,追進去,“王爺,姑娘的性子本身就有點小傲,何況,她是從鄉下來的,以前自由自在慣了,不適應這裏的規矩也情有可原,可這些,王爺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眼看著婚期在即,怎麽又鬧上了?”

傅涼梟抿唇,是他想鬧嗎?

他只是不想重覆前世的悲劇,不想再經歷一次喪子之痛,不想她因為兒子的死再一次陷入抑郁。

可她總是不能理解他,總覺得他是故意要她喝下避子湯一輩子絕育的。

以前不管什麽事,他從來都會以順她的意為先,但這一次,關於孩子的事,他絕不能妥協!

他知道她性子傲,可到底他們有了夫妻之實,從今往後,除了他,她再也嫁不得別人,兜兜轉轉,她總能回來,只要她不在孩子的事上糾結,他願意把這天底下最好的都給她。

“王爺!”靜娘快急壞了,“你們之間的矛盾到底在哪?”

傅涼梟覺得聒噪,擺擺手,冷喝,“退下!”

靜娘不得不退出去。

水蘇在外面焦急地等著,見靜娘白著臉出來,忙問:“王爺怎麽說,姑娘還回不回來?咱們還回不回去?”

靜娘搖頭:“我不知道。”

水蘇跺腳道:“不管了,我直接回杜家去找姑娘,靜娘你留下來,倘若王爺問起,到時候也有個人應付。”她一直都不知道靜娘本就是楚王府的人。

靜娘點點頭,囑咐她,“你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勸慰姑娘,讓她不要和王爺置氣,婚期就快到了,這麽鬧是不吉利的。”

水蘇回屋,簡單收拾了東西就從偏門走了,租了輛馬車回杜家。

到了才聽說杜曉瑜已經說服了三爺和老太太回汾州去,明日一早就啟程。

水蘇一口茶還沒喝上,就被這消息砸得暈頭轉向,只好急急忙忙又跑出門外,就著還沒走的馬車折回楚王府來。

“王爺,姑娘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水蘇跪在地上,哭道:“說是要回汾州去。”

傅涼梟頓時如遭重錘,險些嘔出一口心頭血來,腦子裏亂哄哄的。

他知道她傲,但是沒想到,她為了與他斷幹凈,竟然要跑到最開始的地方去結束這段感情。

他陪她的兩年,回京後的呵護備至,對她無底線的寵,難道都換不來她的一次妥協嗎?

“王爺。”靜娘也跟著跪在地上,求道:“您快去杜家跟姑娘好好說說吧,她不可能這麽絕情的。”

“讓她走!”傅涼梟捏緊拳頭,一直以來,他縱著她,寵著她,慣著她,從來沒想過要她回報什麽,只要她好好地待在他身邊,等時機一到,他便娶她過門,讓她成為自己後院唯一的女人,待來日登基為帝,他還會讓她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可是僅僅因為這麽一件事,她就想跟他徹底斷幹凈,可見在她心裏,自己所有的付出與行動都那麽的不堪一擊,還抵不上一個孩子,換不得她的一句挽留。

她明明就知道,面對她,他最是沒辦法,只要她肯說一聲舍不得,說一聲放不下,他一定會心軟的,可是如今看來,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有把她的心給捂熱。

“王爺。”水蘇直接哭出聲,“姑娘她肯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請王爺體諒。”

傅涼梟冷冷一笑,“本王體諒她,誰來體諒本王?”

水蘇的哭聲戛然而止,出了房門以後,又不要命地往杜家趕。

這一來一回的太費時間,等到了杜家,天色都黑了。

杜曉瑜已經收拾好了行頭,正準備歇下,就見水蘇哭著跑進來,什麽都還沒說便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杜曉瑜楞了一下,“水蘇?你怎麽回來了?”

水蘇抱著她的腿,求道:“姑娘,你不能走。”

杜曉瑜眉目一凜,“是他讓你來的?”

“沒有。”水蘇接連搖頭,“是奴婢自己來的。”

杜曉瑜往後退了一步,掙脫她,水蘇忙又撲過來繼續抱著她腿,好似一松開,她馬上就會插翅膀飛了。

“姑娘,下月十八便是婚期,你現在趕著去汾州,是想要做什麽呀?”

“沒做什麽,只是太久沒回去,想那邊的家人了。”杜曉瑜面無表情地說。

“那姑娘和王爺的婚事……”

“不還早嗎?”杜曉瑜斥了一句,“你起來,哭哭啼啼做什麽,又不是死人了。”

水蘇不起,抱得更緊,“奴婢不準姑娘走。”

杜曉瑜皺眉,“你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就不準我走了?”

“奴婢是什麽都不知道,但奴婢看得出來,王爺對姑娘是真心的。”水蘇一邊哭一邊嗚嗚咽咽地說,“綁架的事是荒唐了些,可王爺願意負責到底,這就說明他心裏是有姑娘的,況且,鄉下的兩年,王爺對姑娘還不夠好嗎?”

杜曉瑜呆呆地站著。

沒錯,他對她是好,可如果這些好要她失去為人母的資格作為代價,她寧可不要。

這是底線!

“姑娘……”沒聽到杜曉瑜吭聲,水蘇還以為她是回心轉意了。

過了好半晌,杜曉瑜才淡淡道:“要麽,你跟著我回汾州,要麽,你就留在杜家,要走也行,我把賣身契還給你。”

水蘇傻眼了,“姑娘不要王爺,連奴婢也不要了嗎?”

杜曉瑜自嘲地笑笑,哪裏是她不要他,分明是他一點餘地也不給她留。

上輩子是上輩子,這輩子都還沒懷上,他怎麽就敢肯定孩子會有問題,怎麽就能私自替她決定絕育的事?

她嫁給他,不僅僅是想當他的妻子,還想當他孩子的母親,她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而不是把自己變成永遠不會生育的女人,然後過繼別人的孩子來享所謂的天倫之樂。

那不是她期待的婚後生活。

見杜曉瑜去意已決,水蘇馬上站起來,“奴婢跟著姑娘走。”

說完,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行頭。

杜曉瑜坐在床沿邊,心一陣陣地錐著痛,睡不著。

水蘇收拾好東西,見杜曉瑜的房間還亮著燈,又蹭了過來,盡量勸說,“姑娘要不再考慮考慮吧,王爺他肯定是舍不得姑娘的。”

杜曉瑜摸摸她的腦袋,“傻丫頭,兩個人要在一起,是不可能光憑最開初的感情過日子的,一個家,除了夫妻,還要有子女才叫完整,如果一個男人娶了你,卻讓你一輩子失去做母親的機會,你還會樂意嫁嗎?”

水蘇傻傻地看著杜曉瑜,“難不成王爺他……”

“噓……”杜曉瑜豎起手指,讓她噤聲,“夜深了,你回房睡吧,咱們明天一早就走。”

水蘇仍舊處於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最清楚的,王爺就是當初在白頭村險些被姑娘招上門的女婿阿福,當時的阿福真的是好暖好暖,對姑娘各種好,哪怕是不會說話,她們這些做下人也都看在眼裏,那是真真把姑娘當成眼珠子疼了。

回京後兩個人的相處雖然不多,可難得見上一回,二人哪次不是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然而這都談婚論嫁了,怎麽臨近婚期了還鬧出事來?

水蘇越想越覺得可惜。

王爺那麽好的人,姑娘錯過了這村哪還有這店兒?

而王爺那邊,他這麽在乎姑娘,又怎麽忍心讓姑娘傷心呢?

“姑娘和王爺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水蘇極不甘心地問。

“沒有誤會,該說的話都說得很清楚。”杜曉瑜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裏的珠花。

這朵珠花是以前在白頭村的時候,阿福第一次打獵換了錢,悄悄給她買的,她一直戴在身上,不管後面得了多珍貴的首飾,她都舍不得扔。

“可是奴婢覺得,姑娘分明還是放不下。”要是真放下了,為何還會對那朵珠花如此不舍?

杜曉瑜沒說話,只是雙眼有些濕潤。

放不下是因為還愛他,可是愛的代價太沈重了,她擔負不起,只能選擇逃。

兩個人在一起光考慮風花雪月不顧其他,這是談戀愛,而不是婚姻。

戀愛只是一時的新鮮勁,他們最終要步入漫長的幾十年婚姻,他覺得有她就夠了,一輩子沒孩子也無所謂,可以過繼別人家的孩子來繼承他的王爵,那是因為他上輩子就擁有過,他重生回來,不過是想重溫舊時光罷了,所以能做到如此灑脫。

可她不一樣,她什麽都是第一次,她想要完整,想要屬於自己和他的孩子,她不要絕育,不要變成人們口中“不會下蛋的母雞”。

她只是想像別的女人一樣嫁了人以後正常做個母親,為什麽就有那麽難?

——

杜曉瑜幾乎一夜未眠,天剛亮就坐到梳妝臺前開始梳洗了。

黑眼圈很重,眼睛裏還有紅血絲,她沒撲粉遮蓋,沒那心情,隨便綰了頭發就站起身來。

水蘇見狀,驚呼道:“姑娘可不能這樣出去,會嚇壞三爺和太太的。”

杜曉瑜心中煩悶,擺手道:“沒事,我一會兒戴個面紗,他們瞧不出來。”

“可是……”水蘇還想說什麽。

“你到底走不走?”杜曉瑜瞅著她,冷聲道:“不走的話,就留下來,我自己去。”

“奴婢要一直跟在姑娘身邊。”水蘇馬上挺直了腰桿,拿上包袱,跟著杜曉瑜走出海棠居。

老太太雖然答應她回去,卻也是氣得不輕,這會兒不願見她,杜曉瑜便沒去討嫌,直接朝著大門外而去。

杜程松、楊氏、杜曉駿和許如月四個站在馬車邊。

杜曉瑜出來的時候,見到楊氏正在抹眼淚。

旁邊杜程松似乎說了句什麽,她忙擠出笑容來,那笑得,比哭還難看。

“爹,娘,四哥四嫂。”杜曉瑜走過去,給幾人行禮。

“筱筱,你真的想好了要走?”杜程松眉心一片愁雲,他不擔心杜曉瑜走後杜家可能會招來麻煩,也不可惜自己耗費半輩子積蓄為她蓋的萬景園會成為毫無價值的擺設。

這一刻,作為生父,他只覺得心疼。

這個女兒向來不會如此無理取鬧,到底是什麽樣的痛,傷得她連杜家都待不下去,非要回到原來的窩。

“爹,我就是去散散心,總有一天還會再回來的。”杜曉瑜莞爾,臉上看不出絲毫難過的情緒,“娘和嫂嫂是雙身子的人,平日裏要多多註意。”

說完,對著杜程松和楊氏跪了下去,“女兒此去路途遙遠,無法在二老跟前盡孝,還望爹娘見諒。”

楊氏熱淚盈眶。

杜程松把她扶起來,也是哽咽得厲害,“筱筱要是想回來了,就來封信,爹親自去接你。”

“嗯。”杜曉瑜頷首,看向杜曉駿,“四哥,咱們走吧!”

杜曉駿看著杜曉瑜,欲言又止。

“四哥也有話跟我說嗎?”杜曉瑜問。

杜曉駿單獨把她拉到一邊,說道:“小妹能否告訴我,你和楚王殿下為何會發展到這一步,是不是因為他綁了你,讓你覺得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杜曉瑜搖頭,“四哥不要胡亂猜想了。”

“可是你走了,你們的大婚怎麽辦?”杜曉駿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再說吧!”杜曉瑜不想過多的談論這個話題,每多說一句,都是在紮她的心。

一個半月的時間,憑他的本事,要退婚輕而易舉。

“四哥是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杜曉駿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對妹妹卻很上心,知道她把所有的苦都埋到了心裏,當下更是不忍,“對別人沒法說,難道對哥哥也要有所保留嗎?”

杜曉瑜嘴唇嚅動了一下,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只是簡單一句,“時辰不早,咱們該走了。”

杜曉駿重重嘆口氣,與爹娘和嬌妻告別以後,坐上車轅,親自給杜曉瑜趕車。

馬車裏,水蘇最後一次問杜曉瑜,“姑娘可想好了,這一走,便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杜曉瑜不答,眼角滑落兩行清淚。

——

楚王府。

秋敏凡的信鴿來得很及時。

傅涼梟伸手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杜曉瑜已經啟程了,馬車很快就要出城門,請示他到底攔不攔。

傅涼梟隨手將紙條扔在滿是空酒壇子的桌上,紙條很快就被酒液浸濕,上面的字跡逐漸模糊,直到看不清原來的輪廓。

靜娘就守在一旁,這一夜,王爺喝了不知多少酒,雙眼熬得赤紅可怕,整個人憔悴到都快變形了。

靜娘不敢勸,勸一句就得被趕出去。

見傅涼梟對著桌上早就看不清字跡的紙條發呆,靜娘道:“奴婢去送送姑娘吧!”

傅涼梟沒攔,伸手撐著宿醉後脹痛的腦袋,緩緩閉上眼睛。

杜曉瑜的馬車在即將出城門的時候被攔住了。

攔馬車的不是旁人,正是秋敏凡,隨著秋敏凡來的,還有秋敏君。

這次不是傅涼梟的吩咐,而是秋敏凡自己的主意。

看著這對堂兄妹,杜曉瑜覺得自己沒什麽要跟他們說的,直接對外面的杜曉駿道:“四哥,咱們繼續走。”

“杜曉瑜,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秋敏君伸手攔在前面,一副要走就從她屍體上踏過去的架勢。

杜曉瑜坐著不動,“事無不可對人言,敏君姑娘有話直說,我趕時間。”

“婚期就在下個月,你為什麽突然要離開?”秋敏君面色微怒,她是可以放手成全王爺和他心愛的女子,但絕對做不到眼睜睜看著王爺被其他女人這麽作踐!

杜曉瑜挑開簾子,莞爾一笑,“敏君姑娘也說了,婚期是在下個月,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半月這麽久,又不是今天大婚,我為何不能走?”

秋敏君一噎。

秋敏凡走過來,眸光沈涼,“王爺昨夜喝了很多酒,我想,他這個時候很需要你在身邊。”

“就算不是我,也會有旁人。”杜曉瑜嘴角扯出一抹嘲諷,“他又不是非我不可。”

“你!”秋敏凡大怒,但考慮到種種因素,到底沒對她發火,盡量讓語氣平靜下來,“你這一走,會將他傷得萬劫不覆。”

杜曉瑜眼皮輕輕一顫。

“為了找到你,為了讓你暢通無阻地嫁入楚王府,他犧牲了太多,我不覺得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是能讓你忽視掉他的付出而一走了之的。杜曉瑜,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他捂了你那麽多年,只差把心都掏出來送給你了,你哪怕是小小的回應一下也好,非要做得這樣絕情嗎?”

杜曉瑜面色微冷,“那麽,秋世孫到底想說什麽?”

秋敏凡冷冷道:“你跟我回去,陪在他身邊,以後都不準走!”

“憑什麽?”杜曉瑜的聲音漸漸變得銳利,也越發的冷。

“就憑杜家的窩還在京城,你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你威脅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為了一個女人從此一蹶不振,放棄宏圖霸業。”

聽到這一句,杜曉瑜忽然笑了。

秋敏凡沒想到她會是這反應,眉頭皺得更深,“你笑什麽?”

杜曉瑜道:“那你回去告訴他,我從來就沒奢望過什麽錦繡江山,天下為聘,我之所求,不過是一個完整的家罷了,他給不了我。”

秋敏凡瞪著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已經是楚王的女人了,就算真離開,那也是殘花敗柳,你以為你躲到鄉下去,又能做什麽?難不成你還真想重新找個人嫁了?”

“若是有人要,我也未嘗不可。”

秋敏凡捏緊拳頭,“就算你走了,下個月十八與他拜堂的也只能是你,雞也好,鴨也好,還是一張畫像,都行,總而言之,你杜曉瑜這輩子都不可能真的擺脫楚王府!你走得了今日,過了這段日子,我照樣有辦法將你弄回來。”

水蘇聽著這些話,只覺得膽戰心驚,不停地縮在角落裏顫抖,時不時地擡眼看向杜曉瑜。

杜曉瑜低著頭,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秋敏君走到車窗邊,神情已經不覆方才的憤怒,而是抓住了杜曉瑜之前所說的重點,“你為什麽會覺得,王爺他給不了你一個完整的家?”

杜曉瑜面色冷諷,不是給不了,而是他不想給,他想讓她絕育,斷了她誕下子嗣的可能。

“還是說,這只是你為了離開他而臨時找的借口?”秋敏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若非這位是王爺最心愛的女人,她真的好想一巴掌把她給打醒。

這個女人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那樣一個肯為了她掏心掏肺的男人,願意把這天底下所有的好都給她,她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這心氣兒,都快高過天了,恁的讓人厭惡。

杜曉瑜眼睫微垂,“你就當是我找的借口好了,但不管怎麽說,我今日必須出城,你們兄妹已經耽誤了我不少時間,若是沒什麽事,還請讓讓路。”

“若是我不讓呢?”秋敏凡態度堅決。

這個女人要是不回去,王爺會被她給毀了的。

杜曉瑜笑意盈盈地拔下頭上的簪子,“我知道你身手不凡,我奈何不得你,所以如果你不讓路,那我只能傷我自己了,傷到你讓路為止。”

秋敏凡一雙眼睛都快噴出火來,她是王爺的心頭肉,傷了她,與傷了王爺有什麽分別?

秋敏君怕秋敏凡沖動之下做出什麽事來,忙一把拉住秋敏凡,搖頭道:“大哥,讓她走吧!”

“可是……”

“她是鐵了心要走的,咱們攔不住。”

秋敏君說完,目光平靜地看著杜曉瑜,“希望你有朝一日不會為今時今日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杜曉瑜放下簾子,對外道:“四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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