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真人射擊操作場內，Icy戴好防噪耳罩，拿出她的十萬分精神凝視著十米開外的靶機。腳前後微微錯開，手部開始蓄積力量，手腕略僵，活動小臂，放松身體。一連串的準備工作之後，她再次閉了閉眼，屏住呼吸，指頭微動，扣動扳機。

彈頭的張狂，仿佛是歇斯底裏的狂吼，可以發洩出任何偏頗的情緒。Icy嘴角微揚，看著子彈飛過去，深深嵌入，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人槍合一麽？動作不錯，可是成績就……不過，對於小女孩摸槍，這種程度還算過得去。”

一直慵懶倚在隔斷處圍觀的杜恩故作惋惜著搖搖頭，他今天一改往日的硬朗休閑風，反倒是一身西裝革履，顯得非常衣冠……禽獸。

摘掉設備，垂下手臂整理襯衫肩膀的褶皺，Icy隨意“嗯”了一聲。這裏是唐迪卡家族的私人射擊場，今天Icy陪迪莫克來這裏辦事，杜恩出現在此處也不算奇怪。

說起來這種略有些尷尬的氣場Icy也有點理解無能，她和杜恩似乎有點天生不對盤似的，她最早知道杜恩是將來設計追殺哥哥的boss時，已經存了偏見。而杜恩也一向對她這種看上去瘦弱可憐的小女孩沒什麽特別的喜愛，他更青睞火辣的妖女型。

幸好她沒打算攻擊杜恩，而杜恩礙於迪莫克的面子也不跟Icy計較。這可笑的平衡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小時候，媽媽是不允許她配槍的，Icy更沒打算練就個神槍手的稱號，比起殺傷性武器……她更喜歡匕首，隨意、無聲、血腥。

“今天挺帥氣？終於決定找個新任美女暖床了？”挑挑眉毛，Icy直接挑釁這位殺手界的鬼才。

出身良好，歷練豐富，這直接決定了杜恩的硬件設施相當耀眼，比如他不經意間露出薄薄襯衫之下的幾塊腹肌，還有據歐莎說，杜恩擁有非常誘人讓聖女都抓狂流口水的人魚線。不可否認，即便是個黑人，杜恩是相當炫酷迷人的，擁有揮霍的資本。

整理下額頭前松軟的發絲，杜恩對於小女生難得的誇獎好話很不以為然！他最自信的不是優秀的外表，而是那番深不可測的經歷，男人有歷練才會成熟誘惑，而不是一味靠皮囊博取什麽膚淺的喝彩。

不經意間撇過Icy馬丁靴內測暗藏著的小匕首，杜恩難得認真地低頭沈思……這個女孩的認知一次一次超脫他的界限，表面伶俐聰慧，內心嘛……抱歉，他竟然還沒有看透。連一向自豪的心理學研究術，都仿佛沒辦法將她解析透徹。

本該是個悶在象牙塔裏有些任性的小姑娘罷了，今天Icy那一身謹慎射擊的認真，給杜恩的感覺竟然有些奇怪。

“據說老是改變形象的人，心中充滿不安呢，你說呢？”杜恩肅了神色，大方試探著這個有趣的小姑娘。不得不承認，她偶爾散發出來的氣場，竟然擁有很強大的小宇宙爆破氣息呢。更讓他納悶的是，雖然見面次數不多，可是她每次都能一針見血地撕破自己的外皮偽裝，看透心底似的，這讓他開始對自己的冷煞表情表示很挫敗。

“也許只是懶得想穿什麽衣服、做什麽發型呢。”連發三槍，Icy只覺得耳邊轟隆隆滿是回音，這裏並不是什麽聊天的好場地，她很想放下手槍往外走，但礙於杜恩還在旁邊，Icy到底還是挺好奇杜恩的實力。

她可沒錯過杜恩眼底對子彈的狂熱之光。

“什麽感覺？”

杜恩思考的時候一向懶於發言，談吐的字數吝嗇得可怕。他走過來圍觀這不太精妙的槍法可不是為了打趣人，而是……見識下利爪貓咪的暴力程度。

Icy知道他問得是什麽，垂下眼皮，眸子有些空洞：“虎口被震得發麻，眼睛因高度集中而酸澀。”所以說，神槍手什麽的只有外界看來才爽，實際上，她覺得很枯燥乏味，而且苦澀。

一個人的情緒就像是滿滿的一杯水，當液體溢出杯口的時候，需要一個叫做“發洩”的契機，別把自己逼得太狠。Icy其實最近兩天一直都在思索著關於班傑明的事情，那個本該被定義為“菜鳥”“誘餌”的白癡年輕人，卻漂移了他的出發軌跡。

當時班傑明說自己的確因為發現了那個變態的秘密而與之爭執起來，意外墜樓，本來是他在下面會死翹翹的，沒料到高空中的空氣阻力和掙紮意外救了他一命，死的是那個人。

看他面色蒼白和眼光驚慌，Icy認為那不像是在說謊。後來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這個班傑明還是學霸一類的人物，那麽巧是來康奈爾大學跟教授合作一個科研題目的，別看他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擁有兩個博士學位，實在驚嘆。

……最詭異的是，Icy完全感受不到這個男人的身體有什麽所謂的爆發力或是殺手潛能，班傑明看上去就是個瘦弱的書呆子，也不像電影中那麽輕浮。太奇怪了。

作為一只“圍觀的蒼蠅”，杜恩很識趣地不再打擾Icy練槍……或者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小女生在耍脾氣而已。瞥見他走開的動作，Icy心理倒是覺得輕松了許多，哪怕有過一些交集，她始終覺得自己跟杜恩基本上就是陌生人，還是不怎麽互有好感的陌生人。

持槍而立，Icy並沒有註意到旁邊迪莫克已經走到場地，並且在休息區坐下，安靜等她。認真看著LED記分系統上的成績對比，Icy再次演練著她越來越熟悉的一套動作，反反覆覆。

幾米開外的長椅上，迪莫克端正坐著，雙手輕輕放在膝頭上交疊，指尖隨意地敲擊著沒有節奏的音符節拍。那雙幽深的藍眸只靜靜凝視著Icy，不經意的眼底深處流露出淡淡的恬然和欣賞，仿佛怎麽看都不厭倦。

她的身材剛剛好，比過分瘦弱的體格豐滿一些，顯得很健康。最近太陽比較曬，她常常在外面奔波，竟然也沒見皮膚有一點變黑的趨勢。從側面看去，略緊的襯衫包裹著曲線不錯的玲瓏，一點也不妖艷，卻覺得格外美好。

Icy的鼻子很挺，從他這裏的角度望過去，看她一眨一眨、時而瞇起的大眼睛，睫毛跟著活躍的眼皮撲閃撲閃，那麽有趣。她的眼眸如此凈澈，心思卻很矛盾的覆雜。

“至於嗎，看呆了？”

忍不住輕叱一聲，不掩鄙視。杜恩一向是喜歡直白一點的感情，激情來了就滾到床上去。他對於這種小清新風味的戀愛游戲可不感興趣。如果非要他用一個詞來藐視迪莫克那眼神的話……大概是，沒出息。

深深覺得弟弟的表情十分沒創意，這還是那個孤獨地封閉自己，一向獨行的大男人嗎？杜恩覆雜地為迪莫克分析著，他很高興有一個人能走入迪莫克荒蕪的心裏，同時又對弟弟完全被一個小女生霸占有那麽點吃醋的意思。

眼看著Icy把手槍放在置物臺上，斂起了方才那過分認真和執著的神色，將要轉身。

“她過來了，你走吧。”迪莫克毫不猶豫地把不太著調的杜恩趕走，繼續坐定，看著青春活力的小美眉走近自己。少女活躍的笑臉，只屬於他才對。

“……”他事情都還沒說，就被嫌棄了！

杜恩覺得十分郁卒，還是不怎麽爽快地冷哼了一聲，郁悶走開。一方面他是不想惹惱迪莫克，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爭寵，這個荒謬的世界啊！

長長的休息座椅十幾個串聯在一起，而迪莫克獨獨選擇最邊緣的那一個，蹺著略帶些松散的放松長腿，倚在後面，卻偏偏掩不住那今天傾力打造的“貴公子”形象。他正微揚著下巴，給人一種陽光沖勁的錯覺。可是任何人都知道，沒有什麽殺手的手是幹凈不沾血腥的，就如同頂級的殺手從不會有一個“死神”的稱號，他們更喜歡把自己喚作“小狐貍”“向日葵”這種文藝小清新的名字。

越是表面上安全無害的東西，可能越危險。

場館裏沒有別人，所以Icy跳了幾下，直接被他攬到有力的大腿上坐著，親昵無間。她學著調侃的口吻，摟著迪莫克的脖子親了親，頗有一種調戲人的女流氓氣場。

“聽說，喜歡坐在邊緣，周身留出很大空間的人更有暴力傾向呢。”這類人通常喜歡更多的私人空間，比普通人至少大出兩倍，與人群有些格格不入的樣子。一旦有人侵入他們周身的“領地”，會覺得不舒服。

不管偽裝得多好，他們那類人，眼裏沒有生靈，沒有感情，只有執著，執著得可怕。

“原來你也研究心理學？”潛意識裏不想讓自己的本性破綻露出來，可是迪莫克似乎多慮了，因為Icy從未在意過他的另一面。何況在這個世界中，有能力才尚可自保。

研究這個詞，Icy完全不敢當，她只是有幸從各類書籍，迫切吸收知識罷了。

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清澈涼爽的礦泉水，Icy目視著遠方的空曠。迪莫克天生給人一種清冽的水流曠達之感，倚在他的肩頭，貪婪吸吮著好聞的清淡香氣若有似無，Icy這才覺得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子彈之戰被平靜壓制了下去。

她果然不具備那種兇殘的天性！指尖在手機上戳了幾下新聞信息，Icy扭動脖子，活躍筋骨。從迪莫克的身上跳了下來，乖乖坐到一旁的位置，她休息夠了，語調也愈發慵懶起來：“今天咱們去哪裏玩？”……他們兩個都算很宅很悶的人，平時所謂的約會似乎更多是在家裏，連像樣的燭光晚餐都沒怎麽有過，實在奇葩。

“賭場，有興趣嗎？”不舍於女孩子驟然離開的溫熱，迪莫克不動神色地挑挑眉，然後伸出手去環住Icy的背脊，從腰側禁錮著她的行動，想要離得更近一些。

可是Icy卻不怎麽敏感地直接掙紮一下，幾乎跳了起來質問男友：“你竟然還有這種惡習？下一秒鐘，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還曾經跟賭場的妓/女有過什麽調情暧昧？”……好吧，大概也是不太可能的。

男人們的娛樂休閑無非就是那幾樣，找個地下酒吧飲酒、談枯燥無味的話題或者黃段子，還有偶爾小賭一場。大約是發現自己突如其來的反應有點跳脫了，Icy尷尬咳了一聲，大步向出口走去，不理身後那個間接令她出糗的男人。

徒留下坐在原地休息的迪莫克爽朗大笑了起來，帶著星星點點的無奈：“哈哈哈……好可愛的炸毛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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