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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結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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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日子了。

蔣阮出了山之後就乘坐馬車回京,馬車裏,蔣阮抱著孩子靠在蕭韶身上,蕭韶的神情還是不怎麽好看,便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

蕭韶沒答話,蔣阮笑了笑,便將孩子往蕭韶眼前湊:“你還沒說取什麽名字呢。”

蕭韶的神情這才有所緩和,道:“鳴笙,南絮。”

“恩?鳴笙起秋風。街南綠樹春饒絮。名字很好聽,原來你早就想好了。”蔣阮道:“你怎麽這麽別扭,想好了也不說。不過這誰是哥哥的名字誰是妹妹的名字?”

“都行,等他們長大後自己挑。”

“……”

……

蔣阮平安無事回到京城的消息當日便傳遍了整個京城,蔣阮也曾是弘安郡主,算起來如今便是皇帝的姊妹,這生下的錦英王府的小少爺和小小姐自然就成了香餑餑。蔣阮回到錦英王府,趙光一家,趙瑾一家,文霏霏幾個,蔣信之,但凡有點交情的幾乎都來了。這可是頭等的大事,每個人來了後都會將這對龍鳳胎誇一遍,林管家自是笑的合不攏嘴。露珠和連翹天竺也是放下心來,每日都高興得很。

這自然不是單單因為此事高興地,還因為宣離的造反兵敗如山倒。

這或許很是奇怪,可轉念一想,卻又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宣離的人馬雖然多,可分散的地方都太過遠了,距離京城不近,而宣沛的人馬並非一味的只是軍權,在很多方面,譬如商戶,他也能有其中勢力拉攏。所以當宣離的人還在為自己的兵馬糧草不足而感到焦頭爛額的時候,宣沛卻是輕輕松松的解決軍餉問題。

跟著宣離的人也並非是一眾死忠,不時的也有轉頭投誠的。宣離的力量越來越小,蕭韶和蔣信之的人卻是因為蔣阮的關系形勢十分兇殘,這樣一來,將宣離的人一網打盡,不過是時間問題。

因為蔣阮的身子還沒有全好,大約也需要在靜養一段時間,而宣沛忙著宮中的事宜,也不能出宮來看她。兩人倒是許久沒有見過面。不過蔣阮的回歸,在京城百姓中還是掀起了一層不小的風浪,大家都知道蔣阮是被人擄走之後逃了出去,又被好心人所救,不僅保下了一條性命,還抱住了腹中的一雙骨肉。便紛紛說道是蔣阮福大命大,好人有好報。原本背負著亂臣賊子的錦英王府,也因為這段日子對抗亂臣而在百姓中有所改變。

一晃三個月便過去了,三個月中,京城中的亂黨也漸漸地被平覆下來,其餘的分散在各地的南疆和宣離的人,也只是強弩之末,不過是故作掙紮。不過琦曼和宣離卻始終沒有露頭。

蔣阮正在屋裏哄孩子,哥哥是鳴笙,妹妹是南絮,蕭鳴笙,蕭南絮兩兄妹總算是脫離了剛出生時皺巴巴的猴子模樣,變得玉雪可愛。只是哥哥長得如蔣阮一般明艷,一雙眼睛動人得很,性子卻與蕭韶如出一轍,生的再可愛也不愛笑,小小的一團倒有了矜持的模樣。妹妹長得像蕭韶些,卻是個甜甜的性子,看見誰都喜歡伸手要抱抱,蕭韶便是更喜歡女兒些,每日每日的抱,對自己那個臭脾氣兒子卻是不怎麽熱絡,蔣阮最習慣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兩父子坐在床上互相幹瞪眼,每次都能被蕭韶氣笑。

晚上剛哄完孩子睡著,就見蕭韶回來,蔣阮起身還未說話,就被蕭韶堵在墻上,他的唇就落了下來。

“孩子……”蔣阮提醒他道。

“別管。”蕭韶的語氣有點委屈:“你只顧著孩子。”

“你多大了還和孩子計較?”蔣阮好笑,推了推他:“明天是滿月席,你也好好準備一下。”

這兩孩子本就是如今眾人都看在眼裏的寶貝,滿月席也是要辦一辦的,否則林管家也會一直說到此事。其實白日早已經過了,拖到現在,也不過是如今事情太多。蕭韶倒是有個好處,那就是自從蔣阮回來後,每日倒是幾乎整日整日的陪她,蔣阮有時候讓他不必管自己蕭韶也還是守著她。大約也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蔣阮便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第二日一大早,蔣阮便將蕭鳴笙和蕭南絮抱了出來,林管家如今也是上的朝堂入得廳堂,把個朝臣和管家的兩處身份做的是無比自然。對於府中新添的兩個小寶貝更是呵護備至,比蕭韶這個當爹的看的還緊。親自讓南風苑的人量身訂做了兩套小衣裳,一粉一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粉色的給了鳴笙,藍色的給了南絮。南絮從來乖巧的很,穿什麽都樂呵呵的,倒是鳴笙板著個臉,自己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著粉雕玉琢,蔣阮托著下巴卻覺得好像看到了一張和蕭韶一模一樣的臉,此刻小小人兒心中正是十分不爽快。

蕭韶來看他的時候鳴笙就愛搭不理的,南絮伸出手要爹抱抱,蕭韶抱得很自然。鳴笙看著看著,再轉頭看看蔣阮,蔣阮會意,就把鳴笙抱了起來,鳴笙啪嘰一口,軟軟的含著奶香的唇就親在了蔣阮的唇上,蕭韶扭頭看見,就淡淡的看了鳴笙一眼,鳴笙腦袋一縮,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自己親爹的眼神。

習慣了這兩父子隔三差五就來這麽一遭,蔣阮聳聳肩,道:“先出去看看,等會兒人都來了。”

蕭韶便抱著南絮和蔣阮一塊出去,到了廳中,果真已經有心急的人先等著了。錦英王府的小世子和小小姐的百日宴,自然是要轟動全京城的。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和蔣阮關系好,討好了這兩個寶貝,就是討好了皇帝,那源源不斷的禮都不要錢的往錦英王府擡,林管家擡著下巴,也十分犯愁這多出來的禮物又該往哪個柴房堆。

將軍府的人來得早,趙光和李氏對這兩個孩子愛不釋手,趙家的幾個奶奶亦是如此。登時是送的禮一個比一個貴重,趙光哈哈大笑,只道鳴笙一看就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日後定要好好培養。

林自香卻是看著對蔣阮道:“這哥兒生的跟你一樣,怎地表情活脫脫的跟你夫君一個巴掌印下來的,這麽小就開始這麽高傲,日後還得了?”

蔣阮也跟著笑:“南絮脾氣好。”

南絮確實脾氣好,樂呵呵的就往齊風懷裏鉆,她長得可愛得很,肌膚白皙,眼睛和蕭韶一樣若點漆,卻又比鳴笙討喜,見人就帶著笑,此刻摟著齊風的脖子就要親,齊風笑瞇瞇的正等著,就被蕭韶一把將孩子奪了過去,看了他一眼走開了。

“……什麽意思這是?餵老三,你不是這麽小氣吧!那也是我幹閨女!”齊風怒道。

“你生的?”蕭韶反問。

齊風啞然,蕭韶已經抱著女兒走開,一邊走還一邊訓誡:“以後不要隨便和人親近,壞人多。”

“什麽人啊這是。”齊風覺得自己很委屈了。

賓客陸陸續續都到齊了,便是百日宴那些順水的流程,蕭鳴笙和蕭南絮模樣生的太好,雖然蕭鳴笙冷冰冰的,倒是絲毫沒有影響到在場夫人們對他的喜愛之情。尤其是許多年輕的婦人,想著若是蕭鳴笙日後能成為自己的女婿就好了。

蔣阮自也是笑瞇瞇的迎人,自從生了孩子之後,她整個人都看上去更加溫和,許是更加幸福,所以那些棱角都磨平不見了。

這一場百日宴一直辦到晚上,錦英王府車水馬龍,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蕭韶對蔣阮的體貼眾人都看在眼裏,俱是十分羨慕。卻就在最後蔣阮和蕭韶站在門口送賓客的時候,只聽得抱著孩子的奶娘一聲尖叫,眾人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說話就看見蕭韶身影一閃,蔣阮驚了一下,立刻發了瘋的往回跑回去。

卻見奶娘倒在地上,另一邊站著的是琦曼,而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宣離。

蕭韶一手抱著一個孩子,蔣阮快步走上去,什麽也顧不得,鳴笙和南絮都沒什麽大礙,南絮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好似還不明白出了什麽事。

夜楓道:“他們突然冒出來,下手太快,琦曼要殺孩子,宣離……擋了一刀。”夜楓說到此處,自也是感到十分困惑,誰都知道宣離與錦英王府是死敵,為何會替孩子擋了一刀,這是誰都看不明白的事情。

蕭韶將孩子護的很好,眾侍衛都擋在琦曼身邊,琦曼也不可置信的盯著宣離,她問:“為什麽?”緊接著,琦曼的聲音突然拔高,幾乎尖銳的讓眾人的耳朵都跟著受不了,她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她今日混進此處,為的就是殺了這兩個賤種,這是蕭韶的兒子,就是向小園的孫子,她恨,這一場南疆奪占大錦朝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只要殺了這兩個賤種,她就不算白來。好容易將所有的籌碼都押了上來,要潛伏進來給自己的身子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可是全都被眼前的宣離毀了。為什麽在最後的時候他會突然沖出來替那賤種擋了一刀!為什麽為什麽!

蔣阮垂眸看向宣離,宣離半個人臥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狼狽,那一刀正中他的心口。蔣阮的目光裏有懷疑,有警惕,有不解,惟獨沒有一絲情意。那是一種決絕的看向死敵的疑惑的眼神,宣離苦笑一聲,為什麽,他能說為什麽,他吐出一口血,道:“原來……你真的恨我。”

蔣阮猛地瞪大眼睛,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看向宣離,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浮現在腦中。

“你真的恨我……”宣離又道。

“我一直不懂,為什麽最後會成為這個樣子,這本來是不該發生的,為什麽是宣沛。後來我明白了,你才是那個變數。”宣離道。這番話落在別人耳中或許聽不明白,可是蔣阮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他說的是重生,他說的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他知道了。

蔣阮盯著宣離沒有說話,卻是那廂的琦曼一計不成便又要沖上前來,只是她神情變得有些焦灼。聞訊趕來的夏青看著琦曼有些癲狂的模樣竟是十分吃驚,道:“她怎麽看上去如此反常,倒像是得了失心瘋?”

琦曼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得了失心瘋,既然今日能蒙混進來必然就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夏青卻是越發來勁,道:“我沒有看錯,她的確是服用了蠱蟲。這是子母蠱,她服用了母蠱,剛才的刀——”他猛地看向地上的宣離:“幸好!”

短短的幾句話,眾人便明白過來,琦曼想將子蠱種在孩子們身上,齊風問道:“那是什麽蠱?”

“噬心蠱。”夏青道:“若是被她得手,便不得不留下她的性命,否則她一死,子蠱的人也會死去。並且此蠱十分毒辣,被種蠱的人痛苦萬分,唯有自己配置解藥。一旦被控制……”一旦被控制,豈不是鳴笙和南絮都要落入琦曼的手中。

“好毒辣的婦人!”林管家怒道:“果真和當年一個模樣!”

蕭韶抱著孩子,緊緊蹙著眉頭,南絮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何時,反而好似覺得很有趣般咯咯笑起來,這笑聲卻好似突然觸怒了琦曼。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南絮,突然揚聲一笑,道:“向小園,你很得意嘛!”

向小園這個名字眾人都不陌生,只是蕭韶的身世只有極少幾個人知道,琦曼對著南絮叫向小園還是有些奇怪。蕭韶面色一冷,琦曼卻是不管不顧的繼續道:“我偏就不如你願,你再如何得他歡心,我說過,終有一日我要將他從你身邊奪走!現在好了,他死了,你為什麽還活著?”

“噬心蠱開始反噬了。”夏青道:“不過她究竟是受了什麽刺激?怎麽好似突然激動了起來?”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蔣阮卻心知肚明,琦曼今日本就是抱了必死之心來這裏,誰知道千鈞一發的時候卻被宣離攪黃了好事,眼看著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卻什麽都沒得到,以琦曼剛硬的性子如何能接受。再加之看見蕭韶懷中安然無恙的南絮,只怕也是觸動了心中最恨的地方。

諸位侍衛都防著琦曼突然出手,不過眼見著琦曼已經失心瘋,並且此刻也似乎失去了本事,倒像是一個瘋婦一般。

“你想害我的孩子,卻也要看我答不答應。”蔣阮冷聲道:“只這一點,你死一萬次都不足夠。”

對於想要傷害自己孩子的人,蔣阮從來不會手軟。琦曼卻好像漸漸又清醒過來,仔細的看著蔣阮,看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她道:“是你啊蔣阮,我知道你,當初尚書府中,你娘最後死的那樣容易,還是多虧了我。”

“你說什麽?”蔣阮一怔,上前兩步厲聲問道:“說清楚!”

“阿阮,”蕭韶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別激動,琦曼帶笑的聲音傳來:“我看你娘也是個癡情女子,跟了蔣權那樣的人也是可憐。不過我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癡情,所以你們府上的夏研想要除了她的時候,我就送了一味藥。本來那藥可以將你也一並藥死的,誰知道最後卻教你逃過一劫。也是你運氣好,不然的話,如今哪裏還有這個你!不過你也得感謝我,若非是我的那味藥,夏研整死你娘的手段,只怕是比這更兇殘一萬倍!”

“你——”蔣阮心中一冷,當初她就覺得那毒如此無聲無息,便是夏研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有些奇怪,如今倒像是想明白了。她平靜了一下,才問:“你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這麽做?琦曼隱性瞞名留在尚書府,不過是因為想要借此一個安靜的地方來實行自己的計劃,在這樣的情況下,最是無聲無息才好。怎麽還會暗中掀起波瀾,在尚書府,她並沒有和任何勢力有敵對的地方。

琦曼又是一笑,這麽多年了,她用了徹底改換自己的容貌的藥水,早已變成了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哪裏還有原先艷光四射的公主模樣。可是即便這樣,南疆公主的風采還是留在了她的骨子中,這一刻,這一顰一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光鮮肆意的年華,幾乎有些妖媚起來。她道:“為什麽?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大約也無趣了些,我最討厭癡情人,癡情有什麽好?那女人既然如此執迷不悟,我倒不如讓她付出性命的代價,豈不是很好玩?正房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落得一個自雕零的下場?”

這話蕭韶卻是明白的,向小園當初可不就是太子妃,可是琦曼一心想要嫁入東宮,可向小園本就在民間名聲極好,更是當著琦曼的面親自告訴洪熙太子,這世上她只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無側室無姬妾,這才是人生。大約也就是在那一刻,對於正室的恨便深深地鐫刻在了琦曼心底。這麽多年了,她竟然從來沒有忘記過。

“這世上的癡情人太多,即便是受到懲罰,也有天註定,你卻不能代表天意。”蔣阮冷冷道。琦曼也是害死她娘的兇手,也是害死蕭韶爹娘的兇手,更試圖傷害自己的孩子。這樣的人,即使再悲慘再可憐,都不值得同情。她哂笑一聲,眼角眉梢全是諷刺:“更何況,你要知道,洪熙太子從未愛過你,你所謂的自怨自艾,都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何必要讓自己過的這般不堪?”

“你胡說!”琦曼一下子像是被蔣阮戳到了痛楚,立刻罵道,似乎還想要起來傷害蔣阮,錦二一個閃身將她動作制住,琦曼差點跌倒,扶著一邊的桌子才陰冷的一笑道:“你懂什麽?你有他寵愛,過的高高在上的日子,什麽都不用想,勾一勾手指頭就有無數人為你赴湯蹈火。你沒有過一個人掙紮的時候,你沒有感受過愛而不得的滋味,你什麽都沒有經歷過,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我有過。”蔣阮平靜道:“我有過一個人在黑暗中求生的時候,有過被背叛的時候,有過所有的人都不可信看不到前路的時候,有過愛而不得最後發現自己是個笑話的時候。你所謂的被背叛,我只能說,我曾經托付終生的信賴,最後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拜他所賜,有了你現在看到的我。我現在得到的有所少,當初失去的就有多少。這全都不可能成為理由。”蔣阮淡淡道:“你若是想要得到如我現在這麽多,這一世,你大約也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才行。”

蕭韶握著蔣阮的手一緊,他知道蔣阮說的是什麽意思。琦曼卻是不明白,她突然慘笑一聲,捂住自己的心口,那一處蠱蟲已經開始活動,於此同時,地上的宣離面上也顯出了痛苦的神色。

子母蠱一同開始發作,琦曼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是要哭,可是眼眶幹澀,根本沒有一滴眼淚。她在京城隱姓埋名這麽多年,無非就是要報仇。當初洪熙太子不僅羞辱了她,還害得她成為了國滅的罪魁禍首。她要拿回原先失去的尊嚴和土地,可是自從她和宣離合作的第一日開始,她就知道,這個盟友一點也不可信。

宣離狡猾而多疑,兩人都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而南疆國雖然恢覆了一些勢力,要和大錦朝分庭抗禮還是有些苦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琦曼比丹真看的清楚,可是她為什麽還要堅持,那是因為,若是不堅持著報覆的這個信念,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她知道就算幫助宣離奪得大業,宣離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會過河拆橋。可是琦曼還是做了,她看著蕭韶愛上了蔣阮,她心中冷笑。她看的清楚,蔣阮是比她還要冷血的人,蔣阮能對自己的生父如此虛以委蛇,這女子心上已經沒有一點情了。她想要看蕭韶的悲劇和笑話,可是蕭韶竟然成功了,蔣阮竟然嫁給了蕭韶,他們伉儷情深的模樣深深的刺痛了琦曼的心,她甚至因此而加快了自己報覆的步伐,也就將本就有諸多不對的計劃暴露出更多的漏洞。

這一次,她也只是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最後能做的無非就是殺了蔣阮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女人不會疼愛自己的孩子,當初向小園和洪熙太子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即使是這樣他們都留下保護蕭韶的人。若是孩子走了,蕭韶和蔣阮這一生都將活在痛苦之中。

可是這最後一個願望,也都落空了,琦曼沒有想到的是,最後擋了那一刀的竟然是宣離。是這個一直和她同仇敵愾,如今已經被錦英王府弄得失去一切的宣離,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救了蔣阮的兒女?琦曼想不明白,也不再想要想明白了,這個蠱沒有解藥,她知道除非自己死亡,就要日日接受這樣棰心刺骨的疼痛。她淒慘的笑了,有些不明白這一生究竟在做什麽。從愛上洪熙太子那一刻開始,這一生就開始了錯誤,她回不了頭了。她知道自己是錯的,可是沒有辦法,她不能回頭了。

於是到了最後,南疆國公主的身份沒有了,南疆過也沒有了,她的一生就此葬送在陌生的過度,虛度了花一樣的年華,愛過的男人至死都沒有看過她一眼,更別提放在心上。她恨的女人雖然死得早,可是至死都擁有那個男人的愛。她一開始就輸了。

琦曼慘叫一聲,突然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把煙霧一樣的藥粉,夏青忙叫道:“小心有毒!”南疆人本就是最善於施毒,眾人連忙捂住口鼻。蕭韶一下子擋在蔣阮面前,將她和孩子們的頭按在自己懷中。待煙霧散盡,地上哪裏還有琦曼的蹤跡。

“逃了。少主,現在去追?”錦一道。

“不必了,她中了蠱,這子蠱在這裏,就等於控制住了她。”夏青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宣離也受了琦曼那一把毒煙的影響,整個人顯得痛苦不堪。齊風好奇的打量著宣離,道:“這是真正的宣離嘛?怎麽突然做了好人?不會有什麽陰謀吧。”宣離出手救了兩個孩子,到底都是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宣離便不是濫好心的人,更何況這還是仇人的孩子。

蔣阮冷冷的看著地上的宣離,他是知道了前生的事情嗎?那他現在是什麽意思?是在愧疚所以才這樣做?這未免也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所有的事情並不是可以這樣輕易就被原諒的。

她微微一笑:“方才多謝八殿下出手了。”

宣離有些茫然的將目光轉移到蔣阮身上,他喃喃道:“阮兒。”

蔣阮後退一步,蕭韶將她護在身後,手中的匕首已然亮了出來。齊風驚訝的看著宣離,宣離這話是什麽意思。雖然也曾從別人嘴裏聽過宣離似乎從前也打過蔣阮的主意,可是這樣親密的稱呼……倒是有些奇特了。

他道:“你……很恨我吧。”

恨他吧。恨他前世曾經那樣對待過她,利用她傷害她,最後害得她死於非命。宣離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麽長久以來,一直感覺蔣阮好似對他含著深深的恨意,原來那都不是錯覺。兵敗如山倒,他拋棄了原先光鮮亮麗的皇子生活,東躲西藏,背負著罵名,直到睡了一覺,好似夢到了十年春秋,猛地醒過來,世上已經滄海桑田。

那個夢裏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他得到了一切,得到了皇位,高高在上,那個位置卻是以犧牲了一個人為代價。那個夢裏的蔣阮,溫柔美麗,笑的很甜,一心一意的愛他,然後被他利用的再也不剩一滴利用價值。

那個夢裏的最後,他大業已成,卻還是時時感到孤寂,只要想起從前那個溫柔美麗的倩影,便覺得莫名心痛。

他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會因此而愧疚,為什麽會心痛,無非是因為他發現在那些利用她的日子裏,逢場作戲中竟也不知不覺付出了一些真心。這些真心看上去微不足道於他也無足輕重,卻在後日的夢魘中一日日的折磨他,待他發覺這真心的時候,斯人已去。這世上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了。

他想那大約並不是一個夢,或許是預示著什麽。他明白了為什麽這一生自己看見蔣阮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覺得她是屬於自己的。蔣阮的確是屬於他的,不過那是曾經。被傷害過的夢裏如是,這一次,不僅是他夢醒了,蔣阮也醒了,所以她清醒的投入了蕭韶的懷抱,她不遺餘力的對付他,將他視為死敵,最後得到了一個和夢裏截然不同的結局。

宣離跟著琦曼來到這裏,他知道琦曼是想要殺了蔣阮的兩個孩子,他也想要搶回蔣阮。到了現在,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已經沒有了卷土重來的機會,宣沛把機會把持的緊緊的,他還剩下什麽?他什麽都不剩下了,可他是宣離,他是從來都不會認輸,懂得隱忍蟄伏的宣離,若是夢裏的蔣阮,即使是他一無所有,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他吧。

所以他不甘心,他什麽都沒有留下,如果能留下蔣阮呢?那個女人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可是當他看到琦曼要對蔣阮的孩子下手的時候,突然想到夢中最後看到蔣阮的場景,她跪在九重高的臺階之上,披頭散發,美麗的臉上充滿絕望,而她懷中的孩子傻傻的呆著,那是宣沛。她將孩子護的很緊,即使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她也不會放著自己的孩子不管。

如果蔣阮的孩子死了,她也會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著的吧。宣離突然想,夢裏蔣阮什麽都沒有了,這一次,又要再毀了她一次嗎?

他突然猶豫了起來,而琦曼已經出手,那一刻,宣離什麽都沒想,自己迎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倒下去的時候,他的眼神甚至還有些茫然。

“我當然恨你。”蔣阮道:“即使你現在救了我的孩子,我還是恨你。”她美麗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輕易。宣離突然就想起來了,是的,蔣阮在夢中,從未用過這樣冷的眼神看他。她總是微笑著,溫柔的與他說話,她總是無條件的順從他的主意。

“阮兒,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說什麽,他想說自己不是故意要利用她的,可話出口,他卻突然發現自己詞窮了。從夢中到夢外,每一次見到蔣阮,他的心思都是利用。利用她得到名利,得到天下無雙的那個位置。可是最後得到的時候卻又發現,一切並未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好,他後悔了,苦果只有往自己肚裏吞。

“宣離,你什麽都不必說。你欠我的,我已經自己討了回來,你的江山,你的籌謀,你的大業,如今都已經毀了。現在,只要你的命,你我之間便已經兩情,日後黃泉路上相見,也是路人,再無瓜葛。”她說的決絕,卻還是清晰地說明,要宣離的一條命。

曾經的溫柔繾綣現在只剩下刀槍相對了嗎?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動容,宣離想,或許那真的只是一個夢罷了。那是在他人生盡頭,無比荒謬的一個夢。其實他寧願那只是一個夢,如果蔣阮一開始就與他是仇敵,一開始就想著如何扳倒她,一開始就沒有對他有過別的情意,那該多好。沒有那些利用和傷害,也沒有遺憾和後悔,從一相見手中持著的就是刀刃而非花朵,這才是正確的。

可是他也知道,那的確不是一個夢。她曾經是屬於他然後又離開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他道:“我愛過你。”

蕭韶額上青筋一動,夏青和齊風都看傻了,這宣離是活膩歪了還是怎麽回事,怎麽就當著蕭韶的面給蔣阮表白心上情意。可宣離是這麽多情的人嗎?

蔣阮微微一笑,偏著頭看他,目光中竟也有幾分天真的艷麗,只是瞳孔深處卻是透出冷意來,嘴裏吐出的話更是殘酷無情,她道:“與我何幹?”

與我何幹?的確,這與她何幹?宣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他的身子變得很重,他想,那個夢裏的最後,他的確是發現自己愛過一個女子的,只是面前的女子眉目冷艷,定與當初的不是一個人了。

要麽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夢,要麽,夢裏的女子早已死了,面前的這個女子,不過是另一個人。他突然自嘲的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些什麽,只是笑著笑著卻又有淚落下來,成王敗寇,這一局,是他輸了。而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輸在什麽地方,或許那個夢可以給他啟發,他卻不願意相信那個夢。

“蕭韶,我不如你。”他道。

“帶下去。”蕭韶面色一冷,轉身拉住蔣阮的手,低聲囑咐道:“小心身子。”

……

三日後,失蹤了的前南疆國公主琦曼被人找到,她竟是自己站在城門之上,穿了一身嫁衣,噬心蠱的原因令她的容顏蒼老憔悴的厲害,甚至看上去有幾分可怖。然而這樣的情況下,仍扔做出少女的舉動,讓人看著便覺得詭異而不寒而栗。

琦曼站在城墻之上,笑容肆意飛揚,也不知是在笑什麽,最後從城墻上一躍而下。倒也有幾分南疆公主的剛烈模樣,只是她作惡太多,百姓們對她從來沒有好感,自是沒有一句好話,紛紛是罵惡人有惡報的,與此同時,被關在牢中的宣離因為子母蠱發作,同時死去。

宣離因為身為亂黨,又是害死先皇的兇手,是沒有資格入皇陵的。皇帝仁慈,允他下葬,只不過下葬之時請了天師,卻不知是什麽意思。有人猜測,是年輕的小皇帝為了封住宣離的靈魂,不讓他投胎轉世才這般做的。有人認為此舉太過殘忍,畢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人卻認為這一舉動很好,畢竟宣離這樣弒父造反的舉動實在是十惡不赦。

緊接著,皇帝便封了錦英王妃為一品誥命夫人,又給了錦英王府世襲的繼承爵位。蕭鳴笙和蕭南絮小小年紀便就成了大錦朝誰也不敢動的身份,比皇孫貴族還要不為過。

當初跟著少年天子的一眾大臣也都有了新的前途,尤其是年輕的朝廷新貴,譬如柳敏莫聰之流,儼然已經成為新一代的中流砥柱。至於林尉,輔佐了皇帝登基之後,便又漸漸地退隱了,只說要回去當管家。眾人只當他是又玩多年前的一招,也就懶得管了。

蔣信之和趙瑾的親事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夏青和林自香卻是沒那麽順利了,林自香對夏青尚且沒那麽滿意,夏青的追妻之路還任重而道遠。露珠和連翹和親事也在籌備之中,總之府裏是一片喜氣洋洋,不過最讓人開心的,大約還是兩個小家夥了。

蕭鳴笙和蕭南絮長得很快,又生的十分可愛,蕭鳴笙平日裏總是學著自己親爹一般冷酷,除了蔣阮,誰逗都是板著一張臉。林管家說和蕭韶小時候脾氣一模一樣,至於南絮總是笑瞇瞇的,卻是個暗地裏使壞的主。這兩寶貝整天在錦英王府裏把眾人都鬧得個人仰馬翻,直教人哭笑不得。蔣阮也忙個不停,一晃就到了開春的時候。

這一日,蔣阮正在屋裏收拾鳴笙和南絮撕碎的碎紙,小孩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也學著開始抓東西,到處都是撕碎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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