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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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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過年還有半個月, 藍管家又來了, 看他那似乎比上回更加恭敬的表情, 展鸰就知道藍源的態度了。

這回的禮單跟前幾次的也大有不同,以前那些酷似長輩賞給小輩的玩意兒銳減,卻多了好些正經人家相互交際是會用到的東西, 比如說華而不實的擺件。

“老爺夫人托老奴問您和席老爺的安, 想請您得空過去坐坐。”

席老爺:“……”

展鸰的眉心狠狠抽了幾下, 隱晦的瞧了他一眼,忍笑道:“罷了, 我們不過鄉野小民,且先不必這麽叫,還是跟原來那樣稱呼即可。”

藍管家點頭, 試探著說:“要不, 老奴還稱呼二位掌櫃的、二掌櫃的?或者是席爺?”

席桐少有的積極,“掌櫃的就挺好。”

三人齊齊松了口氣。

席老爺什麽的……他現在完全不想被成為老爺, 一點兒也不!至少也要等有了孩子之後吧?

至於什麽席爺的,他總覺得像在稱呼一個流氓……

三個人簡單聊了會兒,又說起來相互走動的事兒, 藍管家就道:“老爺和夫人都說,兩位掌櫃的也是忙人, 且寒冬臘月十分寒冷, 也不好趕路, 若是便宜,不知四月如何?”

官宦人家的應酬多到外人無法想象, 從年前的中秋開始,也就是一直到了來年三月底四月初,需要藍源過問甚至主持以及參與的縣試、府試、院試徹底結束,藍夫人才好歹能倒出點兒空來。

展鸰和席桐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時間段不錯,“可以。”

藍管家就松了口氣,臉上多了些笑容,“既如此,老奴也不多打攪,這就回去了。”

展鸰和席桐起身略送了下,只到門口就不再動,轉而叫鐵柱一路送到路上,這才回來。

兩人相視而笑,席桐就道:“這回的態度,倒是叫人舒服很多。”

展鸰看著那份禮單,唏噓一回,有些感慨的道:“前番我說那些話,並非以退為進,而是……”

“而是你真心不願與藍家往來,是不是?”席桐笑道。

“是。”展鸰沖他展顏一笑,“只是沒想到啊,藍源此人……嘖嘖。”

人跟人能否愉快相處,很大程度上看的就是三觀和處世準則,很顯然,打從一開始,展鸰和席桐就不覺得他們能跟藍源合得來。

說到底,藍源和褚清懷就像是同樣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兩個極端。

前者更為冷酷精銳,凡事會第一時間篩選整合,盡量做到集體利益最大化,因而更能適應這個時代的要求,也更有利於本人和家族的壯大和發展。因為他早已將這些融入血脈,成為本能。

但褚清懷,則更多了幾分人情味,做他的朋友和家人無疑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但若從整個大家族延續的角度來看,就未必了。

就拿他們的家庭成員來說吧:

藍源是有妾室的,而且不止一位,並且會為了仕途接受上官贈與的美人,哪怕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不過是對方的眼線,可能潛在種種危險,但還是接受了。因為他知道這樣的選擇會為自己拉來盟友,減少正面沖突,降低阻礙,不管是對於自己將來的仕途,還是整個家族的利益,這樣做都是最好的選擇。

而藍夫人,顯然也是同意這種做法的。

反觀褚清懷,夫人早逝,別說妾室,他連個正經的繼室續弦都沒有!是他年紀太大嗎?是他資格不夠嗎?並不!以他的出身、地位,哪怕到了七老八十,也多得是良家女子甘願入府為妾!但他沒有。

他沒有經歷過上官、同僚或是政敵塞人的事情嗎?肯定有!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如今他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在古人看來,這就是沒有後代,香火斷了,這一支後繼無人要完了啊!不要說外人眼熱,恐怕褚家人自己著急的都不在少數吧?單說各方面的壓力,褚清懷身上背負的絕對數倍於藍源,但他始終未曾妥協。

甚至就因為女兒喜歡,他無視外界眼光,任由其肆意成長,無拘無束,又順著她的心意將其許配給心腹愛將。

不管是藍源還是褚清懷,他們都有野心,也從未掩飾過,但藍源自始至終掛念的可能就是:我一定要光大藍家,讓我藍家名望再延續百年!可對褚清懷而言,他想的更多的卻更可能是:我想做個好官,想讓我的女兒在我百年之後還能這般無憂無慮……

誰都沒有錯,誰都有私心,可誰也偏心,所以展鸰和席桐都更喜歡跟褚清懷打交道,因為至少他們知道,這個人更重情重義,不會突然就翻臉無情。

至於藍源,說老實話,不管是展鸰還是席桐,都有點兒敬而遠之,甚至是有些怕的……

平心而論,藍源夫婦自始至終對他們也算謙和有禮,但這種和煦也只是建立在他們處於絕對優勢地位、居高臨下的前提下。他們確實出身大家,完美的禮儀是本能,令人無可挑剔,不會輕易失態,可正如一個成年人面對一個稚童一樣,他會笑會有耐性,可卻從未真正將雙方看做平等。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從未將展鸰和席桐視為能夠平等對話的人。

若展鸰果然順水推舟的認了藍源做義父,誠然,這會給她帶來說不清的好處,可同樣,也勢必會叫人把自己看輕了。

而且這個時代的幹親遠非後世走過場的幹親,那是真親戚!關系好些的,比正經父母也不差什麽了。你得好生孝敬著、伺候著、走動著,他們對你的人生大事和一切規劃都有著絕對的發言和插手的權利!

她又不想跟席桐稱霸天下,幹嘛非要給自己套一層枷鎖呢?

咱們公事公辦,該做的事情做好就完了!

誰知誤打誤撞,藍源此人也當真叫人捉摸不透,他竟還真就應了。

打從今兒起,她和席桐才算是以一家客棧掌權人的身份,初步跟藍源夫婦站在了同一個平面上,實現了平等對話。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確定,對方之所以在短時間內做出這樣大的轉變和讓步,是果真發自內心的承認了他們的品質,還是看中了酒精系列背後所能產生的巨大經濟利益和政治效應?

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面對這樣的人精,展鸰和席桐真的是不敢掉以輕心……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究竟結果如何,且行且看吧。

兩人說了一回,眼見著快到晌午了,就去了食堂那邊。

現在食堂和餐廳大約分為兩部分,一個是對外的客棧食堂,專供往來食客們使用;另一個是他們這些內部人員專用的,並不對外開放,隱秘性也更好。

另外,展鸰他們的新院子裏還有個小廚房,偶爾半夜三更不定點開些小竈什麽的。

兩人才剛過去,大樹就迎上前來,後頭還跟著個面生的年輕後生,“二掌櫃的,他說是受人之托,特意送東西過來的。”

那風塵仆仆的後生沖席桐略一抱拳,“席少俠,之前您的委托俺們大當家的接了,一共收羅了一車,如今都在這裏了。”

什麽東西,竟湊了一車!?展鸰茫然看過去,就見席桐眼中飛快劃過一抹喜色,先上前掀了其中一只筐子上面蓋的棉被,這才笑著沖展鸰招手,“過來瞧瞧,看可合心意麽?”

展鸰稀裏糊塗過去一看,眼睛都睜大了,“藍莓?!”

確切的說,是藍莓幹。這年月想千裏迢迢的運送新鮮水果顯然不大現實,更何況是藍莓這種嬌氣的,只怕不出幾天就爛光了。

就見那墊著薄棉被的大竹筐裏滿滿當當裝著藍到發黑的果幹,小小的一顆,卻是比現代社會的培育種小多了。

席桐先嘗了一個,點頭,“滋味兒雖然略有差別,但確實是它沒錯了。”

後世市面上風靡的水果都是不知經過多少代優選培育的,自然是個頭更大、外形更美、果皮更薄、果肉更厚、甜味更濃,比現下這些純天然的精細到不知哪兒去了。

展鸰也吃了兩顆,只覺得酸味兒頗重,纖維也多點,可十分清爽。比起後世軟糯甘甜的藍莓,這個更有嚼頭,倒也別有一番風味,算是各有千秋,一時間也說不出誰更好。

送貨的人笑道:“當初接到話兒時,大當家的還以為傳信兒的人說錯了,這些個小果子俺們那裏多得很,又酸又小,羊都不大愛吃,更何況人了。聽說有人願意花錢買,大家都高興地了不得,所以搜羅起來倒不大費事,只沒成想曬幹之後這樣小,原本堆了一院子的,如今只剩下這些了。”

同車的除了藍莓幹之外,還有另一種紅色的,酷似樹莓的小果幹,也是酸酸的,卻還有些別的味道,也很可口。

展鸰歡喜的不得了,看的停不下來,抓著席桐笑道:“我當初不過提了一嘴,你竟一直記著!”

這都快過去一年了!難為他還真上心了。

席桐正色道:“既然你想要,自然要想法子弄了來的。”

玉米之類需要漂洋過海的暫時沒用法子,可這些本國就有的東西卻有何難?

展鸰高興壞了,圍著馬車看了又看,又請來人進去吃茶歇息,那人笑道:“不瞞掌櫃的,馬上就進臘月了,風雪交加,往北的路更不好走,小人還想盡早回去過年呢!”

這倒是。

席桐就額外給了他個紅封,又道:“替我跟你們大當家的道謝,只說來年再原樣替我預備著,若有什麽難處,也只管說。”

那人應了,又幫著卸車。

出門在外不容易,這千裏迢迢的,還指不定得露宿多少回呢!展鸰就打發人去拿了些風幹雞鴨、臘肉香腸、豆腐乳什麽的給他裝上,“都是現成的,若是不趕趟,這些個肉幹伸手抓著就能下嘴。”

那人連忙推辭不肯受,非要給錢,“一碼歸一碼,俺這一趟也不是白走的,該拿的銀子席少俠一早結清了的,都在裏頭了,如今怎好白要你們的東西,萬萬使不得!”

他堅持不肯,只說還想要些幹糧、白米、豆面,展鸰只好一並算錢給他,又撅了零頭,這才罷了。

送貨的人也是來去匆匆,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就重新上路,不多時身影就徹底消失在細雪滿天的朦朧之中。

展鸰又去庫房看了一回,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富豪!

這麽多果幹,得吃到猴年馬月去啊!不光自己的零嘴兒有了,回頭完全可以泡發之後做果醬嘛,什麽蛋糕冰淇淋的,統統澆上、抹上!

“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展鸰狠狠親了席桐一口,由衷感慨道。

席桐給她撲了個趔趄,可還是本能的伸出胳膊圈住了,啼笑皆非道:“咱們認識這麽久了,你可很少這麽激動,是喜歡我啊,還是喜歡果幹兒?”

“都喜歡!”展鸰斬釘截鐵的說,“喜歡事事把我放在心上,連個果幹兒都上天入地替我找的你!”

兩人正深情款款的對視呢,外頭大樹又硬著頭皮來敲門了,“掌櫃的,二掌櫃的,又來人了,說是北望府劉家的人,拉了好幾車東西呢!”

老天爺,兩個掌櫃的咋交際這樣廣?簡直天南海北都有認識的人!前兒專往東邊沿海一帶跑的趙老三還來送了好幾筐什麽海帶、魚鱉蝦蟹的,如今還腥氣著……

北望府劉家?兩人略一沈思,異口同聲道:“那個私奔的劉小姐!”

之前一家客棧不是曾來過一對兒傻鴛鴦麽,後來被展鸰想法兒引了小姑娘的父母前來捉個正著,當時場面一度十分之激烈,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兩人又重新穿好了大羽絨服出去,見來人果然是曾跟著劉老爺和劉太太一同來過一家客棧的熟臉兒。

那人估計也是得了囑咐,見了他們不免十分恭敬,插著手,滿臉堆笑的道:“問兩位掌櫃的好!自打上次分別,我們老爺太太都十分惦記,又不住地念您的好兒……之前您提過的事兒,老爺太太也都記在心裏,不等家去就現在路上打發人去找了,倒也沒白費功夫,如今略有成效,先織了兩卷料子過來,頗為細膩柔韌,卻不知是否能入了您的眼。另有幾樣自家產的吃食用具的,還望笑納,權當個意思罷了。”

難不成還真叫他們弄出羊絨來了?

兩人忙過去看,就見車上果然有兩個油布包了幾層的大卷,拆開一瞧,正是淺灰和白色兩種料子,觸手細膩柔嫩,竟真有了幾分後世羊絨的意思!

見他們面露驚喜之色,來人也跟著松了口氣,又笑道:“老爺和太太專門挑了廠房裏最精細的幾名工人做的,可還成麽?”

“竟比我想象的還好呢!”展鸰感慨道,“到是叫你們老爺太太費心了。”

那人就謙虛道:“太太還說不夠好,說若非趕著送年禮,必要將它們做的綢緞一般細滑才敢拿出來呢!如今還在叫人繼續琢磨,想必會越來越好。”

“多謝多謝!”展鸰喜不自勝。

大約是工藝局限,這些料子特別厚實,難免也有點兒刺撓,雖然不好做最貼身的衣裳,但用來做披肩、做大衣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展鸰想了下,碰了碰席桐,笑道:“回頭天氣略暖和些就給你設計個連帽大鬥篷!”

她老公這樣帥,回頭羊絨大鬥篷一穿,走起來必然氣勢逼人,那得多好看啊!

席桐也笑,“做個情侶的。”

“成!”

除了尚且不大成熟的羊絨之外,還有許多劉家商號引以為豪的風幹羊腿、羊肉脯、羊奶酪、羊皮、羊毛氈,尤其是羊毛氈和羊皮,前者工藝已經十分完善,不管是織造的形狀、花紋還是顏色,都大氣穩重,又因北望府地處邊陲,民風彪悍淳樸,多以色彩濃烈的塞外場景為主,看著就叫人心神激蕩,或鋪或掛都是上上之選!

而那羊皮更是絕了,揉的瑩潤有光十分細膩,入手後便如同捧著一團膏脂,簡直叫人不舍得放開!

這絕對是展鸰前世今生碰過的最細膩柔嫩的一塊皮子了!

來人也十分驕傲的道:“這是咱家如今最上等的一類,做鞋、做襖子,什麽都好,最養人的。”

展鸰和席桐都說是。

這樣好的皮子,就是做貼身內衣也成啊!

做,必須得做,什麽鞋帽襖子小外套的,統統做起來!

劉家豪富,行事本就大方,更何況一家客棧相當於救了自己的女兒,送禮越發不管不顧,那麽老些東西直接堆滿了整整一間庫房!

展鸰叫來人坐下吃茶,又問他家中情況。

“老爺太太都好,畢竟還有大爺、二爺和大姑娘寬慰,”那人意會,“老爺說了,請兩位掌櫃的不必擔心,奸人如今且在采石場挖石頭呢,小姐受了驚嚇,早已主動請去庵內住著,也順便給家人祈福。”

主動不主動的,大家心裏都清楚,至於祈福什麽的,那就更指望不上了。

北望府距離此地十分遙遠,快馬加鞭也得兩個月,左右是得在路上過年了,那人倒也不著急走,非常從善如流的在一家客棧住了一夜,美美品嘗了許多特色美食,走的時候也帶了酒精和冰火兩重天。

若說才剛那一大車果幹兒讓展鸰覺得是富豪,那麽現在這位富豪儼然已經沖出沂源府,整個大慶朝都快裝不下了!

瞧瞧,她多富有啊!

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爬的,南邊的、北邊的、東邊的特產,還有西邊的駿馬,哦,還有關外特產的猛漢一對……如今她手裏真是什麽都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剛好看到昨天有讀者說,我就統一講一下哈,這一篇呢,本來的設定就不是劇情流啦,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過過小日子,沒什麽太多陰謀詭計啥的。說得不好聽一點兒,基本上就沒劇情啊!

原本也是為了圓我自己的一個夢:現實生活太累,我一直都幻想自己能有一個小說裏的那種空間,種什麽長什麽,還有各種山珍海味啥的……嘶溜口水咳咳。或者說自己有特別多錢,也不用上班,不用思考前途未來如何,就是去找個風景秀美的地方隱居!自己種種菜,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幹嘛幹嘛,反正就是痛痛快快享受生活,一切現實的煩擾與我無關&……

可想的挺好,實現起來太難了,我忍不住,就先自己虛構了這麽一個夢。也希望看的你們能在每天的幾分鐘裏暫時忘卻生活的壓力和煩惱,將自己帶入進去,哪怕獲得片刻安寧和溫暖,我也就很高興啦!

能堅持到這裏的你們真的是真愛了!非常感謝。不喜歡這種風格和類型的朋友們也不要緊啦,下一本《花開荼蘼》是劇情流,絕對的劇情流,幾乎一天不搞事就難受的那種!這篇結束後就是那個啦,希望自己能夠寫好,畢竟通篇劇情流的模式我也是蠻有壓力,而且那個框架忒大了……算是個挑戰吧!

麽麽噠,愛你們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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