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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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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曉臥坐在床邊,看著葉江寧把碗底剩下的面湯全部喝盡。

她想了想還是動了動嘴唇“要不要再來點?”說完便看著葉江寧,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葉江寧搖搖頭,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蕭曉。

兩兩相望,終於是蕭曉敗下陣來,微微移開了目光。

“我見到母妃了”葉江寧想了想,先開起了話題。

蕭曉心中一抽,輕輕地順著葉江寧的方向挪了一點。

“她,她挺好的。”葉江寧想了想,才把喉間裏輾轉數回的幾個字說出來。

“嗯……”蕭曉覺得喉嚨裏有東西堵住,話也被堵在了肚子裏。

“這些年,我總是怕她過得不好。”葉江寧頓了頓又說:“可我沒想到她是這樣過得好。”

“那也總好過過得不好。”

“是啊,總好過不好。”葉江寧向著簫曉挪近了一下,身子順著床欄輕輕往下滑。

“你,還有我呢。”蕭曉輕輕的把葉江寧埋在膝蓋裏的頭擡起來,慢慢的放在自己的膝上。

感覺到腿上傳來濕意,她閉上了眼睛只用手輕輕的拍著葉江寧的背。

林落雪的事蕭曉也是偶然知道的,她也沒想到,沒想到曾經那樣驕傲的人會委身於此。更沒有想到的是她這些年對葉江寧不聞不問,轉身卻對著別人的孩子噓寒問暖用盡母愛。

這事要從那日跟闕雲庭出入書樓開始講起,書樓的掌櫃是個喜歡八卦的。見面便問闕雲庭妙手神醫闕清辭醫的那個美人救回來沒有,闕雲庭也不避嫌直接說:“死不了”。

書樓的掌櫃轉身便說:“這女人也真是狠啊,自己的兒子多年來不見詢問,倒是為別人的兒子甘願以身試毒。”

蕭曉好奇的問了一句是否是闕雲庭口中帝王的新歡,書樓的掌櫃接過話笑著說:“可不是嘛,說起這女人,那可是大有來頭……”

故事跟蕭曉想象的差得太遠,她知道君王選在這個時候下南番是為了林落雪,卻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跟著夏思鳴四處求醫的人成了這南番帝王的新寵。

她理了理思緒,各方面查到的消息都在說林落雪踏足南番後宮,逼得闕清詞長居梨園。更有甚者說她表面上迎合帝王,暗裏扶持南番大殿下。為的是有朝一日揮兵北上,取江雲葉喬的首級。

蕭曉把這些話咽了下去埋在心底,她不想他在聽到這些傷神的事。

說起來蕭曉也不覺得林落雪有多大的錯,那樣秉性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並不足為奇。蕭曉甚至在想如果是自己,揮兵北上的日子會提前好多年。

她只是在心底為葉江寧悲哀,一生活在別人的刀林箭雨裏,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這樣溫柔的對待別人。

蕭曉曾在話本裏看到這樣一句話:“只有從小被人疼愛的人才會懂得愛,因為在時間的潛移默化裏本人的反應是推己及人。”而今蕭曉再想起這句話,心裏只有無盡的難過。

她想葉江寧這一生從未在風光霽月裏活過片刻,也不曾在溫香暖玉裏呆過半響,卻對世間一切事物都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包容通透。

她低了低頭,把脖子埋在他的頸邊,感受到他輕微顫抖的身體,她才緩緩開口。

“一生如有八十年,他們已耗去了前二十年,算來算去你剩給我的也只有餘下六十年。可我又想了想,餘下六十年又比那二十年多了四十年,三個二十年。我又很慶幸,我有更長的時間呆在你心底。”蕭曉說著說著,聲音也開始硬咽。

“其實說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我就是想說,往後餘生你有我,永遠都有我。”蕭曉想了想,擡起頭來扯開嘴角笑了笑。

葉江寧猛地擡起頭,眼眶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眼淚在眼珠周圍打轉,遲遲不見落下。

他想上天對所有人竟是公平的,他從小不被父母所期待所疼愛,而今就送來一個如清風明月般朗朗皎潔的人來到自己身邊。又是何德何能,得以讓她為了自己圈地為牢,喪送了送到手邊的自由。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葉江寧在黑暗裏一路走來,靠著年少的一點念想混沌度日許多年。而今那個人終於站在自己身旁,說是要用盡餘生陪他渡一場風月劫。明明一切都是想了盼了望了很久的,可到眼前所思所想,他心裏卻是滿滿當當的心疼。

與此同時的梨園,林落雪一襲白衣坐在案牘前。隨身伺候她的丫鬟喚了好幾聲也不見她有所應,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的眼睛宛若死寂,眼底毫無波瀾。

丫鬟又喚了好幾聲才斂起柔柔弱弱的神色,然後悄聲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丫鬟又拉著一個白發老人晃晃蕩蕩的跑了過來。

白發老人著一身青色衣裳,料子是南番最好的雲錦緞,周邊繡滿了祥雲。他眉頭緊鎖繞著林落雪晃了幾圈,才說道:“又犯病了”。

丫鬟在他身後微不可見地撇撇嘴,仿佛在說:“誰不知道呢?”。

白發老人又掃了林落雪一眼,便擡腳準備離去。

身旁的丫鬟趕緊拉住他,緊急之下也顧不得自己說了什麽。

“闕神醫,你快救救夫人吧,明日便是皇上的壽辰,她不能再病著啊。”

“哦,聽你這意思,是知道她怎麽又犯病的了?”闕清詞瞇著雙眼,嘴裏把“又”字咬得種了些,眼神若有若無的掃在丫鬟身上。

“闕神醫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誰不知道夫人犯病是因為大殿……”丫鬟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闕雲庭單手放在耳朵後面,眼睛睜得很大。

丫鬟頓了頓,心中苦笑連連。任誰都說這闕神醫慈眉善目是個頂好相處的,而今自己與他每次過招都覺得皮肉都蛻了一層。又想起那人正是見她單純才遣了她跟在林落雪身邊,她萬萬不可在此時露出馬腳。

“我說今日裏皇上說讓夫人明日裏正式出席壽辰,明裏暗裏有那麽幾個意思。闕神醫的職責是治病救人,莫讓人以為你要去搶刑部和大理寺的事做呢。”

闕清辭眉峰皺了一下,心想這姑娘是個傻的,放在這宮裏遲早該是要被啃成骨頭渣。想著想著他突然覺得心情愉悅了不少,哼著小調讓人安排施針。

丫鬟見闕清辭不再跟自己糾纏,心裏暗暗慶幸自己總算是聰明了一回。任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的三言兩語在闕清辭眼中無疑是已經出賣了背後的人。

闕清辭回房之後便早早熄燈入睡,夜深了很久,闕雲庭才從暗處裏走了出來。

“那丫頭是個傻的,後面的人不像是咱們想的那幾個。”闕清詞略微思索了一下,語氣裏難得多了些憂慮。

“嗯,派人查過了,它的身世一片空白。”闕雲庭想了想又說“很難確定是誰的人。”

“呵,傻是好活命,可偏偏是個喜歡自作聰明的。”闕清辭對她是誰毫不在乎,甚至是不屑一顧。

“嗯?”闕雲庭心裏好笑,自己師父怕是白日裏受了那丫頭不少氣,眼下正在心裏畫著咒罵小圈圈呢。

闕清辭瞪了闕雲庭一眼,眼見著他趕緊狗腿地走過來給自己揉肩膀才消停。然後才慢悠悠將白日裏的事講了一遍,眉眼間都是對那丫頭演技的嫌棄。

“你是說她故作聰明的把身後人引到了我父王身上,又在之前無意中將矛盾轉移到了闕雲瀾那邊?”闕雲庭心裏也好笑,這用人用得也太傻了。

“可不是嘛,這下好了,你父王和闕雲瀾都可以排除了。”闕清辭停住了眼間的笑意又說:“三年了,布局的人也該來收尾了。”

“對了老頭,冬夏想見你的很,你什麽時候抽個空?”闕雲庭點點頭才突然想起什麽似得趕緊開口。

“這孩子,你跟她說明日之後天天讓她見。”闕清辭想到夏清淺,臉上笑出來的花怎麽嚴肅的事都擋不住。

“嗯,父王派闕雲瀾去了江南”闕雲庭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難怪他能勾搭上那江雲的太子,這麽一說就通了”闕清詞嘆了口氣,聲音裏有些疲憊。

闕雲庭動了動嘴,卻什麽也沒有說。等到他輕手輕腳地替闕清辭關上門要離去時,闕清辭的聲音才再次想起來。

“雲庭啊,有些時候有些父母確實是個好父母,可他們卻不是某個人的好父母。人生一世。親,友,戀情,都是要看個緣分的,你,你不必介懷。”闕清辭一生隨意慣了,很少這樣安慰人。

他說完便停了下來,正想著要不要加點什麽“但是師父永遠是你的好師父這類的”,卻聽見混賬低聲笑了起來。

“老頭你要是有這個時間瞎操這份心,還不如去江南給我綁個人回來讓我感動得多。”闕雲庭笑了笑,夜裏太黑,讓人看不出嘴角的弧度。

“你這個混賬,趕緊給我滾!”闕清辭咬牙切齒,自從養了這麽一個徒弟,他的一片真心都當是餵了狗。

“是,老頭,好夢!”闕雲庭退了出去,輕輕掩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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