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化形了。”顧北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不禁感慨道。

“終於化形了。”

空氣裏有種淡淡的冰雪氣息，是北原特有的凜冽味道。雖然常感知的氣息，但是顧北也不會搞錯。因為，他留下在北原的寒玉簫，便是這股氣息。

“我們該走了。”顧滄道。

“嗯。”顧北點點頭。

“不去看看他？”兩人穿過扶疏花影，顧滄道。

“不去了，總有機會見的。”顧北道。

“哦。”顧滄點點頭，不置可否。

“嗯，話說，你會讓我看水鏡吧？”走了一段路，顧北突然轉頭問顧滄道。

“……所以，這個才是你不去看他的理由？”顧滄挑了挑眉，忽然惡劣一笑，“看你表現。”

“……”顧北頓了一下，悻悻然地碰了碰鼻子。

看著顧滄走在前面的身影，顧北走上幾步地道，“帶些吃的回去？”

“嗯，去百味齋吧，玥姑最喜歡吃那裏的玫瑰酥了。”顧滄點了點頭。

轉了方向，兩人在無人處顯了形，這才慢慢地往長街酒樓旁的百味齋走去。

百味齋裏人聲攘攘，肩上搭著汗巾的活計走路走得飛快，像是腳下踩著個輪子一樣。

見到有人進，立馬喜笑顏開地迎著人進去，熱情極了。

“客官，裏面請哈！”

感染於夥計的歡樂，顧北不僅也嘴角勾了勾，心情稍稍愉悅了一點點。

長街酒樓後院小樓裏，江采兒看著在桌案旁埋頭苦讀的孟辰，又看了看外邊已至中天的大太陽，忍了幾忍，終於開口道。

“餵，你去給我買些紅豆酥唄。”

從旁邊的小榻上起身，裙擺在半空劃過利落的弧度，江采兒不禁走過來柔聲道。

一直在椅子上坐著，不說會不會不舒服，怕這腦子也要糊掉了。

“哦。”孟辰過了一會兒，埋在書上的腦袋這才動了動，淡淡應了聲。

看著某人眼睛不離開手中書的模樣，江采兒忍不住俯下身，扒過人的臉。

“來，看著我。”

江采兒眼睛盯著孟辰的眼睛，眨了眨，終於看到他有些虛晃是眼中出現了自己的影子。

臉把捂著，孟辰感覺自己嘴巴的形狀一定很奇怪。看著江采兒認真的模樣，孟辰不禁柔了柔眼眸，把自己的手覆在江采兒的手背上。

“不要擔心我。”

看出江采兒的擔心，被打擾的不愉也早就消散了，孟辰不禁柔聲道。

聲音低緩，溫和繾綣，一下便撫慰了江采兒焦躁的心情。

“你也知道我在擔心你嗎？”把手拿開，江采兒不禁一把扯過一邊的凳子，離孟辰遠遠的。

“娘子，你也知我極愛學習吶。我想你和我一起，你又不願。”孟辰起身，慢慢地按了按江采兒的肩膀。

“感覺如何？”孟辰看著江采兒一下變了的模樣，不禁柔聲笑了笑。

“我知你練武的喜悅，你也該知我讀書的喜悅，不是嗎？”孟辰骨節清瘦的手指緩緩地落在江采兒肩膀上，慢慢地按壓著。

“不如何。”江采兒冷淡道。

雖然如此，面色卻是緩了下來。

江采兒看著孟辰素來拿筆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那常落在千字文章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不滿嘩啦啦地全飛跑了，只餘下滿心的歡喜。

“你身子不好，還是要多休息。”江采兒看著面帶倦色的孟辰，沈聲道。

“遵命，夫人。”孟辰點頭。

“去給我買紅豆酥。”

“好。”溫聲繾綣。

“……還有酥脆小丸子。”江采兒避開孟辰的視線，凝聲道。

“好。”聽到自己喜歡吃的點心，孟辰彎了彎眼睛，心情愉快。

“嗯哼，你去吧。”頓了頓，江采兒瞥了一眼孟辰，迅速收回視線地道。

語氣之傲嬌，讓孟辰不禁莞爾。

不過，知道自己笑了的話，某人會面子上過不去，然後會生氣，孟辰不禁繃了繃唇角。

“那我去了。”手指收回，垂落在身側，孟辰不禁柔了柔聲音道。

“嗯，等等，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江采兒忽地站起來，擔憂地看了看孟辰的脖子，目光落在那滾動的喉結上時窒了窒，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

“沒有，只是有些渴了。”孟辰笑笑，“先去給你買紅豆酥。”

說著，便要拿了銀錢出去。

“等等。”江采兒拉了拉孟辰的衣角。

“我去吧，你在家裏好好休息一下，樓下有新鮮摘的櫻桃，回頭讓夥計拿上來一些。你就在這好好坐著休息。”江采兒拉著孟辰的手臂，一副要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的樣子。

“算了，你還是去臥房裏休息一下吧。”江采兒一臉不放心地看了孟辰一眼，似乎擔心她一個沒看著，這人又要在這裏看書。

“……好。”孟辰應了聲，隨著江采兒回了屋，又被遞了一杯清茶，這才算是結束。

看著江采兒匆匆忙忙出去的樣子，孟辰眼眸沈了沈，驀然低下頭抿了口茶，借著氤氳的熱氣掩住眼中的酸意。

窗外花木扶疏，粉色的桃花開得晃人眼，過分燦爛的陽光在地面上留下灼目的光斑。

輕風拂過窗櫳，順著木窗悄悄地探出柔和的風，在屋中繞了繞，卷起天青色床帳的一角。

半半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裏一群狼圍著他走來走去，眼中露出紅色的兇光。之後，那些狼紛紛地朝他撲過來，它甚至可以聞到那流著惡心涎水的腥臭味。

緊緊地縮了縮身子，半半拼命地抱住自己，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隨著那窒息的恐懼而結成了冰……

過了很久，半半感覺身子輕了一下，隨即落在地面上。

奇怪地動了一下，周圍一片安靜，身子似乎也慢慢地暖了起來。

咦？

慢慢地睜開眼睛，半半把捂在耳朵上的爪子挪開，眼中一片紅色，嚇了它一跳。

猛地把爪子又放在眼睛上，隨即半半慢慢地挪開一點兒，又挪開一點兒。

滿眼紅色的葉片潑潑灑灑了一地，近在咫尺的地方，一根綴滿紅色葉片的枝條落在眼前。

紅艷艷的紅色，像是血液滾燙的顏色，又像是所見最美的景色。

好美……

只是，不待它再想些什麽，面前景色一晃，腦袋昏昏沈沈的。半半睜開了沈甸甸的眼皮，眨眨酸澀的眼睛，眼前的一片天青色讓它有種熟悉的感覺。

是那人的房間，那人的床。

它居然又被準許睡在她的床上了嗎？半半不禁開心地抿了抿嘴巴，耳朵，動了動……

哎？感覺哪裏怪怪的。半半心想。

爪子擡了擡，想要撓撓腦袋，伸在眼前的白皙肉乎乎手掌讓他楞了楞。

這是誰的？

咦？軟蓬蓬的尾巴也感知不到了，半半不禁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似乎，只要自己再清醒一下，自己就能回到之前的模樣，自己的毛茸茸爪子也能恢覆原狀。

他意識到是哪裏出了問題了，他的耳朵，和之前也不一樣了，不能和之前一樣想豎起就豎起，想貼耳就貼耳了。

眨了眨因為長時間沒有閉上的酸酸眼睛，半半還是閉上了眼睛，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

若是能恢覆，便好了。

半半開始努力地醞釀睡意了起來。

待應夭夭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飄起的床帳裏，小家夥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樣子。

身子太僵硬了，眼珠卻不小心在眼皮下抖了抖。

唇角彎了彎，因為多用了仙露而被小五抱怨的郁悶心情又舒緩了一下。

果真是可愛呢。

軟乎乎的一團，一只真正的小狼妖崽崽呢。不知自己把它慢慢養大，會有多少樂趣呢。

應夭夭走近床邊，悄悄地掀起簾子，用金色的簾鉤鉤起來，這才仔細又端詳了下半半。

柔軟卷翹的睫毛，軟乎乎粉嫩嫩的臉和粉白的唇。濃黑的發散落在身側，襯得臉更白更加的細嫩，整個小家夥就像是粉雕玉琢的一般。

若是不知性別，扮成小姑娘也不會有人懷疑。

認真地看著半半，應夭夭沒有察覺到，自己面上的神色有多溫柔。

半半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睜開了眼睛。有些不能接受這個恐怖的事實，睜開眼睛時，半半的眼中仍帶著些許驚恐。

映在應夭夭眼中，便是超級可愛，特別軟萌。

黑漆漆的眼睛圓溜溜亮晶晶的，帶著些許驚恐而顯得分外生動。

似是註意到這邊的視線，半半瞥了視線過來，恰好一下落在應夭夭身上。

哎？

震驚的睜大了眼睛，恐慌和驚恐散去，小家夥眼中只剩下了滿滿的歡喜和淡淡的驚訝。

“咿……啊，嗷……”迅速地閉了嘴巴，半半驚恐地兩手捂住了嘴巴，臉上的表情也生動可愛得不像話。

“半半。”

搔刮了下小家夥粉嫩嫩的臉頰，應夭夭笑著一手舉了舉下巴道。

“嗷唔。”發出無意識的一聲，半半又迅速地捂了捂嘴巴。

兩只白嫩嫩的爪子遮了小半張臉，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得應夭夭忍不住捏了捏小家夥的臉。

“唔。”

“好了，既然不能說話，就不要說了。”應夭夭“體貼”地道。

半半：……

看了看小家夥，應夭夭忍不住掀了被子，把小家夥公主抱抱了起來。

！！

小狼崽只覺身子一輕，眼前視線一晃，眼睛瞪得更大了，胳膊也緊緊地拉著應夭夭的胳膊。

好熟悉的感覺。半半暗想。

“會走嗎？”應夭夭看著小家夥問，又忍不住原地走了走，又走了走。

應夭夭原地挪步的同時，還忍不住掂了掂小家夥，感覺略新奇。

半半睜著眼睛，似是驚恐，似是驚奇。

猶疑地點了點頭，半半嘴唇顫了顫。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有種被當做玩具的感覺，半半短短的記憶裏，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在花林子裏奔跑著，歡快地大笑著，將手裏的玩具球球拋在了半空，又接住了……

太可怕了。

想著，半半澄凈的眸子盯著應夭夭，似乎是在等她去落實她的話。

“好吧。”應夭夭狀似可惜地嘆了口氣，這才把半半小心地放下來。

腳落在地上，半半這才有了切實的感覺。自己確實和之前不一樣了，他現在和眼前的人有著一樣的眼睛和臉，一樣的四肢，一樣身上穿著的衣服……

也許，這是自己的機遇。

從狼形到人形，可以了。算是化形吧，半半想著。

在地上赤著腳丫子站了站，半半適應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和陌生中帶著一點點熟悉的身子，這才默默地移動了一下一邊光光的小腳丫。

應夭夭看著小家夥試探的動作，不禁也屏住了呼吸，做好了待小家夥出任何問題，便迅速出手的準備。

“半半。”看著小家夥伸出只肉乎乎腳丫子往前一點兒，應夭夭不禁擔心地喊了聲。

“啊？”半半被應夭夭的聲音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也顧不得自己奇怪的聲音了，迅速地想要抱住什麽……

“唔。”

應夭夭看著抱自己抱得緊緊的半半，不禁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半半揪著應夭夭的襦裙裙擺，心也不禁跳快了些。

“啊。”輕哼了聲，半半不安地閉了閉口，嘴巴緊的像是蚌殼一樣了。

“既然不習慣，便先不要走了。”應夭夭淡定道了一句，說著，輕輕一帶，便將半半抱在了懷裏。

轟地一下，半半的臉整個地變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在了應夭夭懷裏，只露出一截紅紅的耳朵尖尖。

好可愛。

雖說要帶著小家夥出去，但還為來得及實施，小相思的沖入卻打亂了應夭夭的計劃。

“娘親！”

小家夥像是一個小炸雷似地沖了過來，若不是應夭夭避了避身子，怕是要被她撞個正著，說不定還會傷到半半。

“娘親，娘親，要吃紅果果，甜甜的紅果果，青梔姐姐買回來的……”

話未落，小相思終於像是之前蒙著眼睛，而現在終於能看清了的模樣，一下子眼睛兇狠地盯著應夭夭懷裏一大只。

居然比自己還要高，個子還要大，小相思極為的不舒服。

“相思。”應夭夭喊了聲，小相思這才回過神，一臉欣喜地跑上前，抱住了應夭夭的雙腿。

嗯……

應夭夭看著懷裏的一只，和腿上的一坨，有種自己就是個放裝飾的擺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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