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有人煙的深山老林之中, 樹木郁郁蔥蔥野蠻生長，呼吸之間仿佛連空氣都比外面清新不少。

此時正是夏日炎熱，酷暑難耐，五虎退一行小和尚忙裏偷閑在寺廟後面的小樹林裏納涼。

清理的微風穿過細碎的枝葉間讓人感覺舒適, 只是人要是感覺舒適了, 精神一放松, 難免就會有些說話不經大腦。

而此時隨口胡說八道了幾句, 說自己是來自歸墟之國的五虎退，一不小心就在自己的大話裏翻了船。

“古籍上說，眾水匯聚傾倒之地是為歸墟, 歸墟有族名為鮫人, 魚尾人生, 避人而居。”邵子舒躺在大樹的枝椏上看著漏過點點灼人陽光的樹蔭, 憧憬的說道。

“聽說鮫人善於紡織, 可以制出入水不濕的龍綃, 且滴淚成珠, 容貌絕色, 世間罕有。”

“……”冒充歸墟之國鮫人的五虎退。

……不是，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記載。

“邵子舒你雜書看那麽廣, 知道的還真多。”五虎退抽搐著嘴角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是吧, 平時那些什麽四書五經我都看不下去, 也就這些游記, 不管多晦澀我都看一遍就記得了。”邵子舒害羞的撓撓頭。

“我沒有在誇你。”五虎退鼓起臉頰, 義正言辭的說道。

“而且我才不是鮫人呢！”

“可你不是來自歸墟之國？”邵子舒有點懵。

“歸墟之國裏也不都是鮫人啊。”五虎退扯起謊來有理有據經得住推敲, 他說道。

“我要是鮫人，哪能離開大海來這個深山老林的寺廟來修行，這裏又沒有什麽水。”

深山老林裏最多就有些湍急的溪流和面積不大的小湖泊, 陸地深處的水流哪裏比得上大海遼闊。

傳說中的鮫人是大海的寵兒，生在廣袤無垠的大海長在一望無際的深海，哪裏會拋棄舒適的溫床隨便來到不熟悉的陸地上。

“是哦。”邵子舒恍然大悟。

“不過你說我容貌世間罕有，人間絕色，這句話我倒是可以應一下。”五虎退歪著頭笑容燦爛。

“……摸著良心說一句，咱們之中長得最好看的明明是辰曦以。”姿態豪放的靠坐在一旁枝椏上的南少煊忍不住笑出聲。

五虎退到底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喲！

嚴格來說，南少煊、言楚仁、墨玉坤、辰曦以和邵子舒這五位出生達官顯貴的少年，個個都算得上人中龍鳳萬裏挑一，哪怕此時剃了頭也不減姿容。

只是他們的氣質不太相同。

南少煊狂放不羈，像個豪客浪子；言楚仁循規蹈矩，像個教書育人的學者；墨玉坤像個大俠，辰曦以則像個君子。

五人之中年齡最小的邵子舒，長相秀氣有點雌雄莫辨，性格內向乖巧，是個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而五虎退這位才十二歲的孩子，雖然看上去已經有幾分日後傾倒眾生的好相貌了。

可是把五虎退往南少煊他們之中一放，一邊是已經十五六歲容貌盛開的幾位人中龍鳳，一邊是才十一二歲沒長開一團稚氣的孩子。

——對比一下，結果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才是孩子的五虎退怎麽和少年郎比，完全就被三振出局了啊。

撇去不服氣的五虎退不提，在南少煊他們五人之中，又以辰曦以的容貌尤其出眾。

謙謙君子，溫文如玉的氣質是目前這個古老國度的主流，所以氣質如君子般鐘靈毓秀的辰曦以，當然是最好看的。

註：這個看法屬於眾人一致推崇，不接受任何反駁。

“什麽嘛。”五虎退嘟囔的抱怨一句。

還一致推崇，什麽一致推崇，根本就是把他的看法排除在外了。

哼，年齡小就沒人權嗎！

“午後休憩的時間快到了。”言楚仁從五虎退他們坐臥的百年大樹上跳到地面，揚起一陣灰塵。

聽到言楚仁的言語，躺在大樹枝椏上的五虎退等人坐起身，伸個懶腰也是要開始準備之後習武的功課。

“好無聊，每天練來練去就那麽幾套拳法。”五虎退坐在枝椏上打著哈欠隨口說了一句。

“初入寺廟的外門弟子當然要打基礎。”言楚仁一板一眼的說道。

“嗯嗯，話是這麽說，不過這幾個月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的確挺無聊的。”這件事上的看法南少煊力挺五虎退。

“聽說寺廟每年都會舉行一次額外的考核，考核內容包羅萬象。”辰曦以驀然笑著說出一個消息。

“考試啊，這有什麽好期待的？”五虎退敬謝不敏。

“寺廟每個月都有固定的考核，除了檢查修行成果似乎也沒什麽作用呀。”邵子舒疑惑的說道。

“尋常的考核當然沒什麽值得在意的，這個特別的考核卻不一樣。”辰曦以‘啪——’的一聲打開手上的紙扇，如沐春風般說道。

“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若是能通過這個考核，便能自由選擇一位寺中長老，拜他為師。”

這消息倒是新鮮。

五虎退他們所在的這座無名寺廟中，沒有排輩分的外門弟子最多，然後就是空字輩的小和尚，往上便是問字輩的師叔，最上面的就是無字輩的長老們。

外門弟子不提，就算是正式入門的空字輩以及問字輩的和尚，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師傅的。

這個寺廟內大部分的和尚都是遵循寺廟一直以來的傳統，習武念經準時考核，達到寺廟出師能力的弟子可以選擇留在寺廟中繼續修行，也可以出山入世。

除了一些常年比較重要的位置，比如戒律院的掌管者問否師叔這樣的大和尚基本不出山，外門弟子、空字輩的小和尚和問字輩的師叔之中，能幾十年如一日待在寺廟中的人很少。

而最後能因為德行貴重成為寺廟無字輩長老，一生駐守寺廟的和尚就更少了。

在無字輩的這些長老——包括寺廟主持也是無字輩的和尚——在內，這些德高望重的大師很少收徒，寺廟中也很少能看見這些無字輩大師的身影。

大部分修行有成的無字輩大師，都和寺廟的活佛常藏大師一般長年閉關，很少出來走動。

所以現在冷不丁的聽到辰曦以說起無字輩長老收徒的事情，南少煊他們都驚訝著呢。

“真的假的？”一旁五虎退對此還有點雲裏霧裏搞不清楚，邵子舒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了。

然後邵子舒訝異的說了句：“可是我好像聽說這個寺廟裏無字輩的長老，已經有百年沒有收過一個弟子了呀。”

如果辰曦以說的有憑證，那不就是說這些年裏，連續百年間每年都沒人通過那個特殊的考核嗎？

五虎退在一旁想了想，這差不多就是百分之零的錄取率了吧。

……這還考核個鬼，根本一點希望都沒有嘛！

“無字輩的長老個個佛法無邊修為高深，要是能有幸拜得一人為師，說不得就是下一位常藏活佛了。”辰曦以扇著手上紙扇，說道。

“大概也是為此，哪怕希望渺茫，依舊讓人趨之若鶩。”

活佛，修為高深莫測，問得天道虛渺，可求長生大道。

誰不心動。

小樹林裏的墨玉坤等人震驚沈默了半晌，五虎退第一個舉手。

“還有何事詢問？”辰曦以好脾氣的說道。

“我只有一個問題。”五虎退歪著頭看著笑的一派雲淡風輕的辰曦以，道了句。

“辰曦以你手上的紙扇是哪來的？我記得前幾天你身上最後一把墨玉做的扇子不是在習武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嗎？”

天水辰氏就是有錢，連手上拿著的扇子都和旁人不同。

鑲金鑲銀的普通扇子都不夠有格調，非要玉石做的才好賞玩，大熱天拿在手裏玉石溫潤生涼，十分舒服。

可惜玉石做的扇子什麽都好，就是不經摔。

辰曦以那幾把名貴的血玉扇子或是帝王玉的扇子放在身上，他們在羅漢堂習武的時候就容易從衣裳裏滑出來。

前幾天辰曦以身上最後一把墨玉的扇子也是這樣摔了的，而且還摔成了好幾瓣，碎在地上拼都拼不回來。

這幾天沒見辰曦以手上拿著扇子，今天陡然又看見把紙扇，五虎退真是納悶了。

他們成天在這寺廟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辰曦以打哪又變出一把扇子的？

“……”辰曦以。

拿著紙扇扇風的手僵了僵，辰曦以神色微妙的看著五虎退。

所以說，他剛剛說了那麽一大堆關於特殊考核的事情，結果五虎退最後的重點……只有這個嗎？

有些事可真不好解釋，只能兩兩相望，對看無言了。

一陣微風吹過郁郁蔥蔥的小樹林，帶起幾縷耳鬢的碎發。

站在大樹下的言楚仁擡頭看看太陽的方位，催促了一句。

“習武的時辰快到了，南少煊你們別磨蹭。”

“就來了。”南少煊等人隨口一應，衣袖紛飛間便從大樹上欺身而下。

拍拍腿上揚起的灰塵，墨玉坤等人結伴而行。

被小夥伴邵子舒牽著走出小樹林，五虎退忽然感覺什麽似的，停下腳步望向了寺廟中那座高聳入雲的白塔。

“怎麽了？”邵子舒看著身旁停下腳步的五虎退。

“好像有人在看我。”五虎退有點遲疑。

被窺視的目光一閃而過，仿佛只是一個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搭配劇情，看著舒心就好。

緩緩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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