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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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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若是他只是想著東宮的話,還是好的。我從他還在潛邸時,便跟在他身邊了,對他還算有些了解。他最是看重那把龍椅,承受不了對於這個一丁點兒的威脅,他如今還春秋鼎盛著呢,太子卻已經長大成人了,如今,阿鸞這個八字的傳聞傳得有鼻子有眼,我擔心他動別的歪心思。”

賢妃這話一出,謝珩臉色驚變,肖夫人更是想也沒想,便是怒斥道,“他敢?”

可她這一聲,卻只換來了一遍沈默。

他們都清楚,他自然敢。

甚至……謝璇想,若是洪緒帝果真動了那個歪心思,於他而言,便是一石二鳥之計。除了為了那個無稽的八字傳聞,安了自己的心,也安了群臣百姓之心外,還可借機來又一次試探定國公府的真心與底線。

若他果真走了這一步,於定國公府,有兩個選擇。要麽棄車保帥,要麽,便是改弦易轍,走上那條從前定國公想也不曾想,便決然放棄的路。

何況,那條路,也未必就輕松,那必然也是一條屍山血海堆砌而成,荊棘遍布的路,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萬劫不覆。

而無論定國公府做出哪一個選擇,若是洪緒帝果真走了那一步,於謝璇而言,便已是必死之局。

見因著她的一句話,肖夫人母子幾個皆是變了臉色,賢妃略一沈吟後,忙道,“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是想著防患未然,若是果真……也有個應對之策不是?”

在絕對的權力之下,什麽樣的應對之策能夠行而有效?

但不管怎麽說,賢妃的這個情,還是要領的。

且不管心裏如何的翻江倒海,肖夫人還是耐著性子,親自將賢妃送到了府門之外,等再回到正院時,卻是越想越不放心,拉著謝珩和謝璇兄妹兩個留在了正院。

甚至一並用了晚膳,又說了良久,看著夜深了,肖夫人才放了他們兄妹二人回去。

她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在內室裏走過來,又踱過去,半點兒睡意也沒有,只餘一顆心似是被丟在那漲了油的鍋上煎烤著……

思來想去,肖夫人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自己鋪紙研墨,很快寫就了一封信,連夜著人送往邊關,她一顆惶惶不定的心才稍安了些許,總算是在天際泛起魚肚白時,在睡意翻湧中,閉上眼瞇了一會兒。

誰知,第二日,宮裏的旨意就下來了,卻是責令定國公交接軍務之後,立馬返回京城。

聽著宣讀聖旨,謝璇也好,肖夫人也罷,都是渾身冰冷。但還不得不強撐著,跪接了聖旨,還要口稱,“謝陛下恩典。”

來宣旨的,是康公公。見謝家人接了旨,便是笑道,“國公爺那裏,夫人不用擔心,今早,咱家那不成器的徒弟已經帶著聖旨,出城往西北去了。不出半月,國公爺那裏必然就會知道旨意了。咱家倒是要先恭喜夫人了,國公爺多年未曾回過京,借著這次機會,闔家團圓,亦是幸事。”

肖夫人不管心裏怎麽想,聽得這話,也只能笑道,“多謝康公公。”而後,便是扭頭對李氏道,“你送康公公出去。”

謝珩傷後,府裏的中饋之事,肖夫人不耐煩管,盡數落到了謝璇身上,可這家裏連個男人也沒有,有的時候,送客的事,便落在了李氏身上,想來也是可悲。

但比起謝璇這個還沒有出閣的姑娘而言,李氏這個已婚婦人到底行事要方便了許多。又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也足夠,不至辱沒了客人。

康公公果然沒有半點兒異色,與肖夫人幾人告辭了一回,便隨在李氏身後,出府去了。

等到康公公一走,肖夫人卻好像是撐到了極致,膝下一軟,便險些栽倒。

“娘!”好在謝璇一直都註意著,連忙伸手攙住了她。

肖夫人按住謝璇的手背,在上面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咬住牙道,“回去再說。”捏住那卷明黃聖旨的手卻是用力到指節泛白,恨不得將那聖旨給撕裂、捏碎了才好。

不管怎麽商量,聖旨已下,除非定國公拒不接旨,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否則已成定局。

“陛下可是想借八字之事,給父親身上安個欺君的罪名不成?”謝珩的臉色不好,沈凝著用力拍了一下輪椅的扶手。

謝璇低垂下眼去,眼底,暗潮翻滾。

肖夫人面沈如水,端坐在矮榻上,將腰背挺得筆直,“一個無稽的傳言罷了,就憑一個八字,他還沒那個能耐給我們安上個欺君的罪名,可是,他想借機將你父親調離西北,倒是真的。”

謝珩亦是冷沈下眸色,“父親離了西北,還有二弟、三弟他們,短時間內,倒是無關大局。何況,父親早就害怕有所變故,該做的準備都一直不敢松懈,西北那邊,兒子倒不是很擔心。兒子擔心的,是他讓父親進京,是有別的盤算。”

謝璇想到了謝珩被借故召回京後的遭遇,還有方才賢妃說的那番話,登時,臉色轉白。

肖夫人此時反倒冷靜了下來,哼道,“他可能是更想看看,你父親如今怎麽樣了,是死了沒有,還是離死有多遠。”說到底,洪緒帝真正忌憚的,可不是謝璇那個虛無縹緲的八字批命之言,而是定國公府手中的軍權。

肖夫人的話,卻是聽得謝璇眼皮一跳,極快地擡眼看了肖夫人一眼。這些年,謝璇除了被肖夫人問及是否還願意嫁進宮,嫁給李雍時,略略提過,從未細問過肖夫人,定國公的狀況。雖然,她早已隱隱有了猜測,可是,或許是為了逃避,她一直當作不知道,肖夫人也是。

可是,直到這一刻,那塊遮羞布被扯了下來,謝璇也好,肖夫人也罷,都只能直面底下血淋淋的傷口。

謝珩垂下眼,扣在扶手上的手緊到手背上青筋暴露,“那時,薛先生為父親診脈,便言說,福已入肺腑,就算是薛先生,窮盡畢生所學,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暫且延緩毒性的發作。但也至多三到四年的時間,算算時間……也難怪他有些等不及了。”

殺父之仇?滅家之恨?謝璇不知怎的,便想起賞春宴前的那個夢魘來,這不過都是自己潛意識裏明白,卻不願意承受,最後借由夢中齊慎的口宣諸而出的,謝璇下意識地,便是覺得渾身發冷地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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