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三十章 下獄 (1)

關燈
“少廢話!”那領頭的官差是個生面孔,瞧見蔣阮竟也是十分傲慢,一揮手兩個衙役已然上前將蔣阮押住。此刻蔣權並不在府裏,一眾女眷中能做主的便只是紅纓。紅纓為難的看著官差:“官爺,這事情還未曾弄明白。”

“弄明白?”官差陰陽怪氣的看了紅纓一眼:“有人狀告蔣家嫡女陷害親生祖母,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有什麽話牢裏說罷!”他看著蔣阮一笑:“蔣小姐,對不住了。”

“官爺如此盡心竭力,真教人感動。”蔣阮微微一笑:“只是公文又在何處?”

那官差似乎早就知道蔣阮會這麽問,得意一笑,從懷裏掏出下了抓捕令的公文在蔣阮面前晃了一晃,白紙黑字,蓋了官印,是真的沒錯。

“蔣大小姐,現在可看清了?”

蔣阮目光輕輕掃過一邊的二姨娘和蔣丹,淡淡道:“看清了。”

“那麽,請吧。”

“姑娘!”連翹和白芷急道。

蔣阮道:“你們留下。”

二姨娘眸中快意一閃而過,蔣丹似乎被眼前景象嚇得有些失神,只躲在二姨娘身後不肯說話,蔣素素只作悲傷的模樣。彩雀和杜鵑守在蔣老夫人的屍體身邊,小心的擦拭蔣老夫人唇上的血跡。

一屋子裏最鎮定的人,仿佛倒是蔣阮了。她看了看身後兩個官兵,淡然道:“我自己會走,不必多禮。”

蔣阮謀害蔣老夫人被官差抓走的事情在蔣府裏掀起翻然巨浪,阮居中,錦二錦三神色嚴肅,錦三道:“我跟去牢裏守著蔣姑娘,你去找主子。”

錦二點頭,剛要下去,便看的露珠匆匆忙忙跑到院子裏,四下裏看了一看,似乎有些茫然,小聲喚道:“錦……二?”

錦二腳步一頓,一個飛身從樹下旋下,停在露珠面前:“什麽事?”

露珠此刻也顧不得錦二神出鬼沒嚇人了,只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交給錦二:“姑娘交代的,將這封信送到王爺身邊。”

錦二將信收好,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正要走,露珠叫住他:“餵。”錦二回頭,露珠猶豫的看著他:“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對,這一次姑娘被人陷害,求你保護姑娘一回。”

錦二心中微訝,露珠難得倒是這般低聲下氣的求他,想來是對蔣阮十分忠誠了。作為屬下,平日裏也欣賞忠心之人,錦二一笑:“不必你說我也會保護蔣姑娘。你自己也小心。”說罷頭也不回的飛身掠走。

露珠回過頭,天竺自屋裏走出來,神情有些冰冷:“今晚就動手。”

……

蔣阮被官差帶走的事情在最短的時間裏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京城大嘩,原本弘安郡主自歸京來便享譽讚譽無限,又因為有一個戰神哥哥,京城百姓俱是十分喜歡她的。誰知卻突然爆出了此事,真是令人不勝唏噓。也有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就道早已看出蔣阮是個不安分的,那容貌生的嫵媚,一看便是蛇蠍心腸,如今連自己的親祖母也不放過,實在是很惡毒了。

而談論的中心,蔣阮此刻靜靜倚著牢中濕冷的墻壁,垂眸看著眼前臟汙的稻草。

事實上,二姨娘手裏的證據大抵不必定罪,即便有了彩雀這個人證,要想將她扳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蔣丹並非如此眼短之人,其中必然有其他周折。

領兵的官差叫李強,如今巡捕房這樣快拿到抓捕蔣阮的公文,乃是受了禦史臺按院胡千秋的吩咐。而這個胡千秋……。蔣阮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二姨娘本是出自吏部尚書的庶女,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過一青梅竹馬的表哥,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禦史臺按院胡千秋胡大人。只是當初胡千秋家世並不及二姨娘府中,吏部尚書又想用二姨娘來與蔣府交好,便生生隔斷了這場姻緣。

李強是二姨娘娘家的大侄子,胡千秋是二姨娘的舊情人,蔣阮如今被關入大牢,必然是這兩人的手筆。胡千秋在位多年,將禦史臺按院的位置坐的穩穩當當,實則也是有幾分本事,不想卻會為了二姨娘出頭。前些日子二姨娘對蔣家下人如此大方,想來也是存了與她同歸於盡的心思。

只是胡千秋再傻再癡情,也應當不會為二姨娘做到丟官的地步,是以二姨娘的王牌定然不是禦史臺院正這邊,而是……她唇角微微一翹,胡強。

露珠打聽的清楚,二姨娘最近似乎一直在變賣首飾珠寶,胡千秋自是不需要二姨娘的首飾,倒是二姨娘娘家的侄子,不學無術的李強,靠著家裏買了個官差頭子的小官,整日眠花宿柳的紈絝,聽說前些日子去賭坊輸了一大筆銀子。世上之人,賭鬼的膽子總是大的,尤其是輸紅了眼的賭鬼。

二姨娘許了李強重金,要李強來做什麽事?

已是夜幕降臨,牢房中越加濕冷無邊,這一處牢房卻是似乎特意安排的,周圍連同其他的囚徒也沒有,空空蕩蕩似乎只有她一人,獄卒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遠處傳來腳步聲,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瞧見蔣阮的模樣忍不住一楞,隨即瞇起眼睛道:“郡主的膽量果真很大,讓人佩服。”正是李強。

蔣阮微微一笑:“李公子過獎。”前世什麽樣的牢獄未曾見過,彼時比這陰冷的地方她都呆過,如今又有什麽可怕的。

李強眼光微微一閃:“郡主竟然知道在下,讓人好不吃驚。”

蔣阮的目光落在李強身後的幾個人身上,俱是身強力壯的粗武漢子,瞧著她的目光中放肆而淫邪,一看便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二姨娘出了多少銀子?”蔣阮突然問。

李強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麽問,有些警惕的看了蔣阮一眼,突然一笑:“告訴郡主也無妨,三萬兩白銀。”

蔣阮頷首,三萬兩白銀,便是蔣儷出嫁的時候整個陪嫁也不過五萬兩白銀,二姨娘竟還能拿出這樣多的銀子,必然是將全部身家都變賣了湊出來,拿全部身家來買她一條命?二姨娘的心思未免也太過單純。

瞧見蔣阮似笑非笑的目光,李強神色一緊,問道:“郡主可有話想說?”

“本郡主的命就值區區萬兩白銀?”蔣阮淡淡道:“不覺得太過可惜麽?”

“郡主這是何意?”李強瞇起眼睛。

“十萬兩,我買下這筆生意。”蔣阮道。

李強一驚,身後的幾個人也驚了一驚,心想傳言果真沒錯,這蔣阮出手如此大方,平日裏定是在懿德太後跟前得了許多好東西。若說是沒有動心便是假的。李強前幾日才欠了一屁股債,好容易得了二姨娘這筆生意,雖然知道兇險,卻也知道還不上債也是死路一條。如今蔣阮張口就是十萬,李強心中怎麽不有自己的思量。他神色動了動,似乎要改口,旁邊的一個大漢卻突然輕聲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將李強突然驚醒,他有些惱怒的看著蔣阮,狠狠一笑道:“郡主果真聰慧,不過在下並非貪財之人,郡主的這筆生意,在下實在不敢做。”

若真是普通人,便是這樣轉頭也沒什麽,反正李強對二姨娘這個小姨也並沒有什麽感情。只是蔣阮身為弘安郡主,若非這一次他實在缺銀子的很,也不敢對蔣阮輕舉妄動。萬一蔣阮事後平安再找他算賬怎麽辦,皇家的人必然不會饒過他。這樣的事情,還是死人的嘴巴最是安全。

李強拍了拍手,慢慢走上前來,道:“今夜,恐怕要得罪郡主了。”他將手裏用來照明的火把插在一邊墻壁上的石獸嘴裏。火光之下,蔣阮安靜的坐在牢中,裙裾熱烈似火,眉眼精致嫵媚,偏又有一種冷嘲般的漠然。

李強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這個郡主生的嫵媚,如今近看更是讓人心動不已。蔣阮淡淡問:“李公子打算殺人滅口?”

“明兒一早,京中百姓就會知道郡主在牢中畏罪自盡的消息了,”李強笑的很有幾分下流:“不過,在那之前,郡主還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殺了她再說她是自盡,李強當京中人都是傻子不成,原以為二姨娘和蔣儷本就是沒腦子的,不想這一大家子都是如此。不過倒也知道了,二姨娘恨她入骨,便是想出這樣的法子折磨與她。既能讓她死前失去清白,還想要壞了她的名聲。

李強見蔣阮神情未變,越發覺得心癢癢,一揮手將牢門打開,幾個壯漢圍將過來,李強笑道:“弘安郡主,我們都會很舒服的。”

蔣阮神色一斂,還未將手中血玉鐲的機關按下去,便只聽“砰”的一聲,刀光與血花同時迸裂,面前幾人頃刻間全部倒了下去,唯剩李強一人。

大門已然被人踹開,黑衣青年袍角淡金的麒麟踏火焚風,好似要從錦衣中呼嘯而出,蕭韶走進來,冷冷道:“找死。”李強看清來人,身子猛地一顫,登時只感到一陣絕望,二姨娘可沒說蔣阮和大錦朝的錦英王有什麽特別的關系。他驚嚇至極,下身一陣濕潤,一股騷臭的味道頓時充滿了牢房。李強一下子跪倒在地,告饒道:“王爺高擡……”話未說完,喉間一梗,血色噴薄而出,徑自栽倒下去。

蕭韶面無表情的收起匕首,擡腳走上前來。

隱在暗處的錦三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自家主子還不等她出手就親自出馬來救人了,多留在這裏也不方便。

蔣阮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平靜下來,她倒是想過蕭韶看到信上內容會過來,不想來的卻這樣快。不動聲色的將覆在血玉鐲上的左手放下,她道:“等會還要麻煩你把這塊清理幹凈。”

蕭韶點頭,拉開牢門走進來,瞧見四處陰濕的環境皺了皺眉,道:“信上之事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蔣阮道:“本不該用在這個時候,只是……算了,早些解決也好。”

那信上的東西原本是日後才能拿出來用的,不想二姨娘如此蠢笨,倒逼得她提前拿了出來。只是這樣到底會打草驚蛇,不過日後之事且行且看就是。

蕭韶抿了抿唇,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們要殺你滅口。”不只如此,還想在那之前壞了蔣阮的清白,雖然知道有錦二錦三在她身邊保護,聽到此事時心中到底還是起了幾分擔憂,這般趕過來,想到方才的景象,周身便起了一層極淡的戾氣。

蔣阮倒是渾然不覺,只蕭韶的錦衣衛必然已經查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也索性大方的說出來:“二姨娘受了四妹的挑撥,原是想要這般對付我的。吏部尚書不足為懼,難纏的卻是禦史臺院正。”胡千秋在朝為官多年,上下都打點的十分周到,皇帝也還是十分喜愛這個肱骨之臣的。而她前世清楚與蔣家有關的事情,這個胡千秋倒是不曾接觸過。事實上,胡千秋是五皇子一派,本和宣離沒什麽關系的,不想卻是個情種,甘願為二姨娘冒這樣的險。

“此事交給我。”蕭韶道:“不必擔心。”

蔣阮微微一滯,看向蕭韶。蕭韶正看著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飾的關切,她道:“好。”

能感覺到蔣阮的態度在慢慢改變,從最初的疏離到漸漸地信任,或許蔣阮自己也未曾發現這細節。蕭韶的心情莫名好了些,看了看周圍,道:“今夜……你撐一撐,明日我帶你出去。”

蔣阮沈吟一下:“你也當心。”

蕭韶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很小的口哨一樣的東西遞給蔣阮:“錦衣衛處處潛伏,若有危險,可用此哨,附近的錦衣衛都能趕來。”

想來也應當是他的貼身信物了,蔣阮還未來得及說話,蕭韶已經站起身來吩咐錦衣衛將地上的屍體清理幹凈。蔣阮將哨子收進袖中,眸色沈了沈,兀自陷入了沈思。

……

將軍府中。

趙光剛下朝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差點沒直接抄家夥打上尚書府。好容易被眾人勸了下來,李氏自是急的抹眼淚:“阮兒好好地怎麽會被關起來,說什麽謀害蔣老夫人,我是不信的,定是被汙蔑了。”

趙家男兒皆是勇武無比,偏生趙家的女人們都是美麗柔弱,李氏這麽一抹淚,趙光就急了。趙元平勸道:“娘,別急,三弟已經去牢裏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蔣家那些人,當初就是死都應當把阮兒和信之接回來的。”李氏後悔不跌:“那就是一群豺狼,不成,阮兒養在那府上我怎麽放心。”

趙玉龍小聲道:“那也得看她願意回來才是。”

“玉龍。”趙元平警告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趙玉龍這才噤聲。對於自己這個堂妹,趙玉龍只留下對方對趙家人感情很是淡薄的印象了。偏生自家祖父祖母一大家子還心疼的不行,趙玉龍撇了撇嘴。

趙飛舟看了看趙元平:“二叔,阮妹妹什麽時候能被放出來?”

趙光也瞪著趙元平,趙元平無奈道:“總得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三弟在,牢裏總能打點好。不過禦史臺院正下公文下的如此之快,倒是有些奇怪。”他摸了摸下巴,沈吟道:“爹,你進宮一趟,先找找皇上,皇上就是看在咱們家也暫時不會動阮兒,我和大哥去見見那位禦史臺院正,大侄子,你

從護衛裏調幾個人去蔣府門口打聽一下。阮兒無緣無故的,定是得罪了什麽人。娘就和嫂子們在府裏等消息,若是有什麽問題也好有個應對。”

如此布置一番後,將軍府才重新歸於平靜。

……

蕭韶方出了牢門,留下幾個暗衛處理牢中的屍體,剛下了階梯,腳步倏爾一頓,眸光泛出星點冷意。

腳步聲自左邊傳來,趙元風一邊走一邊上下打量蕭韶,語氣嘲諷道:“蕭王爺動作倒是快得很。”

蕭韶瞥了他一眼,兀自往前走。趙元風伸手攔住他,趙元風雖比蕭韶年長,在這個年紀輕輕就統領幾十萬錦衣衛的青年面前仍是覺得有些迫力驚人。心中不悅蕭韶這個態度,趙元風也向來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當下便道:“蕭王爺未免與阮丫頭走的也太近了些。”

蕭韶停下腳步:“你能做什麽?”

趙元風一梗,幾乎要被蕭韶這毫不客氣的話氣暈了去。他好歹也是趙家三公子,也是堂堂玉面小將,如今被蕭韶這麽一說,倒像是他十分無能似的。

蕭韶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給他,趙元風接過來,也顧不得蕭韶的無禮,一目十行的看完,趙元風臉色變了幾變,問:“你要把這封信……。”

“交到禦史臺。”蕭韶淡淡道:“胡千秋藏私,禦史臺院正也不必做了。”

“蕭王爺,禦史臺這下可會重新洗牌。”趙元風試探道:“怕是……沒有那麽輕松。”

“正好清洗。”蕭韶說的淡然,趙元風卻無端打了一個冷戰,只覺得身上有些發寒。

地一百三十一章 動手

蔣老夫人的死給蔣府帶來的振動不可謂不大,與其說是蔣老夫人的死訊太過驚人,倒不如說是蔣阮被抓入牢獄更加令人驚詫。蔣權得知此事後自然氣怒不已,當日在桂蘭院中,唯剩彩雀一人在蔣老夫人跟前,彩雀跟了蔣老夫人多年,說的話自是令人信服。至於蔣老夫人的茶水,倒是被人查出裏頭下了砒霜。

大街小巷的傳言便是蔣阮對蔣老夫人積怨頗深,便下了砒霜與蔣老夫人吃。只是這話雖傳的遠,聰明人一聽便能聽出端倪,若說是要謀害一個人,當面下砒霜這法子是否也太過愚蠢了些。弘安郡主又不是個傻子,怎麽會自尋死路。

然而猜疑歸猜疑,畢竟是蔣府自家的事情。眾人津津樂道的同時還等著看熱鬧,這位大錦朝的戰神妹妹,當今懿德太後身邊的紅人郡主,如今要怎麽扭轉這一局。

許是外頭傳的太兇了些,蔣權下了禁足令,府裏的人除了采買一律不準出來走動。二姨娘院中,楊柳正小心翼翼的服侍二姨娘喝藥。

“拿遠些!”二姨娘一揮手將藥碗撥開,臉上顯出幾分煩躁之情。蔣權不許府中人出去,外頭人也進不來,連傳消息的下人都沒得到消息,更不知道外頭究竟是成了什麽模樣。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三萬兩白銀,二姨娘咬了咬牙,她將全部身家都押了上去,任蔣阮插翅也難逃。

胡千秋雖對她有請,卻到底已是過了許多年,表面上胡千秋是因為往日情意幫他,實則還不是想要悄悄搭上蔣家這條線。宣華和宣離的爭鬥越發激烈,便是胡千秋雖然身在宣華一列,心中難免也有幾分遲疑。若是能搭上蔣府這條線,日後有個萬一,也好照應。

李強倒是自家侄子,平日裏最是好賭,欠了一屁股債,若非看穿了這一點,她也不會讓李強幫她做事。她本就沒想過要通過陷害這事將蔣阮扳倒,只想要在牢中的時候讓李強使點手段,但凡女子經過此事後自然會自盡,便是不自盡的,李強也會幫助她做成自盡的模樣。蔣儷當初都是拜蔣阮所賜,身子被那色鬼皇子糟蹋了,還落了個放蕩不堪的名聲。如今她就要蔣阮也嘗嘗那種滋味,被人毀了身子,再名聲盡失。

只有在牢中,蔣阮身邊才無人,才最好下手。本是萬無一失的事情,可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二姨娘的心中便浮起一絲焦慮,這焦慮中還帶了一絲不詳的預感,讓她莫名的心慌起來。

頓了頓,她才站起身來,道:“我去見蔣丹。”

……

與阮居隔得近的蔣丹的院子,此刻亦是一片靜謐。處處已然掛起了辦喪事的白綾,蔣丹一身白衣素裹,坐在窗前,擺弄著桌上的白色小花。她長發沒有挽起來,隨意的鋪了一肩,襯得那肩膀更是柔弱不堪,整個人正如她手上的白色小花一般,脆弱無依,楚楚可憐。

“姑娘。”丫鬟上前來道:“二姨娘在外頭。”

“今日身子不適,不見。”蔣丹撥弄了一下頭發,起身朝床榻邊走去。

那丫鬟有些為難,但又不敢不應從,便硬著頭皮出去了。蔣丹走到床榻邊坐下來,反手將軟煙帳子扯下來。新做的秋香色的天香羅軟煙帳,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色澤鮮亮動人,一匹也是十分不菲的。紅纓當家與幾位小姐的份例雖不敢明著做什麽手腳,她一個庶女,自是用不起這些東西的。

不過是別人相贈卻又未留名,只是想也能想到那人是誰,左江的態度未免也太熱絡了些。蔣丹面上閃過一絲不屑,若是從前,郎中府的確是個不錯的去處,只是如今郎中府前途堪憂,便是仕途上也再沒有什麽前進的餘地了。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鉆進去,左江不過自持甚高,真以為她眼巴巴的想嫁過去。

到底留著還有幾分用處,蔣丹把玩著拴帳子的盤扣,心情倒是極好,二姨娘那個蠢貨,想來昨日也動手了。不過是輕輕煽動幾句,就讓那個蠢女人自己去尋了人。若是能扳倒蔣阮自然是好,只蔣丹自己心中也清楚,以蔣阮的手腕,二姨娘必然不會是她的對手。大抵到了最後,輸的人還是二姨娘。

那又如何?蔣丹眸中恨意一閃而過,當初二姨娘慫恿蔣儷將她爭取到的親事這般奪了,真以為她是軟柿子不成?蔣儷死了,二姨娘活的好好地,那也不成。世上得罪了她的人總沒有好果子吃,當初是蔣儷,現在是二姨娘,日後還有……她微微一笑,伸出瓷白的手,嬌嬌俏俏的挽起一個刺繡,刺繡上正繡著一只雛鳳,伸頸欲啼,似乎只等一陣清風,便能鳳嘯九天。

……

禦書房中,趙光抹了把頭上的汗,神情終於輕松了幾分。好說歹說,皇帝總是透露了幾分此事不會草草收場的意思。想來蔣阮如今也是皇家請封的郡主,真要出了什麽事,豈不是打皇帝的臉面。

想到禦史臺那個按院胡千秋,趙光就一肚子火,趙光是開朝元老,又是輔國大將軍,在朝中平日裏同僚見了總也要有三分禮遇。胡千秋能穩坐禦史臺按院的位子,與他精明圓滑的性子分不開幹系。只趙光對文臣向來頗有微詞,同胡千秋也沒有過多的交集。沒想到這個瞧著恭順有禮的按院這一次卻是將蔣阮送入了牢中,瞧著是沒什麽問題,可趙光的直覺就是,定是這個龜孫子在其中摻了一腳。

皇帝將手中的折子往旁邊一扔,按了按額心,高公公眼觀眼鼻觀心,沈默的在一邊。方才懿德太後才來過,不也是跟皇帝說蔣阮的事情。懿德太後這些年倒是極少理會這麽瑣事,沒想到如今卻是為了弘安郡主再管起底下這些事來。高公公心中思量,弘安郡主得了太後的真心喜愛,又有趙家在身後,加上蔣信之的功勳,原本皇帝對她也並沒有過多關註,眼下怕也是要重新審視起這位蔣家嫡女了。

正在此時,卻又聽見外頭小太監來通報錦英王求見,蕭韶方進屋,皇帝便看他道:“怎麽,別告訴朕,你也是為弘安郡主之事來的?”

蕭韶沈默。

帝王本是無意中一說,瞧見蕭韶的模樣卻是楞了一楞,微微思忖下皺眉道:“你和弘安是什麽關系?”

蕭韶淡淡道:“胡千秋身為禦史臺堂官,查下不嚴,受賤人蒙蔽,屢屢升遷,請陛下嚴懲。”

“你這麽跟朕說話,代表已經出手了,還問朕做什麽?”皇帝冷哼一聲:“弘安郡主果真有幾分手段,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來說情的人讓朕大開眼界。朕從來都不知道,朕的臣子們什麽時候都跟弘安郡主有了這樣的交情。”

蕭韶皺了皺眉,皇帝這話倒並非說的像是趙光和懿德太後,趙光和懿德太後為蔣阮求情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大不必如此說話,莫非還有旁人。他疑惑的看向皇帝,皇帝將折子往桌上一拍:“不用想了,柳太傅也來過。”

柳敏也來為蔣阮求過情,蕭韶微微一楞。

皇帝卻是有些火大,這等小事,本不該拿到禦書房裏說的。可今日接二連三聽到的都是蔣阮的事情,怎能不讓他心中泛起思量,柳敏自入朝為官以來一直孤傲清高,連個特別相熟的朝臣也未曾有過,今日卻破天荒的給蔣阮求情。他看了一眼蕭韶,腦中浮起蔣阮艷麗嫵媚的模樣來,當真是被美色所迷?

“阿韶,你的親事……。”皇帝還沒說完,便見蕭韶淡道:“既然已無別的事情,微臣先告退了。”

皇帝哽住,半晌才揮手:“下去吧。”

外頭等著的小太監瞧著蕭韶進去極快就出了門,再看皇帝並不怎麽好的臉色,心道果真錦英王是亂臣賊子,連皇帝也拿他沒辦法。屋內高公公心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蕭韶今日來禦書房本就只是通知皇帝而已,連允許都不需要得到了。出了禦書房,蕭韶直接去了禦史臺。

禦史臺的官員們正在處理公文,這個差事說忙碌也忙碌,說清閑也清閑。唯有與皇家或重臣有關的案子才會輪到禦史臺管轄。大多上頭人清閑下頭人忙碌,加之官場上大家心照不宣,並不曾出什麽大簍子。按院胡千秋這樣貿然將蔣阮抓起來已經令禦史臺中眾人心中不滿了。

而今禦史臺有按院和稍遜按院的察院兩人,按院胡千秋,察院柯修然,柯修然常年居與胡千秋之下,只胡千秋牢牢把握住按院的位子,令柯修然一直找不到機會。

而禦史臺的官員們也大抵分成兩派,一派支持胡千秋,另一派支持柯修然,自持胡千秋的自然更多些。這次關於弘安郡主入獄的事情,柯修然是反對的。

突然見到蕭韶進來,倒令禦史臺的官員們大吃一驚,便見堂內坐著一個身穿深藍官服的中年男子,瘦削微黑,眸中倒是有些沈色,這人正是柯修然。

柯修然站起來,朝蕭韶行了個禮,道:“蕭王爺。”

蕭韶冷冷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東西丟給柯修然。柯修然先是一楞,看清楚是一封信,走到一邊將信看完,神色已是激動不能自持。他看向蕭韶,目光很有些激動:“這…。”

“胡千秋不想做這個按院,就不必做了。”蕭韶道,說罷就轉身離開了禦史臺。

留下柯修然一人捧著手裏的東西,這信上所寫的東西,足夠令禦史臺重新清洗一番,誠然,對他沒什麽影響,胡千秋的官位卻是不保了。蕭韶既然丟來了這東西,態度就是默認的,柯修然做什麽都不會遭到人阻攔,只是為何一向並不管朝中事的錦英王要突然針對胡千秋。

柯修然想了一想,突然想起如今尚在牢中的蔣阮,心中一動,原是如此,也是胡千秋自己找死,他早就看出弘安郡主並不是個好招惹的,便是沖著蔣信之的名頭,皇帝也會護著弘安郡主不是。偏胡千秋不知道撞了什麽邪,將弘安郡主關了起來。也不想想,若是出了什麽好歹惹惱了戰神蔣信之,回頭仕途之路也算是走到盡頭了。

對於胡千秋的結局,柯修然自然是幸災樂禍,心想弘安郡主果真不是旁人,便是錦英王也要為她出頭。突然想到什麽,連忙站起身來,就算是看在錦英王的面上,對這弘安郡主也是絕對怠慢不得的。眼下還是跟官差那邊交代一聲才好。

……

京城中別的地方尚且不知,蔣府裏氣氛卻很是沈重,蔣老夫人的靈柩放置在新設好的靈堂中,全府人披麻戴孝,夜裏守著靈堂的人正是杜鵑和彩雀兩人。

杜蔣老夫人死後,兩個丫鬟也沒了去處,念在跟了老夫人這麽多年也有苦勞,還是按照往常慣例放出府去。杜鵑和彩雀如今已過了雙十有七年華,皆是還未婚配,杜鵑是家生子,老子娘還在蔣府莊子上做事,放出府去還能有一方容身之所。彩雀卻是當年蔣老夫人從外面買回來的,一直孤身一人。

夜裏靈堂更是冷清的很,蔣老夫人的棺材散發出幽幽的沈色,外頭一起風穿過靈堂而入,將本就微弱的白蠟吹得搖搖欲墜,盆裏的紙錢有未燃完的晃晃悠悠的飄起來,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拿著紙錢玩耍似的。司樂的人早已回去了,蔣府裏越發冷清,似乎碩大的府邸只有她們兩人。

杜鵑起身去上茅房了遲遲未歸,便只剩下彩雀一人。白紙燈籠在房梁上搖搖晃晃,灑下一片斑駁的黑影,無端的有些滲人。

彩雀心中一緊,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臂,花窗外月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隱沒了,似乎只有靈堂這點微弱的光亮,而陰風一起,這點微弱的光似乎也要熄滅了。

突然,棺材猛地發出一聲脆響,那聲音奇怪,正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撓木板一般,彩雀身子一僵,一股寒意兜頭蓋臉的將她身上澆了個透心涼。不安的往前走了走,便又是一聲巨大的響聲,嚇得她面色一白,身子一下子軟到在地上。

杜鵑一去竟像是沒了聲息,再也沒回來,那巨大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乎是炸響在彩雀耳邊,地上,燈籠光亮的陰影裏,突兀的出現了一個影子。

那影子細細長長,身子像是被人奇怪的拉長了一般,依稀是個女人的身影,頭發長長的拖下來,在靈堂中異常的顯眼。

彩雀慘叫一聲,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這般的景象實在是太滲人了,她一下子跪了下來,朝那靈堂上的靈牌一個勁兒的磕頭:“老夫人,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害你,饒了奴婢吧,求求你饒了奴婢吧。”

那黑影卻是沒有放過她一般,眼瞧著從後面饒將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彩雀只感到一雙冰涼的手撫在自己脖頸上,那長長灰白的指甲擦過去,她終於忍不住一擡頭,正對上一張慘白的臉,雙目黑而大,直發繞著滿身,唇邊是大塊的烏黑的血跡。

彩雀終於崩潰的大聲哭叫起來:“老夫人,奴婢錯了!老夫人……”聲音戛然而止,彩雀雙目渙散,軟倒下去。

那生的滲人的鬼怪卻一把扯去自己的頭套,露出一張風情萬種的臉來,正是錦三。錦三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熟練地捏起彩雀的下巴餵她吃了下去,彩雀軟軟的倒在地上。

錦三這才大踏步的走出來,窗外,錦一面無表情的的抓著杜鵑,杜鵑被點了穴道,神色驚恐無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乖乖的,難道你也想變成她那樣?”錦三笑了笑,雖然生的妍麗,看在杜鵑眼中卻如惡鬼一般。

杜鵑驚恐的搖搖頭。

錦三笑了:“那我解開你的穴道,你可不要大叫,若是叫了令我分心,那麽……”她手中的銀簪子一端散發著幽幽藍光,顯然是淬了毒液的。

杜鵑趕忙點頭。

錦三這才解了穴道,一解開穴道,杜鵑就急忙問道:“她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錦三語氣輕松:“只是大約從此之後便成了個傻子了而已。”

杜鵑一楞,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悲涼的感覺。她與彩雀早年間一同伺候蔣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