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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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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年前。

清河在千萬人的註視下,被鎖住手腳投到冰清泉裏,晶鏈一入泉中自動融入泉水四周的石壁裏,只留出一丈的餘地容她活動,連頭都無法露在水面上。縱然有寶戩的靈氣護體,當整個人浸入水中時那寒冷還是令她覺得刺骨。

見她依然笑容滿面,穹薇長嘆一聲,一言不發率先回山。

清河終於受到重罰,看客們懷著各種覆雜的心態陸續離開。有的欣喜不已,有的心痛如絞。

淺玉上君暗中傳音道:“清河,你別怪天君。一則,非如此不能平息民憤;其次,這冰清泉水雖冷,卻有洗髓換質之功,你若能熬過,將來必有益處!”

清河笑著回道:“我怎會怪天君?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淺玉又道:“本君會在極天淵上設下禁制,並留人看守,每年年中日容人探視!清河,你。。。。。。好字為之!”說罷禦空而去。

陵關捶胸頓足,恨恨離去。重芒呆呆站著,簡直不忍看冰清泉中的清河,那些當日在禦法大陣中曾和清河同路的女弟子無不掩面而泣,就連冷靜自持的攬月也眼眶發紅。

清河在水下擡頭看他們,努力笑得開懷,連連搖手示意他們快走。

蘭端猛然躍入泉中,立在清河面前,黯然傳音道:“對不起,我沒能查出五齒叉是誰的!”其實就算查出也不能改變什麽。

清河暗想你不恨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裏需要對我抱歉?她當時請蘭端去查不過是擔心他跟著自己,從來不抱什麽希望。此時無話可說,只好微笑而對。

蘭端看了她一會兒,自泉中沖天而起,飛回靈心葉山。

攬辰強忍難過,傳音清河道:“清河,我會在極天淵一直守著你!”

淺玉上君命他帶著重芒、夜筱、尋丹三人留下,與其說是看守不如說是保護。最後看了她一眼,沿著陡峭的山崖一步步往上走,重芒等人心情沈重的跟上。他們可以使用各種術法一步到達極天淵頂上,但沒人願意用,似乎只有這樣艱難的行走,才能稍微讓痛意減輕。

等他們也離開,極天淵裏只剩盤古十人。春嬌夏涼兩人抱頭痛哭,不願去看泉中的清河;風娘和電母一左一右扶著女媧,淚眼相對,女媧一眼不錯的看著水中的清河,面容恬淡;夏火手中不斷變出火球,一個接一個的砸在四周;冥言和冬寒低著頭隨便坐著,不願別人看到眼中的淚意;雷公眉頭緊鎖,雷公看著冰清泉中的清河一言不發;盤古捏緊拳頭,用力閉目。

許久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壓抑而沈痛。

女媧在一片沈默中開口,疑惑道:“你們,怎麽了?”

風娘和電母看著她流淚不止。女媧想了想道:“因為清河?不要難過,這裏很好。”

說著掙開她們的攙扶,來到泉邊,低頭微笑看向清河。兩張截然不同的臉龐,微笑起來一樣美麗,隔著一層水波看去說不出的相似。兩人同時伸手,女媧撲進泉中,蟒尾一搖潛了下去,在水中她身形靈活,蟒尾翻浮,看起來愜意無比。

幾名女子大驚,就要下去拉她上來。盤古止住,道:“隨她去罷!”

夏火痛苦叫道:“我們就這樣看著什麽都不做?”

盤古沈聲道:“雷公、雨師、電母、春嬌、冥言!你們五人留在極天淵中,其他師弟師妹和我出去想辦法!一年一換!”

他留戀的看了一眼女媧,道:“走!”

女媧感覺到他的視線,浮上水面,面容愉悅地道:“我喜歡這裏。”

盤古勉強微笑。

一年一年就這樣過了下去,他們十個人輪流在極天淵中陪伴清河女媧,每年年中輪換時,回來的沮喪出去的飽含希望。他們越來越沈默,卻不敢將失望表露出來,在她們面前強顏歡笑。

幸許因為半身為蟒,女媧是真的喜歡這兒,大半時間都在泉水中渡過,靈力雖還是微弱,肉身卻經了冰清泉水的洗滌變得異常強橫,這是唯一的好事。她的師父汲尤自感在靈心葉山時沒能幫上忙反而添了亂,在她面前不覺矮了半截,不敢強迫她回風南山,過一段時間來一次極天淵授她法術,進展甚微。

來看清河的人不是很多。狐山映、蘭端、攬月、陵關、岑靈寶、趙湘離、神王神後等人卻是每年都到的,雲隨風等人也隔上幾年來一次,就連寶瑯都來過六次。一開始所有人都安慰她寶戩去找證據了,過不了幾年就能救她出去。

漸漸的再也沒人在她面前提起寶戩。

幾年前淺玉上君突然來傳了她一套旭日心法,叫她日日修煉不可懈怠。清河照辦,除了修煉她也無事可做。其實她不覺得自己在受罪,開始的那幾年的確很難受,習慣後也就平常了。冰清泉水依然冰冷,這種冰冷現在似乎成了她的一部分。

水下很安靜,好像回到最初有靈識的時候,她喜歡閉上眼睛入定冥想,不知不覺中心修上了一個境界。

而在旁人看來,她越來越不愛動,靜靜靠在石壁上的時候如同天生長在那裏的。

女媧伸手過來將飄到清河臉上的發絲撫開。她理解不了盤古雷公等人為什麽一日比一日痛苦,她覺得這樣很好,清河在身邊,他們也在身邊。為什麽非要想著出去?人在哪裏會有什麽不同?

泉邊雷公看著姐妹倆輕嘆道:“已經九十二年了,大師兄還沒有下定決心麽?”

雨師遲疑道:“真的要如此麽?那這九十二年,豈不是白熬了!”

電母急道:“你忍心看她們永遠這樣?”

春嬌附和道:“非走不可了!再不走她們快要變成冰塊了!”

冥言面無表情地道:“重點是,清河願意逃走麽?”

此話一出,其餘四人都沈默了。

晶鏈從來只是一種象征,以其說是刑具不如說是靈心葉山贈予的另類法器,只要清河願意,她隨時可以扯開晶鏈出來。守著極天淵的攬辰等人恐怕更巴望她逃走,已經不只一次暗示過。

每次清河都微笑著說要等寶戩來接她。

春嬌低聲道:“我去看看那邊的花果結了沒有,清河喜歡吃。”眾人都知道她只是想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大哭。

向上行了約百丈,確定沒人能看到她,春嬌抱著旁邊的石頭大聲哭泣,邊哭邊用力捶著石頭,滿心的怨憤不知該怪誰。

正哭得暢快,忽聽有人道:“春嬌姐?”

春嬌猛然回頭看著那人,又驚又喜,末了卻一掌打向他,叫道:“這麽多年你去了哪裏?你可知清河在泉中日夜受冰寒之苦?你好狠的心!怎麽忍心九十二年不見清河?”

寶戩晃了晃身子,一躍而起苦笑道:“一言難盡!先去看清河!”

他要立即見到清河,再也不耽擱!之前若不是忐忑了一下,又怎會被人一掌打暈?早已見到她了!

春嬌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剛才是半躺在石頭上的,石上還有血跡,急道:“你怎麽了?”

寶戩向下疾行,頭也不回地道:“被人偷襲的,吐了口血,沒事!”就要見到清河,他哪還管偷襲不偷襲?

春嬌追著他飛下去,心裏松了口氣。清河自入泉中總是在微笑,那是她給所有人的安慰。她不知道,她越笑得開心,他們就越難過。寶戩終於來了!清河的刑期也到了罷?!

寶戩如一陣風從雷公等人面前吹過,撲通一聲躍入泉中。

四人呆了呆,電母揉揉眼睛道:“我沒看錯吧?”

冰清泉中清河猛然睜開眼睛,二哥就在咫尺之遙!二人目光相會,傳遞著無限的思念與喜悅!清河喜出望外,掙開晶鏈投入他懷裏,緊緊的抱住!再也不願放開!

寶戩用力抱著清河,似要把她融進自己身體裏。

不知過了多久,冥言丟了顆石頭到水裏,激起微小漣漪。雷公咳嗽一聲,道:“你們可以上來了吧?”

寶戩一驚,才發現女媧就在離得極近的地方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和清河,不由俊臉微紅,輕輕松開清河,卻還是不舍得松手,一手抱著清河,一手拉著女媧浮上水面。

泉邊五人全都盯著他們,電母和春嬌偷笑臉紅,清河完全沒有羞澀之感,大喜道:“你們看,二哥來了!我就知道,二哥一定會來的!我早就知道!”

哥哥姐姐們刻意不提起寶戩,似是怕她傷心,清河在心中暗暗發笑。她還在這裏,二哥怎麽會有事呢?九十二年沒來,肯定是因為查到了要緊的東西!二哥從沒讓她失望過,或者說,她從不對二哥失望。

寶戩,是清河的信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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