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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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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填坑~

當霍青霄將紙傘放下時,清澈的目光斜斜一瞥,落在了不遠處的王府門口。簌簌絨雪被他自紙傘上抖下,沾上他錦靴。

上元剛過,王府門外也免不去世俗的嘈雜,爆竹屑、車轍印逶迤滿地。燈籠昏暗的光線下,一道清瘦的影子落在門前的汙雪中,十分安靜。

侍衛送了馬車回來時他還在這裏呆著,發際肩頭滿是細小的雪花,紙傘孤零零地落在雪地上。霍青霄手一擺,讓侍衛噤聲。他緩步上前,總算是看清了那道影子。

一個二十餘歲的男子面朝下趴在地上,身旁的積雪已經比他高了幾分,應是在此處昏了許久。玉袍錦帶,看得出是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卻披頭散發,衣上尚有殘有幾點血跡。白皙清秀的臉上是修長的眉,薄唇緊抿,面色發紫,縱是霍青霄站在離他如此近的地方,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霍青霄眉頭一動,伸手將身上狐裘解下,往男子身上披去。

不過電光石火間,那男子霍然睜眼,目光中攜了狠戾,“唰”地反手自袖中捉出一柄短刀,朝霍青霄刺去。

周圍侍衛驚呼呵斥頓時響成一片,霍青霄微微一笑,側身反手將男子執刀之手擒住,以巧力扭了回去。男子吃痛,卻在霍青霄手下完全使不上力。

“來殺本王的?”霍青霄啟唇一笑,美目微瞇,宛如上元夜燦爛的煙火。男子一呆,清秀好看的面容微微抽搐。

“你……不怕?”男子側頭問道。

“為何要怕?”霍青霄徑自松手起身,將狐裘往男子身上一擲,笑道,“哪有穿成這副樣子來行刺本王的?更何況,”他頓了頓,美目一厲,將男子逼得心下大駭,“真當本王是這般容易行刺的主?”

劍眉微揚,襯著幾乎可稱妖艷的容貌,分外惑人。霍青霄側臉過去,似是打算進王府。而在他側頭一瞬,平寂的夜空忽然一聲清嘯,緊接著在一片墨色中,璀璨的煙火炸亮,將他面上輪廓模糊地描出。

忠王府。

男子仰頭看去,煙火轉瞬即逝的光線下,王府門口幾個燈籠映著忠王府三個大字,璀璨熠耀。

當男子再度睜開眼時,外面已亮若白晝。明媚的陽光照在皚皚白雪上,將這間廂房照了透亮。聽見裏面有動靜,兩個侍女進了屋,伺候他洗漱穿衣便退了出去。並且兩個侍女的說法,自有侍衛帶他去見霍青霄。

一番洗漱後,他一手攥著一枚玉佩,另一手藏了短劍在袖中,在侍衛帶領下繞過長長的回廊,站在一片墨綠的竹林前。

說是竹林也算不上,勉強能稀稀疏疏鋪滿半個視野,只是竹林石桌旁坐著的人讓他有些恍神。

雪昨日傍晚才停,襯著墨綠的竹林甚是鮮艷。石桌上溫著酒,霍青霄一身月白錦衣坐在桌旁,鳳目魅人,長指如玉,捏著酒盞往唇邊湊去,細細啜了一口。

他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霍青霄右肩。

月白錦衣右肩處被劃了道口子,布料上還滲著血,只是已變暗紅。他低頭想了想,終於想起霍青霄昨日似是也穿著這衣服。見他仍面不改色地啜著酒,他不禁搖了搖頭。

他話未完,霍青霄已開了口,聲音清越鏗鏘如玉石相擊:“浣花門少主,人稱‘浣花玉面’的江南沈家沈如深?”

沈如深一驚,不自然地攥緊了手心的玉佩。霍青霄瞟他左手一眼,淡道:“沈家少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為何?”沈如深啞聲道。

“你道為何?你倒說說,玉寧那丫頭在浣花門過得可好?!”霍青霄倏地擡眼,目光如刀,將沈如深自上而下剮了幾遍。

沈如深語窒,攥緊的手幾度松緊,終是松了開。

他出身江南名門沈氏,沈家掌著在江湖叱咤風雲的浣花門。沈如深自幼習得一身好武藝,尤以劍術見長,二十出頭便名震江湖,因其面容俊秀無雙,人送別號“浣花玉面”。

門主沈鍥除正室外唯有一房妾室,膝下有二子一女,除正室所出的沈如深外,妾室有次子沈如洌,幺女沈如沅。沈如洌與沈如沅均是刁蠻人物,沈如洌尤為甚,頗令沈鍥頭疼。

問題偏也出在此處。沈如洌在外出游蕩時,不知為何與長住江南的宗室玉寧公主結識。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玉寧公主竟是深慕江湖之人的女子,當下便要對沈如洌以身相許。

此事鬧了個沸沸揚揚雞犬不寧,玉寧公主是個烈性子,當朝天子拿愛女沒法,只得應了下來。

民間傳說玉寧公主在沈家過得艱難,沈如洌待她不好,又有傳言說沈如洌是個浪蕩公子,常常在外尋花問柳。

而玉寧公主,正是霍青霄的胞妹。

霍青霄極寵這胞妹。京城去江南甚遠,氣候偏寒,而當時玉寧聽聞江南風景怡人,硬是鬧著要去江南。霍青霄不曾贅言,當即便去請了天子旨意,讓玉寧在江東王府邸住了下來,何曾想過會出這等亂子?

霍青霄未將他丟在外面任之自生自滅,已算是天幸了。

“王爺若能聽沈某一言,此後沈某身家性命,聽憑王爺處置。”沈如深咬牙,終於開了口。他擡起左手,將那枚帶著自己體溫的玉佩遞上。霍青霄微怔,不知他何意。

“這是公主的玉佩,想必王爺認得此物。”

玉佩上明黃的流蘇隨寒風輕晃,霍青霄瞇眼,沈了聲音問道:“玉寧出事了?”

沈如深卻沒有接話,“沈某鬥膽,若王爺能答應沈某之請,沈某便將玉佩交給王爺。”

剔透精致的酒盞應聲即碎,溫熱的酒氤氳滿桌,霍青霄猛然起身,面色狠戾:“沈如深,你活膩了不是?敢與本王談條件?!”

沈如深輕笑,左手就勢翻轉,將玉佩收入手心,朗聲道:“王爺不妨試上一試?”

如玉的長指在石桌上掐的嘎吱作響,霍青霄額頭青筋暴突,怒極反笑:“好得很,沈如深,睜大眼睛看個清楚,莫要不知你如何死的!”

話音既落,霍青霄手落劍柄,寒劍清嘯應聲出鞘。沈如深足尖輕點,飛身疾退十餘步,短劍滑出衣袖。面前寒光交織如網,鋪天蓋地罩下來。他抽身退出,右手反手擋了上去,“鏘”的一聲,將霍青霄長劍截在當場。

“手腳倒快!”霍青霄冷哼,手腕發力,長劍映著白雪寒光。沈如深咬牙發力,卻抵不過霍青霄力道,不過數十招後,沈如深便倉皇退後,腕骨隱隱作痛,錦靴上亦沾滿了汙雪。

“玉佩交來。”霍青霄輕甩手腕,全看不出右肩的傷,朝沈如深直直地伸手。

沈如深內傷未愈,只覺胸口悶痛,腹內翻江倒海一片,握著短劍的手也有些不穩。霍青霄疑惑地看著他,忽問道:“你昨日究竟受誰追殺?大夫來報說傷你之人下手極為狠毒,若是尋常江湖恩怨,何必要下這般狠手?”

喉頭泛起一陣腥甜,沈如深剛要說話,卻噴出一口鮮血,紅梅般綻在雪地上。霍青霄楞住,瞪他一眼,不與他多話,上前要將他扶起。

霍青霄手剛剛觸在他衣上,一抹冰涼便抵在他頸邊。霍青霄見狀立刻惱了,也顧不得什麽禮節,劈手將他短劍打落,怒道:“沈如深,你當真是不要命了!玉寧究竟出了什麽事?你堂堂沈家少主,怎會淪落至這般田地?!”

周遭侍衛均被霍青霄反應驚呆,也不知沈如深為何會讓平日裏穩重沈靜的忠王惱成這樣。沈如深背上挨著冰涼的雪,口中接連嗆出血沫子,朝霍青霄蒼白一笑:“王爺您輸了,先前應下沈某之事,還請王爺勿要翻悔。”

霍青霄陰著臉,寒聲道:“究竟出什麽事了?怎會讓你浣花門少主來尋本王?玉寧呢?玉寧究竟怎樣了?!”

“王爺,咳咳……沈家、沈家遭了大劫,公主……咳咳咳咳……”說至關鍵處,沈如深猛地咳了起來,霍青霄焦急地看著他,只聽他道:“阿洌帶著小沅在外玩鬧,得以幸免,咳咳咳……公主,公主不知下落……”

仿佛五雷轟頂,霍青霄牙咬得咯吱響,倏地將沈如深松開。沈如深結實地摔在地上,咳得愈發兇猛。他稍稍闔眼,有體內氣力漸漸被抽空的感覺。

“起來。”霍青霄收劍入鞘,皺眉盯他。沈如深卻連掀眼的氣力也沒有,將歇足一夜的力道全耗在了方才幾劍上。

“王爺,沈某求你,去救沈家……”

話畢,沈如深手指一松,短劍墜入絨雪中,冰涼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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