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你看那邊，有沒有一點點熟悉？”顧北往湖邊掃了一眼，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哪裏？”顧滄把自己黏在花臺上妖嬈紅衣女子身上的目光摘下來，順著顧北的目光看了過來。

“咦？似乎有一點。”顧滄撫了撫下頷，若有所思地道。

花臺上，應夭夭和顧涼翹首相盼的桃花姑娘終於出來了。

輕薄的粉色衣紗在夜風裏飛舞，女子薄紗覆面。遠遠看去，可以看到女子的眼眸灩灩，如秋水橫波，膚色白皙，發上一簪桃花，極美極妖。

人群鴉雀無聲，偶有輕微的水滴落下聲音，似是從嘴角流出，看得發了癡。

“既然來了，去看他嗎？”顧滄看著花臺上蹁躚身影，目光有些悠遠地道。

“去吧，難得來一趟？”顧北道，話語中帶些遲疑。

北原狼族皆知，新任族長對曾經族長的事情有些抗拒。何況，曾經那人看起來似乎有要恢覆妖力的可能。若是曾經族長恢覆妖力，妖界以力量為尊。到時，族長之位還能不能由顧滄擔任，還是未知之數。

不過，這只是其他妖的猜想而已。具體顧滄對那人的看法如何，不得而知。

哪怕是顧滄親近如顧北，也不敢輕易猜測。雖然，在顧北眼裏，顧滄看起來一副高冷的模樣，其實內心可幼稚了，又孩子氣又傲嬌。

想到這裏，顧北不禁有些擔憂。

“去吧，我也挺想和他處處關系的。這樣，等他重新繼族長之位，想必也會善待我吧？”顧滄有些不確定地道，映了月光的眼眸中難得閃過一絲脆弱。

在北原狼族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裏，要說聽的最多的，便是那人的故事。

一只小小的，失去父母的小狼，依靠著自己的努力，最終成為了一代大妖。妖力強大，幾乎可與仙帝抗衡。那人心中無爭，只願三界安穩和平。因此，初時，仙妖兩界倒也和平。

顧北聞言，有些詫異，又不禁有些心疼。可憐的族長，竟然心裏一直這麽想的嗎？

而顧滄只是想，哈哈，還沒有化形能力的那人也太弱了，這麽淒淒慘慘、可憐兮兮的模樣，大概以後就再難看見了吧哈哈……

“咦？”顧滄忽然心念一動，“他不會害我吧？”

顧滄看著顧北，有些擔心。他實在是不知那人的性格如何，更不知他的為人，這要是自己看了他狼狽的模樣，嗯……

想著，顧滄的眼神不禁期待又可憐兮兮地看著顧北。

顧北：……嗯……就是這樣，竟然有些萌。

“應該不會。”

據顧北所了解，那人妖力強大，卻極少有欲望，極少與人有爭。那些曾出言讓他難堪的人，那人也從未給他們什麽懲罰，能力大的，還會重用。

也因此，族中的人更是敬佩他。

“那我就放心了。”顧滄點點頭，有些期待看到小狼的樣子了，哈哈。

顧北看著顧滄有些過分興奮的樣子，不知怎麽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感覺哪裏怪怪的樣子。

“我們換個地方？”顧滄把正題說完，不禁嫌棄起了旁邊躺下的兩人。

“換哪裏？”顧北應道。

雖然兩人周圍罩了結界，外人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但是離那麽近，感覺還是有些不舒服。

若是能顯形，他們自然要請兩人下去。在哪裏，都應該是先來後到的。

顧北環視一圈，卻發現沒有比這裏視野更寬闊的了。不禁看向顧滄，看他有什麽想法。

“花臺上？”顧滄暗戳戳地道。

“……”顧北抑制住想要脫口而出的和諧語，不禁有些無奈。

“要不，還是在這裏？”顧北道。

雖然有想先走一步的沖動，但是今年的花神會，與以往相比，精彩的不是一點兩點，人美舞美。重要的是，竟然感覺有種仙氣飄飄的感覺。

顧北自然知道是錯覺，但是耐不住他就喜歡這樣。和部分妖一樣，顧北就喜歡那種有仙氣的，當然，如果是仙子就更好了。

有妖愛人，有妖愛妖，自然就有妖愛仙。愛其美，愛其神，愛其長壽與淡漠。

顧滄想了想，也決定再留一留。

佳人之姿難尋，一見難再得，不如享受當下。

另一邊，應夭夭和顧涼一起，看著花臺上女子，看得心情愉悅，只覺賞心悅目。

只是，應夭夭看著看著，越看越覺得花臺之上的女子熟悉。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似的。

而小五細心，只兩眼，便看出不同，看出熟悉，看出那花臺之上的女子模樣，竟然與桃花仙子的樣貌一樣，分毫無差。

氣質神韻也同，舞姿也同，人也同……

小五：……

這時，小四扯了扯小五的衣袖，糾結地示意花臺上，也看出了不同。

小五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應夭夭。

應夭夭心中驚訝，面上卻是不顯，與顧涼一起吹捧起女子的美貌來。順帶，再略提兩句桃花的美麗。

兩人皆是桃花眼眸，月色下眸光瀲灩，光華流轉。湊在一起說話時，那兩雙眼眸，看起來又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不是知道仙主沒有孩子，小五小四兩人都要懷疑，這人就是仙主遺落在人界的孩子了。

青梔在一旁看，只覺得兩人不僅眼眸像，連側臉和一些面部細節，居然也有相似的地方。不禁有些懷疑，怕不是親姐弟？

“夫人，我曾聽說一個關於桃花的故事。”顧涼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詩集，不禁有些獻寶地道。

而慕粟站在一旁，早就失去了驚訝的能力。驚訝地累了，便沒有什麽感覺了。

應夭夭有些驚訝，準備洗耳恭聽，很好奇慕粟會講出個什麽故事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一個詩人寫下的，大概是他的經歷。”顧涼道。

慕粟心想，果然如此。要顧涼講故事，不如期待金烏從西邊升起。

“這樣……”一丟丟的失望後，應夭夭又覺得，這樣也好，詞短意深，意味悠長。

“我不會講故事……”看出應夭夭的一點失望來，顧涼不禁有些沮喪。

“沒事，我懂了就好。”應夭夭笑了笑，桃花眸彎彎如兩枚月牙。

應夭夭很少笑得這麽開心，往往是淺笑，淡笑，皮笑肉不笑咳……當然，有時，應夭夭笑起來，也只是唇角動了動，眼睛稍稍動了動罷了。

因此，小四和小五不禁有些驚嘆地瞥了眼顧涼，然後目光落在那一閃而逝的兩彎月牙上，感覺此生無憾。

應夭夭笑起來極美，因著不常笑的緣故，便尤為難得。

青梔原未註意到，她的目光被花臺上的女子吸引住了，久久不願挪開視線。只是一瞥眼間，看到應夭夭的笑，閃過眼去，驚愕來看，應夭夭的眼眸已經回覆了往日的平靜。

有些疑惑剛剛自己看到的是否是錯覺，但又覺得不像，不禁糾結地忘記了去看那花臺上的女子。

“夫人笑起來……”顧涼不禁也呆了呆，但更多的卻是懷念。

話頭戛然而止，顧涼頓住，垂了垂眼眸，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慕粟看到顧涼這幅模樣，下意識覺得不安。但顧涼又很快擡起眼眸，神色未變，依然是和之前一般開心的模樣。

“夫人，我家種了好多桃花，需要移栽上幾棵嗎？”

“現在正是桃花盛開而敗的時節，想是不適合移栽。”應夭夭道。

說到這裏，應夭夭不禁想起自家院落裏窗下的那一株桃樹。自那桃妖陶七離開後，小桃樹更是生氣漸無，葉子不怎麽長，更不要說開花了。

雖說去後山也方便，但是畢竟在人界，加之她一天只有一次用仙力的機會，去那裏便顯得奢侈了許多。

“夫人不必擔心這個，我府上有專門的人負責這些，能保證桃樹在移栽的同時繼續開花，且花開二季。”顧涼信誓旦旦地道。

慕粟在一旁聽著，不禁有些憂心。府上的海棠樹剛拔，桃樹也剛剛才栽下而已。何況……保證桃花移栽的時候不雕謝已經不錯了，竟然還想讓它再開一季……少爺腦子被驢踢了嗎？

不敬地想著，慕粟又回想起閣中的諸位草木花妖。閣中，只有少爺最信任的那人不是草木花妖類。只是不知，少爺是什麽妖？

是要閣中來一個桃妖嗎？慕粟不禁猜測到。

自己雖然也可以賦予桃樹生氣，但是，畢竟不如真正的桃妖，讓桃花開得完美。

就是不知，在少爺心裏，眼前女子的地位了。

“竟可如此？”應夭夭不禁有些驚詫。

“自然。”

這時，那載著桃花姑娘的小船，卻是搖搖晃晃、飄飄悠悠地來到了應夭夭這邊。船尾，漾起了一圈圈像是落了碎金的水面。小船輕巧，似乎又載著眾人驚訝的目光，晃在人的心上。

顧涼把目光慢慢移到小船上的女子身上，又看了看應夭夭。

覆有面紗的女子眼眸灩灩，笑意淺淺。待船到近岸處，船停，女子頷首，朝應夭夭微行一禮。

應夭夭也回施一禮。

“應姑娘安好。”女子聲音甜美，帶著些溫婉。

“葉姑娘。”

“夫人竟認識？”青梔不禁有些驚訝地和小四咬耳朵。

“自然。”小四淡定地回道。

“今日有事，不如改日一敘？”那桃花姑娘微頷首，邀請道。

“自然。”應夭夭彎唇應道。

話畢，小船輕晃，緩緩駛去，漸漸消失在湖畔閣樓旁。

“夫人，今日天晚，先行一步。”顧涼目送那小船離開，眼眸幽深，一雙桃花眸裏藏著些不易察覺的不滿和委屈。

“去吧。”

“再看幾場，我們也回去吧。”應夭夭目送著顧涼他們離開，不禁接過小五手中的糖葫蘆，又啃了一口。

唯一慶幸的是，剛剛在熟人面前，自己手中沒有幼稚的糖葫蘆，姿態也比較合適，嗯……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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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衛淩剛剛匆匆往回家趕，也因此，手中的桃花花枝，被他無意間丟棄了。

角落裏，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悄悄地看著沒了人影的巷子，又看了看月光下、青石板面上的一株粉色桃花，不禁眼眸亮了亮。

躡手躡腳地湊上前，把桃花花枝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愛惜地看了看，這才重新回到黑暗裏，然後悄悄地跑路。

若是哥哥看到了，一定會很開心……

黑影穿著一身衣衫襤褸，露了腳趾的鞋子有些不合腳，被她踢踏著，竟然也悄悄的，就像是夜間的貓兒一樣。

一點點輕微的聲響都會驚嚇到她，也因此，黑影走得極快，又極小心。

很快，她來到了城邊的一處破廟。

夜色裏，周圍草木深深，黑壓壓一片。即使月華澄凈，依然有映照不到的地方。

黑影面上帶著笑，卻依然被眼前的黑魆魆嚇得腿軟心抖，一步三看。

廟裏，一處豆大的火苗照亮一方天地。可以看到廟裏雕像有些破爛的土地公，和前方的兩塊被蟲嚙噬的蒲團。

一個頭發被草草紮起來的男子，端端正正地盤腿坐在一團雜草上，像是坐成了一座雕像。雙目闔著，只有綿長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面目堅毅，胡子拉碴。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男子雙目睜開，眼眸深邃狹長，相貌極好。

“哥哥，哥哥。”遠遠的，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傳進屋裏，男子應了幾聲，從幹草上起來，拍了拍沾了草屑的衣擺，走出去。

“小拾，怎麽回來這麽晚？”

男子出聲，聲音溫和輕緩，給了黑影無窮的安全感。

今日，他要突破體內的最後一絲封印。因此，便沒有跟著小姑娘一起去。

小姑娘就是剛剛的黑影子，因為想去看花神會，便偷偷地跑過去。但是，她沒有合身幹凈的衣服，在河邊看了看，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因此，便沒有過去。只是在舉辦花神會的外圍繞了繞。

悠揚渺渺，琴音從湖那裏傳來，小姑娘只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

第一次聽到那麽美的聲音。在黑暗裏，小姑娘還看到了許多衣服好看的漂亮小姐姐。

小姑娘看著路過的美麗小姐姐，激動地撓了撓墻，差點沒從墻邊摔下來。

那可太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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