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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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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蘇高傲的微笑:沒想到吧,老娘的嘴不僅毒,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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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涼,風清月朗。

正是個適合賞月的好時日。

有人今晚的心情煩悶,為了散心便偷溜出來悄悄賞月,不想剛從林間走出,一眼就瞧見了天穹上鬥大的濯濯明月,以及坐在明月下低頭沈思的背影。

完全不需多看,她當即就認出了那抹背影,忍不住驚聲出口。

“你怎會在這裏?”

靠坐在巖石上的人回首望來,鳳眸沈浸在月華之中,滴溜如七月流火,煞是好看。

“這地你家買了,只你來得,我來不得?”

一樣的人,一樣的語氣,一樣的態度。

當真是何時何地的景況也改不了她半分啊。

臉戴白紗的紅衣女子站在原地躊躇片刻,還是挪步走到她身邊自然坐下,才是應答道:“這地我家還真買了。”不待她再說,又道,“不過這裏並非禁地,仍是人人可來的。”

樓蘭不冷不淡的掃她一眼後回過了頭,目光沈浸在前方嘩啦作響的瀑布。

耐心等了好一會兒也聽不到半點聲響,女子率先出口:“怎的不說話?”

她們三番五次的在此地相遇,兩人同為女子,年紀也相仿,縱使都是心高氣傲的清冷性子,難免也會隨口說上幾句以此打發漫漫夜晚。

樓蘭神色冷冷的脫口回道:“與你有何話好說。”

她今晚出現在此地,且態度疏冷含刺,她幾乎以為這人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剛要起身暴起,又聽她及時補充道:“今日平白受了委屈,也不知該如何與你說。”

她的身子一僵,又緩和下來,繼續坐在樓蘭的身邊。

側頭仔細的打量了身旁人好半響,見她撐著手臂按在巖石上垂眼不語,銀銀月色灑在她嫩白的臉上竟顯得她幾分可憐,心中便生了幾分憐意,軟和聲氣的詢問道:“這是受什麽委屈了?”

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是受了些什麽委屈。

語落,樓蘭默了一刻,擡頭幽幽掃她一眼,抿了抿唇才低聲低氣的回答她。

“有人冤枉我是專惑人心的妖女。”

“……”這難道是假的?

樓蘭自是看出了她沈默之下的唏噓,便眨眨眼,顯得落寞起來:“你也想說我是妖女?”

“怎會。”她眼不跳臉不紅的故作正色,“你看起來就是平平常常的普通女子,哪裏有妖的影子。”

若這人也算平平常常,估計這世上就不會有妖魔鬼怪一說了。

“偏偏就有人認為我是。”樓蘭長嘆一聲,“認為我是也就罷了,竟非要我把別人做過的錯事認下,還把我關進牢中,見不得光,環境還差,我長這麽大從沒住過這麽差的屋子。”

“地牢本就不是給人住的……”她聽了只覺汗顏,不得不感慨輕嘆,“再說了,你這不也沒住嘛。”普天之下,還真沒幾個犯人敢光明正大的從牢獄裏跑出來曬月亮的。

不過想想也是,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沒有能管住她的監牢。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奇,就問:“既是受了委屈,你怎的不走?”

“我為什麽要走?”樓蘭踢了踢長長的腿,把腳邊的石子揣進水湖裏砸起個小小水泊,滿面正色,執拗又認真,“我沒有犯錯,那些事也非我所做,自然要等他們明白誤會了我給我賠禮認錯。”

她聽了倍感無奈,知她是被家裏人嬌慣的厲害,壓根不知這世間的人心覆雜,便耐色勸她。

“人都是要面子的,縱使他們事後知曉冤枉了你,怕也不會給你賠禮道歉的。”那般性格高傲的人,怎會輕而易舉的甘於認錯。

一旦人開始位居高位,便是錯了都只能將錯就錯,認錯只是天方夜譚的笑話。

明明這就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偏偏樓蘭要斤斤計較。

“人既然明知自己做錯了事,為何不能幹脆認錯?”

“因為要樹立威嚴。”她輕聲嘆息,“作為上位者,若無威嚴如何能掌管萬千屬下,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拜服在腳下聽由差遣。”

“那也不能因此就罔顧世俗禮儀。”樓蘭非不信這個理,眼色固執道,“我們從小熟讀各類詩書教籍,難道就因為這所謂的薄面而完全拋棄多年的教化麽?”

“那若是他根本就沒有受過教化呢?”

聞言樓蘭頓住,回頭看向她,狹長的鳳眸在月色裏慢慢悠悠的晃蕩,像極了月色深谷裏靜靜蜿蜒的一灣水泊。

她微微一笑,再接再厲:“若是他年少被父母棄養,在江湖顛沛流離的長大,平日裏只能偷雞摸狗的茍且長大,壓根就不知這世間還有四書五經這種東西呢?”

“若是他終日周旋在危險之中,稍有不慎便會落得粉身碎骨,身首異處的時刻,所以不得不阿諛奉承,處處算計呢?”

“若是他即便身居高位,身邊沒有可信之人,滿心苦衷也無法對外言明呢?”

“你告訴我,”她看著樓蘭,眸光清冷,“這樣的他,還能如何呢?”

“罔顧對錯。”樓蘭看著她,定定反問,“從來如此,便是對的麽?”

這下輪到她無話可說了。

兩人目目相對,誰也不肯先低頭妥協,還是她最先敗在了她過於明亮清澈的目光下,不願再與她爭執這些話題,便苦笑一聲道:“你總是伶牙俐齒,讓人無話可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罷了。”樓蘭的聲音在這冷清的夜色裏被水聲暈染開,“實話雖然刺耳,卻也刻骨,自然無人能反駁。”

她楞了一楞,便是斂眼溫笑,不做答覆。

在此時此地,她一向很少能反駁此人,既是不能,亦是不願。

因為,她早知這個人就並非蠱惑人心的妖女,也的的確確是受了許多委屈。

一向高傲自持的大小姐受了委屈後不便解釋,不好自辯,只能在這荒野之地同一個外人訴委屈,她當然就要多多包容一些。

縱使她也說不出理由,拿不出證據,但她就是知道這個人絕非是那般腌臜不堪的東西。

許是今晚的月色明亮,許是今晚的氣氛良好,兩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這個過於覆雜的話題,斷斷續續的說起了旁話打發時日。

“那你打算今後怎辦?”她問,“你嫌棄那牢獄環境差,住著不舒坦,難道你後面夜夜跑來這裏待著?”這夜夜風餐露宿的,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如何能受得起這苦楚。

“來這陪你也沒什麽不好。”樓蘭無謂的聳了聳肩,“反正這黑木崖的人大多無趣的很,能讓我順心合意的實在太少。”

聽罷,她的目光閃了閃,便故意打趣道:“你這眼界倒是高的很,黑木崖少說也有幾千人,能入你法眼的竟才寥寥。”

“不是寥寥。”樓蘭並沒有聽出她的暗意,扭頭正視她,鄭肯糾正道,“是只你一人。”

她聽後一怔,又故作無謂的笑:“哦?只我一人?”

“只你一人。”說著,樓蘭定定點頭,愈發端重,“或者說,這世上只你一人是最特殊的。”

雖說樓蘭滿目的認真之色,證明所言非虛,可她聽完卻偏偏是笑了。

好聽話她平日就聽得不少,這話雖要比那些日覆一日的陳詞濫調多了幾分情真意切,可比之某人的金口舌蓮,每日都能說出花來的新鮮勁,反倒還差了兩分成色。

可是轉念一想,這人素日一副矜持自傲的模樣,待人不善,態度囂張,此刻竟會順勢說軟話討好與她,似乎也與她嘴裏無趣的爾等凡人相差無幾,膚淺又世俗,卻還是可愛的緊。

身邊的紅紗女子擡袖掩笑,眉眼彎彎,好不動人。

“年紀不大,倒是生的玲瓏心蜜罐嘴,會說的甜言蜜語哄人開心。”

不料樓蘭的神色顯得幾分奇怪,鄭色反駁道:“我不會說甜言蜜語。”透亮的眼珠斜斜看來,“你喜歡聽?”

聽她義正言辭的反駁後,紅紗女子先是一楞,隨即愉快的瞇起眼:“我想沒人會不喜歡聽好聽的。”

“哦。”樓蘭無謂的眨眨眼,“我身邊倒是有個慣會說甜言蜜語的,你若喜歡,我後面把她叫來獨獨說給你聽。”

她光是想到那個場景都覺古怪的可笑,便道:“這特意命人說出口的甜言蜜語,難免別扭的很。”

“這丫頭天性就愛說這些,平日對著我都能說個不停,直說的我不勝其擾。”樓蘭沒聽出她話裏的婉拒,一時興趣上來就開始自顧自說,瞧著活潑的很,壓根沒了之前一絲半縷的委屈色。

樓蘭盯著她,眼波流轉:“若是遇到了你,她怕是想說的就更多了,我都擔心你會怕著她呢。”

“哦?”她終是有了些興趣,“我已是很久沒有遇見過讓我怕的人呢,倒是想要瞧瞧一個黃毛小丫頭能讓我怕到什麽地步。”

活了這麽些年,還沒見過誰能憑著一張空口白牙教她害怕的,難免讓她生了幾分好勝之意。

對面的樓蘭鄭肯頷首:“若你心想,我自會讓你滿足這個心願。”

隨著對面字字輕淡的話語落下,迎面送來的山谷夜風恰巧拂過她臉上的薄薄白紗,掀起一個小小的口子,露出她嘴角錯愕的弧度。

其實她也就是隨口一語,哪裏真會和一個小丫頭多生計較,偏樓蘭卻是個聽不出實話的傻姑娘,竟還把她的話當了真,言鑿咄咄的應答下來。

這人之前分明還是對誰都高高在上,一個眼神就叫人神魂顛倒,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令人生氣,這時對她卻是天真的近乎赤忱,教人難免心憐。

她失笑,脫口道:“看不出,你竟還是個縱容他人的好性子呢。”

還有之前信誓旦旦答予的那事也是這般,明明平日裏瞧著就是高傲任性的大小姐呢,想不出還有這貼心的一面。

樓蘭頓了一頓,微微偏首,疑惑反問:“是麽?我縱容你了麽?”

她不禁莞爾:“我想什麽,你便應我什麽,這還不是縱容?”

“這樣啊。”樓蘭若有所思,呢喃自語,“原來這便是縱容了,確也不難啊。”

她聽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剛要說話,又聽她低聲開了口。

“我喜歡縱容你。”

她一驚,不能及時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我喜歡縱容你。”對面的女子睜著一雙漂亮鳳目再次強調。

她說著這話時眼底幾乎生出了光,處處五官皆是勾人的好艷色,可她的眼底卻幹凈的如月下細河,山澗清風。

“我之前從沒有縱容過別人,我也沒有嘗過喜怒悲歡的滋味,所以我格外喜歡這種縱容的感覺。”

說完,對面的女子竟是笑顏如花,滿色動人。

印象之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人笑的這般燦烈,這般真誠,堪比月下曇花,閉時獨立眾生,開時熾烈奪目。

隨即,她又聽到這人輕聲細語的說出了一句讓人倍覺心酸的話語。

“這種縱容的滋味,能讓我覺得,我是個真真實實存在的人。”

下一刻,這人忽就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觸感柔軟如無骨,又倍感溫暖,竟是燙的她一瑟縮。

無意之間還摸到了她的細白手腕,只是稍稍一探,就能摸到幾乎可算是空無一物的經脈裏靜靜流淌著的一股若有若無的純凈勁氣。

紅紗女子的眼眸微閃,眼瞳深處晦暗不明。

面前的樓蘭並未察覺到她微末的異常,只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雙眸緊盯著她,輕聲一字字的說道。

“我很慶幸,能遇見你。”

“若說此生我最幸運,做的最好的決定,”她握著她的手,忽是偏首莞爾。

“也許,便是離家見到了你。”

其實她早就聽慣了有人時常粘膩在她耳邊層出不窮的愛語,遠比之更加露骨羞人,可無論哪一句都遠遠不及她話裏的滿滿赤忱與真切歡喜。

兩人在銀銀月色中目目相對,眼中蕩著她的眼,手中握著她的手,很少與外人親密接觸的她臉頰不禁透起微微的紅色,一度不知該如何作答。

而她的心,在這日覆一日的漫長時日的煎熬裏逐漸消耗了氣力,卻又在這一刻奇異的沸騰起來。

過後,她沒有再掙紮,只是紅著臉,垂了眼,由她把自己的手緊緊握在炙熱的手心裏。

這夜的月色果真溫柔,令人難以自持的心軟似水,不禁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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