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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鐵官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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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郭瑾照例去太師府應卯打卡,待與眾幕僚議事完畢,方欣然踏步而出。還未行至門口, 便聽有人自身後喚道:“郭郎留步!”

郭瑾疑惑回身,瞧著身後那位年近四十的官服男子,腦中緩慢爬上一個名字——鄭泰, 鄭公業。

鄭泰此人本無意於官場,奈何董卓專政,竟將他強征而來, 不久後的將來此人還會和荀攸一起密謀誅董,雖則事敗, 但氣節可嘉。

郭瑾攏袖而揖, “原是鄭議郎”。

鄭泰也不客氣, 直接趨步上前,躬身回禮道:“今夜荀公設宴, 郭郎若是得空,不若你我並何公三人一道赴會?”

荀公?何公?

郭瑾想了想, 長安城中能稱作荀公的,估計只有荀彧的叔父荀爽了。而這位何公,估摸著便是那位連董卓征辟都敢托疾不就的何颙, 何伯求。

想著人家這都是名士清流局,自己雖然與荀爽相熟,但自從“抱上”董卓的大腿後, 荀攸與荀爽便與自己相交甚少了,少到荀彧好心勸誡自己,都是偷偷背著叔父跑來的。

郭瑾未免有些心酸,替荀彧, 也替自己。

如此想著,秉持著影後的敬業精神,郭瑾憾然長揖道:“瑾雖心向往之,然家中親友將至,恐不能及,還望鄭議郎莫怪。”

言外之意,對方拒絕了您的組隊申請。

鄭泰嗤笑出聲,當著郭瑾的面便道出一句“果然”,話罷也不同她道別,只拂袖揚長而去。

郭瑾:“……”

被鄙棄的第n天,心情毫無波瀾。

郭瑾默默拍拍隨身的鞶囊,感受到銅塊沈甸甸的分量,覆又靜下心來只身前往鐵官之所。

所謂鐵官,是中國秦漢時期負責冶煉事業的特色機構,管理冶煉、鑄造及貿易諸事。關於當時的冶煉水平,西漢時期尚以塊鐵滲碳法為主,漢代還有坩堝煉鋼法,發展至魏晉南北朝時還有“鑄鐵脫碳鋼”等等。

郭瑾乘上車架,掉頭向東而去。鐵官設於城東一隅,附近有條僅供鐵官使用的水渠。郭瑾下馬而行,沿水直上,不過幾百步,便瞧見一處不算打眼的官署。

仆一進門,郭瑾便被眼前堆積成山的鐵礦石吸引了視線,水源不遠處,恰有一具兩人高的冶鐵高爐,赤.裸著臂膀的工匠正揮汗如雨,辛勤地向爐中添置灼紅的炭火。

郭瑾叫停一位正躬身清掃爐渣的學童,見對方天真回望,郭瑾忙自我介紹一番,並聲稱是要拜謁鐵官丞。

對方聽聞她的身份後,神色中竟有幾分猶疑不決,片晌,在郭瑾布靈布靈的註視下,埋頭碎步進門請示。

郭瑾保持著挺若松柏的站姿,見不遠處一位銅印黃綬的老者步履踉蹌地迎出門來,郭瑾並袖長揖,從容問候道:“晚輩郭瑾,拜見鐵官丞。”

鐵官丞受寵若驚,詫異驚呼道:“老朽眼拙,不料竟是曾經名盛雒陽的造紙郭郎?”

郭瑾:“……”

好吧,她承認比起田間郭郎,這個稱呼似乎也算升級了?

郭瑾羞愧而嘆:“不過照搬前人之經,先生謬讚矣。”

鐵官丞心中微訝。

早便聽聞陽翟郭氏慣出奇才,這位郭家小郎更是通古曉今、奇思倍出,可就是這樣人人稱讚的後起之才,偏偏與狼為伍,同那無惡不作的董卓同流合汙。

他本以為對方定也是個趨炎附勢之人,可親眼所見之後,卻又覺傳聞太不真切,仿佛只是道聽途說而來,並未加以印證。

眼前人本是清風朗月般的存在,比起助紂為虐的庸徒,倒更像是一縷春風。

春風過野,心曠神怡。

鐵官丞回神笑笑,忙邀請郭瑾入府詳談。與鐵官丞對坐而望,郭瑾掏出揣了一路的銅塊,伸手遞到對方跟前,“先生以為,此物何如?”

鐵官丞端詳片刻,“華而不澀、圓潤生輝,雖非鐵官所造,卻也算得中上之品。”

郭瑾拿回銅塊,進而起身行至窗邊,見對方好奇凝神來瞧,郭瑾將銅塊對準熱烈的陽光,光影瞬間折射而出,郭瑾微微調整比例,鐵官丞便已被這眩目不可直視的光芒晃得頭昏,忙擡袖遮擋。

“郭郎何意?”

郭瑾收起銅塊,跽坐回原來的座席,“先生方才可能看清光下之物?”

鐵官丞若有所思:“難矣。”

郭瑾再笑:“若以此物打制鐵甲……”

話尾留白,給足對方想象的空間。

制甲?鐵官丞如獲至寶:“妙哉!”

見對方認同了自己的觀點,郭瑾再接再厲道:“瑾鬥膽煩請鐵官丞,按照胸背各有一片此類銅護的樣式,打造一具護身鐵甲。”

本以為要費些口舌,熟料對方竟應得幹脆:“此乃鐵官分內之職,可嘆郭郎心思奇巧,老朽不才,恐難及也。”

郭瑾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虛,然後便腆著面皮收下對方的讚許:“如此,便勞煩鐵官丞了。”

事定而出,郭瑾告別離去,待眼前的白衣少年徹底沒了蹤影,年過半百的鐵官丞卻瞬時黑下臉來,挑眉冷笑一聲。

任這少年天命奇才,卻奈何甘為董賊鷹犬。非我族類,其心當誅。

·

午後吃過茶食,荀彧便攜妻一道向郭瑾拜別。

郭瑾雖是不舍,仍舊兢兢業業備好車馬,與郭嘉共同動身,將兩人送至東城郊外。

唐谙的嘴角有些下墜,神色頗為沮喪,因此當她淒淒切切地握住郭瑾的雙手時,郭瑾一時不察,竟忘記將手指盡快抽回。

唐谙抹了抹並沒有一滴的眼淚,悵然拜別道:“今此一別,郭郎珍重。”

郭瑾瞇眼笑笑,心中揣度著如何才能禮貌而又不失風度地撇開對方雙手,腦中卻驀地靈光一閃。她突然就覺得,這個唐谙好像並不僅僅是“花癡”這般簡單。

她的性情,乃至脾氣原則,都有一股難言的熟悉感。

似乎……

似乎自己與唐谙本就來自同一個時代?

細思極恐,郭瑾不想再深究下去,眨眼間唐谙便飛奔至兄長跟前。郭瑾無奈笑笑,許是終於得到獨處的空隙,荀彧行至郭瑾跟前,他的眸子裏清清明明,早已不見了昨夜的隱晦深意。

郭瑾想著,他終究還是放下了。

拍拍對方的肩膀,見荀彧笑得有些疲乏,甚至還有幾分頹唐,郭瑾於心不忍,覆關心一句:“文若兄可是病了?”

荀彧想一想,只道:“無礙。”

他本心疾。

心疾,無醫。

不過幸好都過去了,他找到了自己的“良藥”,而阿瑾的心也早已不在他這裏。

又或許,從未在他身上停留過。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黃粱美夢,僅此而已。

郭瑾聞聲,只斟酌著斂衽祝別:“只願前途無限,後會有期!”

荀彧偏頭一笑,聲音中盡是篤定:“會的”。

你我會在峰頂重遇。

……

荀彧夫妻離去後,郭瑾便同郭嘉一起踏上了回程的車架。

車內僅有她二人為伴,郭嘉的視線飄忽不定,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在觀望她背後湛藍無際的澄空。

郭瑾直直盯著對方端看,兄長此刻同往日大不相同,明明是那般閑散自在的性子,如今只是被她瞧著,便已滿面紅潤,睫毛輕輕顫動,不知是在害羞些什麽,就連白皙似雪的脖頸頃刻間都已染上寸寸薄紅。

郭瑾擔心地挪坐過去,手指體貼搭上對方的額頭。

很燙,就跟被滾水灼過一般,就連郭瑾的手指都跟著顫抖發熱。

郭瑾掰過對方的肩膀,誠懇詢問道:“兄長可是染了風寒?”

見她一臉天真地凝著自己,郭嘉顯然一頓,本是滾燙熱烈的心臟霎時間如被冰雪覆蓋。

郭瑾見他楞怔不語,不由折身貼心拿過自己隨身的氈毯,仔細為他披在肩頭,繼續關懷道:“兄長若是病了,便早些就醫,莫要拖著。”

郭嘉徹底失了言語。

他想過一百種阿瑾醒來後對於昨夜情形的反應,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竟選擇了死不認賬。

不知她是真忘了,還是故意裝傻充楞。

郭瑾功成身退,端端坐回原位。表面上一派風雅自在,感受到對方的火熱視線後,內心卻是如擂鼓般狂跳不斷。

她的腦中全是昨夜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暧昧場景,兄長就那般強勢地將自己扣在榻上,不許她逃避半分,聲音卻是迷人的蠱惑。

他問:“阿瑾喜歡我?”

這樣羞恥的問題,他問的出,郭瑾可答不出。

所以郭瑾在被酒精蒙蔽大腦的前提下,仍不忘忿忿然推搡著對方的懷抱,決不能繳械投降,任他進一步為所欲為。

郭嘉見她鬧了脾氣,手上的力道不減,聲音卻溫柔地近乎掐出水來,“阿瑾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如此情態,似乎郭瑾不答,他能堅持到天荒地老。

郭瑾被他纏地煩躁,只小聲嘟囔一句:“喜歡又如何?”

郭嘉聞聲,唇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只見他猛然低頭,鼻尖將將與郭瑾相抵,兩人唇瓣之間的距離,只剩毫末。

本欲直接傾身而吻的動作卻猛然停滯。不知想到了什麽,郭嘉微微屏住呼吸,就這般直直凝視著郭瑾。

郭瑾被他撩撥的混亂不堪,心中瘙癢難耐,見對方遲遲不肯動作,只輕輕嘟嘴,主動貼上郭嘉紅潤欲滴的雙唇。

很舒服。

郭瑾滿足地想,冰冰涼涼、軟軟糯糯,讓人忍不住都想咬上一口。

如此想著,某位女流氓便當真如此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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