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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吃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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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城這些天打仗,好多做生意的都不敢去了,你們還敢去啊。”

“我們就是碰到兵亂,才走錯路的。”

路人指了指前方:“那你們就往前走吧,沿著這條路可以到澄海縣。”轉身離開。

休息一會,胡建禮開口了:“我們不去潮州,怎麽找得到原來和霧閣做生意的那些書商?”

“潮州那裏不是打仗嗎!我看這兵荒馬亂的,人家自身難保,也不一定顧得上我們。”

“那怎麽辦?我們的盤纏怕不夠了。”

兩人頓時有些沈默。

“我們已經到這裏,說什麽都沒用了。現在的關鍵是,我們要想想到了澄海縣該怎麽辦。”還是江愛真打破了沈默。

“這還沒到,等到了澄海縣再想怎麽辦吧!”胡建禮慢慢站起來說。

“事情不想在前頭,口渴了再來挖井,你還來得及嗎?”

胡建禮有些不耐煩:“你說那麽多大道理有什麽用!情況都在變化,就像我們本來要去潮州,但卻碰上了兵亂,你想在前面了又有什麽用?!

江愛真看出胡建禮的不耐煩,繼續說:“盤纏已經不多了,你一個大男人,本來這些事情都是你要先考慮到的,現在不考慮,你還要什麽時候考慮?”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辯了。”胡建禮擺手道,“眼前先說眼前的事情,解決眼前的問題,你不餓嗎?”

“那就走啊。”

胡建禮又坐下來說:“我累了,先歇一歇,你在附近隨便買點吃的回來。”

江愛真沒說話,站了起來走開幾步,忽然回頭道:“我去買點吃的,這裏人生地不熟,裝盤纏的包裹你要看好了。”

“知道了。”胡建禮將裝盤纏的包裹往亭子的長板上一扔,自己往板上一躺,將頭枕在包袱上。

……

少時,江愛真提著吃的東西回來。嘴裏哼著胡建禮寫的那首山歌。

“一坡過了又一坡,坡坡竹子尾拖拖;竹子低頭食露水,老妹低頭等情哥……”

唱著唱著,江愛真走進亭子,看見胡建禮睡著了。她放下吃的東西,忽然發現包裹不見了。她連忙驚慌地搖醒胡建禮。

“起來!快起來!”

“怎麽了?”胡建禮迷迷糊糊坐起來。

“包裹呢?!在哪裏?”在他面前是江愛真焦急的臉。

胡建禮往地下一看,沒有發現,趕忙在亭子周圍找起來。

“不用找了!”江愛真生氣地說:“在哪裏?你還能找得到,包裹被偷了!”

胡建禮分辯道:“我枕在頭上,沒想到睡著了……”

江愛真氣得在一邊坐下,一時間楞在當場。

“唉……”胡建禮則嘆著氣。

江愛真看著唉聲嘆氣的胡建禮,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包袱都看不住,你還能幹什麽?!”

“我……”

“現在身無分文,我看你怎麽辦!”

……

夜色降臨了,在軍需庫忙了一天,回到營地的張天強給家裏寫信,剛寫完,劉家梁和張天富正好過來看見。

“你寫的什麽?”

“出來有一段時間了,我想還是給家裏寫封信報個平安。”張天強回答。

“我看不行!”劉家梁提醒道

“怎麽不行?”張天富也問。

劉家梁四處看看,見沒有人註意,連忙俯下體,低聲道:“此舉大大不妥!我們是越獄出來的,家信一旦落入官府手中就不好辦了。要和家裏取得聯系,不能著急。”

張天強不住點頭:“幸虧家梁提醒,險些失算。”

“我們要想辦法找到可靠的人,給家裏捎個口信就可以了,不能寫信。”

張天富為難道:“人生地不熟,找個可靠的人談何容易啊!”

張天強想了想說:“這裏來往汀州、古堡的生意人很多,可以通過他們打聽消息,再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

劉家梁站起來:“江愛真要是在潮州這裏,她應該有很多熟悉的書商。如果有熟人就好了,我們還可以打聽一下愛真的消息。

張天富沈思著,突然眼前一亮:“熟人……對了,鐘永利不是到潮州來了嗎?”

張天強興奮站起:“是啊!怎麽把他給忘了!”

劉家梁對張天強:“你現在在外面跑的時間多,要多找找鐘永利。”

“好。”

“我們也可以出去找啊。”

“你我總不如天強方便,還有,那些老兵痞子已經開始刁難新兵了,現在雖然還沒有輪到我們,但我們都要格外小心。我們剛來,不要和他們硬碰硬。”劉家梁解釋說。

張天強點頭:“對,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啊。”

張天富卻不同意:“那也不能捂著鼻子吃暗虧!”

說是這麽說,第二天,問題就來了——張天富從一個營帳一角經過,正走著,一個新兵慌慌張張地跑來,看見張天富,連忙把他拉到一旁。

新兵低聲道:“哎,你不要往前走了,那些老兵痞子正在整我們這些新兵,我聽說他們正在打聽你們呢!”

張天富有些奇怪:“打聽我們幹什麽?”

“你們是三個人一起來吧?”

“是啊。怎麽了?”

新兵小聲說:“現在大家傳開了,說你們有兩個人力大無比,武藝高強,還有一個做了軍需,那些老兵好像要找你們呢。”

張天富不以為然:“那又怎麽樣?”

“我看他們不懷好意,你們還是小心點。說著,新兵往前方一個方向一指:“他們老兵領頭的叫陳統銳,就在前面那個營帳。新兵都要給他們倒酒,幫他們洗東西,替他們守衛站崗,稍有不從,便拳打腳踢。”

張天富大踏步往前走:“哼,有什麽可怕的!”

“小心點吧。”

張天富往陳統銳的營帳的方向走去。遠處劉家梁看見張天富,忙往這個方向走來

張天富走近了,大聲喝酒、嘻嘻哈哈、劃拳打碼的聲音從陳統銳的營帳傳出,他果然看見中間坐著一個人,新兵整整齊齊地在兩邊站了兩排,給老兵添酒。

張天富站在那裏,正好看見一個新兵把酒撒在了外面,被某老兵甲扇了一個耳光。那個老兵看見一個新兵居然敢站在門前,立即起身大喝:“不懂規矩的家夥,還不滾進來給爺們倒酒!”

張天富沒有理他,輕蔑地看著。

老兵甲大怒,沖上來就是一巴掌,被張天富輕易抓住:“仗勢欺人的家夥!”

有認出張天富的人,朝在居中而坐的陳統銳耳邊悄悄耳語。陳統銳冷眼看著。

老兵甲掙脫不開,面紅耳赤。許多老兵痞子已經沖了上去。張天富被眾多老兵痞圍攻,他打倒了幾個人,但怎奈雙拳難敵四手。老兵甲在一旁叫嚷:“大家給他點顏色瞧瞧!

此時劉家梁來到帳外,看見張天富被老兵痞圍攻,他觀察了一下形勢,只見陳統銳坐在中間冷眼旁觀,立刻喝道:“大家住手!”

沒人理他。他疾步上前,一把將那個在一旁叫嚷的老兵甲舉了起來,並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眾人都停了下來。老兵甲在上面亂叫:“你快放我下來。”

劉家梁將他放了下來,一抱拳道:“多有得罪!”然後又抱拳環揖,“諸位!我兄弟二人多有得罪,還望大家見諒!”

眾老兵痞不由分說,將二人圍了起來。陳統銳忽然一揮手:“讓他們走!”

劉家梁一抱拳,拉了張天富出來。陳統銳冷冷地看著走帳外的劉家梁二人。

老兵甲忙上前,氣不打一處來:“大哥為什麽要放他們走?

陳統銳看看他說:“這兩人身手不錯,況且聽說他們是三個人,還有一個人一來就做了軍需,他們什麽來路我們還不清楚。”

“那我們也不用怕他們三個啊!”這是另一個老兵乙。

“是啊!”

陳統銳連忙擡手:“不!近來碼頭的事情大家要小心一點。”

“碼頭那裏誰敢太歲頭上動土!”

“小心一點!這幾個人我看不是一般人,不要大意失荊州!”

老兵乙上前詢問:“大哥,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你們要註意那個新來的軍需。”

“大哥,我們知道了!”

張萬山來到劉家梁家,看見劉家盛正光著上身練習石鎖,招呼道:“家盛,在練武啊?

“叔!”劉家盛放下石鎖,轉過身,

“我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張萬山道。

劉母聽見,從內裏走出來,“萬山,什麽事情?”

“霧閣書坊現在重新開工了,我看讓家盛到半天崠紙槽幫我的忙吧。”

“霧閣開工啦?”劉母有些驚奇。

“是啊。家梁這幾個孩子不在,我就想和家盛先把紙槽做起來再說。”

劉母先是高興,接著擔憂道:“那好啊。唉,家梁這幾個孩子現在不知道在哪裏!他們要越跑越遠,該怎麽辦啊!”

“娘,他們有三個人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大家都開始忙碌張羅了——這邊,在霧閣書坊雕刻工房的黃少芳,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另一間屋裏,江母和江雲鶴走過打墨工房,工人正在巨大的墨池旁調墨,正好丘雅娟從裏面走出。

“雅娟啊,真要謝謝你來霧閣幫忙。”

“嬸,我這不是又有事情做了嘛。”

走了一陣,穿過幾個工房,江母和江雲鶴兩人看見,因為各種變故停下來的霧閣書坊又開始熱鬧起來,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這邊,在清軍軍資供應營帳,張天強在兵丁的帶領下打點軍需物資,穿行在一堆堆的盔甲、皮革、倭刀等

張天強案桌旁堆著高高的賬簿,他不斷用小算盤敲打著,一會兒,他感到了什麽不對,於是轉頭問另一個兵丁:“這些倭刀、盔甲、皮革都是從同一個商人那裏買的嗎?”

“是啊。”

“這些倭刀、盔甲、皮革買進的價錢和實際所付的銀兩為什麽不一樣?怎麽賬本裏所記的價錢要比實際的價錢高得多?”

“這……我不知道。你——剛來不清楚情況,歷來如此。”

張天強有些疑惑:“歷來如此?這不是很不正常嗎?

“這些事情不是我們應該管的。”

張天強更疑惑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說,你少問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

“這些倭刀不就是那些倭寇造的嗎?”他看著這兵丁。

“那又怎麽了?”

“小時候就聽說那些倭寇無惡不作,你難道不知道?”

“知道又怎麽樣?倭刀也是兵器啊。”兵丁轉身就走,“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走了。”

張天強一把拽住他:“你一定知道怎麽回事!價格這麽高,與實際並不符,難道沒有問題嗎?”

兵丁掙.紮著:“我說你是吃飽了撐著?”

“既然叫我管軍需,我當然要問清楚。”

兵丁急了:“你別問我啊!誰讓你做的軍需,你就問誰去啊!”

張天強正色道:“如果有不法商人勾結倭寇,不是白讓他們賺了黑心錢嗎?”

“你管得了那麽多?!我們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張天強不依不饒:“你說,哪些是該做的,哪些是不該做的?”

“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該做的就做,不該做的就不做!這又不是你家,你管那麽多幹嘛?!我勸你,這種事情你還是少管!”說完兵丁一甩身就走了。

張天強楞在當場,他越發覺得有問題,立刻離開營帳,來到游擊黎盅粟營帳外。

但守營兵丁告訴他,黎大人帶人有事出城,這些日子不在,張天強只好默默往回走。

他還是不放棄,又來到潮州碼頭,清兵正來來往往搬運著盔甲、皮革、倭刀等軍需物質在賬簿上登記了一會,張天強轉身問身邊的軍士:“這裏的軍需物質是從倭寇手裏買的嗎?”

軍士甲看了看四周,連忙擺手:“這些事情我可不清楚!

張天強註意到軍士甲的神態,疑問道:“這裏難道沒人清楚?”

“你別問我,問我我也不知道。”軍士甲轉身走開了。

張天強又走向另外一個角落,悄悄拽住另一個軍士:“這些軍需物質是從倭寇手裏買的嗎?

軍士乙慌忙可能看了看四周,見沒人註意,小聲說:“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問。”

“我是軍需,為什麽不能問?”

軍士乙小聲說:“在這裏大家都避開這件事,你也不用問了。”

張天強:“你們大家為什麽都害怕提到這件事情?

“我今天已經說太多了。你還是別問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軍士乙擺了擺手,扭頭就走。

夜晚又來臨了,收班的張天富、劉家梁走進營帳,看見張天強呆呆地在桌前發楞。

張天富走到張天強面前:“你發什麽呆呢?”

劉家梁笑道:“在想江愛真吧?”

張天強看著他們:“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別想。”這是張天富。

“如果是江愛真的事情就別想了,緣分天註定。”這是劉家梁。

張天強搖頭:“不是這件事。那些倭刀、盔甲、皮革等等,有很多問題弄不明白。”

張天富勸弟弟道:“哎呀,總要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不會是賬目的事情弄不明白吧?賬目還能難道你這個算盤精?”

張天強認真看著二人:“這些東西買進來是一個價格,但在賬本上的價格卻高出許多。這裏面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怎麽回事?”

張天強指了指賬本:“這是明顯的問題,實價買進,賬目又是另一個,一定是有人吞沒了差價。而且——我問過很多人,但是大家對這個事情都是三緘其口,要不慌慌張張。”

張天富坐下來:“如果真有問題,你問這麽敏感的事情,自然是躲著你。”

劉家梁湊近來問:“你有什麽想法?”

張天強想了想:“我想這可能是有人和軍營裏的人勾結,吃了黑錢。我想把他查出來。”

劉家梁勸他道:“我們現在情況還不熟悉,會有麻煩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不先過一段時間再說。”

張天強搖搖頭道:“不。那些倭刀都是從倭寇手裏買來的,這裏面有問題的話,倭寇可能也大賺便宜!”

劉家梁慢慢沈思道:“這倒是……可是現在能怎麽辦?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張天強很認真的看著二人:“記得小時候,聽大人講那些倭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決不能讓這些可惡的倭寇賺黑心錢。我要查一查,看看都是些什麽人,在和他們相互勾結。”

“你現在倒是有這個便利條件。不過,就算查出來了,你能拿他們怎麽樣呢?”

張天強一本正經道:“不管怎樣,我不能視而不見,先查清楚再說。”

劉家梁點點頭:“最好把這個情況告訴黎大人,看看他的態度。

“我已經找過黎大人,可他出城幾天之內回不來。”

劉家梁還是勸著他:“我看還是小心為好,我們人微言輕,就算你查出來又能怎麽樣?凡事要從長計議。新來乍到,摸唔到鑊竈,也差不了這幾天時間。”

張天強點點頭道:“我會小心的。等不等無所謂,但這件事情我不會放過。”

“我和天富得罪了那些老兵痞,因此在這裏我們要分外小心,畢竟我們人生地不熟,不比在古堡。”劉家梁睡到自己床上。

張天富也點點頭:“這般老兵痞,的確要小心他們尋釁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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