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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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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廣告時間,同時也是舞臺最後的布置時間。

薩利赫盯著那黑暗中隱約有人跑動的舞臺問:“我很期待你妻子等會兒要展示的作品,不過我想你已經見過……”

“不,我沒有見過。”花無意打斷他,這次他老婆最後要展示什麽完全沒跟他提,也不讓他提前看到,只讓他如果有時間就來現場一趟,沒時間就算。

獵人和小影負責安全檢查,他們一定見過九歌的舞臺布置,但兩人什麽都沒跟他說,只是小影去過最後一次排練後回來看他的目光又像是妒忌,又像是羨慕。而獵人則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道:這次比賽現場,你一定要來,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終生。

負責監控收視率的助理一邊死死盯著屏幕一邊拿起對講機,用幾乎顫抖的語音對於飛道:“於總,您一定不敢相信,現在的收視率已經飆到多少了。”

“多少?”於飛力持冷靜。

那助理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道:“57%!包括網絡收看率,全國現在有超過一半的人都在收看這個節目。”

這個數據……於飛心中在滴血!這可是不亞於當年那幾部神劇的收視率!

如果牧九歌的身份能早點被他知道,如果他能早點運作,前面的市賽、省賽,最可惜的是前兩輪國賽也不至於就那麽白白浪費了。

“攝像機進入後臺了嗎?”於飛突然問。

一旁一名助理立刻回答:“進去了。”

“讓李副導一定要把牧九歌所有的後臺動向全部拍下來!”這可是不但有話題性還非常值錢的玩意,到時候只要打出“伯爵夫人決賽之後臺不為人知的一面”之類的誇張標題,只決賽選手的後臺花絮他也可以弄出一部超收視率的節目。

在快要上場的最後六十秒前,獵人和幾名武警以及國安人員又來做了最後一遍檢查。

這已經是第三次。九歌感到有點奇怪,需要檢查這麽細致嗎?屋頂的燈架、登臺的自動梯、舞臺效果燈,節目組事先做好的背景……。鄭野甚至在她周圍做毒物檢測反應,那巴掌大的儀器還是小影上次告訴她其中功效。

有攝像機來拍攝後臺花絮,被幾名武警攔住,不管對方怎麽說,都不準對方進入布置好的現場一步,更不準他們接近牧九歌。

鄭野讓九歌放心,說只是慎重起見而已。

九歌不知道之前發生的定時炸彈事件,還覺得有點慎重過頭。

對於前臺的人來說展示時間一瞬而過,對於後臺做準備的人也不覺得時間長,而且總覺得還沒有做到最佳就已經要上臺。

前臺主持人已經回來,開始介紹牧九歌生平,重點展示她之前的幾幅作品,這些程序和其他選手一樣,但現場觀眾的情緒卻明顯被挑動,二樓花無意被攝像機多次掃過,每次鏡頭掃到花無意和薩利赫這兩位,電視機前年輕的女觀眾們總是看不夠地盯著他們,其實這倒也不是她們多稀罕兩人,只是一種人類天生對生活在不同環境人士的好奇,這也是這類人的新聞和花邊消息總是賣得很好的原因。

現場助理跑下來對九歌做手勢,還有十秒就要上臺,十、九、八……

前臺,太平郎正在用十分激昂的語調喊道:“繼承了蘇家千年傳承、指點了數位決賽選手的牧九歌,她本人,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奇?最終帶來怎樣的震撼?億萬人期待已久的時刻已經來臨,最後的決戰結果即將揭曉!下面有請——牧九歌選手——!”

舞臺瞬時進入一片黑暗。

這時,不止關心、喜愛、好奇牧九歌的人在盯著電視屏幕,恨她、討厭她、希望她出醜的人更把屏幕盯得死緊。

韓恬芳從休息室裏跑出來,跑到後臺大廳看大屏幕的直播,而這裏並不止她一個人,前面展示完的選手此時都站在這裏,無聲地看著大屏幕,包括剛剛下來還沒有來得及卸妝的席和。

盤四妹緊張地抓住席和的手,她相信憑九歌的本事一定會贏,但她不知為何還是緊張得不得了。

席和回握住她,絲毫沒有隱瞞兩人關系密切的意思。

韓家大宅,書房密談的韓偉韶和韓嘉睿掐著時間走出書房重新回到客廳。

“要開始了?”韓偉韶坐到沙發上問老伴。

李杏點點頭,“最後一次展示,那丫頭肯定會使出全部本領,把最好的展現出來。到時我們也許能推測出蘇家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韓偉韶沒說話,作為蘇家人,他比只嫁到蘇家兩年的李杏知道得多得多,蘇家那個秘密也許跟刺繡傳承有關,但絕對不只是一個刺繡技術。任何刺繡技術,只要你能繡出來,就算再難,只要拿到樣品,總也有人能夠仿制出來。

可惜兩孫子孫女受老太影響,都有點鼠目寸光,當初要是聽他的,先把人弄到家裏來,如今憑借牧九歌那手超過當世很多人的刺繡絕藝,就算她一輩子不說出蘇家那個秘密,他們韓家也能獲得莫大好處。

想想看那些蘇家傳承記載中的特殊布料和繡線的制造方法吧,那可都是錢錢錢!可如今這些都成了那達爾文伯爵的了!別人也許覺得牧九歌嫁給那伯爵是高攀,可是他卻清楚得知道,那伯爵娶回去的才是一座不見底的金山!

豐億眉鎖憂愁,抓起茶幾上的紅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他在等待九歌出場,如今他也只能在電視上看看她了。

仰脖子把酒灌下,卻因為無法及時吞咽而嗆咳出來。

血紅的酒水宛如鮮血般汙了他的衣襟和沙發,可他卻沒有動手去擦拭一下。

他愛九歌!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晚在曹家的初見就已經讓他種下這孽緣的種子。

他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戀上有夫之婦,更沒有想到自己會想要破壞他人家庭橫插一刀,可是愛情就是這麽不可思議,它讓你只看一人一眼就從此魂牽夢縈,它更能讓你做出很多瘋狂到不可理智的事情。

九歌愛他嗎?他不知道。

他現在只知道一件事,不管九歌愛不愛他,他都很難從一位有錢、有地位、拳頭也很硬的伯爵手中把愛人奪回。

九歌選擇了那樣一位丈夫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在一向疼愛自己的爺爺和自己的愛人中做選擇。

不久前,九歌丈夫的身份暴露,他爺爺竟然讓他大膽公開示愛,向民眾表示他對九歌的感情,並重點說明兩人有不淺的關系。

他拒絕了,因為他知道這番話說出去後,世人不會去研究真假,只會因為他的教授身份相信他、同情他,到時所有人都會認為是牧九歌嫌貧愛富甩了他,牧九歌會被他的言論害死。

他爺爺為此很生氣,之後一直沒有再跟他聯絡。

也許他明天應該去看望一下他爺爺,聽說他老人家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

豐斐文過得非常之不好!

蘇家旁支那些老頭老太天天堵著他家的門,民警來過幾次都沒用。

他現在想要做什麽都很難,連生活都成問題。

一開始附近居民都很討厭那些老頭老太,但在聽到他們一遍遍哭訴豐斐文當初把他們偌大的蘇家害得多慘多慘以後,這份討厭也連帶著向豐斐文轉移。

民警們聽說竟然是那個特殊時代結下來的仇怨,更感棘手。如果蘇家老頭老太們動手還好,他們還有理由把人帶走,但人家就這麽幹坐著,頂多對當事人吐吐唾沫、罵罵街,偶爾拿爛菜葉子砸砸對方,他們也沒有辦法。

今晚,豐斐文從節目一開始就很亢奮。

蒼老、渾濁的目光帶著往日不會輕易表現出來的瘋狂和貪婪。

他手上拿著蘇家真正的家譜,他研究了多年,終於研究出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規律。

蘇家祖上也曾斷過祭祀,但就算如此,他們仍舊能把傳承傳下去,但每到此時他們上一代的傳承者必將會失憶或變成白癡。

這個還不算特別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如果傳承者全部死絕,祭祀一定會很快出生!

他已經確定他無法從牧九歌身上弄到蘇家的秘密,那麽他只有另辟蹊徑。

如果牧九歌還沒有來得及把蘇家傳承傳下去前就死了,那祭祀是不是就會出生?

那他是不是只要盯著蘇家人,就能找到那個剛出生的祭祀?

一個成年人他無法說動,但一個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呢?

他想要知道,在蘇家傳承人已死的情況下,那後來出生的祭祀又是如何讓傳承傳續下去?

對於此點,他想要知道想得都要發瘋!他有種預感,只要讓他破解了其中秘密,他一定會名留青史,從此成為人類發展史上最重要的一位大人物!

不過在之前,他必須要做到兩件事,第一是讓牧九歌死掉,第二是要拿到那塊驗血石!

那塊驗血石非常重要,他在蘇家家譜中就看到一句相關的古文,翻譯成現代白話就是:如繼承者斷,祭祀持驗血石選定蘇家傳承下任繼承者。

豐斐文撫了撫前胸筆挺的衣襟,今晚就算在家中他依然選擇了盛裝,他要親眼看著蘇家傳承真正斷絕,以此來驗證他的研究是否正確。

現場,九歌輕輕呼出一口氣,對已經準備好的舞臺演員們點了點頭。

莊嚴的樂聲響起,舞臺現出光亮,電腦屏幕配合現場布置出千年前的重宇樓閣。

鏡頭漸漸拉近,高門大戶府邸的牌匾一閃而過,雖然沒有看清那是何人府邸,但只看這府邸的規模和墻檐的蹲獸也明白這是一家不止富貴還地位尊崇的人家。

一位位身著古裝的年輕男女從左右兩邊緩緩走出,領頭人手上持著專門的禮器。

在領頭人身後,是十六位列成兩列的古裝男女,男捧男冠男服,女捧女冠女儀。

府邸正門大開,白日裏依舊點亮了一盞盞紅艷艷的燈火,被大紅綢緞包裹的門楣,頭披紅彩的石獅,府邸內更是紅綢金絲到處閃耀,來來往往的人群具是滿臉喜色。

喜慶的茶花、月季、大紅的牡丹擺滿了各處,金燦燦的喜字貼得到處都是。

花無意的手指微微一抽搐,身體坐直了。

薩利赫低聲問他:“這是什麽?看起來好奢華,而且特別……”薩利赫想不出適合的詞,只能直白地道:“像是在辦喜事。”

就是在辦喜事!

而且如果他看得沒錯,這分明是按照宋朝規制下的伯爵府邸。別問他為什麽知道這個,因為想要看懂豐億的研究,他花了不少時間在研究中國古代各種民俗上,而他過目不忘的本領,讓他足夠把所有看過一遍的資料全部記下來。

這就是獵人要他看的嗎?九歌通過這個節目給他辦了一場古代婚禮?

不,應該不止。

他的九歌的目的肯定不僅僅是想用一場古代婚禮做噱頭,她的根本目的是展示她的作品。

那她的作品會是什麽?為什麽會用到這樣的背景?

莊嚴的樂聲一變為高亢,那不像是喜樂,反而像是受苦的天人即將降落凡間,又像是不甘的生命為最後的升華而吶喊。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卻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九歌的慢吟不似原詩作的怨,倒像是對自我的調笑和嘲諷。

“蘇家傳承到底已有多久已經不可考,相傳蘇家乃是嫘祖之後,有蠶絲之日起便有蘇家存在。相傳,蘇家在古時同時肩負記錄織繡之職,而這也是蘇家傳承的由來。繼承蘇家傳承的人想要出師必須達到幾個必要條件,其中之一就是為自己縫制嫁衣,如果是男,一樣要給自己做婚服。”

“而不管是婚服還是嫁衣,從衣料到刺繡到任何一點一滴都必須傳承者親手做成。每代的蘇家傳承者都會從小就開始制作自己的婚服,哪怕它也許永遠沒有面世的機會。我母親也是從小為自己做嫁衣裳,卻因為生活流離不安,始終沒有機會把嫁衣做完,更沒有機會親自穿上它。”

“我母親因為這點總覺得很失落,她甚至覺得自己失敗的婚姻就是因為沒有穿上她親手縫制的嫁衣的緣故,所以她唯一對我近乎苛責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在結婚前做出自己的嫁衣,然後穿上它嫁給自己的丈夫。”

九歌輕嘆後,道:“可惜你們無緣見到我母親縫制的嫁衣,她雖然只做了一半,但……真的很美很美,我父親有一次偶爾翻出那做了一半的嫁衣,為它的精美絕倫驚嘆後便想要拿走它去變賣,賣成錢後好去賭博。我母親一怒之下,把它燒了。燒完後她又後悔,因為她也打算賣了那半件嫁衣,好給我湊學費和購買學刺繡的各種布料和繡線。”

觀眾和評委靜靜地聽著,當聽到九歌父母的婚姻並不幸福時,竟然有很多人感到釋然,是啊,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幸運和完美,他們也許沒有牧九歌的幸運可以嫁伯爵嫁王子,但至少他們的童年生活是甜蜜溫馨的。

此時,竟然很少有人認為牧九歌是在博取觀眾同情,也許因為他們知道牧九歌根本不需要同情票吧。

“我母親為我犧牲了很多,如今她因為生病造成記憶力受損,已經認不出我,但是我還是希望能讓她親眼看到我親手做出來的嫁衣。”

鏡頭轉動,照出了一樓家屬觀眾席位第一排的某個位置上一位秀麗清雅、姿態端莊的夫人。

花無意挑眉,他剛才竟然沒有註意到那個位置上坐了人。應該是趁剛才舞臺燈暗的機會走進來的吧?否則他不可能到現在都沒發覺。

西裝筆挺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衣生伴著蘇艾,當鏡頭轉動過來時,他輕輕握住了蘇艾的手。

花無意在大屏幕中看得很清楚,這位……是想當他未來的後老丈人嗎?竟然就這麽迫不及待又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宣告了?

誰都沒有想到今晚蘇艾會來。

連九歌在得知消息前都滿臉不可置信。

其實衣生本沒有打算帶蘇艾過來。

可是在他得到花無意消息趕回來看顧九歌的當天,正要去接受細胞覆蘇治療的蘇艾突然抓住他道:“寶寶!我的九歌有寶寶了!”

衣生驚訝蘇艾是怎麽知道的,可是蘇艾身上的謎題他並沒有解出,想了想,他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心理,隱瞞了所有人,偷偷把蘇艾帶回了國。

在把消息告訴九歌後,他本來還打算建議幹脆把牧家老兩口也接回來,但九歌仔細思考了一番後阻止了他。

理由沒有明說,但衣生明白,九歌只是不想讓重宇的人負擔加重。雖然老大他們已經基本控制情況,但還是要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墻不管不顧,他可以完好地照顧蘇艾一個人,但再多兩位老人,他就不敢保證了,派保鏢又太惹人眼。

花無意似笑非笑地盯著一樓他未來的後老丈人,盯得衣生後脖頸汗毛倒豎,直到九歌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更希望我母親能親眼看到我披上那件嫁衣,嫁給我的愛人。”

花無意的集中力完全被九歌的這句話給吸引。

鏡頭也轉到了他的臉上。

但任誰也看不出他此時心裏在想什麽。

絲竹之聲再次響起,九歌在音樂聲中含著笑意說道:

“今女兒有誰為自己縫嫁衣,我自十二歲做此衣裳,不敢說驚絕天下,但敢保天下只此一衣!世人只道古時嫁衣就只是大紅綢緞上按制繡圖,豈知嫁衣乃是從天人之衣蛻變而來。古時有幸兒,穿上天衣嫁與天人,百姓隨仿之。真正的嫁衣能讓蘇家傳承者花十數年時間繡制,又豈止是簡簡單單的一件大紅衣裳!”

話落,上空一幅炫麗到奪目的金紅色綢料緩緩墜落,高七米有餘、寬近四米的料子說是綢料又像不是完全的綢,那質重的墜感和隱隱泛出的光澤,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塊料子價值連城。

隨著料子一點點展開,繡在這塊巨大的衣料上的繡圖也逐漸現出真身。

隨著最後一點回勢般地滾落,從上空懸掛下來的衣料上的完整繡圖也終於完整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嘩——!”一樓的觀眾全部站起,連二樓的薩利赫也忍不住起身走到扶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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