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殊兒說的話，朕哪敢不從。”慕容安眼底滿是笑意，應下方景殊的話。

慕容安能這般油嘴滑舌，不顧自己的皇帝形象，完全是因為這裏也沒有旁人。青碧一直知道陛下對自家主子的心意，蘇夢瑤對慕容安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一直持有無所謂的態度，單剩下來了沒多久的憶荷呆楞住了。

這方公子可是個男子，陛下對他竟是如此親昵，細想陛下在各位娘娘殿裏留宿的夜晚可沒幾個，難不成……陛下是短袖？又想想自家娘娘與方公子可能是青梅竹馬，這關系真是越來越亂了啊。其餘幾位不知，在憶荷的心裏，已經將這三人的關系描述的天花亂墜了。

不過在這幾位面前，她自然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只能垂下頭，不引人註目。然而方景殊卻是惱了，她以為慕容安這是在嘲諷自己，伸手就要去打他。卻哪料得慕容安眼疾手快，早她一步就閃到一邊，笑著搖了搖頭，出去了催藥了。

外面的太監見皇帝親自出來催藥，以為是誤了時辰，怕龍顏大怒，“唰”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起來，朕不過是出來透透氣，順便問問藥煎的如何了。”慕容安沈著聲音問道，不怒自威，與剛剛在殿內的樣子判若兩人。

“回皇上的話，馬上就好了，剛剛小的已經派人去端了。”那太監應道，卻絲毫不敢起身。

慕容安點了點頭，隨後在院子內閑轉起來。也是，只有景殊才有這般本事，能把他堂堂一國之尊趕到殿外呢。

只是，若仔細辨認的話，慕容安卻是沒全掩住他臉上浮現出來的笑意的。

而殿內，一股清淡幽靜的熏香撲鼻而來，蘇夢瑤虛弱的躺在床上，雖說現在她是清醒了些，但身子骨卻還是虛弱的，不能做什麽大動作。

“謝謝你，方公子。”蘇夢瑤虛弱的開口，眼底卻是溫柔的笑意，似乎還帶著狡黠。

“你和我道什麽謝啊。真是。”景殊搖了搖頭，笑道。她是看出來慕容安進來的時候，蘇夢瑤就變得拘謹了，所以才將他差走。

“也是，不過，我們科可是許久未見了啊。你也真是舍得丟我一個人在這深宮之中，可是好無趣呢。”蘇夢瑤轉了話題，這一別就是兩年，走的時候以為她很快就會回來，竟是沒想到，物是人非。

只不過，這些話在憶荷的耳中卻成了另一種意味，她家娘娘怎能給一位公子說出如此之話呢。蘇夢瑤沒發覺憶荷的異常，青碧卻是發現了。

“誒，憶荷姐姐，咱們不如先去外面守著湯藥吧，免了傳送的時間還能保持好藥效呢。”青碧看著低頭不語的憶荷，連忙說道。

方景殊和蘇夢瑤這才發覺她們失言了，不過好在也不是外人，但眼下沒時間解釋，蘇夢瑤只好吩咐道，“憶荷，你去拿藥吧。”

得了自家娘娘的吩咐，憶荷才連忙答應，往門外快步走去了，青碧見憶荷不理會自己，也不惱，誰知道她心裏現在多糾結呢。

“你看看你，還是當初的莽撞勁兒。”方景殊笑著打趣道，蘇夢瑤可是一點都沒變啊，想到當時小太監說，蘇夢瑤為了護著他不告訴大家真實情況，就自個兒在這裏受著這些苦痛，和當初護著自己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也是啊。”蘇夢瑤躺在床上，笑容滿面卻依舊抵不過臉色蒼白。

方景殊點了點頭，心中卻是苦澀。她怎麽可能還和之前一樣呢，這兩年，她受過的苦，見過的生離死別太多太多，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呆頭呆腦，什麽也不懂的方景殊了。眼看著蘇夢瑤如此天真，方景殊心裏暗暗的想，定要幫她守住這份心態。

“你這兩年過的不好。我有預感，景殊，你之前也不過是報喜不報憂。”蘇夢瑤忽然一怔，然後緩緩開口。

“嗯？”景殊一楞，她是如此做的，卻沒想到蘇夢瑤能發覺。

“我了解你。若是你有什麽心事，可以給我講，我估摸著也活不了多久了，會替你保守秘密的。”蘇夢瑤恬然一笑，讓景殊多了幾分心疼。而她的話，卻讓她更加難過。

“你別這麽說，我會想盡法子救你的！”方景殊自己都沒有發覺，恍然間眼淚就掉落下來。

蘇夢瑤剛想勉強支起身子，擡手去幫她擦拭眼淚，卻沒想到被人搶先一步。

“殊兒，不哭。”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躍然跨來，將方景殊緊緊抱在懷中。還能有誰，必然是慕容安了。

他沒有過多的言語，他明白，在方景殊情緒奔潰的時候，他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在她的身邊。方景殊想起來九位哥哥如今只剩下大哥和九哥，還有途中遇到的金家小姐刁蠻無禮，她一直強忍著沒哭，直到現在卻才是繃不住了。

在蘇夢瑤的面前，她終是做回了她自己，而未曾發覺的是，慕容安的懷抱也讓她分外安心。

此刻，慕容安卻不知景殊心中的變化，只覺得自己做的太少，和她聚少離多，她的過往自己沒有全力陪伴，恨自己沒有一直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

不知從什麽時候，慕容安的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方景殊身上，是從她入宮時呵斥攝政王讓他覺得有趣麽？還是更早，遇到她騎著三花在森林裏馳騁？

慕容安皺了下眉頭，或許，是從他第一眼看到這女子吧。她眼中是寥寥星辰，心中純潔無瑕，這樣幹凈透徹的女子，世間能有幾個，他怎可能不為之傾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既是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便做好了一直守護方景殊的打算。只是因為，平日裏一向粗神經，不甘示弱的方景殊這麽一哭，會讓他覺得如此心疼。

而在慕容安懷中的方景殊卻是全然不知他的心思，還是兀自哭著，仿佛這一哭，就能讓她心中的怨氣全部撒完，才能有重振旗鼓的威風。

蘇夢瑤看著不斷哭泣的方景殊，卻是沒有力氣去安慰她，只能任由她撒過心中積攢已久的情愫。

而後過了許久，方景殊才從慕容安的懷中探出腦袋，潔白無瑕的臉上滿是風幹了的淚痕。

慕容安擡手替她擦去淚痕，方景殊與往常全然不同，安靜乖巧的坐著，任由慕容安擺弄。

“好些了嗎？”蘇夢瑤心疼的看著方景殊。

“好多了。”方景殊咧嘴一笑，也不知怎的，今日情緒就失控了。

“好多就便好。”慕容安順著她的頭發摸去，方景殊這才反應過來不知道被他占了多少便宜去，連忙起身挪了個位子，揮揮拳頭以示警告，“你離我遠點。”

“噗呲——”慕容安與蘇夢瑤相看一眼，同時笑著。看她這長牙舞爪的樣子，也就放心了許多。

“啟稟陛下，娘娘，方公子。藥已經煎好了。”憶荷從門外走進，手中端著湯藥，身後綴著青碧。其實，藥不止煎好了，也重新溫熱了幾遍了，只是當時房間裏的情形門外都聽得到，她們也就沒敢進去。

“你過來伺候著給良妃餵藥吧。”慕容安吩咐道，又恢覆了莊嚴的模樣。

“是，陛下。”憶荷應下旨意，便走到了蘇夢瑤身邊，仔細為著她喝藥。

藥雖是極苦，但蘇夢瑤硬是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方景殊看到她慢慢喝完了藥，懸著的心才放下了大半，想到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對他們二人說道。

“好了，夢瑤，你的病暫時雖說是能控制，但我還得去尋找更好的方子，我就先走一步了。”景殊從床榻上起來，看著床上的蘇夢瑤。

“既然如此，朕便與你同行。”慕容安也站起身子。

“恭送陛下，方公子。”蘇夢瑤說道，還不忘說“方公子”的時候朝方景殊眨了個眼。

晏殊看到她這般鬼靈精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就往門口走去，慕容安也隨後跟上前去。

二人走出了殿門，慕容安才攬住方景殊的肩膀，說道，“殊兒，良妃的病情如何？”

“其實，夢瑤她的壽命估摸著只有三個月了，母蠱的力量太過強大，現在已經滲透在她的五臟六腑。是我回來晚了，若是早個半個月，或許夢瑤還有救。”景殊艱難的搖了搖頭，心中滿是自責。

慕容安怎可能不懂她，手中的力量大了些，緊緊握住方景殊的肩頭，給予她力量。

“這怎麽能怪你呢，殊兒。你能做的已經做了，眼下重要的是尋找更好的方子才對。”

“是啊。”方景殊豁然開朗，隨即就往藏書閣的方向走去，只是，藏書閣向來都是帝王官員去的地方，哪有外人進入的道理，動了腦筋便朝身旁的慕容安諂媚一笑。

慕容安看到方景殊這般模樣，心中一怔，定是有事要求自己了。果不其然，方景殊接著便問道，“陛下，你能不能借我你的令牌一用？”

“為何？”慕容安不明所以，她要這有何用。

“我想去藏書閣，但我現在的身份定是進不去的，所以就要用你的令牌一用。”景殊解釋道，順帶掙開了慕容安的胳膊，卻沒想到又被他撈了回來。

“你是不是傻，皇上的令牌是可以隨便借的嗎？我帶你去。”慕容安用另一只手點了點方景殊的腦袋，覺得她分外可愛。

景殊這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糊塗，現如今可是在皇宮裏，他一個佯裝成男子的人，怎會有人認識，拿著皇上的令牌，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也對，那你帶我去吧。”話畢，慕容安就滿意的拉著方景殊的手，朝著藏書閣的地方走去。待有人了，才將景殊的手戀戀不舍的放開，只是，他們二人在路過禦花園的時候，卻是沒有註意到在一旁的蘇啟明。

蘇啟明今日前來殿內就是為了照看自己的妹妹蘇夢瑤。蘇夢瑤病發後，蘇啟明隔上三兩日都會來後宮探望她。雖說後宮之地，最忌諱的就是男人的出入，但卻因為蘇啟明是攝政王王憶情的謀士，地位之高無人能及，就只能再加上是良妃娘娘哥哥的身份，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看到喬裝打扮的方景殊，蘇啟明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身上那股子光芒四射的勁兒，是難以掩蓋的，在看到聖上與他之間的親昵互動，更是直接就承認了她的身份。不是那先皇後方景殊，又會是誰呢。

若是她回宮了，那麽必然會去看望自己的妹妹，想必，她的藏書閣應該也是為了去尋求治療母蠱的方法了。既然如此，蘇啟明便草草去探望自己的妹妹一眼，便在藏書閣門口候著了。

皇上日理萬機，這下剛微服私訪回來，很多朝中的事情都等著他來辦，定是不能在這裏久留，那方景殊必然只會和她的宮女出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慕容安便先出來了，而後，蘇啟明便一直等著，直到傍晚了，才見到方景殊滿臉倦意的從藏書閣出來。

景殊在藏書閣內翻閱了幾乎所有與蠱毒有關的書籍，卻都從未記載攻克蠱毒的方法。料是她知道夢瑤現在生命垂危，也難以解救。這種感覺讓方景殊崩潰，想到之前七位哥哥的死，她便更加難受了。

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情不好，青碧也識趣的走在方景殊身後，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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