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玥，你真的確定不是女孩子嗎？”小四蹲在椅子上，拿著幾片葉子在桌上擺著花樣子，頗為好奇地看了眼面前坐著的白衣男子。

離玥雖然衣袖籠著在喝茶，但小四知道，若是別人來看，便只有一個茶杯在那傾斜地落在半空。

怪嚇人的。

聽了她的話，離玥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特別的不可思議。

捏著葉子的手指緊了緊，小四謹慎地看了眼離玥，“做什麽這個表情？我的問題很奇怪嗎？”

離玥搖搖頭，嘴角翹了翹地笑道，“不是很奇怪，是太奇怪了。”

伸手做了個“止住”的動作，離玥又道，“難道你在懷疑什麽？要來摸摸嗎？”

小四：被離玥臉上的突然變態微笑嚇了一跳，猛然往後一縮。

離玥捂住了眼睛。

只聽“啪”地一聲巨響，小四連人帶椅摔了下去。

小四摔下去的那一剎那，頗為慶幸地迅速抱住了後腦，身子蜷縮了起來。

於是，離玥再次睜開眼時，小四正像一個球狀物地滾落在一邊，一動不動。

沒摔壞吧？離玥楞了楞神。

過了好一會兒，小四才動了動，“哎呦哎呦”得伸展了一下肢體，從地上爬了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草葉子和灰，小四又把一旁的凳子拎起來放放好，這才擡眼看向離玥，一雙眼睛帶著刀子地“嗖嗖”射向他。

離玥：一副中了刀一樣地捂住胸口，面部痛苦，“好痛，你好狠的心～”

“……”小四默了默，對離玥浮誇的演技表示不屑。

離玥假裝忘記小四的狼狽，小四假裝忘記離玥的好笑。

兩人互相看了看，齊齊沒忍住地撇過頭去笑。

“你真好玩。”小四道。

“你也不遑多讓。”離玥反唇相譏。

“哈哈。”小四眼睛笑成月牙，捂了捂有些被笑疼了的肚子。

“哎，你打算去哪裏尋找你的珠子呢？”笑夠了，小四這才想起離玥出現在淮安的緣由。

“有方向嗎？”小四問。

離玥搖搖頭，看起來很是苦惱。

“你也真的奇怪，為什麽只能看到我呢？難道我們之前認識？”

小四想到離玥願意待在自己身邊的理由，便十分郁悶。

失去了鮫人珠，只能看到自己什麽的，實在很讓人想吐槽。

但是，為什麽呢？小四怎麽也搞不懂。顯然，離玥也不懂，苦惱糾結的模樣。

“好嘛好嘛，只看到我一個人也可以，總歸，我不會丟下你的。”小四看不得離玥面上的苦惱憂愁，連忙道。

“多謝。”

離玥淡淡笑道，心情很好的樣子。

小四看著他，也笑了笑。

只是，小四心裏卻有些憂慮。

雖說自己對慕粟的感情不深，但總歸要和一個人相守一生的。

也不知，離玥的鮫人珠，什麽時候能找到呢。

“離玥，你想一想，那珠子，最後一次在哪裏看到的？最後看到時，還有誰在場，說不定，那人知道呢。”

小四眼中迸發出歡喜來，伸手想要拉一拉離玥的手，卻拉了一個空。

“離玥……”小四有些難過地道。

離玥看著她，眼中閃過些難過，搖了搖頭。

“我，你，一定會找到的，不要難過。”

小四勉強自己笑著，幾乎用了自己畢生的演技。

離玥只是搖搖頭，笑了笑，平靜道，“謝謝小四。”

啊！果然還是好難過啊！

小四手指攥成拳頭，狠狠地在桌面上錘了錘。

慕粟遠遠走來，看著小四的苦瓜臉，不禁有些新奇地多看了她兩眼。

“你做什麽？”小四奇怪地望了慕粟一眼，有些新奇他臉上的表情。

慕粟搖搖頭，一張清雋的臉上左邊寫著平靜，右邊寫著淡然，只一雙眼睛裏帶了絲疑惑。

“你怎麽了？”慕粟關切地問了小四一句。

“我……”小四也想說自己沒事的，但是想了想，還是糾結著沒有說出口。

“我，慕粟，想問你一個問題哈。”小四站起身，手臂支在桌上，俯身定定地去看慕粟。

像是他一否定，她就要不理他的樣子。

慕粟點點頭，“你問。”

“若是有一天，你忽然因為某些原因，隱了身形，你能看到別人，別人卻再也看不到你，你會怎麽做？”

“自然是去找到自己顯身形的原因，讓人看到。”慕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麽會這麽問？”

“沒事啊，我只是隨便一問。那若是找不到呢？”

“會不會很可怕，能看到，卻不被看到。或許，可以看到平時不能看到的，比如可以肆意地去看喜愛的人，肆意地去看自己平日看不到的珍寶……”

小四面上喜悅的表情一下子散了，眼神也黯淡下來，“但是，好無聊啊！”

“嗯。”慕粟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看法。

“不過，若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變成這樣，我也是甘願的。”慕粟把手心的一塊玉輕輕落在小四面前，眼睫低垂。

“這是？”小四還在想著慕粟的回答，腦子有些思考不及地拿起玉，在眼前舉了舉，看了看。

咦？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小四暗忖。

“這是什麽？”

想了幾想，小四也沒有想明白，只好問慕粟。

“沒什麽，送你的，你收下就好了。”慕粟淡淡道。

“哦，謝謝你啊。”小四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收下了玉，心情也不是很高昂。

看小四沒什麽興致，慕粟坐了坐，便起身走開了。

“他喜歡你？”

小四正在嚴肅思考著離玥的事情，越想越為他難過。

涼沁的玉在手裏慢慢地摩挲變得溫熱，離玥的聲音突然出現，嚇了小四一跳。

“你怎麽來了？”小四驚道。

離玥正要往椅子上坐，聞言頓了頓，站在椅子旁，一臉詫異。

“我不能來嗎？”看著小四的臉色，離玥又道，“若是你不願，我現在離開。”

說著，離玥就擡步要走。

“不，別，你坐下吧。”小四揉了揉臉，感覺心口一股郁氣，一種想要發火卻不知道火從何處來的感覺。

“你剛剛說什麽？”小四感覺自己腦子忽然有點不好使，雖然平時也不怎麽好使，但這兩日似乎越發不好使了。

“我說，他喜歡你？”離玥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語氣也沒有一絲變化。

就像是，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小四感覺有些不快，雖然自己幫助他是自願，離玥也確實值得可憐。但是，自己的感情付出了，想要得到回報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離玥也好無辜。

小四既自責，又有些不滿，兩種心情在心裏混著，讓她脖子有些發燙。

這時，小四更想念她家仙主了。

若是仙主在，一定會告訴自己該怎麽做。哪怕不告訴自己具體的，也會幫助自己許多。

心好累。

小四垂下眼睫，不說話，大拇指有節奏地摩挲著食指的指側。

至於那個問題，就放著，她不要回答了。

對於小四的無視，離玥也是坦然處之，不說什麽，就那麽安靜地坐著。

似乎，他過來，就是為了和小四這麽安靜地坐著一樣。

有透過葉隙的日光落在地面上，撒下斑駁的影子，淺淺婆娑。

小五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四安靜垂眸的模樣。不仔細看，還以為她睡熟了。

難得這麽安靜，小五有些詫異，走近的腳步也放輕了。

只是不待小五走近，小四就發覺了。

嚴格意義上，並不是小四發現的，而是離玥起身的動作讓小四註意到。

心一下子揪起來，小四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和小五說起離玥的事情。

但是，隨即又想到離玥並不會被小五看到，不禁擔憂地看了眼離玥。

擡頭間，離玥已經繞過小五走到了門口，似是註意到小四的目光，離玥回過身看了看他，笑笑離開。

小四心裏一揪，感覺心臟肝肺都狠狠地揪了一下。

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麽呢。

小五奇怪地看著小四的一番舉動，心裏有些擔憂。

發什麽癔癥了麽？水土不服？

小五心裏各種猜測，看向小四看過來的目光時，還是彎了彎唇角，柔聲道，“小四，不用那麽擔心。”

小五短促地笑了笑，身子似乎也放松了一下，“聽少爺的意思，很快就可以找到夫人了。”

“真的嗎？”

聽到這麽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小四也是心情激動。

似乎一下子，她心中的所有擔憂焦慮都因此而消失一般。

“那太好了。”小四歡喜地合掌閉上眼睛比了比，沒忍住地站起身擁抱了一下小五。

“小五，我好久沒見到夫人了。”說著，小四再也沒忍住地把自己埋在小五懷裏，眼淚嘩啦嘩啦地流著，在臉上蜿蜒成一道道淚痕。

“很快回來的。”

雖然有些好笑，小五還是把小四好好地抱在懷裏，拍著小四的後背，語氣溫和。

只有小四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在糾結難過些什麽。

她既想離玥能找到自己的鮫人珠，變回原來的樣子。

同時，小四還想慕粟能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良配。

小四在許久之前，關於漫長人生裏的另一半一直幻想是那人。

但現實就是那麽的殘酷，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

也是那麽久之後，小四才想到自己還可以有其他的選擇。

盡管，這些選擇小四總是無法接受。

盡管，小四已經在努力聽從小五的話，努力接受小四。

但是，她還是很喜歡他，喜歡的，心都苦了。

小四很難過，她還同情離玥。

小四把自己代入到離玥的處境，便覺得可怕。

她喜歡的人和喜歡她的人都看不到她，那該多悲慘。

小四無法想象。

自己或許可以去到他身旁，看到自己平日裏看不到的他，但是，她怕自己會受不住，受不住上前去哭泣，哭泣他為什麽看不到她……

太悲慘了。

“嗚——”

小五無奈極了，怎麽突然就這麽委屈了呢。

但還是牽著小四的手，不去想其他的，只是手有節奏地拍著小四的後背。

“阿嚏！阿嚏！”

應夭夭坐在窗邊，沒忍住打了兩個巨大的噴嚏。

揉了揉鼻梁，應夭夭翻了翻手裏的書，有些郁悶地去看窗外，把手裏的谷子撒了出去。

很快的，一只漂亮的白色鳥出現在她的手旁，把那谷子小心地啄進嘴裏。

像是只假鳥一樣，應夭夭想。

潔白的羽毛看起來軟軟的，摸起來一定也很好摸。

應夭夭心裏想著，手上卻是不怎麽敢動。應夭夭實在很擔心，自己手指頭還沒動，這鳥就飛走了。

那就太糟糕了。

應夭夭心裏想，也許自己回去的時候可以養一養。

白色的鳥，灰色的鳥，和黑色的鳥。

聽說還有一些彩色的鳥，應夭夭不喜歡，她喜歡純色的東西，包括任何。

手有些癢，應夭夭有些懷念顧深的柔軟毛毛了。

冬天摸起來顯得特別溫暖。

應夭夭真好奇，現在明明是夏季，天氣還那麽熱，甚至會更熱一些。但是，她就是那麽地想顧深。

想他的所有，無論是原形，還是長身玉立或笑或怒的模樣。

應夭夭是最近才發現的，自己似乎暫時不能回到瓊仙閣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裏是蘑菇的世界。

應夭夭有些心動，想去“隔壁”好好玩玩”，當然，主要目的還是想看看在那裏，自己能不能想辦法離開。

她想回去了。

想念顧深，想念她的小涼，想念小四和小五，以及青梔他們。

應夭夭不喜歡現在被動的處境。

她要盡快擺脫這種現狀，主動出擊。

首先，便是離開這裏。

時間已經選好了，就在草螢會當天。

因為那一天，是蘑菇小城與外界有交集的一天，也是最合適離開的一天。

這一天，哪裏都會很平靜安穩，也會很瘋狂，徹夜狂歡差不多了。

雖然應夭夭很好奇，以自己看到的那些蘑菇小妖平日的樣子，那麽樸素，怎麽可能與瘋狂扯上邊。

但是，似乎也正因如此，讓人更加好奇。

應夭夭就好奇極了。

不知道那一晚，會發生什麽呢？

一副畫面浮現在應夭夭面前，清冷的夜晚，空氣裏一下下浮動著讓人心牽神動的因子。

連那月色，似乎都要生動起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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