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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阿福被打,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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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兒,不氣了不氣了。”丁文章現在挺怕廉氏發脾氣的,一再地放軟語氣哄,又殷勤地去倒了一杯溫水來給她潤嗓子。

廉氏伸手接過,喝了大半杯。

丁文章見她火氣也消了大半,這才道:“大不了,往後我再也不去他們家走動就是了。”

這句話還算中聽,不過廉氏還是很不甘心那麽大一只火腿白白進了林氏的肚子裏,但是想想,那是婆婆的弟媳,自己就算再看不慣,也不能把人家怎麽樣,她又嘆了口氣,拉過被子,“睡吧!”

第二天,丁文志去鎮上參加詩文會順便討論一下這次上府城院試的事兒。

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回來,卻是被他一個同窗給攙扶著回來的。

杜曉瑜正在跟負責收割稻子的村民交代舂米的事宜,見到丁文志臉上有傷,嚇得面色一變,忙把村民打發走,焦急地問:“二哥,這是怎麽了?”

丁文志的同窗王輝蹙眉道:“我們今天去鎮上聚會,沒成想遇到了薛方明,他一開始只是出言諷刺文志兄,我們幾個沒搭理,他索性就叫上打手,當著我們的面將文志兄給打傷了。”

薛方明此人,杜曉瑜聽說過。

民和書院有兩個學生特別出名,一個是丁文志,另一個就是薛方明了。

原本這兩人同屬於品學兼優的學生,頗受王院首的關註,但是當年府試的時候薛方明發揮失常,沒考上童生,從此所有的讚美和誇獎都落到了丁文志一人頭上,薛方明因妒生恨,在書院的時候碰到丁文志都會毫不掩飾地用言語攻擊。

只不過丁文志為人隨和,送來不與人交惡,對於薛方明也是能避則避,要實在避不了正面杠上,他也不會像薛方明那樣惡語傷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書院的學生們就更向著丁文志了,薛方明總罵丁文志裝可憐扮柔弱博取大家的同情,有多恨可想而知。

“快,先進屋吧!”杜曉瑜也過來攙扶丁文志。

丁文志卻極有禮貌地輕輕撥開她的手,說道:“我沒事,小妹不用擔心,抹點藥就好了,只是,恐怕得勞煩你幫我保密,別把這件事告訴爹娘。”

杜曉瑜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又問王輝,“你可曾帶我二哥去過醫館?”

“去了。”王輝道:“還去藥堂買了一些傷膏藥,大夫說沒破皮,只需祛瘀消腫即可。”

杜曉瑜暗暗松了一口氣,帶著他們進宅子,直接去廂房。

等丁文志抹了藥,杜曉瑜才生氣地問,“那個薛方明,他為什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二哥,吃雄心豹子膽了嗎?”

王輝嘆氣道:“聽說是他妹妹攀上了京城裏的大人物,很快就要嫁過去了,有個大人物妹婿撐腰,薛方明自然是橫著走了。”

杜曉瑜胸口憤懣,咽不下這口氣。

丁文志見她蹙眉沈思的模樣,忍不住勸道:“小妹,算了吧,他背後有人,咱們再有理也是說不清的,免得大動幹戈到時候牽連了爹娘。”

“可我不能讓二哥白白受了這份罪,你下個月就要上府城趕考了,萬一被打出個好歹,豈不是要誤了一生的前程?”

雖然丁文志說得有理,就憑他們家,在京城那些大人物面前壓根就不夠看的,可難道就因為對方有權有勢,所以他們活該被欺負?

在這種以權為尊的時代,杜曉瑜作為一個農家女,自然不敢直接挑戰貴族權勢,但她覺得,總該想個辦法讓薛方明為今日打人的舉動付出慘烈代價,否則她過不去這道坎。

“二哥,你除了臉上,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傷到?”杜曉瑜收起多餘的思緒,關切地問。

丁文志搖頭,“沒有了。”

薛方明既嫉妒丁文志的才華,又嫉妒他的長相,所以這次直接讓打手們朝著他的臉打,好在幾個同窗幫忙制止,才不至於完全破了相。

杜曉瑜咬緊牙關,“二哥你等著,我一定會幫你報了這個仇。”

“小妹。”丁文志緊張得禮節都顧不上了,直接拉住杜曉瑜的胳膊,嚴肅地說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憑我現在的能力,的確沒辦法與他相抗衡,可保不齊我將來能有出息,到那個時候,但凡欺過我辱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可是現在咱們必須忍。”

杜曉瑜呆呆楞住。

在她的印象中,二哥就是個清清秀秀的讀書人,雖不至於弱到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沒強大到睚眥必報的程度。

可是現在,他竟然對她說,忍。

他還說,只要忍過一時,等他自己變得強大,就能讓從前欺負過他們的人都付出應得的代價。

從來不知道,二哥竟然是這樣一個懂得韜光養晦的人,也從來沒想過,二哥的內心其實一點都不柔弱,相反的還很堅硬。

見她動容,丁文志趁機說道:“小妹,相信我。”

話完,唇角露出一抹輕柔的微笑。

杜曉瑜心裏的那股子怒火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好,我相信二哥。”

丁文志這才放了心。

怕驚動了爹娘,丁文志沒回老宅,胡氏卻是自己過來找了,當得知丁文志受了傷,一時間心疼得不行,忙問:“文志,你這到底是咋弄的?”

丁文志早就想好了借口,淡淡說道:“娘,是我的同窗們興致大發想學騎馬,我也上去試了試,結果沒坐穩,摔下來了。”

胡氏大驚失色,“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嗯。”

“有沒有傷到哪裏?”胡氏彎腰就要檢查一下他的胳膊腿。

丁文志忙道:“還好,只是臉先著地弄傷了,至於其他地方,已經去醫館看過了,大夫說靜養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不礙事。”

胡氏心急如焚,看著他的臉,“都摔成這樣了咋還能沒事呢,要不娘再帶你鎮上瞧瞧去?”

“真的不用了,娘,王輝兄送我回來之前就去過醫館了,大夫都已經開了藥,如今就算再去也是一樣的。”

胡氏急紅了眼,“你說說,馬上就要秋闈了還鬧出這種事來,早知道就不該去那勞什子的詩文會。”

一旁的王輝聽到這一句,臉上浮現幾分尷尬。

畢竟這次詩文會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他也沒想過薛方明會挑在今天下手,還把丁文志打得這麽嚴重。

想了想,王輝站出來歉意地說道:“伯母,這事兒都怪我,是我非要拉著文志兄去詩文會的,文志兄傷成這樣,我也有責任,這樣吧,若是您還不放心,明天我就親自帶著文志兄去找縣城裏的大夫給他看,至於醫藥費,由我一力承擔。”

胡氏險些忘了旁邊還站著丁文志的同窗,如今見到他站出來說話,也是尷尬得不行,一時不知所措,看向丁文志。

丁文志道:“王輝兄,是我自己沒坐穩摔了下來,跟你沒關系,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否則一會兒家人該擔心了,咱們八月府城考場見。”

王輝抿了抿唇,還想再說點什麽。

丁文志幾不可見地沖他搖搖頭,又催促道:“快回去吧,我也累了,想歇一歇。”

王輝只好跟杜曉瑜和胡氏道別,很快出了宅子往家去了。

胡氏坐了下來,一臉擔憂地望著丁文志。

丁文志十分不自在,“娘,這才多大點事,都已經看過大夫了,我向您保證,院試之前一定會把傷養好,這下您總該放心了吧?”

胡氏還是皺著眉頭,“文志啊,娘咋越看你這傷越不像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

丁文志眼皮一跳。

杜曉瑜插話道:“娘,二哥是讀書人,學的都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他怎麽可能騙您呢?”

胡氏想想也是,文志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沒哪次撒過謊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眼見著胡氏信了自己的話,杜曉瑜接著道:“娘,天色不早,您也早些回去吧,這裏有我照顧二哥就行了。”

胡氏又交代了他們兄妹幾句,這才起身離開。

不多會,丁文章夫妻也來了,同樣少不了一番關心詢問。

丁文章雖然是個粗人,但眼睛很會看,隨便瞟一眼就知道文志臉上的上並非摔傷,而是被人打了。

他當即怒得捶打桌子,聲音拔高了幾分,“文志,你實話告訴大哥,到底是誰打的你,大哥去給你報仇!”

丁文志一臉無奈,“大哥,你這是聽誰說的我被人打了?”

“難道不是?”丁文章指著他臉上的傷,“你想瞞著爹娘,我這個當大哥的能理解,但在大哥面前你也瞞著,就不厚道了啊!”

丁文志啞然失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大哥。”

丁文章一聽果真被自己猜中了,更是直接炸毛,“這麽說,還真有個王八羔子不要命了敢打你?”

丁文志瘦長的手指揉著額角,“對方背後有京官撐腰,咱們鬥不過的,硬碰硬肯定不行,自己吃虧不說,還會連累家人,所以我並不打算追究,大哥也別再問我那人是誰了,我不會說的,省得你腦子一熱真去找人麻煩結果自己反倒惹了一身的麻煩。”

丁文章急了,還想再說什麽,就被廉氏一記斜眼給制止了。

杜曉瑜看得好笑,縱然大哥性情再暴躁,一到嫂子跟前,馬上就能變成軟腳蝦。

丁文章不敢再問,這天就能繼續聊下去。

丁文志傷得不算太重,還能坐著跟他們講一些書院裏的趣事,一直到天黑,丁文章夫妻才回了房。

靜娘煮了一碗酒釀圓子端過來,裏面放了幾粒枸杞。

杜曉瑜順手接過遞給丁文志,“二哥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已經吃過晚飯了,倒是你,現在都還餓著肚子,我就讓靜娘給你煮了一碗酒釀圓子,二哥對付著吃吧,趕明兒一早,我早起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灌湯包。”

丁文志點點頭,接過嘗了一個,忍不住讚道:“靜娘的廚藝可真了得。”

靜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二少爺過譽了。”

丁文志擡起頭仔細看了靜娘一眼,一時只覺得她身上有種受過良好教養的氣息,想來靜娘的前主子家世不凡,這樣的人陪在小妹身邊,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靜娘察覺到丁文志一直打量自己,擡起頭來。

丁文志急忙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和杜曉瑜說話。

杜曉瑜一直等到丁文志把一碗酒釀圓子都吃完了才去廚房給靜娘打下手,把豬皮洗幹凈放入瓦罐裏面燉煮,加幾片生姜幾粒花椒,一邊燉一邊用勺子撇去浮沫,直到熬出膠原蛋白才關火,先端下來涼一會,等溫度徹底下降再連瓦罐放入涼水裏鎮著。

做完這一切,杜曉瑜洗洗手就回房了。

靜娘伺候她歇息,滅燈前多嘴問了一句,“姑娘,二少爺是跟人打架了嗎?”

之前丁文志剛來的時候,杜曉瑜在外面跟他談話,靜娘無意中聽到了幾句,大意是講打他的那個人背後有京城裏的大人物撐腰,靜娘就是一時好奇,想知道他們口中的“大人物”到底是誰。

杜曉瑜擺擺手,“沒有,他自己不小心摔傷的。”

杜曉瑜這麽回答,靜娘就知道姑娘不願意讓自己摻和,索性沒敢再問。

等杜曉瑜睡下了,靜娘才趁著夜深人靜去找傅涼梟。

傅涼梟剛沐浴完,半幹的頭發隨意攏在身後,聽完靜娘的報告,半句話都沒有。

“王爺不打算查查是京城何人途經汾州嗎?”靜娘聲音壓得很輕。

“你剛剛說,筱筱聽到丁文志被人打的時候是什麽反應?”傅涼梟聲音很淡,可那雙眼睛裏分明充斥著濃到化不開的占有欲,像是有人想拐跑他盯了多年的獵物,他隨時都有撲出去用鋒利尖銳的爪子將那人撕得粉碎的可能。

靜娘不禁打了個寒顫,先皇後薨逝以後,她自請到王爺身邊照顧他多年,知道這個主子做事向來不講章法,隨心所欲,但要說為了誰這麽上心,她倒還是頭一次見,可見正房裏歇著的那位姑娘在活閻王心中占了多重要的位置。

好在這倆人早早就訂了親,否則依著活閻王的個性,哪怕杜姑娘是個有夫之婦,他也會無恥到不擇手段地將她搶到自己手裏來。

這種事情換在其他任何皇子身上都會是離經叛道之舉,墮了身份不說,還嚴重損害到皇室顏面,但要是放在楚王身上,那就再尋常不過了。

比起他做過的那些更離經叛道的舉動,搶個有夫之婦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姑娘把二少爺當成親哥哥,親哥哥出了事,她會擔心也是人之常情,還望王爺收斂本性,切莫自毀形象讓杜姑娘失望。”

傅涼梟身邊,也只有靜娘一個敢這麽對他直言不諱了。

聽聽這話,得是對楚王那糟糕的本性多了解才能脫口而出啊!

“出去!”傅涼梟很不高興地斥了一句。

靜娘暗暗松了口氣,推門而出。

這些年,王爺雖然脾氣惡劣,但因著她是伺候先皇後時間最久的嬤嬤,所以她說的話,他偶爾還是能聽進去幾句。

相信自己剛才那麽一提醒,王爺應該不會再想著對二少爺下手了。

杜曉瑜答應了要給丁文志做灌湯包,所以起了個大早,先剁肉餡攪拌好,再把已經凍起來的豬皮凍取出來,用竹簽把花椒挑出,豬皮凍剁成小碎塊,放入裝肉餡的盆子裏一起攪拌。

靜娘來的時候,杜曉瑜已經把餡料全部弄好了,她急忙系上圍兜和面搟面皮開始包包子,多個人,速度就快得多,總算是趕在他們起床之前把灌湯包給蒸熟了。

等歇下來,靜娘才面帶歉意地說道:“是奴婢起晚了。”

杜曉瑜笑道:“不怪你,我昨夜睡得早,今天天不亮就醒了,想著沒別的事情做,就提早來了廚房,好了,你現在去請他們過來吃早飯吧!”

靜娘應了聲,先朝著丁文章夫妻的房間走去。

杜曉瑜走出廚房,遠遠就見到阿福迎面而來,一夜不見,他竟然變得鼻青臉腫,她險些就認不出來了。

杜曉瑜呆楞在原地,連一聲“阿福哥哥”都喊不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等傅涼梟走近了,她才醒過神來,驚呼道:“阿福哥哥,你這是怎麽了啊?”

昨天白天二哥被人打,難不成昨天夜裏阿福也被人打了?

分明一臉慘相,傅涼梟卻搖搖頭,寬慰她自己沒事。

“沒事?”杜曉瑜恨聲道:“臉都腫成這樣了怎麽能沒事呢,到底是誰打的你?要讓我抓到,我非撕了他不可!”

杜曉瑜說著,伸手碰了碰他的傷處,傅涼梟疼得直皺眉。

剛好靜娘帶著丁文章夫妻過來。

看到傅涼梟這樣子,靜娘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就知道,這活閻王對別人狠,對他自己更狠,原本他人雖然混蛋了些,那張臉的皮相卻是一等一的俊美,眾皇子中當屬第一位,可現如今,說毀就毀,把自己打成這樣,就只是為了讓姑娘的關註點多花些在他身上。

都說打人不打臉,可對於他這種不要臉的人來說,打哪都沒差,更何況,還是自己動的手。

靜娘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默默站在一邊。

丁文章夫妻卻是被嚇得不輕。

丁文章大步上前來,看清楚傅涼梟臉上的傷以後,雙眼都快噴出火來,問傅涼梟,“阿福兄弟,是不是打文志的那個王八羔子大晚上的找上門來了?”

傅涼梟搖頭表示不知道。

丁文章急得不行,“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竟然敢趁夜上門來打人,不行,咱們去報官,總得討個公道吧,否則天理何在!”

杜曉瑜打斷他的話,“大哥你別說了,我先帶阿福哥哥去鎮上治傷,至於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

廉氏也道:“是啊,天大地大,傷勢最大,更何況這又是在臉上,一個弄不好是要破相的,妹子還是早些帶阿福兄弟去看看,免得真破了相可就遺憾了。”

杜曉瑜轉身進廚房,用荷葉包了幾個灌湯包給阿福拿著,又回屋取了一些碎銀子,這才出門套牛車,帶上阿福直接朝著鎮上去。

去往鎮上的途中,杜曉瑜把荷葉打開,拿出裏面還有熱乎勁的灌湯包,遞了一個給阿福,柔聲說道:“起這麽早,又什麽都還沒吃,先吃個包子墊墊肚子,等到了鎮上看了大夫,咱們再去飯館吃飯。”

傅涼梟接過灌湯包,不著痕跡地在她碰過的地方捏了捏,這才肯送進嘴裏。

杜曉瑜越看他的臉越覺得可惜,那麽好看的一張臉,竟然被人打了,哪個小犢子下手這麽狠,真是氣死她了!

“阿福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是誰打的你?”杜曉瑜問。

傅涼梟吃著灌湯包,輕輕搖頭。

他越是無辜,她心裏就越覺得很不是滋味。

畢竟是她招上門的夫婿,被人打成這樣,只能怪她保護不力。

“你放心,我早晚會揪出兇手,還你一個公道的。”杜曉瑜說完,又遞了一個灌湯包給他。

他接過,依舊是安靜地吃著。

為了安撫他,他吃完一個她就馬上遞一個過去,把自己的份也遞給他。

難得他胃口大開,吃得一個不剩。

到鎮上的時候,杜曉瑜直接去仁濟堂。

賀雲峰依舊在櫃臺上算賬,兩個夥計在給人抓藥,賀掌櫃剛從內堂出來,臉色有些黑沈凝重。

見到杜曉瑜進來,賀掌櫃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杜姑娘來抓藥嗎?”

“是想買一些消腫止痛的藥膏,順便向賀掌櫃打聽一個人。”杜曉瑜道。

賀掌櫃朝著杜曉瑜身後看了一眼,見到鼻青臉腫的傅涼梟,當即嚇了一跳,“這……誰下的毒手?”

賀雲峰也停下了撥算盤的手,轉身找了消腫止痛的藥膏遞給杜曉瑜,緊張地問:“杜姑娘這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想到薛方明,杜曉瑜眼神冷了下來,“民和書院的薛方明,昨天公然讓打手打傷了我二哥不說,昨夜又偷偷潛入我家,把阿福哥哥打成這樣,我想問問賀掌櫃在鎮上開了這麽久的藥堂,可曾聽說過此人,又知不知道他們家住在哪裏?”

聽到薛方明這個名字,賀掌櫃和賀雲峰父子倆的臉色齊齊一變。

杜曉瑜納悶,“怎麽了?”

賀掌櫃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賀雲峰似乎也有些忌諱,低下腦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算盤。

杜曉瑜越發不解,“看樣子,你們全都認識薛方明,不過我不會強人所難,既然你們不方便說,那我就上別處打聽去。”

杜曉瑜轉身想走。

這時,過道門處突然傳來一把醉醺醺的聲音,“薛方明?誰找薛方明?”

杜曉瑜轉頭一看,竟然是賀雲坤,整個人爛醉得不成樣子,雙眼散漫,走路飄忽,似乎隨時都能倒下去的樣子。

賀掌櫃及時過去扶住他,低聲訓斥道:“早讓你別來鋪子了,你偏來,來了還要喝酒,你這不是誠心找事兒嗎?”

賀雲坤臉色一垮,一把推開賀掌櫃,“我不要你管!”

說完,歪歪斜斜地朝著杜曉瑜走過來,打了個酒隔,指著她,“是你要找薛方明嗎?”

杜曉瑜略帶試探地看著賀雲坤,“你認識他?”

“認識。”賀雲坤苦笑一聲,隨後咬著牙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當真?”杜曉瑜擔心這是賀雲坤的醉話。

賀雲坤難受地扯了扯衣領。

賀雲峰急忙從櫃臺後繞出來扶住他,溫聲道:“哥,你少喝點吧!還是大夫呢,醉成這樣,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

賀雲坤的眼睛突然猩紅起來,怒吼一聲,“你以為到了現在,我還會怕別人笑話?我所有的恥辱,都是他薛方明給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親手……”

話還沒說完,人就“嘭”一聲醉倒了下去。

賀雲峰父子七手八腳地將他弄去內堂歇著。

在這期間,杜曉瑜已經給傅涼梟清洗了面部抹上藥。

她的動作非常小心,生怕哪裏弄疼了他,其實也是想好好保護這張臉,不想讓它有任何瑕疵。

而傅涼梟,十分享受地閉著眼睛讓杜曉瑜抹藥,雖然下手的時候有點重,不過能換來這待遇,想想還是不虧。

抹完藥,杜曉瑜囑咐他,“晚上睡覺之前都不要沾水,也不能做幅度大的表情,等回去我會給你做些清淡的飯菜,希望能早日恢覆過來。”

傅涼梟輕輕頷首,完全一副“乖寶寶”模樣,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他對自己狠的時候是多麽的可怕。

不多時,賀雲峰從後院回來,一臉頹喪。

杜曉瑜實在憋不住了,直接問,“你哥他到底怎麽了,我認識他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喝這麽多酒。”

賀雲峰低聲道:“你剛剛說的那個薛方明,原本是我哥的大舅子。”

杜曉瑜驚呆了,“不會吧,哪有這麽巧的事?”

賀雲峰接著道:“薛方明的妹妹薛絳珠,是我哥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原本兩家人已經商定好了下個月成婚的,誰料我哥去下聘的時候被薛方明攔在了門外不讓進,說她妹妹將來是要做官夫人的,哪能嫁入我們賀家過苦日子,並且當著街坊鄰居的面撕毀了婚書,還把交換的信物都給還了回來。

我哥那天在薛家門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回來就變成這副德行了,成天喝酒買醉,誰勸都不管用,就剛才那情況你也看到了,要想他振作起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原來如此。”杜曉瑜心說這賀雲坤還真夠慘的,竟然在下聘的時候被新娘子家那邊的人狠狠擺了一道,既毀了名聲又丟了媳婦,簡直是雙重打擊,難怪他一蹶不振。

“杜姑娘。”賀雲峰請求道:“你說的話,我哥沒準聽得進去,要不,你幫忙去勸勸他吧!”

“我說的話他能聽?”杜曉瑜覺得好笑,“二公子,我不擅長勸人,你還是另請高明吧,畢竟,我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哦對了,剛才忘記問你,薛方明家住在哪裏?”

賀雲峰見她不願意,便也不勉強,說道:“他們家就住在這條街後面,右數第三家。”

杜曉瑜又問:“薛方明家是不是很有錢?”

賀雲峰搖頭道:“他爹在鎮上開了間布莊,街口那間薛記布莊就是他們家的,要說多有錢,以前倒也不見得,不過聽說最近有貴人罩著,往後怕是另有一番際遇了。”

“貴人?什麽貴人?”

賀雲峰皺皺眉,“我不知道。”

杜曉瑜看他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便沒再繼續追問,付了銀錢,帶著傅涼梟出門。

路過一個小巷,見到一個小乞丐坐在地上吃肉包子。

他頭發蓬亂,面容臟汙,衣衫襤褸,指甲蓋裏還有黑黢黢的泥,就那麽捏在肉包子上,左手右手各拿一個,一個咬一口,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

杜曉瑜停下腳步。

小乞丐並沒有第一時間看來者何人,而是快速地用衣兜把肉包子兜起來,這才瞪著雙眼望著站在他面前的杜曉瑜。

見不是什麽兇神惡煞的人,他緊繃的臉才微微有些松動,揚眉問:“姑娘要打聽人嗎?”

杜曉瑜驚訝,“你怎麽知道?”

小乞丐神秘一笑,“一般來我這兒的,都是花錢買消息的。”

杜曉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乞丐衣兜裏的那些肉包子上。

小乞丐似乎很餓,也不管杜曉瑜,一只手扯著衣服兜著肉包子,另外一只手拿出一個來繼續啃,吃得狼吞虎咽。

杜曉瑜見他噎得臉紅脖子粗,覺得好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不伸手問人要錢的乞丐。”

小乞丐不說話,繼續啃包子,嘴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由於吃得太急,肉包子裏的湯汁順著他的手指流到手背上,杜曉瑜正準備掏帕子,就見他伸出舌頭一舔。

把掏出來的帕子默默放了回去,杜曉瑜問他:“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小乞丐把最後一個肉包子吃完,再把十個手指頭都舔幹凈才終於開口。

“我給你錢,你幫我打聽薛方明的妹妹薛絳珠跟他未婚夫賀雲坤退婚的真正原因。”

小乞丐直接向杜曉瑜伸出手,“你打聽的是人家的秘密,得加錢。”

“你要多少錢?”

小乞丐道:“我一般幫人打聽住處,十個銅板,打聽身份,二十個銅板,至於你說的這種事,我還得托人,你要給我五十個銅板,否則我不幹!”

杜曉瑜一口應下,“好,五十個銅板就五十個銅板,我先付你十個,等你打聽好了,來仁濟堂找我。”

小乞丐仔細看了杜曉瑜一眼,忽然道:“你是賀家大公子什麽人?為什麽要替他問這些?”

“我不是他什麽人。”杜曉瑜搖頭道:“只是碰巧遇到點事,跟薛家有關。”

小乞丐不再多問,站起身來,雙手往衣服上一擦,大步走出巷子。

杜曉瑜轉過身,對傅涼梟說道:“阿福哥哥,咱們先去仁濟堂等著。”

傅涼梟默默跟在她身後。

兩人回到仁濟堂的時候,賀雲峰已經把所有的賬都算好了,正在和抓藥的夥計學配藥。

見杜曉瑜去而覆返,不禁好奇,“杜姑娘怎麽又回來了?”

杜曉瑜在凳子上坐下,“你不也想知道薛絳珠為什麽要跟你哥退婚嗎?一起等消息。”

賀雲峰原本還想問點別的,但見站在她身後的阿福眼神十分不善,他索性閉了嘴,把杜曉瑜和傅涼梟請到內堂喝茶。

小乞丐動作迅速,半個時辰後就找到了仁濟堂。

為防隔墻有耳,杜曉瑜讓他進內堂說話。

“怎麽樣,打聽到了沒?”杜曉瑜倒了杯茶遞給他。

小乞丐擦著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說:“我可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才打聽到的,你必須再給我加錢,否則我才不說!”

杜曉瑜迫切地想知道消息,索性就依著他,“除了剛才那十文錢,我一會兒再給你一百文,這下你總能說了吧?”

小乞丐雙眼一亮,“那你先給錢。”

杜曉瑜才不傻,“想要錢就先說。”

小乞丐無奈,只得和盤托出。

原來,薛絳珠救了一位南征回來受了重傷的將軍,那將軍心懷感激,說救命之恩來日必報,又因為薛絳珠衣不解帶地照顧那個男人,男人為了不讓她名譽受損,打算帶著她回京。

只是答應帶薛絳珠去京城,並沒放言說要娶她為妻,但是薛家上下一致認定將軍是要娶薛絳珠為妻的,所以薛方明腰桿子挺得很直,當眾退了賀家的親事不說,還敢明目張膽地帶著打手來打他一直嫉妒的丁文志。

“竟然是將軍。”賀雲峰眉頭皺得更深,“如此一來,那薛家只怕是更不好招惹了。”

“未必。”杜曉瑜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黠,看向小乞丐,“我再給你加十個銅板,你幫我把這個消息散出去。”

小乞丐道:“那你一共欠我一百一十個銅板,現在給。”

杜曉瑜身上帶的是散碎銀兩,拿去櫃臺上換了銅板回來,數一百一十個給他,又交代道:“你不需要把薛絳珠衣不解帶照顧那將軍的事情說出來,只說薛絳珠救了一位將軍,現如今就住在他們家,旁人問起,你就說是薛方明自己說的。”

小乞丐聽話地點點頭,出去辦事了。

賀雲峰不解,“杜姑娘為什麽要這麽做?”

杜曉瑜道:“我不認識薛家這位姑娘,所以我不想無故損她清譽,但薛方明讓人打了我二哥和阿福哥哥這個仇,我必須報。既然對方是位將軍,又是落難到桃源鎮,想必是有意對外隱瞞身份,到現在為止,這位將軍對薛家人都是懷著感恩之心的,但如果薛方明作死地把將軍身份暴露出來,你覺得那將軍還會不會感恩他們家的救命之情?”

賀雲峰滿臉震驚,眼前這姑娘真的只有十三四歲嗎?心思也太毒了點。

不過這麽一來,也算是能為大哥被退婚的事出口惡氣了。

想到此,賀雲峰又隱隱有些期待。

今天不是趕集日,消息就算傳出去也不會有多少人曉得,杜曉瑜沒工夫在仁濟堂等,就先帶著阿福去飯館簡單吃了頓飯,之後直接趕著牛車回家。

宅子裏一下子多了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廉氏和丁文章一整天都愁眉苦臉的。

廉氏擔心薛方明不會善罷甘休,便提議去把狗剩家的大黃狗借來看兩天門。

杜曉瑜平靜地說道:“不用。”

廉氏看了看丁文志和阿福,擔憂道:“可萬一那薛方明再讓人趁夜翻墻進咱們家怎麽辦?”

杜曉瑜道:“哪有做賊的人被發現了還敢來第二次的,嫂嫂就放心吧,薛方明不會再來了。”

廉氏一個勁嘆氣,因為除了嘆氣,她什麽都做不了。

阿福傷得比丁文志嚴重,杜曉瑜費盡心思為他調理,除了親自幫他抹藥之外,就連吃食都是她親自做,生怕他亂吃東西消除不掉臉上的淤青。

趕集這天她誰也不帶,一個人去的鎮上,直奔仁濟堂。

這一路上聽到了百姓們不少的議論聲,都在說薛家竟然救了一位將軍,薛方明的仕途怕是從此一帆風順了。

杜曉瑜心想小乞丐辦事還挺利索,這麽快就把消息都給散出去了。

到了仁濟堂的時候,賀雲峰親自招待了杜曉瑜。

杜曉瑜今天本來就是奔著薛方明那件事來的,也不拐彎,直接問,“賀二公子,薛家那邊有沒有消息了?”

賀雲峰還沒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高嚷,“賀雲坤,你給老子滾出來!”

賀雲峰臉色微變,“是薛方明的聲音。”

杜曉瑜倒是不慌不忙,站起身,“既然他自個送上門來了,不妨出去會會他,我倒想看看,這位敢公然打同窗的讀書人究竟長了一副什麽樣的嘴臉。”

杜曉瑜大步走出藥堂,就看見一個腦袋上纏了繃帶渾身是傷的年輕人,正橫眉怒目地瞪著仁濟堂的匾額。

此人正是薛方明。

見到賀雲峰出來,薛方明指著他,“賀雲峰,你讓賀雲坤給我滾出來,否則我今天就讓人砸了你們仁濟堂的牌匾!”

賀雲峰皺眉,“薛方明,我賀家早就跟你們薛家一刀兩斷,你如今還跑到我們家鋪子門前來發什麽瘋?”

薛方明氣不過,直接吩咐身後的跟班,“給我把仁濟堂的匾額給砸了!”

這時,杜曉瑜突然開口,“我當是誰,原來是我二哥的同窗薛公子啊,你今兒火氣怎麽突然這麽大?”

薛方明怒瞪著杜曉瑜,“你又是誰,敢管老子的事,滾一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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