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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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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約兩三個月,霍青霄內傷將近痊愈。恰逢朝中事務不多,他便帶著沈如深往京城附近走動。

沈如深這才知道,霍青霄母妃宮裏放出去不少人,留下來的卻不多,那日見到的老婆子便是碩果僅存的幾位之一。在忠王府打滾了將近一年,他亦是漸漸明白過來,那日京城四面樓的宴席上幾位皇子為難他,與他母妃當年寵冠六宮不無關系。

他母妃膝下一子一女,一個封的忠王,一個是聖上最寵的公主。宮裏皇子龍孫多,能得聖上一眼都得絞盡了腦汁使計策,他們兄妹二人不費一點功夫便能聖寵不衰,如何令其餘皇子心服口服?

自打沈家一事後,他又入了忠王府,京城包括江南很是平靜了陣子。忠王府裏侍衛們也漸漸服了他,他本身功夫又不弱,將王府上下看得密不透風。霍青霄某日自朝上回來,還因此事調笑幾句,說他那群虎狼窺伺的兄弟一根針都插不進來,恨得在朝堂上朝他使絆子。不過他忠王長袖善舞,通通都給擋了回去。

沈如深頗是慚愧,自知從小江湖中長大,不懂京城官場規矩,便有意放些小蟲進來,待得差不多了,便將名單報給了霍青霄。霍青霄甚是滿意,尋了個手藝超群的匠人,打了柄短刀給他,權作賞賜了。

入了炎夏,京城權貴走動得便少了許多。霍青霄耍了個性子,賴在府裏不願上朝。然而沈家傳來玉寧公主有孕的消息,沈如深得了他命令,帶著王府賀禮回去江南,順便探一趟親。因而他歪在書房裏,唯有葉榕與他大眼瞪小眼,甚是無聊。

葉榕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況且這些日子與沈如深也沒那般深仇大恨,拿他玩笑起來也是不嘴軟:“殿下若是想念沈侍衛了,不妨帶批人去江南,在江南小住一陣子。反正聖上如今也不願上朝,估摸著過兩日便有罷朝三日的消息……”

他話音剛落,外頭便有內侍來傳話,正是因為天氣炎熱,已有幾位朝中大員撐不住病了,聖上體恤罷朝三日休養雲雲。待得內侍傳話完畢走人,二人坐在書房裏,禁不住相視大笑。

當今聖上也是個依著性子胡來的,常常因為各種原因罷朝不議,不過覆朝後都會將積壓的朝政處理掉,因而除了個別禦史臺的頑固,倒是無人對此多加指摘。

霍青霄歪在榻上打算小憩一會兒,卻不料外頭落下個黑影,正是某個心腹暗衛。葉榕十分知趣,正要抱著書冊奏折告退,卻聽霍青霄道:“子容你且留步。”

那黑影頷首而退,不見蹤影。霍青霄面色肅冷,全無方才的閑適溫和。葉榕知是大事,可霍青霄開了口,他仍然沒抑制住,硬是嚇了一跳。

竟是太子忍不住坐東宮,起兵逼宮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京城裏逐漸壓抑之時,江南仍是一副鶯鶯燕燕的好風景。

有道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剛淅淅瀝瀝落了場雨,沈如深伴著沈如洌和玉寧公主去了江南王府,先是送了霍青霄的禮,又作為沈家長子,將玉寧公主有孕的消息稟給了江南王。他太久沒與江南王打交道,未曾註意沈如洌不停丟來的眼神。

果不其然地,江南王捋著胡子哈哈大笑,將玉寧公主截在了王府養胎。沈如洌氣得臉都青了,出了王府拂袖而去,徑自往日沈閣喝酒去。沈如深自知理虧,卻也抹不下面子給胞弟謝罪,只得默然回了沈家休息。

沈如沅不知跑去何處,無人陪他練劍。他心下煩悶,在院子裏踱來踱去,恰好被沈鍥看見。

沈家雖說是江湖世家,家教卻極為嚴格。沈如深見父親沈了臉,連忙整理儀容,恭恭敬敬將沈鍥請到了屋裏,又親手奉了茶。

雖說沈鍥從未偏袒過某個子女,但他向來器重長子,早早準備將家業傳到他手上。然而中途殺出個忠王霍青霄,將他寄予厚望的長子搶去當了侍衛長,剩下老二老三又不爭氣。他無奈之下,一邊教起了沈如洌,一邊教著沈如沅,盼著子女同掌家業,別讓沈家敗了就行。至於將沈家武學發揚光大,他已經打消了這個心思。

話到嘴邊又打了個旋,沈鍥放了茶碗,低聲問道:“你如今可有打算?”

沈如深不知他說的哪一出,卻也不敢胡扯,斟酌了詞句才答道:“忠王待我不薄,我若是貿然辭去,不免顯得不知趣了。何況……”

沈鍥擡手止住他,淡淡地道:“你只消告訴為父如何打算。”

一句話堵得沈如深不知從何說起,父子相對沈默一陣子,沈如深才道:“這幾年都回不來江南了,父親萬萬保重身體。”

沈鍥點頭,面色依舊淡淡,拋了張信箋給他。沈如深看後,竟是猛然起身,拿著信箋的手微微發抖。見他這副反應,沈鍥嘆氣,卻也沒說什麽。

太子逼宮,忠王入宮勤王,重傷。

沈如深帶來江南的有部分王府侍衛精英,聽聞霍青霄重傷,個個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京城守在霍青霄身邊。

沈鍥的消息是江湖中人的路子,外頭並沒有大風浪。等到此事傳遍了江南時,沈如深早已離京城不遠了。

他一邊趕路,一邊細細琢磨父親的話,方是了解到父親的良苦用心。也只得一面感慨自己不孝,一面盡忠盡責地繼續往京城趕。只恨是忠孝兩難全。

外頭消息傳得漫天,等沈如深到了京城才知道,原來太子早已被下到天牢裏了。他逼宮不成,聖上看出他品性不端,卻拿不出合適理由廢他,早早防了一手,又趕上忠王調了兵馬前來勤王,裏應外合將他拿下。其餘支持太子的皇子,此時也都做起了啞巴,任憑朝堂上臣子如何指責,乃至破口大罵,他們都當做聽不見。

然而此時唯有一個人不見了蹤影。

正是沈如深心心念念惦記安危的忠王霍青霄。

葉榕在兵亂裏遭了些罪,此時形態有些疲憊。問起霍青霄下落,葉榕卻擺擺手不願多說,顯得極為疲憊。沈如深面皮薄,此時卻也顧不得許多,揪起葉榕衣領便質問他。未想到葉榕冷了臉,只丟下一句“你做的好事”便走開了,空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想不明白。

玉寧公主有孕在身,此事他不敢讓公主知道,只得發了封密報給江南王,告知他此事。江南王唏噓不已,給聖上稟報過後,將聖上調出來的兵馬一起,交予他尋找霍青霄下落。

照聖上說法,霍青霄是在那日與太子爭執時不見的。二人兵刃相接,不知怎的霍青霄便落了水,兵家有雲“哀兵必勝”,他的親兵見了,硬是殺了條血路,擒下太子便一個個下餃子似的栽進水裏,卻摸不見霍青霄人影。

沈如深孤身站在王府庭院,似有什麽從眼前一閃而過,快得捉不住。

找了大約半個月,他沒再找。進宮朝聖上辭行後,他帶著忠王府侍衛長的身份,一路南下。

其間他路過了南郊,喝了老婆子的茶水和酒,又看過許多人物,聽了許多忠王故事,也聽了許多揣測。人們皆說忠王怕是活不成了,要麽是墜入水裏溺死,要麽是被聖上暗中除去,或是被太子餘黨殺在某處。

他卻是不信的,一心一意地找尋忠王。

很快大半年過去,又是入冬。他找尋無望,心裏空落落的,終是回到了江南。

玉寧公主快要臨盆,沈家家業已經交與沈如洌和沈如沅,江南王對玉寧公主寵愛有加,將霍青霄失蹤的消息遮得密不透風。冬雨綿綿,他站在盈盈碧波的橋面上,打著把脫漆的傘,竟不知往何處去。

天色漸漸暗了,他倍感饑寒,亦是無可奈何。水邊家家戶戶微黃燈火,安然祥和。他動也不動地站了許久,眼睛也望得酸澀,卻忽然看見不遠處某間酒樓上敞著扇窗子,一人斜斜坐在窗臺上,眼睛似笑非笑地挑著,像是朝他這裏看來,又像是朝他身後萬千風景看來。

沈如深大慟,不知不覺朝酒樓走去。待滿頭霧水的小二領著他進了雅間,他望著那人,竟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那人似是毫無察覺,“我在這坐了小半年,可算是見你回來了。”又道:“這般好的侍衛,父皇再多的暗衛也抵不上你,你說可是啊,沈少主?”

原來他那日確實不慎落水,救起時新傷牽動舊傷,險些一命嗚呼。聖上憐他辛勞,便給他做了落水失蹤的假象,允他隱居鄉野。他一個侍衛也沒帶,輕袍緩帶,一路賞看風景下到江南,隱姓埋名住了下來。

夜風微涼,細雨竟漸漸轉成了落雪。他看著窗外落雪,恍惚間想起與霍青霄初見時,亦是漫天漫野的白雪,霍青霄自天地間獨行而來,徑自成了一道風景。

沈如深無奈而釋然地笑了笑,朝他微微俯身。

“公子,不知您可還需要沈某做侍衛?”

霍青霄一笑。

“自然。”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歷時X年。。。

算了我不說了【捂臉】存新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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