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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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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鸰和席桐將片好的烤鴨和燴火燒端去給展鶴時, 發現藍夫人早到了。

“要等鴨子的!”小孩兒堅定地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隨時隨地展示著自己鐵打烤鴨粉的身份。

“馬上就來了, 你先喝口粥嘛。”藍夫人勸道。

“不可以,”小孩兒堅持的很,“第一口不吃鴨子的話, 鴨子會傷心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 “姐姐也會傷心的。”

展鸰:“……”不,我不會的謝謝。

席桐噗嗤一笑, 斜眼看她,“你跟鴨子都傷心。”

展鸰氣的打他,這不是把自己跟鴨子擺在一起了麽, “晚上你就抱著烤鴨睡吧!”

席先生:“……對不起, 我錯了。”

兩人笑鬧著進去時,發現被變相關禁閉的藍少爺小日子過得正經不錯:

屋裏照樣擺著冰, 正中的八仙桌上密密麻麻擺了足有十多個盤子,裏頭山珍海味菜蔬果品一應俱全,都夠擺個小宴了。好在樣數雖多, 都是小份,差不多三五口就沒的那種, 也不怕撐壞了。

見他們進來, 藍夫人就松了口氣, 笑道:“你們可算是來了。”

“嗯,姐姐跟鴨子都來了, ”展鸰故意去逗小孩兒,“鶴兒看我們生氣嗎?”

眾人就都笑。

展鶴自知失言,就踩著小碎步過來哼哼著撒嬌,“想姐姐了。”

哎呦,展鸰那顆心啊,登時就化成一汪水,“姐姐也想鶴兒了。”

這都大半天沒見了,可想死了。

藍夫人在旁邊看的眼熱,這麽些天了,這孩子從沒跟自己那樣親近過,太羨慕了。

因藍夫人也在,席桐不便久留,送下展鸰又跟小孩兒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兩個大人守著展鶴吃飯,倒也不費心,席桐一個眼神過去,小孩兒就乖乖喝了口粥,然後才開開心心的自己卷烤鴨吃。

藍夫人的貼身大丫頭就笑著誇獎道:“大爺真不得了,書讀得好,功夫也練得,難得筷子也使的這樣溜,前兒咱們去宮家赴宴,那宮少爺都七八歲了吧?吃飯還得乳母追在後頭餵呢。”

藍夫人就隨口道:“你也是放肆了,哪裏能隨便議論人家的主子?當心吃板子。”

話雖如此,可藍夫人心中也是得意的,臉上笑意又深了幾分。

粥是南瓜粥,潔白的米粒中間點綴著金黃的南瓜沫,略加一點白糖,香噴噴甜滋滋,還可以滋養身體,確實不錯。

如今藍家雖然依舊講究,可作風著實改變了許多,頭一個就體現在吃上,雖然樣數還是不少,但瞧著簡單簡潔了,粗糧和蔬菜的數量也大大增加。

就好比今天的飯桌上,純肉菜只有兩個,一個烤鴨一個魚,其餘的全是菜蔬,而且也都很清爽,沒有以往那種過分雕琢的痕跡,基本上都是原汁原味,或是略有點綴。

展鶴吃的很開心,一份清炒萵筍絲倒給他吃了小半盤,一個絲瓜炒蛋,也進了不少,小肚皮都鼓起來了。

再沒什麽能比看著孩子大口吃飯更叫人高興的了。

正吃著,就聽院子外頭守門的丫頭微微擡高了聲音,有點兒冷淡的問道:“徐夫人,您來這裏做什麽?”

自打藍軻跟自家少爺大爺正式鬧開了之後,藍家上下的下人們也對藍瀚一家子沒個好氣,雖然該有的禮節照樣不少,但那種冷淡直接就透在了臉上。

徐夫人訕笑一聲,指了指後頭丫頭手裏捧著的食盒,“這不是吃晚飯了麽,我給拿些點心來。”

守門的丫頭直接道:“勞煩費心了,大爺晚上一概不用點心。”

誰知道您這點心裏頭有沒有不幹凈的東西?他們也不稀罕。

徐夫人越發尷尬,臉上火辣辣燒起來。她家雖敗落了,可到底底子還在,長了這麽大,何曾被個丫頭甩過冷臉?這種巨大的落差和恥辱叫她腦袋都要炸開了。

可打狗還得看主人,她不敢甩手就走。

下人的態度都是看主子的意思透出來的,藍家的下人對他們一家子冷淡,就是藍源夫婦在表示不滿了。

自家男人無用,兒子不爭氣,她一個女人家,實在想不出旁的法子了。

但凡,但凡有一個體諒她的,也不至於叫她落到這般田地……

才剛她已經去過藍夫人的院子了,可下人說出去了,她左思右想,覺得這會兒藍夫人肯定是來看兒子來了,她就想來順勢道個歉,誰知如今竟連門都進不去。

屋裏展鸰和藍夫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唏噓。

“她也不容易。”藍夫人嘆道,“其實我本不是針對她。”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官太太自然也有交際,不過大多情況還是看男人們的本事。男人升官發財,夫人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不必自己主動出去,多的是人跟你搞交際。可若是男人不爭氣,前程無望,女人少不得跟著受委屈。

藍瀚自己沒什麽大本事,若老老實實走藍老爺子給定好的路,雖不能流芳百世,可也沒人會輕視了。偏他生了一顆不安分的心,折騰來折騰去,直接叫聖人給從京城攆出來,連帶著整個藍家都替他臊得慌。

徐夫人娘家本就不成了,如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夫君和兒子身上,誰知一個兩個都不爭氣不說,還專門惹禍,她一個女人家家的,既撈不著享福,卻還要四處填窟窿、收拾殘局,想來也是辛酸。

藍夫人知道徐夫人看上的是他們家蔭庇的名額,說實在的,打從一開始,她跟藍源就沒打算叫兒子們用那個名額。因為蔭庇確實省事兒,可但凡有才學的,誰不以它為恥?蔭庇兩個詞,說白了不就是你自己沒本事,只能靠祖宗留下的一點臉面混日子麽?先就沒臉了。

若藍瀚一家坦誠一些,正直一些,別耍這麽些有的沒的小心眼兒,他們夫妻兩個不介意給出這名額。

可如今看來……

藍軻也不是什麽知恩圖報的,沒有那等出色的天分,卻空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如今這點兒壓力都受不了,即便來日蒙蔭庇進了太學,瞧不起你的人多著呢!那還得了?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藍夫人感慨道,“有時候我同老爺說起來,正經佩服你呢!”

“我不過一介商戶,您說這話可是打我臉呢。”展鸰笑笑,沒當真。

哪知藍夫人卻正色道:“這是我的真心話,”又給她數,“如今這世道,女人們想自己做出點事來太不容易了,何況還是這樣公開下旨得了表彰的。除了前朝有位甘夫人隨甘將軍守城,結果城破,甘將軍戰死,她以女兒身率軍迎敵,雖身隕,可到底堅持到援軍到來,這才不易於叫敵軍揮師南下……聖人親封其為護國將軍,以國禮葬之。到了當今,你還是頭一份兒憑自己的真本事得了嘉獎的。難得還是有名有姓的,便是護國將軍,史書上記載的也不過是冠以夫姓的甘夫人三字罷了。”

直到此時此刻,展鸰才意識到這份榮譽的重要性,整個人都有片刻呆滯。

過了會兒,她才嘆了口氣,“倒是辛苦褚大人了。”

藍夫人也笑,“到底是褚大人,不然誰能想出這個法子?”

當時聽到旨意的時候,藍源先是一怔,然後就笑了,只說不愧是褚狐貍。他這也是為女兒鋪路呢。

若沒有褚清懷的神來一筆,一家客棧不過尋常功勞罷了,更兼展鸰,只怕就要被人刻意忽視了。可這麽一鬧,誰不重視?便是民間,如今都有好些說書人編了故事呢!只恨不得將展鸰形容成一位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女英雄,自古以來就是稀罕物,而物以稀為貴。

褚清懷就那麽一個女兒,偏生又與展鸰交好,兩人直如異姓姐妹。如今展鸰憑白受了褚清懷這樣大的人情,依照她的性子,必然不肯白要的。那麽來日褚清懷百年之後,若褚錦夫妻遇到點兒什麽事兒,一家客棧那邊可能坐視不理麽?

便是商戶又如何?正如藍源所言,早在他們得了聖人嘉獎的那一刻,便已經不是尋常商戶了,聖意、民心和潑天富貴,同時擁有這三樣的力量,誰敢輕視?

藍夫人滿臉慈愛的看著在屋子裏活動手腳消食的長子,忽然對展鸰道:“我跟老爺商議過了,準備在族學裏挑挑,聽說頗有家境貧寒卻聰明伶俐的孩子。”

展鸰聞弦知意,卻不大想聽藍家的私密事,“這些事我卻是不懂的。”

太學太難進了,即便蒙蔭庇進去也不是好混的,但凡能順利結業的,想來都是人中龍鳳。與其把名額給了註定沒什麽大出息的藍軻,還不如轉而扶持另一個有潛力的。

藍夫人就笑了,眼睛裏瞧的明明白白的,“夫人不必如此忌諱,早在輒兒留在一家客棧那一日起,咱們兩家就在一條船上,如今您才想著避諱,是不是太晚了些?”

展鸰一下子就怔住了。

這個,還真是!

不管他們的本意如何,可打從展鶴留下來的那天起,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家早已是一個陣營的。褚家本與藍家幾代交情,而此番展鸰和席桐的功勞又是褚清懷明堂正道給活動來的……

一句話,三家早就鎖死,你早就上了賊船了,現在還擔心個什麽?

一瞬間,展鸰腦袋裏就經歷了一場大風暴,回去見到席桐的時候還有點暈乎呢。

“怎麽了?”席桐關切的問道,“是不是中暑了?”

“我還沒那麽嬌氣,”展鸰有些蔫噠噠的,托著下巴去桌邊坐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把事情說了,“我的政治敏感度還是差了點兒,合著一直以來,人家都穩坐釣魚臺,我還在這兒自以為遺世獨立呢!”

席桐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其實這事兒他也是前段時間聖人嘉獎下來之後,傳旨的太監暗示那會兒,他才電光火石間想明白的。可事到如今,想下車都沒門了!

他搔了搔鼻子,糾結半天,好歹丟出一句話,“咱們原本都是沖前線的,這種勾心鬥角的事兒本就不擅長。萬幸的是這幾家都還不壞。”

不然他們這算什麽,為虎作倀嗎?

展鸰斜眼瞅他,陰測測的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席桐猶豫了下,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一點點。”

他想說來著,可是又怕刺激到媳婦兒,左右已經沒了退路,幹脆悶頭走到黑吧。

展鸰痛苦的保住腦袋,無聲哀嚎。

要了命了!

她早該想到的,不管是褚清懷還是藍源,好歹人家都是人精堆兒裏生出來的,又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還風生水起,那就好比養蠱小分隊贏出來的,就他們兩口子這點兒道行,那都不夠看的!

所以她該慶幸嗎?慶幸這幾個人雖有點小心思,可還不是壞透氣的奸臣,不然這會兒指不定給人當了多少回槍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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