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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襲,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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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的事情自然還是交給周猴子去做,一個血淋淋的尋人任務,最後以多蓋房子作為了收尾。除了有戀愛名額的華子,隊裏其他人一視同仁都去伐木、砌泥、編草棚,這個部落首領頗會算計,不僅這邊“山神”腳下的房子要他們安排妥當,連那邊“山神”腳下的房子也排上了計劃表。

這邊的房子忙乎了三四天,剩下了點收尾工作,首領找了一次周猴子,表示剩下的活他們可以自己完成,讓他們盡快去為另一位“山神”服務。艾赫瑪從生下來還沒有見過另一位“山神”,所以也和丁自遠他們同行。

一行人一直忙到下午,回來的途中小女孩累了,兩只小手松松地團著丁自遠的衣服,伏在丁自遠肩上睡得昏天暗地。丁自遠一只手護著她的頭,慢慢地在部隊最後面走著。

“在古代,咱們就是傻少爺身邊的小廝,”周猴子回頭看了眼丁自遠悄聲與眾人道,“靠著賣苦力討好少爺的老丈人,希望老丈人能把掌上明珠嫁過來。”

“瞎說,分明是已婚的少爺抱著游園累了的閨女。”大老黑指了指丁自遠旁邊的秦瓊道:“見到夫人了嗎?”

“那你說,我們這一天天的當建築工人是為了什麽?”

“沒有生育能力的少爺和夫人,想要抱養——”大老黑突然截住了話頭:“周猴子,我是不是瞎了?”

丁自遠將艾赫瑪送到秦瓊懷裏,向前走了過來。眼前的場景,是他從未想過的,剛剛搭建好的世外桃源,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變成了屠殺後的遺址,已經有些熟悉的人,摞在他們用來吃飯跳舞的廣場中,毫無生機。

“怎麽,來搶人頭的?”雇傭兵將手裏的人扔在屍堆上,笑道:“最後一個,你們來晚了,已經沒有了。”

“都是你們殺的?”

“是啊,運氣好,第一個到。”

“你們是怎麽來的?”丁自遠問。

“我們?”對面的雇傭兵放聲大笑:“你傻了嗎?這個地方的坐標都已經被公布在獵源上了,只要是這個地方的人,一個人頭換一個五歲以下的幼童,你們也知道,現在一個幼童的價值可不是政府隨便印的東西能比的。”

丁自遠身後的人越走越靠前,雇傭兵明顯有些慌了,目光閃爍道:“你們隊多少人?這裏有四十多個,給你們十幾個,夠分。”

“換個地方發財吧。”丁自遠開了槍。

這組人有六個。

丁自遠他們就地挖了坑,將這些人依次埋了。艾赫瑪全程貼在丁自遠身後,時而偷偷看一眼,想要大聲哭,又好似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轉而小聲嗚咽起來。一陣忙碌過後,整個廣場好像重新翻新過一樣,丁自遠拉著艾赫瑪拜了拜,將她塞給小四,給秦瓊打了個手勢。

兩個人一直走到新伐的木頭堆前,丁自遠看了看遠處忙碌的隊伍,用英語問他:“你都將她的存在告訴了誰?”

秦瓊楞了一下,用漢語答道:“說什麽英語?用母語問不出口嗎?”

丁自遠沈默著。無論如何,他這些話是一定要問的。艾赫瑪被發現後,只有他和秦瓊兩個人與外界聯系過,他只聯系了館長,而秦瓊,他卻不知道。

“那我從頭說。你在湖邊睡著了,藍暖他們來找我們,我背你回來,發現你發燒了,我晚上餵了你幾次藥,丁進也一直都在,你第二天上午退燒了,我出去上了個廁所,給秦柳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把緬甸的房子收拾一下,後來想著你可能快醒了,就回來等你,你後來沒有醒,我就好奇這片地形到底有多奇葩,所以開了電腦看地形圖。”

“你問我我都告訴了誰,我根本誰都沒告訴,這件事很大,我也怕中途出變故。”秦瓊倒豆一般說完,狠狠踢了一下木頭,低頭道:“我都說了,你信嗎?”

“我昨天傍晚給館長打了電話,用的是加密頻道,並且,只說了是南美,並沒有向館長透露我們的坐標。”

秦瓊看起來非常暴躁,他又踢了踢木頭,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一樣緩緩開口:“我若說你那個手表有問題,你能相信嗎?我懷疑,它是一個定位器。”秦瓊低聲說:“他們趕來的時間太巧了。”

“不可能,館長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丁自遠道:“他派我出來尋人,我找到了,也得到他的首肯,只等著他安排好以後來接人,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而且,我今天帶著手表去了另一座火山旁,也沒見到有人來追殺我們。”

“也許他不關心你死活,只是想讓艾赫瑪他們死……你就真的沒覺得你們館長很奇怪嗎?”秦瓊問。

“並沒有切實的證據。”

“怎麽,我出賣你是有證據的嗎?”秦瓊抓亂了一頭金發,擡頭看丁自遠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咱們得帶她走,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趕來這裏。”

丁自遠沒有動,只是定定地看著秦瓊。

“還是不相信我?”秦瓊皺起眉來:“就算我們兩個只是普通的合作關系,她活著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何必在這裏和你撕破臉。”

丁自遠搖了搖頭,喊了小四一聲:“丁進,過來一下。”

小四應聲而來,來回在丁自遠和秦瓊臉上看了幾圈,看出點不尋常來,悄聲道:“師父,什麽事?”

“你們帶著艾赫瑪退守到之前的沼澤那裏,帶夠三天的糧食,我和秦瓊留下。”

“還懷疑我?”秦瓊這次真的有點生氣了,音調也高了不少,指著小四道:“你問問他,他昨天晚上一直都在,我怎麽可能坑你。”

“我那麽愛你,我怎麽可能坑你!”秦瓊幾乎是吼著說出來。

丁自遠看了他一眼,低頭舔了一下幹涸的嘴唇,隨後對小四道:“我和秦瓊會進到部落前面山裏,三天以後讓藍暖來接我們。保護好艾赫瑪。”

丁進看了看秦瓊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色,訥訥開口:“師父,我覺得——”

“好,”秦瓊擺擺手打斷了小四,“我和你留下,把所有的通訊設備都收走,如果再有人來,你也可以親眼看看到底是我騙了你,還是你的館長當你是個棄子。”

秦瓊大步向著多羅他們走去,走了一半仍是覺得生氣,回頭大聲道:“你不是不願意扔?那你就一直帶著,連同我也一起日夜看著,看看到底什麽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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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他們當天就帶著幸存的幾個人離開了,丁自遠從屏幕上看著他們抵達沼澤後,與秦瓊退守到了部落前面的密林中,臨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他們為之努力過的一方天地。

秦瓊一直默默地跟著丁自遠,自從他說完那句話,就一直沒有理過丁自遠。丁自遠帶著秦瓊一直走到天黑時刻,然後選了一處較高的平地,收拾了一下,搭起帳篷來,秦瓊在他旁邊,在他需要釘子的時候遞過去。昏暗的樹林間,安安靜靜,丁自遠看不清秦瓊的臉,只能看見他垂著眼瞼,反覆抿著嘴唇,似乎想說什麽。

“你還在和我生氣嗎?”丁自遠問。

秦瓊並不喜歡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轉過頭去不理他。

“我想了很久,只有這一個辦法。”丁自遠道:“如果傷害了你,以後我會盡力彌補。”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良久,秦瓊說,“我寧願你自己在心裏做好選擇,像丹麥那次一樣,而不是現在這樣,在我面前將我和你的館長直接放在天平上。經歷了這麽多,我以為你已經知道我才是最可信的那一個。”

秦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丁自遠停下手中的活,努力辨識著黑暗中他的臉,他見到過秦瓊很多種情緒,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望的一面。他一直以來都是對著丁自遠說著“喜歡”,卻是第一次說出“不喜歡”這幾個字。

“從丹麥回來,我跟著約書亞去了一次GAIA學院。”停了半晌,丁自遠說:“如果這一次我真的傷害了你,那麽我願意將學院的位置告訴你,作為對你的補償。”

“GAIA?!”秦瓊聯想到什麽,臉色幾變,最後鼓起臉頰呼了一口氣,“你寧願給我占領世界的機會,也不願意給我你的愛嗎?”

“秦瓊,”丁自遠認真道,“我只能給你我有的東西。”

黑暗中,秦瓊沒有再說話。

帳篷搭好之後,丁自遠拉著秦瓊鉆進去,開了盞燈。他將自己的行李攤開來,裏面有四十幾個地雷,幾個榴彈,槍支子彈若幹。

“我們只有兩個人,如果敵人終將會來,我們應該布置一下,爭取先發制人。”

“如果沒有來呢?”秦瓊道:“如果只有那一隊人來過,之後就沒有了呢?”

“那我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四三館和秦家的契約仍然有效,我和你的也是一樣。”

“但是,無論是與不是,在你心裏,之前的帳也都要算在我頭上的吧……”秦瓊笑:“你知道麽,我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有人來殺我。”

第二天一早,丁自遠和秦瓊將帳篷附近布成了一個殺陣。餘下的就是等待,等待可能會來也可能不會來的襲擊。從日出到日落,兩個人坐在一起,沒說什麽話。一天終了,丁自遠隨手從地上撿了幾根草,編了兩個蛐蛐遞給秦瓊。

“你哄人的方法倒是一成不變。”秦瓊接過蛐蛐,轉了個身。

“丁丁,”秦瓊搖晃著其中一個小一點的蛐蛐,“咱們把那個破爛手表拆開看看有沒有定位器,好不好?”

“當然不好,”秦瓊搖晃另一個略大點的蛐蛐,“這東西很珍貴,還要靠著它找健康人類。”

帳篷的側面投映了兩個蛐蛐的影子,秦瓊歪著頭擺弄他們兩個,丁自遠靜靜地看著。

“那難道我的命就不珍貴嗎?”小一點的蛐蛐委屈道。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大蛐蛐用自己的翅膀掃了掃小蛐蛐的。

“嗚嗚嗚,我們還沒有睡過呢,怎麽就要死了?”小蛐蛐依偎到大蛐蛐身邊去。

“啊,你這樣靠過來,我怎麽受得了,小小,快抱緊我!”

兩只蛐蛐滾做一團,觸角一直抖動著。風吹過樹林,沙沙作響,丁自遠坐在秦瓊身後,聽著他不斷發出猥瑣的“啾啾”聲。無論他是否騙了他,他都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他還有更好的前程,實在不應該在這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演錯了,”丁自遠上前按住了秦瓊的手,輕聲道,“我來。”

“難道,我的命就不珍貴嗎?”小蛐蛐背對著大蛐蛐說。

“珍貴。”大蛐蛐跳過來點了點小蛐蛐的頭。

丁自遠將蛐蛐扔在地上,拍了拍秦瓊的頭道:“咱們走吧,手表留在這。”

“不等人來了?”

“不是有地雷嗎?”

“要是沒來人呢?”

“再回來撿手表。”

“被動物吃了呢?”

“算它運氣不好。”

“丁丁,”秦瓊笑著抱住他,“我感謝你的選擇。但我不走,當年我媽說我無法證明自己,我想讓你親眼見到,我能。”

丁自遠還待繼續說什麽,耳朵裏卻傳來了昨天埋設的探測器發出了警報。秦瓊明顯也是聽見了,眼睛笑成兩彎月牙:“速戰速決吧!”

丁自遠點點頭,拿出了望遠鏡,結果越看越覺得奇怪:那一行人估計有二十人開外,用的是三五三的弧形前進方式,手裏拿著的槍也給丁自遠一種熟悉的感覺……隨著他們越來越近,身上的衣服和帽子也清晰可辨,丁自遠終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沈陽軍區的陸兵。

“是正規軍,應該是館長說的聯合部隊中的一支。”丁自遠對秦瓊道:“起來吧,這仗不用打了。”

“正規軍怎麽會這麽快知道我們的位置?”

“等來了問問。”

十幾分鐘後,那隊人走到了平臺附近,看到丁自遠和秦瓊並未持有武器,第二排左邊的人走了出來,扯掉面具,問道:“前面的人舉起手來,接到消息,有雇傭團夥在此處屠殺平民,你們是否知曉此事?”

“確有此事,不過那個六人的團夥已經在昨天被我們除掉了。”

“我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沈陽軍區派兵,你們是何人。”

“我是西北軍四三特別館19屬丁自遠,長官寧國輝,執行任務等級ss,尋人。”

領頭那人擰緊了眉毛厲聲道:“最後一次機會,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不然就地槍殺。”

“我說的就是真實身份,有密匙可以核對。”丁自遠向著他們拋出一塊銀色金屬徽章。

領頭那人核對後,聲音更嚴厲:“此等密匙隸屬西北軍21師副師長寧國輝,他已於年初死於心臟衰竭,密匙因失蹤而停用,你是如何得到的!”

“不可能!”丁自遠皺眉道:“我前幾日還使用過密匙!”

“此前在非洲、美洲曾有報告說中國籍雇傭團夥與傑克團夥混戰,是不是你們?為何打著國家的旗號行動?”

“我要求聯系特別館館長,陳予白。”

領頭的將領又低頭搜索了一番:“查無此人,應該說,我國從未設立過四三特別館。”

沒有四三館,我並不是一名中國軍人……

丁自遠想過無數種被騙的可能,卻從沒有過這一種。

交談到這裏似乎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對面發出一個“開火”的手勢,秦瓊趕快拉著明顯不再狀態的丁自遠躲到帳篷旁的大樹後。秦瓊從兜裏掏出控制器,苦笑著問丁自遠:“按嗎?”

丁自遠下意識地搖頭,秦瓊將控制器放進丁自遠兜裏,端起了槍。

帳篷晃得越來越厲害,坡下的步兵穩步向前,秦瓊開始回擊,丁自遠想擡起胳膊,卻發現自己手抖得連槍都拿不住。

在他第一次學習開槍的時候,萬錦告訴他,以後殺的人越多,人性就越模糊,為了不發狂,他一定要有個底線。丁自遠為自己設立的的底線是只作為一個軍人去殺人,在他的軍人生涯中,他殺過很多人,在殺死每個人的時候,他心裏都確定自己所保護的人們會活得比之前更安全一些。

可是,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而已。他並不是任何光明和榮耀的一員,他只是一個被雇傭和利用的殺手,在他曾以為的同類眼中,和昨天死去的那六個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如果,丁自遠只是丁自遠,不再是一名軍人,他是否有權利按下控制器?

有那麽一瞬間,丁自遠突然想失去一切,他想站出來,再和這些人談談。幼稚的想法,卻似乎不可控制,他慢慢直起身來。

然後,他看到了毫不留情到來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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