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利爪自仇奇手上生出，連帶著黑色倒刺一並長出來，胥梨把他手臂摁下，“仇大哥，不是滄璃仙子害的我，是我服了有毒的萬靈草，這株沒毒的，你快吃下去，吃了就能解脫冥刺刺毒之苦。”

“胥梨你……”

仇奇看胥梨手中緊緊抓著的那株藍色萬靈草，心中刺痛，顫抖著垂下雙目，“你這是何苦，為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月滄璃看到胥梨盡管痛苦，臉上卻仍帶著笑意，她茫然地看著，很是不解。

胥梨伸手撫上仇奇生出羽毛的面頰，“自胥梨見你第一天起，從未見過你笑臉，冥刺之毒發作時，你更是痛不欲生。你痛，胥梨也痛，胥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讓你快樂，只要你能笑一笑，胥梨死而無憾。”

仇奇痛心疾首，“你怎麽這麽傻，萬靈草毒之痛，可是撕心裂肺啊。”

“仇大哥，我不痛，真的，你快食下萬靈草。”胥梨把萬靈草遞到仇奇面前，握著萬靈草的手顫顫發抖，額前沁出細密的汗珠，一頭灰發襯得面色蒼白似梨花，泛著青。

仇奇痛苦地別開臉，“我要這萬靈草做什麽，我就是要日日受刺毒，才能記住三萬年前的滅族之痛，記住我自己犯下的錯誤，我本罪該萬死，但死就太便宜我自己了，我要活著，為那喪生在我手的數百族人贖罪啊！”

胥梨緊緊抓著他，眼淚奪眶而出，“仇大哥你別這樣，三萬年了，你受了三萬年的苦，什麽罪也該贖完了，你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

仇奇隱忍的面頰抽動著，搶過那萬靈草就要碾碎，胥梨驚叫一聲，“不要！”

月滄璃忙喝住他道：“萬靈草如此難得，你不吃不要浪費，為取那萬靈草，我家嬰嬰不僅中了無極獸之毒，胥梨亦失去心頭血，她這一世止步於此，再難修煉。你把萬靈草放下。”

她緊緊盯著仇奇手中的萬靈草，想著他若不吃，她就拿回去給嬰嬰吃。

“心頭血？”仇奇看著胥梨，“你失了心頭血？你……我說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不值得為我做這一切！我是個罪人啊！這萬靈草你吃了罷。”

胥梨搖搖頭，“萬靈草可治傷療萬毒，卻唯獨治不了它本身的毒，可助修煉，卻不能讓我再生出心頭血，我食了也無太大用處，這是給你治刺毒的。”

“我說了我不需要！”仇奇用力把那萬靈草甩到月滄璃腳邊，整個人呈現一種癲狂，又哭又笑，“好，你失了心頭血，那我把心頭血還你！”

他說著那手中的利爪要往自己胸口挖去，天際忽然風雲變幻，黑雲沈沈，兩道綠光帶著一種瘆人的笑聲纏卷與黑雲之上，時而淒厲，時而低沈，忽遠忽近，聲音壓得人耳朵嗡嗡直響，捂住耳朵亦能聽得清楚，仿佛那聲音深深鉆入腦海。

“哈哈哈哈，仇奇，你這個無能的廢物，妖神炙離就在你眼前，你卻不殺她報滅族之仇，你真是廢物啊，玄鳥一族都像你這麽廢物嗎？”

“十萬年來你們玄鳥一族替天界征戰四方，天界卻只把你們當狗使喚，何曾記得你們的功勞？你在此受苦，你的族人就能活過來嗎？哈哈哈哈，廢物，無能的廢物，只會躲在萬蒼山的洞窟中唉聲嘆氣。”

仇奇站起來，用力揮舞雙手，企圖趕走魑魅魍魎的聲音，“走開，走開！”

胥梨抱住他，伸手去捂住他的耳朵，“仇大哥，不要聽，你不要聽，他說的不是真的，不要受他蠱惑，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

魑魅魍魎纏聚於頭頂，從那幽幽綠光中顯出數百張玄鳥身影，呈現出眾多玄鳥被仇奇屠殺的畫面，如火的光影交錯其中，慘叫聲，哭喊聲，墜落和燃燒，如海市蜃樓出現在天際，血紅慘烈。

“仇奇，你若獻舍，我可助你重振玄鳥族，替你殺盡你想殺的人，來吧！不要再繼續當廢物了，你若想替玄鳥族贖罪，就獻舍於我，我助你覆仇。來吧！妖神借你之手，滅你族人，你也當滅她妖族全族。來吧！”

仇奇渾身震顫著，雙眼發出綠光，仰天發出吼聲，他推開胥梨，化作玄鳥飛天而起，魑魅魍魎兩道綠光迅速纏上他，在那兩團綠光中，他火色的羽翅一點點蛻變成黑色，空中電閃雷鳴，黑雲遮日，白晝如夜。

“仇大哥，不要！”胥梨悲痛大叫一聲。

為時已晚，黑雲已遍布整個萬蒼山的天空，玄鳥渾身羽翅亦全部變為黑色，待他自空中落下，那一身玄色服裝也變作黑色，渾身透著氤氳黑氣，眼底兩道黑影，目光兇狠而瘋狂，如變了個人，恨恨地盯著月滄璃。

胥梨朝他奔過去，“仇大哥……”

仇奇擡袖一揮，如揮開一只蚊子，一股黑色惡靈之氣襲過，把胥梨整個人震飛幾丈遠，重重地跌在地上。胥梨艱難地擡起頭，望著已經被魑魅魍魎控制神識的仇奇，噗地吐出口血，昏死過去。

月滄璃看呆了，背後寒氣涼涼，一股濃烈殺氣正從四面八方攏向她，她一步一步往後退，直至背後貼著墻，再無路可退，緊緊貼著冷硬墻面。

仇奇雙目赤紅，用一種陌生的黯啞聲音道：“想不到神祖心慈，到底沒讓你死徹，妖神炙離，你禍害六界，蠱惑蒼生，今日我要為玄鳥一族報仇雪恨！”

“我不是什麽妖神。”月滄璃沖他喊道，卻覺得此時辯解已是徒勞。

炙熱的惡靈之氣襲來，月滄璃閉上眼睛，只感覺周身灼灼之氣戛然而止，再睜開眼，周身已罩了一紫一藍兩道護住她的結界。

前方，敖嬰閻火炎自空中落下，同仇奇纏鬥一起，畢方化作鳥身在空中盤飛而來，峭岐老兒隨後領了眾弟子上前助戰。

眾人齊力，亦不能困住仇奇。

先是峭岐老兒的徒弟們像被震落的白鳥，紛紛墜到地上，然後是峭岐老兒，被一股黑氣震開許遠，最後跌落月滄璃腳邊，撞到結界上，猛地吐出口血來。

月滄璃忙從結界中走出，扶起峭岐老兒，兩人往天上看去，畢方嘶叫一聲，也墜落下來，只剩敖嬰閻火炎兩人一紫一藍的身影與仇奇纏鬥，光影交纏，冷風颯颯。巨大的氣浪震擊中，雲層散開，敖嬰與閻火炎雙雙退開數十丈，那仇奇自也是被踉蹌擊退，跌落下來，周身黑氣斂去不少，似受了重傷，又騰空而起，卷起一片黑雲而去。

幾人纏鬥期間，花妖不知何時醒來，見仇奇重傷離去，也跌跌撞撞地追了去。

閻火炎正要上前去追，敖嬰喊住他，“別追了，他雖受傷，魑魅魍魎的惡靈之氣也不可小覷。”說著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黑血來。

“你受傷了！”閻火炎伸手扶住他，猛地擰了下眉，“你……”

月滄璃已拋下峭岐老兒奔上去，那峭岐老兒猝不及防，又跌了回去，屁股摔個厚實，不由摸著屁股唉聲嘆氣。

“嬰嬰，你怎麽樣？”月滄璃奔過來查看敖嬰傷勢。

閻火炎見月滄璃離得如此近，松開敖嬰的手退到一邊。

敖嬰氣息一動，靈氣自體內潰散越發厲害，他強力克制，卻又忍不住接連吐了幾口血，握著月滄璃的手忽然漸漸冰涼，眾人一看，他指尖已趨近透明。

畢方趕到前來，“尊主，你真身又不穩了！”

月滄璃聽畢方稱呼敖嬰“尊主”，也不及多想，眨眼間只見敖嬰握著她的整個手掌都變成透明，沒有了肌膚的溫度，只有流水般的清涼，幾乎感覺不到。

“快，快扶他去玉清洞。”峭岐老兒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屁股上前道。

玉清洞乃峭岐老兒閉關修煉之地，幾人攙扶敖嬰入洞，將他安置在石臺中，那石臺乃上古黑玉石，有聚氣鎖靈之效，然敖嬰體內無極獸毒兇猛，加之他受魑魅魍魎惡靈之氣所襲，靈力仍有潰散，他真身仍在逐漸消失，只是片刻，整條手臂已然變得透明。

月滄璃看著快要變成透明人的敖嬰，不知為何感到不安，她抓著敖嬰道：“你快吃了萬靈草，吃了你就能好了。”說著從袖中取出那萬靈草來。

“這萬靈草怎麽會在你這裏？”峭岐老兒問道。

月滄璃一本正經道：“那仇奇不要丟掉，我撿來的，可不能浪費。”

“……”眾人頓時無語，也就她能堂而皇之做這種事。

敖嬰搖頭，“待你見著花妖，還給她罷。”他盡管眼下不能輕易動彈，在某些事情上仍有自己的原則。

月滄璃道：“你放心吃下去，就當是我欠花妖的，我自會補償她。”

“你拿什麽補償她？”敖嬰狹眸微擡。

月滄璃抿抿唇，盯著手中已經開始有枯萎痕跡的萬靈草，“這你不用管。”

峭岐老兒道：“這萬靈草的功效是越早服用越好，能治你無極獸之毒，令你穩住真身一時，待尋得……這萬靈草若枯了，可就沒什麽用了。”

“尊主，你快服用吧。”畢方道。

閻火炎遠遠站著，一言不發，以他對敖嬰的了解，這廝在某些事情上固執的緊。

果然，敖嬰仍是搖搖頭。

月滄璃嘆口氣，有些不悅，“你這小孩，怎麽這麽難餵藥呢！”說著把那萬靈草塞到口中嚼碎，整個人傾過身子撲上去，抓著敖嬰的肩膀壓上了他的唇，不由分說用舌尖頂開他牙齒，把那嚼碎的萬靈草往他嘴裏送去。

眾人呆若木雞，驚如石像在原地。

敖嬰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到月滄璃柔軟香甜的粉唇和舌尖，那萬靈草不知不覺已吞咽進去。

站在後面的閻火炎，看著那親密一幕，整個人如被冰封住，微微地攏住五指，在中心默念著：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可心中，卻越發苦澀了，黯然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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