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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樓蘭並無惡意。”樓蘭迎著他的視線，面色無波，眼瞳深邃。

“與教主相處以來，樓蘭深知教主是個怕寂寞的人，既然楊蓮亭此人不值得教主的傾心以待，教主何不再找個真正對教主一心一意，忠貞不二的人呢？”

教主險些笑了，硬生生被氣笑了。

“本座要誰，不要誰，還輪的著你來指手畫腳？”教主重重的袖下拳頭捏緊，聲音越來越沈，越來越冷，“何況本座如今對誰有意，你當真察覺不出？！”

樓蘭看著他，一時半刻竟是答不出話。

此時的她心口就如同是被薄薄的霧面擋住了視線，看不清對面的風景，盡管不能迅速反駁從他明顯有暗示的話語，卻是一時半刻的也答不出的他的問題。

不能指望把自己全部的心意一夕之間就讓一根尚且沒有開花的木頭知曉的一清二楚，於是教主的臉側了側，冷涔涔的目光就直直看向樓蘭身側的人。

那年輕女子被他陰沈漆黑的目光一刺，當即就顫了顫眼，識相的開口解釋道：“宮主，奴婢雖對東方……教主神慕以久，但奴婢萬萬不敢對他生半分狎昵之意。”

教主的目光冷汗刺骨，她迅速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了樓蘭，輕聲輕氣的道：“宮主，奴婢是跟隨十二位護法來接你回宮的，絕無意留在凡塵之中，奴婢說過要伺候你一生一世，除了宮主的身邊，奴婢是哪裏都不會去的。”

很明顯，郎無情妾無意，就算強求也無用，樓蘭就短暫的沈默了。

隨即，她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好吧，既然如此就罷了，我在這凡塵逗留的也夠久了，咱們這便回去吧。”反正她答應那人的事情，如今已是一一做到，她也就再無遺憾。

“你敢走？！”教主甩袖怒斥道，“你要是走，本座即刻揮兵南下，蕩平你的老窩！”

樓蘭不甚在意的反問：“那教主可知我的老窩在何處？”

教主一滯。

他當然不知。

甚至這世間都無一人知曉。

於是樓蘭便嘆息著搖了搖頭，隨即向旁招了招手，便見三丈外躬身等候的白衣人上來一個，弓著腰擡起手臂立在她的身側，忽地微微擡頭打量了她半響後低聲說了些什麽。

“嗯，我知道是自己的內功出了問題眼睛才沒了效果，回去後我自會查閱相關典籍，看看問題出在何處。”說著中途，樓蘭擡手輕輕的搭在那白衣人的手臂上，嘆息一聲，“如今我的內力潰散的厲害，無法施展輕功，這一路上只得你們扶著我走了。”

那白衣人愈發彎了腰，低頭不再言語。

“樓蘭，這是本座的黑木崖，你以為你們是誰，想來就來，想走便走麼？！”教主甩袖走下臺階，盯著她們眾人，一字一句的冷笑道，“本座之前就說過了，本座想留的人，還沒有留不住的！”

區區護法十二花神令算得了什麽，正好傳言她們高手如雲，如置巔峰的艷陽宮，他正想好好的領教一番。

“教主武功蓋世，單靠人力自是不能攔阻教主。”許是自持底氣足夠，又或是早知不能比擬，樓蘭對著他無謂的擺了擺手，眼中充斥著不明顯的得意，“所以我之前特意讓她們帶來了這些蝶兒，亂花漸欲迷人眼，它們雖然弱小，但蝶多勢眾總能拖一拖的。”

說著，她擺手隨意的一揮，指尖就遙遙的指向了他，隨即漫天隨意飄舞的百翅蝶便紛紛掉頭朝他撲來。

一只兩只的蝶兒自然無需在意，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蝴蝶群蜂擁在一起撲來的時候，就是在世神仙也得是一時無法。

螞蟻咬死像，這還是他剛才對樓蘭說的話呢，不料轉頭就實現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見無盡無頭的蝴蝶群圍著教主上下飛舞，其中就有數根的紅線穿梭而過，很快就有許多的蝶兒屍體跌落在地，樓蘭看了半響也只得狠了狠心，扭頭對身旁人擺了擺手示意離開。

“樓蘭！”

蝴蝶群中爆發出一聲怒吼。

樓蘭的身子一頓，回過身投來幽幽一眼，被蝴蝶群包圍著的教主看之一喜，都以為她是要回心轉意了，卻是下一刻就聽她嘆息著吐出一句話。

“教主，你又何必苦苦挽留我？我的眼睛壞了，內力也潰散，若是再不回去治療，莫非讓我一身武功就悉數作罷麽？”說著她笑容已有苦澀意味，“何況我與教主本就沒有什麽關系，教主這般的在意作甚？”

“樓蘭，你個沒有心的人，本座待你如何，待你是何心意，你不明白難道還沒察覺麽？”教主氣的大罵，“即便你說本座無需對你在意，可你捫心自問，你對本座就當真沒有其他之意？！”

“我自是……”

話說到這裏她就是一頓，似乎想順口說下去，可卻又偏偏的接不下去，正是目露疑惑的時候，忽然從身旁沖來了一個人，直接不顧一切的撲到在她的身邊。

便見那人一身臟衣亂發，滿臉皆是鼻青臉腫，簡直狼狽的不忍再看，可教主只在蝴蝶的間隙裏瞥了一眼就是眼眶頓睜。

是楊蓮亭。

大概是察覺到了教主遠遠釘來的警告視線，楊蓮亭側過頭看來，紅腫泛青的眼裏都是赤裸裸的惡意與挑釁。

教主，屬下說過的，你那時若是不聽屬下說的話，是一定會後悔的。

只是這一眼短短對望，猛然之間教主就知道他要做什麽了，當即大喝一聲：“你敢？本座定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楊蓮亭不可置否的冷冷一笑。

從山下村莊回來的那一日起，從他跪在教主的門前被幾名侍衛拖下去後亂棒揮下的那一刻，他還能有什麽不敢的呢？

不穿鞋的人就怕不要命的人啊，我尊貴無雙的教主，你難道不懂這個道理麽？

從這幾日的觀察來看，你應該還是不敢把事情的全部真相都說出口，是怕這再受你青睞的人難以接受你真正的秘密吧？那屬下自然就要幫你一把啊！

反正屬下如今已是一無所有，你也休想得到一生所念！

心念至此，他回頭看向了眼前垂眸冷冷看來時仍是難掩一臉疑惑的樓蘭，隨即滿懷惡意的張開了口。

只是一剎那的瞬間，隨著樓蘭回頭直直射來的冰涼視線時，教主的心就當即冷了下來。

他便明白，她是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過後，樓蘭的目光只短短掃了他全身上下一眼便快速的扭過頭，隨即頭也不回的跟隨那些人飄然離去。

直到她們離去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後，那些成堆成群的蝴蝶才慢慢的散開，現出一身華袍垮散，頭發淩亂的教主。

直到這時，早就趕來卻是面對著無數群蝶而束手無策，只得在旁焦心等候的童百熊桑三娘等人這才敢迎身上前，跪在教主的面前躬身請罪。

教主理都不理他們，徑直擡腿走到了側身癱倒在地的楊蓮亭的面前，冷著一雙足以凍死人的眼睛盯著他，咬牙切齒的開了口。

“你同她都說了什麽？”他還殘留著最後的一絲奢望。

“屬下自是不敢亂說。”楊蓮亭趴伏在地，似笑非笑，滿是嘲意，“屬下見教主對樓姑娘格外在意，便想讓樓姑娘‘多多了解’教主些，好讓樓姑娘把教主的裏裏外外都全部了解後徹底得知教主的好處，才能早些對教主敞開心胸啊。”

“你……”教主的臉色極其難看，咬緊的殷紅唇瓣襯出一口的森森白牙。

楊蓮亭低下頭，視死如歸。

“你給本座滾出去，從今以後你不再是總管，只是一名外門雜役。”

楊蓮亭怎麽都沒料到這個情況，驀然一楞。

他急慌慌的擡起頭，卻撞入教主微微瞇起的狹長桃花眼中，裏面思緒萬千，有嘲笑，有釋然，還有鄙薄，最後悉數都匯聚成了覆雜如深淵的好整以暇。

“正好，這些事本座對著她還真是難以說出口。”教主慢悠悠的蹲下身，對他挑眉一笑，燦爛如春陽，“真是多謝你的一腔‘好意體貼’了，蓮弟。”

最後兩個字，字字皆浸了數之不盡的惡意嘲諷。

楊蓮亭的臉色瞬間煞白。

因為他發現教主這時的自持與自信，完全有足夠的底氣。

彼時，當他痛痛快快的把那些深藏於心底的秘密全部說出來時，不僅是那人沒有絲毫的震驚之色，就連身邊的人也毫不動容，居高臨下投來的視線冷如寒霜，滿滿都是對他的不屑與輕視，似乎從頭到尾她們都早已得知這個難堪至極的真相。

“他是不是真正的男人，那又如何呢？”那人的聲調不變，面無表情，甚至還有些無所謂，“只要東方不敗還是東方不敗，他的名字就能載入史冊永垂不朽，再無人能比。”

說完，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扶著旁邊人的手臂就飄身離去，紫衣飄飄，金紗燦燦，似乎就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比他要高貴聖潔了上千倍。

待她們如風雨一般伴隨著紛飛的蝴蝶偏偏離去，那時他終於是徹底被擊垮的頹敗跪地，堪比活生生的一個笑言。

楊蓮亭像被拖一條死狗的讓侍衛拖下去後，教主站在原地面色陰沈的眺望方才那人離去的方向，童百熊躊躊躇躇的走上來，一副想安慰他卻又無法安慰他的扭捏表情。

“教主，屬下也沒想到那丫頭竟然會是那傳說中避世不見外人的艷陽宮的宮主，如今她走了教主你……”

“沒關系，她會回來的。”

“啊？”

“她會回來的。”教主看著遠方，這般定定的說，“本座相信，她遲早會回來的。”

“這？”童百熊更加不解了。

“你以為她的眼睛是為什麽才會出了問題？你以為她的內力又是因何事潰散？”教主忽然放軟了神情，回目看向他，目光深沈，晦澀不明。

他嘆息輕輕的說道：“本座年少時游覽江湖，偶然從武林中的老一輩口中得知過這艷陽宮的名號，說是艷陽宮裏有一種從不外傳的無相密功，會根據每任宮主的不同特質修出不同的功法，但是歸根結底她們修的都是一種斷情絕欲，功法奇特的內功。”

“斷情絕欲的奇特功法？”童百熊沈思許久，忽然恍然大悟，“教主的意思是說！？”

“對。”教主的唇角浮起勢在必得的冷笑，“平一指治療她的這些時日就對她內功潰散的原因已有察覺，幾日前剛來同本座商量過恢覆她眼睛的法子，如今既然證實了她的身份，這個猜想便就對了十成十。”

聽到這裏，童百熊激動的臉都漲的紅了。

教主就看著他分外激動的神情挑了挑眉，繼續笑瞇瞇的說道：“想要徹底斷情絕欲談何簡單？這世間除了石頭捂不熱，哪有真正能斷情絕欲的人！她想要恢覆那一雙古怪至極的眼睛，除非找到真正讓她動了心生了欲的人，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否則就是神仙來了也毫無辦法。”

“所以本座事後仔細的想了想，她來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住了兩三月也絕無問題發生，卻是從什麽時候起忽然眼睛就出了毛病呢？”教主勾唇，笑起，“無論怎麽想，她出現異常的時候，基本都是本座在她身邊時。”

無論那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他又是什麽樣的身份，她幾次表現出的異常都被他看進了眼裏，還以為他都完全沒有發現麽？

童百熊大力點頭，連連附和：“對對對，教主說的是，那丫頭之前說起她幾次眼睛疼似都是因為教主的緣故。”

“所以無論是為了她一身奇特武功，還是為了她說不清的心思，她都一定會回來。”教主瀟灑的甩袖轉身，大步離開，“本座說過的，來了我這黑木崖，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只是當她再回來的時候，再想走怕是就太難了。

而他，分外期待那時她初識情欲後的有趣表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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