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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囚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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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強申辯道:“我,我……又沒有……”

江愛真卻說:“我又沒說你有什麽?”

伊莎貝娜驚奇地盯著那頭奶牛:“看這頭牛怎麽這麽眼熟?好象在那兒見過?可又不象……”

張天強對江愛真道:“人家是沖那個牛來的,你少發酸行了吧?”

伊莎貝娜看了看他們:“喔,是不是你美麗的妻子吃醋了?你告訴她,我很想再吃你的豆腐,所以特地來找你的。不過這牛……”

使女結結巴巴的翻譯和手勢惹得大家笑彎了腰。而張天強怕伊莎貝娜認出那頭奶牛,千方百計想把伊莎貝娜往屋子裏面引。

“天爺,你可千萬不能說要吃我的豆腐!我們客家人說你要吃我的豆腐,就是那個意思……”

“那個……是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那個……是什麽意思?”

張天強急得有口難辯:“就是那個……那個,反正就是說不清楚了的意圖!”

江愛真吃醋了:“少跟我耍貧嘴!”

張天強楞在當場。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天公不作美,竟突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這下可嚇壞了張天強。

大家趕緊往屋子裏跑來躲雨,而張天強這下可慌了神——一旦墨水塗染的奶牛原形畢露,那就糟了。於是他趕緊拿了幾件蓑衣等遮雨物品,將那頭奶牛蓋的蓋,裹的裹,又將一頂鬥笠戴在奶牛頭上,怕在大雨中奶牛身份的暴露。

雨過天晴,艷陽高照。張天強終於蒙混過關了,心裏卻不知道伊莎貝娜到底看出了破綻沒有。

“哈哈哈……”江愛真看著張天強的所作所為也樂了。

伊莎貝娜十分不解道:“天強張,你這是……”

玉山下的卑南族村社酋長家,隨處可見原始的生存狀態和古樸的本地工藝。

蔥郁茂密的山林中,羅光覆、張天強帶著隨從,挑著好幾擔《百家姓》、《三字經》、《幼學瓊林》、《萬年歷通書》、《唐詩三百首》等雕版拓印書藉,來到村裏給村民們送書。

酋長迎出來說:“真是太多謝了!我都這麽老了,還真的沒見過一本我們臺灣人自己印刷出版的書啊,稀罕、稀罕!過去時,都是從大.陸那邊運過來。這個《萬年歷通書》家家戶戶時時都要用的,多好;還有這個《三字經》、《百家姓》多適用?現在全村到處都是荷蘭人的書,你看——荷蘭教、荷蘭畫、荷蘭書……多得打架。天天逼我們上課學荷蘭話、信荷蘭教,我要再學不會荷蘭話,這條老命也就難保了。”

羅光覆憤怒道:“咱們明明是中國人,為什麽不能說中國話?信中國的教?它紅毛番算個鳥球?它這一招狠那,不僅僅想奪咱們中國的地,更是想占了咱們的心哪!”

張天強則說:“不過也不是所有的荷蘭人都是壞蛋。比如鮑比肯、揆九以及伊莎貝娜還是很友善的。

酋長卻不以為然:“但是荷蘭人的人頭稅年年都在漲,甚至連捕獵器也要課稅得利,盤剝得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

“嗨!這些荷蘭人……

來妹匆匆進屋:“爹,快點快點,那個最壞的傳教士範布練又帶了好多荷蘭兵來了,說是又要將一片向陽的肥田圈給他們。”

酋長罵道:“放他麽的屁。欺人太甚,他還想占地?”

羅光覆也說:“走,我們看看去。”

酋長帶領大家來到自己那棟幹欄式木屋的大門外,看到低窪的村地裏,眾村人漸漸雲集過來,在他們前面,範布練傳教士領著一隊荷蘭兵向自已走來。

範布練上前道:“酋長,對不起了,我們想再借一塊地用來放養奶牛。”

來妹擺擺手:“你們都借了好多地方了,借了又不還,你以為是老虎借豬啊?現在又想再借?不給,不給!”

酋長指責道:“當初你們荷蘭人剛來臺灣,央求我們借給你們一塊牛皮大的地方立身就可以,為何現在卻又到處圈地?”

羅光覆:“過去借的還了嗎?我們中國有句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你老借不還,我們還會上當?”

範布練故作禮貌:“就借一小塊,小小的一小塊。”

張天強笑了:“又是借一張牛皮大的地方?”

範布練忙點頭:“對,對,對。借一張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

來妹擺擺手:“不行!”

張天強與酋長、羅光覆等耳語商量拆穿荷蘭人詭計的辦法。酋長迎上去,雖然已經心知肚明,故意說的很糊塗:“我可以先答應你,但是你要把當初的借第一張牛皮的事再說一遍……

範布練側著耳朵:“我的,不明白?”

張天強比劃著說:“是這樣:“當初你們荷蘭人跟我們借一塊牛皮大的地方,以後又沒有再借了,怎麽會變成今天這麽大的地盤?如果能演試一遍給我們看一看,以後我們到其它村社再談借地的事就可以照著你們的樣子學了。”

範布練點點頭:“哦,是這樣。那好,你拿一張牛皮來。”

村人送上牛皮。

範布練嘰哩呱啦一陣吩咐:“大家耐心地教這些豬玀一下。你們看就這樣——”當即叫出幾個士兵,用刀把牛皮割成了一根連續的細細的線狀牛皮繩,然後用那根牛皮繩子將那塊向陽的土地圈了起來,細牛皮繩還有許多剩餘。

範布練笑道:“看明白了吧?豬玀!”

眾荷蘭兵嘴裏大叫:“豬玀!豬玀——”

大家被這種流氓行徑驚得目瞪口呆。

範布練和那些荷蘭人得意的哈哈大笑。

“大家看清楚了沒有?這就是荷蘭人的所謂‘文明’。大家再也不敢相信這荷蘭人了!”

……

每天,江愛真都在“臺灣霧閣書坊”內教那些少女技工們,教她們雕刻、拓印、裝訂以及打墨漿等工序技藝。

“都要這樣,只有一絲不茍才可能取信於人、行銷天下。懂嗎?”

眾少女們莊重地點頭稱是。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幹起來吧。”

書坊裏的生產流水線上,少女們的巧手正在飛快地勞作著——

二、三人一夥的挑書人,挑著一擔又一擔的雕版拓印書,從十字路口上分手,各自上路挑向遠方。

他們辛勞的走在山林中,走在大路上,走在田野裏。

……

但是平靜的生活沒維持多久,酋長家中,來了幾個洋人。

荷蘭傳教士範布練和他的弟弟馬蒂諾、傳教士鮑比肯,在一個當地的通事的陪同下,來找來妹的父親,要求全村加入教會,並迅速舉行表示孝忠荷蘭統治者的“歸順式”。

“什麽?‘歸順式’?不幹,不幹!”

荷蘭人們對著酋長、來妹等眾多村人揮舞著手中的幾本《三字經》等雕版書憤怒地嚷嚷。

範布練大喊著:“這是什麽知道嗎?你們現在已經是地地道道的荷蘭人了,是不可以再念、再看中國書了知道嗎?”

酋長故作沒聽見:“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你們必須把一切中國書全都交到我的手裏來。全村男女老少必需在十五日內,學會簡單交流的羅馬字、拉丁文字的讀法及寫法;必須在十五日內,舉行整個村社全體人員參加的‘歸順荷蘭王國升旗儀式’並且能夠把尤羅伯教過的早、晚‘祈禱文’、‘十誡’和基.督教教義及‘聖歌’合唱等熟練吟唱。”

來妹問道:“要是學不會呢?”

馬蒂諾在一旁說:“那就對不起了,必需要這樣比劃了一個槍斃人的動作‘砰——’”

“憑什麽?間直就是惡鬼!”

範布練沖著酋長:“你馬上通知村社全體村民到教堂集合,我有話要講!”

酋長認真說:“你嚇死我了。

範布練吼著:“快去!否則老子就給你好看的。”

酋長無奈,只好讓全體村民到教堂集合。

村中更夫沿著村中小路,一路高聲喊叫。

“大家到教堂集合——大家到教堂集合——”

範布練與馬蒂諾回去後,坐在教堂裏一直焦急地等村民們來,可是半天都沒有一個人,無奈之下便憤憤地帶上兵沖進村裏一家人中。

看見某村民甲正在教兒子讀《三字經》和《幼學瓊林》等雕版書藉,範布練很是惱火。

“你竟然在背中國的書?”

村民甲不緊不慢地說:“我小時候就是這麽背書的,太有用了。你們也是這樣背嗎?”

二個小孩正按父親的要求背《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

村民甲正在點火煮飯,因為一時找不到火引子,就撕下了荷蘭人發的書頁用來起火,恰巧被範布練撞上。

範布練一把奪過說:“你竟敢教子女讀中國的書?不讀我荷蘭的書還尤可,竟敢褻瀆我們的文化?”擡手嘭的一槍,把村民甲給打傷了。

他在這邊灌輸,而馬蒂諾則到處尋釁滋事,堵截調戲女子。

“美麗的姑娘,你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我們做做朋友?”

村姑甲罵道:“你死不要臉,走開啦!”

馬蒂諾撲上去:“為什麽要拒絕我的美意呢?我的美人——”

村姑甲喊道:“快來人哪,救命呵——”

在村民們的解救下,村姑甲方脫離了危險。

村民們向範布練投訴:“傳教士先生,你的弟弟太不象話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婦女……”

範布練不以為然:“其實這是我弟弟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你們慢慢就習慣了。”

村民們有些不滿:“你,你竟然如此縱容弟弟的流氓行為,你不覺得太過分了?”

範布練竟說:“這才是文明、進步的表現。”

村民們爭辯說:“你的姐妹如果說也是這樣被人侮辱,你還會這麽說嗎?

範布練卻說:“你喜歡被我收拾嗎?”

“你……”

另一個傳教士鮑比肯卻溫和得多,他來到“臺灣霧閣書坊”,看見張天強和江愛真印刷的那些書紙質很好,印刷清晰,而荷蘭教化用的各種教材、書籍卻要從國內或者巴達維亞運過來,便和“臺灣霧閣書坊”談印制他以土語編輯的教材。

鮑比肯說:“你們印制的這些書真的很漂亮,這麽一些小塊木板上刻字,那是真的藝術。我雖然看不全懂,但知道點意思,我理解。如果說我們也想印一批教材,你們願意幫忙嗎?”

江愛真不願答應:“幫你們紅毛番印書?太陽不會從西方出來吧?”

“愛真——張天強趕緊制止江愛真的責問。

“那道不對嗎?”江愛真看著他。

“願意。只要你給我足夠的錢,足夠的糧食,我願意做。”張天強轉頭對鮑比肯說。

“你怎麽能這樣?”江愛真不解地責問道。

……

張天強又開始給來自各村的村民們免費贈送“媽祖娘娘”像和“定光佛”古佛像。許多村民們來到張天強的住處,討要“定光佛”像和“媽祖”像。

張天強喊著:“不要搶,不要搶——每個人都有。‘媽祖娘娘’、‘定光佛古佛’都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神,我們不供奉,難道說就要聽信紅毛番的話、供奉紅毛番的神?”

村民們喊著:“好好的中國人,為什麽要信紅毛番的神?”

“我們三天二頭出海,時時都要‘媽祖娘娘’保佑,我要請一尊‘媽祖娘娘’。”

“我要請二尊,‘媽祖娘娘’和‘定光佛’古佛我都要。阿彌陀佛——今天終於請到了。”

“都有,都有。不要爭,不要爭。”

眾人卻繼續爭搶“媽祖娘娘”和“定光古佛”像。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黃豆社村中,一群村人蹲在村頭的大樹下悄悄議論著什麽。

一個村民模樣的人匆匆來到長老林長東的家中向他告密,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那個鬼鬼祟祟的人竟然就是李慶秀。

“長老,長老——”

林長東罵道:“什麽事?這麽失魂落魄的?”

李慶秀氣喘籲籲:“長老,大事不好了,村子裏又有好多人在議論你了……”

林長東看了看他:“怕什麽?嘴長在他們身子上,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緊張什麽?說!”

“他們,他們……”

“有什麽屁就放!”

“他們聚在一起悄悄議論說,只有張天強當黃豆社的華人長老才夠資格,怎麽還能讓林長東這種人幹……”

林長東不屑的笑著:“呵呵呵,就這麽個事還讓你緊張成這樣?由他們說去,我這是人家荷蘭總督親自任命、親自授予權杖的華人長老,靠他們幾張烏鴉嘴就能掀起大浪來?”

林長東的管家也說:“老爺,依我看,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天強這個酸貨迅速坐大,而且他還居然搞出種種花樣來收買人心。”

李慶秀連忙湊上來說:“什麽偷奶牛來幫大家耕地;辦雕版書坊印大量的什麽《三字經》、《四書》、《五經》以及“媽祖娘娘”像和“定光佛”古佛像等等來送給大家,什麽意思嗎?長老你看——“

林長東還是不以為然:“急什麽?性急吃不了熱豆腐。”

林長東妻子急匆匆地進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又怎麽了?”

長老妻神情緊張:“山裏今天起了怪霧,老連家的兒子、媳婦就得了瘴氣,而且還在往下傳,嚇死人了!”

林長東卻說:“好,好,好!

李慶秀看著他半晌:“這?噢,明白了。”

管家卻是不解:“老爺,這還好?”

長老妻也問:“好在那?”

“這個你們就不懂了。李慶秀你來說說看!”

“我怕說不好。”

林長東命令道:“讓你說你就說!”

“是。我看可以利用張天強將紙槽建在山中、觸動了山神這個借口,大做文章。然後再派人到處散布謠言說,瘴氣是由於張天強在玉峰山建立紙槽,冒犯了山神引起的。到時候……”

他們很快就得逞了——在他們的鼓動下,眾村民扛著家夥漸漸包圍了張天強的紙槽、書坊,一時不知所措的張天強忙和大家解釋。

“各位鄉親,各位鄉親——不要激動,不要激動!你們聽我解釋,你們聽我解釋——”

村民們罵道:“你竟敢在玉峰山的肚子裏建紙槽、書坊!”

“你觸怒了山神;擾動了瘴氣,你就是惡煞!”

“所以,你就得死!”

張天強難以分說:“鄉親們——”

李慶秀在書坊裏悄悄放進了林長東安排的人,進入紙槽堆放玉扣紙的庫房,一把火燒掉了儲存玉扣紙的庫房。

眾村民高興的喊著:“噢——山神發威了——,噢——山神發威了——”

熊熊大火一下燃遍了紙槽、書坊堆放玉扣紙的庫房,映紅了山林和天宇。

張天強一下楞住了。

臺灣黃豆社村是卑南族群和客家人雜居的大村莊。

因為這,鮑比肯與範布練在為如何勸告村民們加入“基.督教會”、舉行宣誓效忠荷蘭統治的“歸順式”問題,以及鮑比肯讓張天強印制土語教材的事情上發生了分歧——二人當著村民們的面發生了沖突。

範布練很激動:“鮑比肯,我告訴你,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是代表我們大大的荷蘭,你連勸勉方式都透著紳士做派,知道嗎?你這是向他們示弱!”

鮑比肯則不緊不慢:“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他們這些村民在還沒有正始舉行“歸順式”宣誓效忠我們之前,他們還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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