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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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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為後134

三歲大的小胖墩, 學著戲臺上的大人物,雙手背在身後, 在眾奴仆的簇擁下, 大搖大擺跨進花廳。

這小胖墩正是大夫人孟氏的兒子石哥兒,打小就被孟氏當做小世孫捧大的,別的沒有, 派頭一套套的, 還是標準的戲臺派頭。

“小世孫,您慢點, 可別摔著了。”

身邊跟著的大丫鬟,按照大夫人孟氏的吩咐,聲音喊得大大的,生怕花廳裏的賓客聽不清“小世孫”這三個字。

花廳裏的賓客大部分都是五服以內的親戚, 大多都見過石哥兒, 認出他是大房繼室所生的。一個個都納罕,世子夫人蕭氏怎會挑了大房的孩子?難道這些年大房和二房的不睦都是假的?又或是這個小娃娃有什麽過人之處?

可接觸過好幾回,真沒瞧出聰明相。

霸道又不知趣的。

卻說甄老太太看到走進來的小世孫是大房的石哥兒時,先是楞神一會,緊接著心底一團火竄起。大房又在胡鬧些什麽,竟想當著親朋好友的面, 自封小世孫了麽?

甄老太太知道,蕭氏有分寸, 絕不可能不聲不響就換了大房的兒子當小世孫。眼下這個局面,不用猜也知道, 大房媳婦又在不安分地作妖了。

“石哥兒,你過來,”甄老太太保持面上的笑容,朝石哥兒招手。待石哥兒來到跟前,甄老太太撫摸他的頭,笑道,“你母親呢,怎的她一會子沒時間看著你,你就又淘氣,將戲臺上‘大人物出場’的戲碼學來了。”

“祖母教過你多少遍,你是咱們甄國公府金樽玉貴的小少爺,不是戲臺子上的戲子,下回不許再學了,再有下回,祖母要打你小屁屁啦。”

石哥兒虎頭虎腦的,壓根聽不懂甄老太太在說什麽。旁邊的親戚可都聽明白了,什麽“小世孫”,原來是不懂事的小男娃拿自己當戲子,在唱戲給他們看呢。

嘖嘖嘖,真真是……自甘墮落。

也是,母親小門小戶出生,能有什麽見識,慣出來的孩子自然也是個蠢的,放著甄國公府金樽玉貴的少爺身份不好好珍惜,竟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當什麽戲子,瞧瞧瞧,那走路的姿態,可不就是戲臺上的戲子表演大人物時的樣子麽。

眾人紛紛在心底感慨,這娶媳婦啊還是得娶名門貴女,旁的不說,至少不會在這種大場合給家裏丟人、蒙羞。

眾人正感慨時,大夫人孟氏笑臉盈盈地跨進門來,還在院子裏,她就聽到丫鬟叫的那聲響亮的“小世孫”了,在外頭也沒聽到國公爺和甄老太太發怒的聲音,她滿心以為自己算盤成了。

果然,國公爺和老太太是要臉的,她的石哥兒都公然被叫“小世孫”了,那麽多親戚聽到了,他們自然拉不下臉立馬否認。這種事兒,當時沒否認,便能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有了群眾基礎,兩個老家夥日後再想否認,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也是,對於國公爺來說,無論是她的兒子當小世孫,還是四弟妹的兒子當小世孫,將來襲爵的不都是他的親孫子麽,壓根沒分別嘛。既然沒分別,自然不會在這樣重大的場合,當場揭穿了。

所以,她可是賭對了。

大夫人孟氏擡頭挺胸,剛生完二胎三個月,還有些豐盈的身子,富態閑閑地走進花廳,滿臉堆笑:“父親、母親,兒媳張羅事情來遲了,還望勿見怪……”

話音未落,石哥兒猛的朝她飛撲過來,大腦袋一臉的不高興:“娘,他們都不叫我小世孫,一點都不好玩,娘,你快讓他們通通都叫我小世孫!”

“叫我小世孫!”石哥兒跳著腳喊道。

他打小就知道小世孫是身份的象征,期待眾人一個勁叫他小世孫,期待很久了。好不容易,今兒外祖母和娘親都跟他說,從今日起他就是真正的小世孫了,他可是興奮得了不得,急匆匆跑到花廳來,等著眾人像對待靖王殿下那般,恭敬地叫他“小世孫”呢。

結果……

從頭到尾,只有他的丫鬟叫了他幾聲,旁的人都默不作聲。

石哥兒不開心了!

扯著母親的袖子,一個勁直叫喚。

大夫人孟氏滿心都是計謀得逞的得意,哪裏看得到站在角落的丫鬟一個勁朝她使眼色的樣子,笑著摸了摸兒子的大腦袋,笑得嘴都快合不攏:

“好好,小世孫,小世孫,你是咱們甄國公府的小世孫。今兒呀,是你姐姐出嫁的大喜日子,大家都還在祝福你姐姐呢,過陣子,就叫你了。”

大夫人孟氏滿心以為,過了今日,世子爺和世子夫人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難不成還能再反轉過來,讓甄國公府變成京城的笑話?自然不能啊,像甄國公府這般有地位有權勢的人家,最是要臉面了。

如此,她兒子的小世孫之位是板上釘釘的了,過陣子,等皇帝的冊封下來,眾人自然都會尊稱她兒子一聲“小世孫”。

遲叫上幾日,不是事。

哪曾想,笑容還掛在臉上呢,耳旁就想起甄老太太斥責的聲音:“大兒媳婦,石哥兒不懂事,拿這兒當戲臺子胡鬧,怎的你也一塊唱上戲了?平日裏你就是這般慣孩子的?真真是將我孫子都給慣壞了。”

大夫人孟氏笑臉一僵,什麽唱戲?什麽意思?

坐在席位上的親戚,紛紛對大夫人孟氏嗤之以鼻,有個這樣的母親,兒子能教導好就怪了。席位上的一些婦人,紛紛交頭接耳:“一味慣孩子,可不是對孩子好,遲早得壞事,瞧大房的石哥兒,都慣成什麽樣了,與四房的孩子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大夫人孟氏腦袋空白了一瞬間,才醒悟過來,老太太這是不承認小世孫,說他們母子在唱戲?

他們確實在唱戲,但是戲已唱出來了,大夫人孟氏硬著頭皮也要繼續唱下去。很快又腆著臉撒謊:

“母親,我們這不是在唱戲,方才龍郡主親口對我說,挑中咱們石哥兒做小世孫了,還說昨兒夜裏有菩薩托夢,說是咱們石哥兒有顆七竅玲瓏心,最是能光宗耀祖,若不是這般,兒媳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胡謅小世孫啊……”

結果,話音未落,身後竟傳來蕭氏的聲音:

“大嫂,本郡主何時何地對您說過這番混賬話?”

蕭氏在世子爺甄嶸的攙扶下,面色紅潤地跨進花廳,身後跟著臉色煞白的孟老太太。

大夫人孟氏一驚,沒想到謊話竟被當場揭穿,蕭氏她……她不是皇家郡主麽,這樣的身份不是最註重臉面麽,甄國公府鬧出這種笑話,對蕭氏有何好處?

反正蕭氏生養不出,過繼誰的兒子不是過繼,何必硬要當場拆穿她的謊言,讓甄國公府陷入被人嘲笑的境地?

大夫人孟氏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難以置信地望向蕭氏。

蕭氏雙手端在腰前,瞥大夫人孟氏一眼。

這個大嫂,剛嫁入甄國公府時,除了愛貪些小便宜外,整個人還算安分。哪知生下兒子有了靠山後,行事越來越偏頗,還幾次三番在她背後說壞話。

真以為肚子中用,連生兩個男娃就能上天了?

也不看看,大爺自個都是立不起來的孬種,給這樣的男人連生兩個男娃,有啥可拽的?

而且,小兒子如何,尚且不知,大兒子石哥兒三歲看長,已經確確實實是養廢了。就這樣的兒子,她蕭氏能看得上?

真當她常年生不出兒子,眼也跟著瞎了?

蕭氏扯出一個笑:“大嫂,就算我真要過繼兒子當世孫,也看不上要規矩沒規矩,要學識沒學識的白丁啊。您好好瞅瞅四弟家的翔哥兒,從小到大規規矩矩討人喜歡不說,人家三歲時唐詩六百首早已倒背如流,還能隨口編一首打油詩,拿起毛筆就能畫出一幅靖王殿下都稱讚不已的小兒畫,您家的石哥兒行嗎?”

石哥兒聽到又是唐詩,又是打油詩,又是畫畫的,還以為要他學習呢,立馬扯著嗓子嗷嗷叫:“我不要學,我不要學!”

生怕有人抓住他,按在書案前學習,忙一把甩開大夫人孟氏,嗷嗷叫地直往門外沖。

小男娃,沖勁大,甩得大夫人孟氏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虧得身後的丫鬟扶了一把才站住了。

大夫人孟氏的臉都是白的。

七歲的翔哥兒聽到大人們又提及過繼的事,忙站出來對蕭氏說出自己考慮良久,下定決心的話:

“二伯母,我仔細想過了,我舍不得爹娘,也舍不得妹妹,舍不得離開我最親的親人……這個小世孫我是當不了啦,二伯母,您還年輕,我娘說過,萬事皆有可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小弟弟就跑到您肚子裏來了……”

七歲大的小人兒,一本正經說著這些話,席面上的大人聽了,紛紛在內心讚嘆,這四房的小子,確實不是大房那個小兒能相提並論的,差遠嘍。

眾人再次指指點點。

大夫人孟氏承受不住眾人的指點,又是個沒成算的,急於扳回一局,便大聲道:

“二弟妹,話不能這般說,就算我家石哥兒比不得翔哥兒用功,又怎樣?當年立世子時,我丈夫是甄國公府的嫡長子,放在哪個功勳世家,都該是嫡長子襲爵,可咱們府上呢?放著嫡長子不立,最後竟立了二弟。”

“這明擺著,就是不公平!若當年我丈夫的生生母親還在,結局鐵定不會是這樣,我可有說錯?”

“如今你和二弟膝下無子,而我們有,就算是為了彌補當年的不公平,你們也該主動過繼我們兒子去才對,這叫還債。”大夫人孟氏越說越有底氣,雄赳赳氣昂昂的。

聽說花廳出事了,匆匆趕來的大爺恰好走在門外聽到這番話,因著世子之位,他也憋屈了近二十年了。總算有人當眾提了出來,要給他討回一個公道,大爺激動地跨進門來:

“對,我媳婦說的對,就算是還債,這回立小世孫也該輪到我們大房了。”

聽到這番言論,整座花廳都靜下來了。

有知道內情的,鄙視地望了大爺幾眼。

臉色最臭的,當屬國公爺甄嚴和甄老太太了。

甄老太太挺直了背脊,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面對大爺道:“大兒子,作為繼母,我自認從沒虧待過你,但今日你的話真正是令我寒心。你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我當年吹了枕頭風,才害得你這個原配之子沒當上世子的?”

大爺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甄老太太笑了:“你自己有幾斤幾兩,看來一直都沒數啊。今日,族裏的親戚都來齊了,想必當年有疑惑的人不止你一個,那咱們就來說道說道。”

甄老太太瞅了眼身旁的國公爺,見他一言不發,便知是默認了。當即問道:“大兒子,二十年前,你跟著國公爺上戰場,中途卻無緣無故失蹤了三個月,可有這事?”

大爺先是一怔,然後想起什麽,臉色大變。

“戰場上怎會無緣無故失蹤三個月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真當皇上心裏沒數?”甄老太太哼了一聲,大聲道,“為了那事,咱們甄國公府的爵位差點被擼了,你知不知道?”

“要不是你二弟替你收拾爛攤子,剿滅了敵軍,還砍掉了敵國大汗的腦袋提回來,立下奇功,又被皇上看中了要當郡馬爺,又有莊王爺和恒親王求情,皇上寬宏大量才放過了咱們府上。要不然,你以為你如今還能安安穩穩混個閑職,在甄國公府安穩度日?”

說到後來,甄老太太是劈頭就罵:“就這樣,你還覺得是我們老兩口偏心,欺負你這個沒生母照拂的孩子?還覺得你二弟搶占了你世子爺的位子,是他居心叵測?”

“沒有你二弟,你早被挫骨揚灰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大爺想起當年的事,開始戰戰兢兢起來。當年,他初次上戰場,又好大喜功,中了敵軍圈套,成了俘虜,為了活命,還出賣了軍營部署和糧草所在地。被關在敵營三個月後,父親帶人剿滅了敵營,成功將他救出。

事後,父親從未苛責過他半句,只安慰他“沒事了,一切都有父親在”。所以,大爺一直以為“他當了俘虜,出賣軍情”的事,壓根沒有外人知道,徹頭徹尾是個秘密。

哪曾想,隆德帝不僅知道,還曾為此雷霆震怒,要收回他們甄國公府的爵位?要將他這個叛徒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能活下來,是因為二弟立下奇功 ?他們甄國公府的爵位沒被削掉,是因為隆德帝舍不得委屈堂妹蕭氏?

大爺腦子轟的一下,炸裂開來,臊得無地自容。

國公爺臉色鐵青,狠狠剜了大兒子兩眼。

在座的族裏親戚,雖然依然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甄老太太的話裏,半猜半蒙,也猜出了個大概。上了戰場,卻連累得甄國公府的爵位都要被收回,還能發生啥事?

怕是懦弱無用的大爺,臨戰當了逃兵,直接害死了數萬戰士和滿城百姓?亦或是被敵軍俘虜了,當了叛國賊?

不管是哪樣,說出去都足以讓他們臉上無光,被人恥笑的。若是後者,淪落為叛國賊,那就更不得了,會連累整族的人都掉腦袋。

各個都有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虧得當年老二與龍郡主好上了,龍郡主又是隆德帝最最疼愛的堂妹,要不,二十年前他們這些五服之內的親戚,說不定都腦袋搬家啦。

思及此,各個看向蕭氏的目光,都充滿了敬意。對大爺夫婦是要多鄙視,就有多鄙視。

不知感恩的東西,還口口聲聲人家欠他們的,呸!

大夫人孟氏見丈夫慘白了臉,哆哆嗦嗦的,知道大勢已去。還沒琢磨出來當年到底發生了啥的她,也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當年大爺確實犯下了大錯,才與世子爺之位無緣的。

“咚”的一下,大夫人孟氏摔倒在地,膝蓋磕在地上也不知道疼了。她滿以為今日能到手的世孫之位沒了,夢想中成為甄國公府主人的夢也碎了。

一切都與大房無緣。

日後潑天的富貴都是四房的了,都是四房的了。

突然,大夫人孟氏想起方才四房的翔哥兒不願意過繼的那番話來,沈寂的眸子又重新燃了起來,抓住蕭氏的裙擺道:

“世子夫人,方才翔哥兒說了,他不願意過繼。既然翔哥兒不願意,那您考慮考慮我們石哥兒……他如今還小,不愛學習,日後您可以慢慢教啊……”

紫夏等一眾丫鬟,很是震驚,大夫人孟氏也太沒羞沒臊了,都鬧到這般地步了,還想讓自個兒子當小世孫呢。

蕭氏居高臨下望著跪坐在地的大夫人,對她真真是無語透了。若能看上她家石哥兒,今日還會鬧成這樣嗎?腦子被狗吃了。

蕭氏一句話不說,慢慢將手扶在腰上,儼然一副孕婦站久了腰酸的樣子。

大夫人孟氏看著她的手,漸漸兒臉色變了,難道……

世子爺甄嶸適時開口:“父親、母親,今日我和夫人有件大喜事要公布,我媳婦有孕三個月了。”

大夫人孟氏徹底雙眼無神了,世孫之夢碎了一地,怔怔地望著蕭氏的肚子。

國公爺嘴角難得露出個笑,甄老太太則欣喜得立即站起身:“真的?”

雙眼裏滿是星星。

又激動地奔過來,寶貝極了的摸摸蕭氏尚未隆起的肚子:“幾個月啦?”

滿滿都是激動。

“母親,三個月了,太醫說胎像穩固,讓我放心。”蕭氏提起肚裏的胎兒,幸福滿臉,紅潤潤的。

四夫人紀芙蓉也忙帶著棋丫頭走過來,連聲道喜。四爺甄峻走在媳婦身邊,滿臉都是笑,二嫂又懷上了,這下二哥後繼有人了。哪怕這個不是兒子,再懷一個就是,總能生下兒子的。

一時,滿廳的人全都你一句我一句,上趕著來賀喜,歡笑聲滿堂。

唯有大爺夫婦,無人理睬,灰溜溜地逃了。

自然,眼下逃走了,並不代表賓客走後他們不用受罰。待甄老太太送走了所有賓客後,親自帶著一眾管事婆子來到大房。這個下午,大夫人孟氏被幾個婆子按在木板上,狠狠打了四十大板,那慘叫聲震耳欲聾。

末了,還被剝奪石哥兒的管教權,連同剛出生的小嬰兒一塊帶到老太太的松柏堂去教養。還勒令大夫人禁足半年,半年內任何人不得探視,包括娘家母親。

卻說,這日的寶鈴不在甄國公府,早上應寶琴的要求,送親送到莊王府去了,親眼見證了寶琴和蕭衛的拜堂成親,又喝了喜酒才戀戀不舍隨靖王一同回到甄國公府。

聽到大夫人的事時,寶鈴滿臉的震驚:“這事兒都能做出來?”

再聽到娘親又有身孕時,立即歡喜地奔向娘親的正院:“娘,娘,娘,您太不夠意思啦,我弟弟都三個月了,竟然一直瞞著我這個當姐姐的……”

靖王站在身後,看著歡喜得像個孩子似的寶鈴,嘴角高高翹起,不枉費他耗盡心力,將西域一帶的神醫一個個哄騙過來給蕭氏治病,終於又幫寶鈴實現了一個夢想了。

等寶鈴知道是他的功勞後,會不會提前以身相許啊。

該死,那兒又不對勁了。

靖王忙拉攏披風,抱緊身子,倏的一下溜回自個的春草堂沖冷水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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