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睜眼的時候，險些以為自己已經在陰曹地府。

依然是刺目的陽光，但是明顯的，青年感覺到了溫度。

這是正午的陽光，他能感覺到。暮春正午的陽光更璀璨，更溫暖，其陽光投落的角度也特別。

青年感覺到了耳邊的風聲，感覺到了身下草木的萌動。

似乎……他還活著。

掐了掐掌心，疼的。青年面上一喜，繼而，有一抹晶瑩滑過臉側，繼而消失在草叢裏。

青年動了動，試圖從地上起來。

胸口沈甸甸的，似乎被什麽壓住了。青年又擔憂起來。

轉了轉眼珠，青年看到了胸口上的一坨——一只巴掌大的小貓崽。

小貓崽的毛色是灰黃相間的，雜亂的花紋，身上的毛也有些淩亂，看起來很醜。臉上更是縱橫著灰黃相間的花紋，從耳側斜貫而下。

被青年看著，小貓崽換了個姿勢，從趴臥改為團在一起，像是一個醜兮兮的小團子。團在一起，小貓崽小心翼翼地看著青年。

“喵~”

青年不禁閉了閉眼睛。

這貓，也太醜了些。見慣了各種漂亮的流浪貓，以及家中的喵仔，眼前的這只，讓他眼睛有些受不住。

閉著眼睛靜了片刻，青年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剛剛，發生了什麽？

撐著身體坐起來，青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記憶裏，還有被什麽東西咬住的疼痛。

現實，擺在青年面前的，只是兩個小巧而整齊的小點。

是蛇留下的痕跡。

周邊膚色未變，大概……是沒有毒的。

（小紅蛇：這是在侮辱我嗎？)

揉揉有些昏的腦袋，青年看向小貓。身上有些痛，應該是從樹上摔下來的緣故。

“小貓，是你救了我嗎？”青年出於感激，撓了撓小貓的下巴。

“喵~”

“好吧，既然你救了我，我帶你回去好不好？”青年伸出手，看著小貓，有些急切。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他該早些回去的。夜晚的山林，更危險。

出乎青年的意料，小貓伸出爪子，放在他的掌心。

青年笑了笑，難得勾出一個明媚的笑來。

把小貓塞進胸前衣襟裏，青年站起身，去找之前的竹筐。

撿回一條命已經讓他慶幸不已了，因此沒有想著去在意之前要摘的赤藤蓮。

只是，剛剛邁開腳，青年瞥見了剛剛自己落下來壓倒的草木上的紅色植株。

終歸是經歷了一番生死，青年此時心情很平靜，撿起赤藤蓮，從容地撿起了一邊的竹筐。

夕陽的陰翳在林間移動，光影轉移，青年走過的路也漸漸少了糾葛的藤蔓，多了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草木。

小貓一路乖巧，似乎已經睡了。

青年心裏不知為何湧現出一股後怕與莫大的慶幸。

差一點，他就見不到奶奶了，差點就把短暫的生命留在了那片寂靜無聲的林子裏，那棵大樹下。

或許，會被林子裏的野獸啃食骨肉，留下暗紅的血液和被螞蟻嚙噬的殘渣。

之後呢？奶奶會找人來尋他，未果……

青年不由加快了步伐，他要快點回去看看奶奶，給她分享自己今日的奇遇。

青年回去，老人果然已經焦慮地在花店門口踱步了。有路過的人，老人就會焦急地上前問一聲，然後失落地站一會兒，循環往覆。

那日回來後，青年就把小貓崽放在了喵仔那裏。

恰逢喵仔剛剛下了一窩小貓，看見這個可憐的小家夥，也很大方地接納了。

“雖說看起來像普通小貓，確實要好好照看。”老人拍拍青年的手，囑咐道。

“我會的，奶奶。”青年溫順地點點頭，應道。

“上天保佑啊。”小屋裏，老人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裏。

花店的生意清閑，青年除了招呼前面的客人，便偶爾看看奶奶，給她添壺茶，穿穿針引引線等。

此外，便是去後院看看小貓了。

院中一棵繁茂的枇杷樹，是老人已逝的伴侶栽下的，已經亭亭如蓋，能夠遮下許多陰涼了。

有青色的果子落滿枝頭，金色的陽光撒進葉間，投下歲月的光影。

風拂過，樹下的老人擡頭，膝蓋上鋪著納了一半的鞋底。

樹葉輕搖，像是愉快的笑聲，陪伴著老人。老人發絲如雪，溝壑縱橫的唇角微微揚起，眼中盈滿了笑意。

青年在一盆盆花中望向後院，不知想到什麽，眼中的笑愈加明顯。

花店前，鄰家的姑娘走過，無意中瞥到這一幕，於林葉招搖下紅了臉頰，暈了眉眼。

“嘖嘖，我已經想到了一整套的話本故事。”

這日天好，應夭夭和青梔去鄰鎮采購去了。小四和小五閑極無聊，便相約一起出了府，來到這清幽安靜的青石小巷。

想著仙主在仙界便最喜各色繁花，便特意問了人，來到這花店一看。

沒成想，花先沒註意，才子佳人的故事倒是腦補了一籮筐。

兩人姿色極美，又不喜如仙主那樣梳著婦人發髻，便一人蒙了一張面紗。

方才開口的，便是一襲緋衣的小四。

“不得胡言。”小五掃了一眼周圍，輕聲斥道。

“我實話實話嘛，一看便是有情人。”小四不忿地跺了跺腳，同色的小手帕揮了一下。

“人間男女，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只是姑娘有了心意。男子未必有此意，說出來，怕是要惹出許多閑言碎語來，汙了女子名聲。”

小五拉住小四，輕聲解釋。

“人真麻煩。”小四真誠地感慨著。

“但是也有趣。”小五沒有否認，只是看著遠處的巷口，目光幽遠。

“哎，我們去那邊的成衣鋪看看吧，聽說這人界的衣服也美的。”小四聽了小五的話，又見她像是楞住一樣頓在原地，不禁有些莫名。

人界真是奇怪的地方。小四想。

自從來了之後，仙主好像更加有生氣了，想法也更多了。只是，好像更願意和人相處了。

當然只是相對來講。仙主依然是那個冷心冷性的仙主，只是和她們的話相對更少了。

小五呢，好像發呆的次數，也更多了。

真是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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