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慎思飛快地走在實驗室樓裏，和很多神色焦急的學生擦肩而過，推開門看到夏桓安靜的站在實驗室的角落，松了一口氣。

他懶得去管實驗室裏其他學生是什麽表情，徑自走到夏桓面前說：“我來接你了，跟我回家。”

秦茜嘴唇微動，看著夏慎思想問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擾那二人。

夏慎思的手伸到夏桓面前，那只手比夏桓的大些，骨節分明，掌紋很深，夏桓握過許多次，知道那雙手的溫度。

夏慎思眼眸深沈如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從下頜到脖頸的線條都是緊繃的，一直盯著夏桓。

理智告訴夏桓，他應該在剛剛夏慎思還沒有來之前離開。

有AI在找他，他不應該相信任何人，隱姓埋名的躲起來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他沒有那麽做。

他總是會想起夏慎思說的話，對方說很快就會來，會保護他，讓他等。

他覺得自己想等，想知道夏慎思到底要做什麽。

他輕輕把手放在夏慎思的手中，他膚色很白，夏慎思膚色偏深，握住的時候就如同馳騁的騎士握住尊貴的王子。

“我們走。”夏慎思說，沒有理會實驗室裏其他人的心情，“學校這邊我這幾天會為你請假。”

“夏總。”看兩個人要走了，秦茜終於忍不住沖過去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會不會……很嚴重？”

“不好說。”夏慎思沒有說得太詳細，“做好準備，盡量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靠近有身體的AI，公司會暫時停止虛擬戀人服務器的使用，一切小心。”

夏慎思拉著夏桓離開，電梯裏，夏桓問：“陶潛淵怎麽樣了？”

出乎意料的，夏慎思回答：“失蹤了。”

“失蹤？”夏桓驚訝，“什麽時候失蹤的，怎麽回事？”

“聯盟系統出了問題，負責的人第一時間聯絡到陶潛淵，新聯盟系統是陶潛淵主持研發的，利用了AI甄別技術，出了問題自然就第一個找陶潛淵，但卻發現聯系不到。”

“有派人去找過嗎？”

“有。”夏慎思點頭，“去了家中和學校，實驗室裏的學生說他今天沒來上班，家裏人去樓空，不知所蹤。”

夏桓想起那個笑得一臉溫和儒雅，卻總是問他是不是從前那個虛擬戀人夏桓的陶潛淵，無從猜測對方是什麽立場。

“現在情況很嚴峻。”夏慎思神色嚴肅，“我送你去另外一個住處，開啟內部防禦，住處一切設施沒有聯網，內部純機械操控，你不親自打開，從外面很難撬鎖進來，只能暴力破解，暴力破解會觸動報警器，我就會知曉，趕回來，你住在那邊，保護好照顧好自己。”

夏桓猶豫的看著夏慎思，“你……去哪？”

“去處理系統問題。”夏慎思說，“我是陶潛淵的學生，水平不下於他，是處理這件事情的最好人選。”

他跟著夏慎思來到樓頂，風和日麗，天朗氣清，有種遠離塵世的喧囂和寧靜。

這種情況下，夏桓看不出來聯盟已經亂了。

“現在情況很嚴重嗎？”夏桓對於人類社會的概念依舊不是那麽清晰，“AI叛亂，會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

“情況很嚴重。”夏慎思直言，打開飛行器的門示意夏桓上去，“聯盟系統被攻陷，對方威脅要放出聯盟全部公民的所有數據，銀行系統不能使用，所有人的個人財產記錄數據，公司的財產記錄，包括整個聯盟的財富記錄都丟失的無影無蹤，這意味著所有人的財富都有可能重置，如果不在短時間之內解決，社會就會亂了。”

“為什麽……會亂？”

“聯盟網絡毀於一旦，監控設施和相應的防禦措施不管用，會發生無數起搶劫盜竊，沒辦法使用高科技的手段，這會對案件偵察造成極大的困難。況且所有財富數據記錄無法調取，整個國家的所有產業鏈無法運轉，所有人可能都要被迫待業在家，每天聯盟要承擔的損失無法估量。”

夏桓從來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嚴重。

“人類，原來如此依賴AI。”

“對。”夏慎思苦笑，“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難以意識到，我們居然如此依賴AI，甚至讓AI滲透到了聯盟內部，給了AI瓦解聯盟的機會。”

“是誰做的？”夏桓問，“是不是陶潛淵？”

“我有猜測的對象，但是不確定。”夏慎思說，“聯盟不用紙幣許久，現在電子貨幣無法使用，可能會造成交易無法進行，物資短缺的情況，別墅有存儲的食物和水，你先用。”

飛行器很快就來到城南的一棟別墅外，別墅位於鬧中取靜的位置，環境清幽，夏慎思用最傳統的鑰匙打開門，同時把鑰匙遞給夏桓，“除了我，不要給其他任何人開門。”

夏桓收好鑰匙，點頭。

夏慎思把夏桓送到別墅裏，交待了一些簡單的事情，都說完了之後，沈默的看著夏桓，輕輕嘆息。

夏慎思的目光格外的覆雜，仿佛想說許多事情，卻又說不出口。

夏桓：“怎麽了？”

“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夏慎思輕聲問，“就一點，一點點就好。”

在夏桓的印象中，夏慎思從未如此卑微過，這麽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喜歡他。

“我不知道。”夏桓回答不上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的。

但夏慎思卻對這個回答如獲至寶，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沒關系，對於你來說，只要不是完全的拒絕，就還有希望。”

他摟著夏桓，低下頭溫柔的親吻，雙手從夏桓的後背拂過，聲音低低的，“這次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要做個夠。”

夏桓沒同意也沒有反對。

夏慎思重重的吻過幾次才松開，堅決地轉身離開，動作很快，仿佛生怕自己再留下來就會舍不得離開一樣。

離開別墅之前，夏慎思在別墅門口的臺子上放下了一沓資料。

門被關上，夏桓摸了摸嘴唇，有點腫。

他冷靜的走過去看夏慎思留下的資料。

上面完整的敘述了他這具身體的制造過程，比最開始夏慎思給他的資料還要完整。

這是他最初最想從夏慎思身上得到的東西，但是到了現在，他卻沒有那麽想知道了。

甚至，他也許可以不為這些資料，留在夏慎思的身邊。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

他認真記下資料，打開別墅裏的電腦，上網搜索消息。

機器人摧毀了大部分網絡通信設備，造成很多地方無法聯網，夏慎思的這臺電腦可以連接衛星信號，暫時不在屏蔽範圍內。

夏桓上網搜索消息，發現情況確實十分嚴峻，少數偏遠地區已經呈現動亂的狀態。

人類社會看似井井有條，但又仿佛脆弱無比，從內部很容易就被攻破。

陶潛淵，又去了哪邊。

還有岑雅，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夏慎思再離開的時候直接跟蕭儒飛匯合，夏慎思問：“軍隊那邊情況如何？”

“還好。”蕭儒飛說，“幸好當時聽了你的話，沒有采用跟聯盟政府同一套系統和防禦，暫時沒什麽事情，還沒有被攻破，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某些時候還是很英明的，也很厲害，這麽多AI都搞不定你。”

“AI控制得怎麽樣了？”

“很不怎麽樣。”蕭儒飛苦笑了下，“他們控制了幾個AI身體制造廠的工業基地，用裏面的人類作為人質，不斷的生產AI的身體，你也知道的，對於AI來說，身體這玩意並不是很重要，他們也不是血肉之軀，身體毀了再制造一個就行了，所以我們就算幹掉再多的AI，也就是得到了一堆破銅爛鐵，他們最主要的邏輯運算和記憶存儲好像都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說我們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方法行不行，我們也毀了對方的能源供應線路。”

“恐怕有些困難。”夏慎思說，“AI可能不畏懼同歸於盡，但是人類畏懼。”

蕭儒飛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AI悍不畏死，但人類怕死。

“好吧。”蕭儒飛嘆了口氣，“這件事情真T-M的難辦，走吧，我先跟你去聯盟，我爸說了你現在的安全是第一要務，你千萬不能再出事情了。”

“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聯盟？”夏慎思淡淡地問，“斯安在。”

蕭儒飛：“……我能，送你到聯盟門口嗎？”

夏慎思：“你父親說的應該是貼身保護我吧。”

“對，貼身保護。”蕭儒飛咬牙切齒，“你一個大男人還要什麽貼身保護，剛才明明要求你過來你卻要先去學校辦什麽事情，要不是我替你扛住了所有的壓力，你現在早就被人抓走了。”

“謝謝。”夏慎思不走心地說，“謝謝你剛才幫我。”

“你剛才是去找夏桓了嗎？”蕭儒飛猶豫著問，“夏桓……他，怎麽樣？”

夏慎思瞇起眼睛，“他不會有事，也不會插手這件事情，但如果他有事，我可能會拒絕修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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