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過大悲殿上方的天井照射到殿內的時候, 便預示著寺廟的早課時間很快就要結束了。

而五虎退一行小和尚……啊勒，五虎退呢？大悲殿裏怎麽沒看到那個鶴立雞群一般帶發修行的身影？

這裏稍微把時間往前調一點，大概就是五虎退剛剛跟著同廂房的小和尚們進入大悲殿準備開始念經的時候。

當時五虎退雜七雜八想了一大堆，坐著蒲團躲在不容易被人看見的大柱子後面聽著做早課的和尚們開始念經之後。

五虎退發現自己可能有點高估自己了。

本來五虎退以為他能把這個早課混過去的, 混過早課然後再去齋堂吃早餐, 計劃完美。

可是實際上, 待在滿是和尚念經的大悲殿裏坐了沒過多久, 五虎退就在大悲殿裏睡著了，還嘎嘣香的做了個美夢。

……大概是美夢？

但是奇怪的是，醒來後五虎退就不記得自己夢見什麽了。

而且沒等五虎退睡眼朦朧的靠在大柱子後回想自己夢見了什麽, 睜開眼睛的五虎退就被出現在眼前兇神惡煞的大和尚嚇了一跳。

“放肆, 居然在佛祖面前偷懶。”

兇神惡煞的大和尚平地一聲吼, 五虎退還帶著點睡意的精神, 瞬間就清醒了。

“五虎退, 早飯過後就給我去戒律院領罰, 不得延誤！”

扔下這麽一句話, 兇神惡煞的大和尚臨走之前, 還瞪了一眼五虎退旁邊嚇趴下的一號小和尚，道了句。

“南少煊, 你來督促他。”

大悲殿裏面的早課不知何時結束了, 等五虎退從驚嚇中回過神, 他的身邊就剩下同廂房的五個小和尚。

一號小和尚, 哦, 這個還是剛剛兇神惡煞的和尚說了句, 五虎退才知道這個一號小和尚居然有個名字，叫南少煊。

南少煊從地上爬起來拍拍灰塵，頗為無語的看著一旁眼神游離還沒怎麽搞清楚狀況的五虎退, 道了句。

“五虎退，你真夠可以的，第一天做早課就在大殿裏睡著了。”

“那我也沒想到睡個覺都會被發現呀。”五虎退可理直氣壯了，說道。

“我可是找了個偏僻的大柱子擋著呢。”

要不是五虎退躲在大悲殿的角落裏睡覺，也不能睡了快一個時辰了才被剛剛那位兇神惡煞的大和尚發現。

對了，剛剛那個兇神惡煞的大和尚是誰來著？

“那就是戒律院的掌管者問否師叔啊。”南少煊躲在大悲殿門後探頭探腦的看著一眾師叔和尚們離開之後，才一臉自求多福的表情對著五虎退，道了句。

“居然犯到掌管寺院刑法的大和尚手裏，五虎退你可自求多福吧。”

“……怕什麽，難道這個寺院裏的和尚還吃人不成。”五虎退死鴨子嘴硬的挺了挺胸膛。

再說了，五虎退本體是個刀劍，和尚吃人也吃不到他身上啊，有什麽的好怕的。

“……”南少煊。

本以為新入寺廟的修行者中，自己也算得上性情剛烈不畏險阻的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啊，南少煊默默心裏想了一道。

不過，要是今天領罰之後五虎退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就敬五虎退是條漢子。

****

無名寺廟中最小的輩分為‘空’子輩，‘空’子輩的小和尚們是寺廟正式的入門弟子，習武的地方自然和南少煊他們這些外門弟子習武的地方不一樣。

外門弟子習武的地方叫羅漢堂，但是空字輩的小和尚習武的地方卻沒有名字，只是稱呼一句習武大院。

空字輩的小和尚最多，一百多人排開都不能占滿整個習武大院。

除了每日下午固定的時間練武需要使用習武大院之外，靠近寺廟大門附近的習武大院平時都很冷清。

——無名寺廟建在深山老林，幾個月半年都沒人會從山下來訪，靠近大門的習武大院可不就冷清了。

又大又空曠又不好打掃的習武大院，今日上午恰逢不是練武的時辰，這裏沒什麽人，五虎退就被罰到這裏來打掃了。

平時需要七八人才能掃幹凈的習武大院，此時卻讓五虎退一人限時一上午打掃完，一個人幹七八個人的活，才叫懲罰呀。

“什麽啊，說讓我領罰，結果戒律院的大門都沒讓我進就把我打發到這裏來了。”拿著比自己還要高一截的大掃帚在空曠的院子裏橫掃千軍，五虎退忍不住抱怨一句。

“好歹讓我看看被稱作閻羅殿的戒律院大堂到底長什麽樣子啊！”

“能從戒律院門口豎著離開就不錯了，我看五虎退你也別抱怨。”南少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蹲在一旁的木頭欄桿上瞧著五虎退艱難幹活的模樣，樂了。

“我說五虎退你今年到底幾歲呀。”南少煊嬉笑的隨手給比劃了幾個高度，說道。

“這掃帚都比你高一大截呢。”

“我今年才十二歲，以後會長高的。”五虎退‘哼’了一聲，奮力掃著地，說道。

“南少煊，你到底是來看戲的還是來幫我的！”

“戒律院的懲罰哪裏能讓其他人幫忙，我可不敢。”南少煊動動嘴裏的狗尾巴草，一臉敬而遠之的表情。

“我就來看看你去戒律院之後有沒有完整走出來，現在不用擔心了。”南少煊笑道。

“……”五虎退。

不幫忙還說個鬼，男人真是靠不住。

哦，按照南少煊他們這些剛入門弟子的年齡來看，南少煊他們現在只能算是少年，還不是男人呢。

拿著大掃帚秋風掃落葉一般囫圇的動動手，五虎退回了句。

“說我長得矮，好像你們就多高似的。”五虎退哼哼一句。

“怎麽說我也十六歲了，言楚仁他們差不多也是十五六的年紀，今年入寺的外門弟子就五虎退你最小。”南少煊嘖嘖一聲，說道。

“入寺廟修行少則三年多則五載，這麽長的時間不能回家，你家裏人也舍得讓你這麽小就來寺廟吃苦。”

言楚仁就是和五虎退他們同廂房的二號和尚的名字，外門弟子都沒有法號，雖然剃了度，不過現在也都是用俗家名字這麽稱呼著，只等轉正之後主持長老賜下法號才會改名。

順帶一提，和五虎退同廂房的其他五個小和尚，除了南少煊和言楚仁之外，其他三人分別為墨玉坤，辰曦以和邵子舒。

未到弱冠之年的男子都還沒有字，暫時也就這麽互相叫著名。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外門弟子要是有了法號，就意味著真正遁入空門四大皆空，從此世俗的一切就真要揮揮手不留一片雲彩了。

——當然了，也是要和一切葷腥說再見。

其他的外門弟子不好說，不過和五虎退同廂房的五位小和尚看起來家世都很不錯。

雖然南少煊他們被家裏人送來這個深山老林的寺廟修行，不過想也知道他們以後定是要歸家的。

修行個三年五載，就當作遠游求學了，大概也不可能真的出家。

不過這些也是題外話，言歸正傳。

南少煊他們就算是遠游求學，也都是十五六歲才離開家門來寺廟修行，可是五虎退看起來年齡就有點小了。

而且從五虎退大大咧咧有恃無恐不卑不亢的這種性格來看，五虎退的家境看起來也很不錯，在家裏應該也挺受寵愛的，不然也養不成這樣的個性。

但是家世不錯又受寵，偏偏這麽小就把人送到寺廟來吃苦，南少煊還真有點搞不明白五虎退家中的長輩是怎麽想的。

難道是打算讓五虎退成為寺廟真正的入室弟子嗎？

一般而言，來這座無名寺廟裏修行的年齡其實也有點說頭。

如果只是達官顯貴人家為了家中子孫後代日後有一技之長安穩度日，大多都會在十五六歲的時候才把孩子送來。

十五六歲的孩子差不多也被家裏養熟了，心裏有牽掛一般也不會真的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修行個三年五載就會還俗歸家，然後娶妻生子庇佑家族。

若是真的想要遁入空門，這樣的孩子一般會很早就被家裏人送到寺廟來，或者是寺廟的和尚帶回來的無牽無掛的孤兒，心無旁騖的人出家，才不容易因為牽掛犯禁。

不過這樣的小和尚，大多也是六七歲就來寺廟了。

而五虎退今年十二歲，說是家裏人送來修行之後會歸家的，年齡小了點；說是要真的剃度的，年齡感覺又大了點。

南少煊也挺不明白的。

……嗯，不明白就對了，誰能想到五虎退既不是來修行的也不是來出家的，只是因為太鬧騰了而被大家長隨便找了間寺廟丟過來修生養性的呢。

不過自曝其短這件事，五虎退當然不會做了。

“你是不是閑的沒事做啊。”五虎退瞥了一眼還蹲在一旁木頭欄桿上的南少煊。

“言楚仁他們還在幹活，我也就偷個閑，看著五虎退你沒事我這邊就先回去了，忙著呢。”

南少煊吐了口裏叼著的狗尾巴草，站起身從木頭欄桿上跳下來，然後悠哉悠哉的就這麽晃走了。

“五虎退你可記得快點，戒律院給你的懲罰規定你今天上午就要打掃完這個習武大院呢。”南少煊人走了，還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知道了。”五虎退‘哼’了一句。

空蕩蕩的習武大院裏只剩五虎退一個人的時候，大掃帚晃悠了幾下，五虎退忽然擡頭看向寺廟中間那座高聳入雲的白塔。

……錯覺嗎？剛剛好像有人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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