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無心之人哪裏來的姻緣劫。

月滄璃回過神，也對藍笙雲笑笑，想起什麽道：“那禍邪獸為何要取你聖血？”

“自然是為了增長靈力。”藍笙雲道，“我們西天一族的血液，本就有醫傷治病之效，而聖女之血更稀有，食之靈力能……”她說到這兒停住，因為月滄璃口水流了下來，不由覺得好笑。

“啊，不好意思。”月滄璃自覺自己失態，忙擦擦口水，這會兒看藍笙雲整個人，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靈力就在聖女的血液裏啊，難怪那禍邪獸會追殺她。

“你說你到天界，是議親來的？”月滄璃自覺地轉移話題，免得暴露自己想要吸食對方血液的欲望。那可是靈力之血！

藍笙雲臉色覆上一些愁容，“對，我跟隨父君來議親，但我並不想嫁給太子長啟，我以為我要嫁的是……”她說到這兒停頓，那美麗的臉上露出更多愁色。

“是誰？”月滄璃問，手腕上的紅線又亮起來，腦中靈光一閃，忽地明白過來。

“你想嫁的是長林？”天後只有兩個兒子，不是長啟那就是長林了。

從藍笙雲臉上的兩抹飛霞來看，月滄璃已無需多說了，明白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亮起姻緣線，原來是藍笙雲和長林的姻緣劫。

月滄璃八卦精神來了，拉著藍笙雲在旁邊石凳坐下，“你與長林是兩情相悅？”

藍笙雲點點頭，“我們已互表過心意，認定對方為一世一雙人的那個人，可眼下，父君要我嫁給太子長啟。”

“你不會嫁給太子長啟了。”

空中紫光落下，敖嬰傾長挺立身影出現，絕世無雙的眉眼，甫一現身，總叫萬物失顏。

月滄璃見他完好歸來，高興迎上去，“嬰嬰，那禍邪獸呢？”

敖嬰輕松道：“自然是把他打回老家。”

藍笙雲急道：“魔尊方才說我不會嫁給太子，此事怎麽說？”

敖嬰道：“長啟並沒喝下忘殤水，他已交出太子擎印，自退仙門，不當太子了，西天與天界聯姻，須得是太子才能迎娶聖女。”耳旁一動，他嘴角輕勾，“說什麽來什麽，你們看吧。”

天邊白光一閃，落下一道影子，正是長啟。多日不見，他滄桑不少，滿目憔悴，急急奔來，“滄璃仙子，奕歡呢？”

月滄璃指了指屋裏，長啟奔進去，很快又沖出來，“她不在，她不在這兒，她在哪？”

“咦，不對啊。”月滄璃等人沖進屋裏，屋內確實沒人，適才還躺在床榻上的奕歡已不知所蹤。

他們身後的方向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破雲塔。”敖嬰眉頭一沈，拎起月滄璃移形換步過去，眨眼落在破雲塔前的空地上。

藍笙雲與長啟也隨後跟來。

只見那破雲塔的巨石門發出一陣幽幽白光，石門上以血書寫著月滄璃看不懂的繁覆符文，正在緩緩落下，奕歡手指滴著血，回頭來，看到長啟那刻，她的眼淚湧出眼眶。

“奕歡。”

長啟正要沖過去，被奕歡喝住了。

“別過來！”奕歡眼淚滴下，當最後一滴淚落下，她面覆寒冰，“天後說得沒錯，我只是個小小的鯉魚妖，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你心系天界安危，而我背著覆興無窮宮的責任，以我現在的能力，就算知道殺害我娘的兇手，我也不能覆仇，不能將之誅殺。長啟，你我是沒有結果的，就當是一場夢，我們就此相忘六界，各自安好。”

奕歡說著飛入破雲塔內，石門在她身後轟隆落下，白光漸漸散去，血符也消失，四周恢覆死寂，只餘塵煙林霧。

“奕歡！”

長啟大喊一聲沖過去，那石門忽地又綻出白光，石門上的血符再次顯現出來，一股強勁的氣浪把他擊飛回來，他被擊倒在地。

再想過去，敖嬰出聲制止，“別白費力氣，那是守靈符，破雲塔世代傳下的護塔靈符，為的是入塔修煉時不被外界打擾，而在塔內修煉者，未修滿三萬年，不得出。”

“三萬年？”

月滄璃渾身一顫，她也不過三萬歲，想起自己被囚鎖仙池下的日子，至少有青蛙仙小疙瘩陪伴，奕歡要一人在塔內修煉三萬年，何等清孤決絕。

“奕歡……”長啟跪在地上，長嘯大哭。

天邊忽現一團白光，天後天君已攜著數位天兵天將趕來，環瑯真君和藍麒聖君也在其中，皆是憂心忡忡。

天後芙華人未落下，聲已怒道：“長啟，你堂堂太子，怎麽能跪一塊石門，快起來。”

“我自退仙門，交出擎印，我已不再是太子。”長啟仍跪在石門前，淚痕垂面，生無可戀。他這一生，活了數萬年，遇到奕歡前，克己守禮，從未違背父母之言，日覆一日地操練天兵，行事謹慎，從未感受真正的活著。

可是奕歡的鮮活，他們在步凡淵下短暫的時光，似比他這數萬年的仙途都要值得回憶。

奕歡不在，他忽覺萬物蒼白。

天君語重心長道：“長啟，你是天界太子，豈能自退仙班，那擎印是能隨便交出來的麽？你只是一時被妖女迷惑，父君不會怪你，快快起來，跟我們回去。”

長啟語氣幽冷，“我不會回去了。”

他自地上站起來，走向石門。

“長啟，你要做什麽？”天後驚訝出聲。

在離石門還有半丈遠之處，他站定，喀嚓喀嚓的聲響，忽然從他腳底的地方生出滾滾黑色石泥，石泥從下往上攀湧，一碰到他的腳，腳瞬間化成黑石。

“長啟住手！”

眾人大驚，天後驚喊一聲，天君已飛身上前，想要阻止，長啟扭頭冷冷道：“父君若是再往前一步，兒子便自毀元神。”

他說著已在眉心聚元，眼神決絕，“我心已絕，我要三萬年後奕歡出來看到第一眼的便是我，我會在此等她三萬年。”

天君便立在那兒，不敢再上前一步，面目糾結，有幾絲痛楚盤踞，眼見那滾動的石泥已攀湧到長啟膝上，不過片刻，又攀湧至他胸口，所到之處身體僵硬如石。

“不！”只聽到天後芙華痛苦大叫一聲，聲音劃過破雲塔上空，長啟整個人已被石泥完全覆蓋，石泥停止滾動，長啟變成了一具黑石雕像，立在破雲塔石門前。

人都是怎麽離開的，暈倒過去的天後又是怎麽被帶走的，月滄璃都忘了，等她回過神，破雲塔這兒只剩下她、敖嬰和藍笙雲。

三人望著那黑石雕像，許久也不能出聲。

碧空湛藍，崖壁上高挺的黑松在碧空下仿佛一個個默默守護的侍衛，萬籟寂靜，周圍一絲風也沒有，也沒有一點聲音，靜得月滄璃似乎聽見了一只爪子在她胸腔裏抓爬的聲響。

藍笙雲纖手抹去眼淚，哽咽著道：“世上傷人和感人的，莫不是情和愛。”

空中突然急急落下一道青色身影，伴隨著那聲“大哥，我來晚了”，人已近前，一身青色錦袍的天界二殿下長林，落到了黑石雕像旁，伸手掌住那石像，沈痛萬分。

認出是長林，月滄璃怔怔看著他，一時悲喜交加，不，喜悅超過了難受，她的悲傷難受總是隨著胸腔裏的沈悶和聲響消散後消失，這次還算持續得久的，可她不喜歡那種感覺。

高興得想要過去跟長林打招呼，但見長林正抱著那黑石像哭得傷心，又覺得不合時宜。

她也就勉強地裝作仍在悲傷的樣子，是以一張臉別扭地皺來皺去，被旁邊敖嬰冷眼全部收在眼底，搖了搖頭。

他冷眼望著長林，在心裏嗯哼一聲：就是這廝當年一直尋些好吃的養刁了月滄璃的胃。

長林仍抱著那黑石像哭，“大哥，我過去好像從未了解你。你孝順謹慎，責無旁貸，對父君母後的話言聽計從，這是你第一次忤逆他們，想照自己的心來活。正因有你這樣一個大哥，我才能胡作非為，隨心所欲，不用管十萬天兵，不用管天界事務，不用當個聽話的兒子，不思進取，悠悠度日。你辛苦了，今後你的責任，由我來擔起。”

“我陪你一起。”藍笙雲走過去，握住長林的手。

手腕上的姻緣線又亮起來，月滄璃確定這就是長林和藍笙雲的姻緣劫，他們兩人看著情意濃濃，天生一對，會有什麽劫呢。

長林已朝她走來，親切喚她，“阿璃。”

幾人回到碧泉谷，一陣寒暄，主要是月滄璃與長林藍笙雲二人說話，問起他在西天這萬年的歲月，問他在玉璧谷面壁是否無聊，還問他與藍笙雲二人相識相戀過程。

她問題太多，敖嬰始終在旁冷漠喝茶，茶一杯接著一杯，一言不發——被冷落了。

直至天界來人，朝長林道：“二殿下，天君召你即刻回坤陽殿，有要事宣昭。”

長林告辭，攜藍笙雲一並離開。

碧泉谷又恢覆寧靜，敖嬰悠哉喝著茶，月滄璃想著長林和藍笙雲姻緣劫的事，有些不安。長林可是她的好朋友，她不希望長林遭遇劫難，以她一路走來的經驗，姻緣劫兇猛，總是要叫兩頭牽的有情人受點苦頭。

眼下雖風平浪靜，長林和藍笙雲的劫卻是註定要來，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忽然天邊落下一道藍色光影，閻火炎走來，輕哼一聲，“魔尊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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