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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拒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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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出聲拒絕的,竟然是懿德太後。

一直仿若置身事外的宣離面色一頓,嘴角含著的溫文爾雅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其餘人俱是不解,蔣信之卻是暗中松了口氣。懿德太後發話,便是皇帝也不會輕易反駁。陳貴妃就算再是得寵,皇帝也斷不會為了她而拂逆懿德太後的意思。

陳貴妃從來在宮中順風順水,平日裏與懿德太後也並沒有什麽利益沖突,且加上她在宮中俱是風評極好,人人都喜愛她。懿德太後平日裏除了皇後,並不與她們這些妃子親近,所以倒是一直相安無事。誰知今日,卻是這個大錦朝最為尊貴的女人當著文武百官極其家眷的面,毫不留情的駁斥了她的建議。若是懿德太後便算了,蔣阮居然也拒絕,她是怎麽回事?

陳貴妃唇角含著笑,重新審視起蔣阮來。起初她看蔣阮確實進退得宜,通身作派並不像是一個不受寵的尚書府小姐所表現出來的。加上宣離對她的評價,她也只認為蔣阮是個有些聰明的少女罷了。可眼下看來,她不僅聰明,還很膽大。對上陳貴妃含笑的目光,蔣阮也微笑著看來,她的笑容謙恭而淡定,仿佛含著眸中別樣的情緒。陳貴妃的動作微微一滯。普天之下,這樣的目光她是第一次遇到。

那是——挑釁!

偏生那挑釁裏,滿滿的都是志在必得。

懿德太後突然發話,倒是令蕭韶本來即將起身的動作停了下去。莫聰奇道:“咦,太後她老人家不是從來都不管這些瑣事的嗎?奇了,難不成這蔣家大小姐真如此逗人喜愛,連太後都對她另眼相待?”

蕭韶若有所思,漆黑的眸子沈沈鎖在蔣阮身上。蔣阮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早已料到懿德太後會反駁。可是,她是怎麽知道的?

在場眾人俱是不解,可也沒人有膽子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來。蔣阮眸光微冷,她自然知道為什麽。

陳貴妃以為萬無一失,所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肆無忌憚的提出要納她入八皇子府上。可是,她今日穿著,打扮,所有的一切都像極了元容公主。若是其他的也就罷了,偏偏是親事,此情此景,懿德太後怎麽會不想起當年元容公主被迫和親他國的往事?

她故意那樣的磨蹭,顯得為難而不願意,可不就是為了提醒懿德太後,讓懿德太後想到元容公主一輩子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換得如今大錦朝安定的江山。一段被逼的婚姻,懿德太後觸景生情,怎麽會無動於衷。

懿德太後會同情她,同時,也會在心底厭惡陳貴妃!

而陳貴妃再如何得寵,開罪了皇宮中這樣尊貴的女人,日後又怎麽可能如從前一般風生水起。

生命如此珍貴,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算計中,陳貴妃這樣提出的親事,她怎麽會甘心?

陳貴妃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著皇帝,那雙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江南水鄉的煙雨蒙蒙,委屈而又憂傷,只一眼,便讓人覺得心中泛起了心疼。

皇帝果然道:“母後,這是為何?”

“哀家今日是想來賞賜蔣府大女,陳貴妃這話說的意思,並非賞賜,可是掠奪。”懿德太後淡淡道。語氣中已然見些許刀鋒銳利:“蔣家大女是蔣副將的心頭寶,怎麽舍得這樣早就將自家妹子嫁出去。”

蔣信之一怔,心中倒是對懿德太後存了幾分感激。也顧不上其他,便是站出來對太後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太後娘娘體恤,末將的確不願將舍妹早早許人。”

廳中頓時一陣唏噓,不管懿德太後怎麽說,那畢竟是太後的身份,說什麽不重要。可蔣信之如今不過才剛剛立了功,就這麽駁斥了皇帝最寵愛的貴妃。兄妹倆都如此不識好歹,簡直是可笑。

夏研心中自然是痛快不已,巴不得蔣信之兩兄妹狠狠的得罪了陳貴妃才好,最好惹得皇帝心中大怒將他們賜死。蔣素素卻是臉上稍微回了一絲血色。起初聽見陳貴妃看中了蔣阮要做八皇子妃,她簡直快要昏厥。只想不通為何那樣溫文爾雅,豐儀出眾的男子卻要蔣阮那個陰毒兇殘,滿面狐媚之相的孤兒做皇妃。此刻聽太後阻止,才慢慢緩過神來。

蔣儷自不必說,滿眼都是嫉妒,她嫉妒蔣阮的運氣,恨自己為什麽沒有那樣一個可以建功立業的哥哥。蔣丹卻是低著頭使勁兒摳自己的手指甲,瞧著十分緊張的模樣。

趙光這邊才是剛放下心來,又被蔣信之的一番話驚得心懸起來。

關良翰皺了皺眉,嘴裏嘟囔道:“戀妹狂。這般護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家閨女。”

就連皇上眸中也閃過一絲不悅。蔣信之是有功不假,他也欣賞這個勇猛堅毅的年輕人,但並不代表他能容忍蔣信之對宮妃的不敬。他的眼裏若是沒有皇權,便是驚天之才也不能留在大錦的朝堂。

便是在眾多不讚同的目光中,蔣阮轉過頭來看著蔣信之輕輕一笑。無論發生什麽事,這一世,她的身邊還有蔣信之。會不留餘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就算與整個世間作對,也會毫不猶豫的保護她的吧。

蔣信之見蔣阮還能笑出來,心中便寬慰了些。

陳貴妃聽罷懿德太後的話,吃吃一笑:“這倒也是,妾身竟將這事給忘了。只是蔣副將,縱使再怎麽疼愛蔣姑娘,終有一日,那蔣姑娘也是會嫁人的,不是麽?”她含笑看著蔣阮,那目光像是江南的綿綿細雨,帶著早春的微涼無孔不入,慢慢鉆進人的心中。陳貴妃道:“蔣姑娘,你為何不願呢?”

“阮娘身份低微,實感配不上殿下龍鳳之章,心中慚愧。”蔣阮低頭,語氣頗為誠懇。

宣離目光一動,蔣阮分明就是胡亂編造的托詞,蔣阮怎麽會是自感卑微之人?他也疑惑,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女孩,何以從來都對他有一分淡淡的敵意。宣離自認為在眾人心中一派溫和平易的親近面目,無數女子無不愛慕他溫潤如玉的模樣。便是蔣阮如今還小,還不懂男女情事到底為何物,可是敵意又從何而來?他從來沒有在蔣阮面前表現過不妥的地方?難不成是因為蔣素素?

想到此處,他慢慢放下心來,若只是因為蔣素素的原因,要得到她的親近信任,倒是很容易。

陳貴妃輕輕嘆息一聲:“你這孩子,說什麽匹配呢,若非小八親自來求,本宮又怎麽會突然提出此事?”

眾人又是一驚,竟是八皇子主動提出的!

宣離一斂眉,收起臉上溫文爾雅的微笑,起身走到殿中,他眉宇英俊,氣度儒雅,帶著皇家特有的高貴溫雅氣質。偏還一臉鄭重嚴肅,對著高座上的皇帝鄭重其事的跪下身來:“稟父皇,正是兒臣的心思。”他看了一眼蔣阮,神情變得有幾分柔和,若早春的春風:“兒臣自玲瓏舫一見蔣大小姐,被她的精彩絕艷折服,回宮後更是陷入四年。兒臣怕蔣大小姐怪兒臣此舉孟浪嗎,央了母妃成全。”宣離道:“兒臣願娶蔣大小姐為妻,畢生呵護,保護她,愛護她。”

他轉向蔣阮,一字一句慢慢道:“蔣姑娘,你可願意為我宣離的妻?”

這樣一個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示愛,深情款款,又是一向潔身自好的八皇子。在場無數閨閣少女都是又愛又恨。愛這樣豐儀出眾,情深為一人的俊美男子。恨只恨自己不是蔣府嫡長女,有這樣天大的好運氣。

蔣素素聽八皇子一席話說完,整個人搖搖欲墜。起初還在竊喜的心情此刻已經被痛入骨髓的恨代替。從來沒有一刻像眼前這般這樣妒忌蔣阮,發瘋的妒忌!蔣阮憑什麽,搶走了她嫡長女的身份,還要搶走她的心上人,憑什麽!

蔣阮淡淡的瞧著宣離,重生以來,對於宣離,就如一只曾經吃過肚子裏的蒼蠅,她總是能避則避,這還是頭一次與他距離的這樣近。他眼中分明一絲輕易也無,偏偏說出的話這樣動聽而誠摯。恍惚時光倒流,又回到上一世,寧水谷的桃花開得粉艷而多情,她諾諾不知如何自處,宣離站在桃花之下看著她笑的溫柔而體貼。他說:“阮兒,我是真心喜歡你。”

我是真心喜歡你,說的多動聽。他只說喜歡,卻不提求娶。他說給不了她名分,她也就信了,體貼她的難處。上一世,她多希望能親耳聽到宣離說:“你可願為我的妻?”

為了成為她的妻,為了想要當得起他一句喜歡?她委屈自己代替蔣素素進了那殺機重重的深宮之中,被虐待,被侮辱,被嘲笑,被狠狠踩碎在塵埃裏。

他怎麽能視而不見?當他利用完她,宣布她是禍國妖女,看她狼狽的跌倒在大殿中時,可有想起那日寧水谷中,桃花樹下,那一句:“阮兒,我是真心喜歡你。”

這一世,她終於聽到了那一句:“你可願為我的妻?”,可那又如何,她已經不稀罕了。

宣離看著蔣阮,他有自信,蔣阮自小不受父親寵愛,母親早死,又在莊子上生活了五年,這樣的人,只要有人對她好一點點,就會獲得她感恩戴德的喜歡。要打動她的心,很容易的。

可是與蔣阮對視著對視著,他的笑容突然慢慢僵住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分敏美麗的若山澗的清泉潤澤清澈,偏偏蒼涼的像是開在荒蕪之地的黑色罌粟,那雙眸子中湧動的情緒激烈又平靜,那不是愛慕和感動,也不屬於任何一種欣喜。那不是愛,是恨。

宣離一怔,他沒有看錯,那是恨,是仿佛恨到骨子裏,恨不得吞吃他骨肉,喝掉他的鮮血的恨。而那恨中又夾在著一種厭惡,仿佛他是什麽腐爛的玩意兒似的。

他的神情慢慢僵住了,為什麽?

在那樣情緒濃烈,愛恨覆雜的目光下,宣離腦中竟有一種茫然的空白,仿佛不知道接下來應當怎麽面對一般,面對蔣阮的目光,他心中竟然生出淡淡的恐懼。

這是為什麽?

他極力想要弄清楚,然後他就看到面前稚嫩的少女突然對他露出一個冷笑,含著淡淡的嘲諷擲地有聲道:“我、不、願、意。”

蔣阮高傲的仰著下巴,語氣分明是謙恭的,神色卻似高高在上的公主:“承蒙殿下美意,不過臣女志不在此,殿下此番話令臣女心中惶恐,實在是不敢高攀。”說罷便伏下身去,面對著皇帝磕了一個頭:“望陛下成全。”

無論宣離說的如何生情,她竟然是心如鐵石,猶自不動的姿態。

陳貴妃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眸中的光色幻變,竟是一點也未生氣的模樣。

皇帝雖然惱怒蔣阮這麽不識擡舉的舉動,可也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來強迫蔣阮答應宣離。便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既然如此,就是你和老八沒有緣分。”

宣離面色有些不佳,沒料到今日胸有成竹的事情就這麽被蔣阮冷硬的一句話便落空了。他探究的看向蔣阮,實在不明白蔣阮為何想都不想就拒絕他,神情不見有一絲松動,為何對他流露出那樣的恨意。若只是為了蔣素素,為何恨得如此深?

蔣阮將宣離的表情瞧在眼裏,心中無聲冷笑。這一世,他依舊是用了與上一世同樣的手段,希望收買她的心,讓她為他辦事。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難道宣離以為他屈尊下貴願意來騙人,別人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嗎?

莫聰搖了搖頭,語氣頗為惋惜:“這八皇子真風流無限,可惜遇上的是蔣家這個毒……小姐。註定要被無視嘍。”

蕭韶淡淡的看著蔣阮,練武之人視力本就好,方才蔣阮看向宣離的目光他看的一清二楚,裏頭可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而那恨意卻是令人心中有些疑惑。她怎麽會如此恨宣離。有一個瞬間,讓人覺得她幾乎要就此消失,仿佛本來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

將心中的念頭壓抑下去,蕭韶突然皺了皺眉,多年的直覺讓他敏感的察覺空氣中到有什麽東西不對勁。他輕輕地按住腰間的匕首——宮宴之中臣子不許攜帶武器,而他是例外。皇帝破例允許他帶。

宣離與蔣阮行了一禮,神情遺憾的退回自己的位子。那黯然的模樣讓宮中的女眷們心疼不已,一邊慶幸蔣阮沒有接受宣離,一邊又暗恨蔣阮不識好歹,竟讓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傷心。

蔣阮與蔣信之微微一笑,經過這麽一出,皇帝的興致也被擾了不少,大手一揮,道:“開宴。”

布菜的宮女魚貫而入,俱是手中托著一個托盤。其中領頭的宮女身材窈窕,眉目清麗,衣著與其他宮女不同,身後跟著另外兩個衣著不同的宮女手持托盤朝皇帝身邊走來,一人立在原地,另外兩人開始為帝後和太後斟酒。

皇後身邊的宮女拿出銀筷準備來蘸酒水。那領頭的宮女正在斟酒,手剛剛提起酒壺,猛地從白布下抽出一把匕首就狠狠地朝皇帝胸口刺去。

“吥”的一聲,卻是一道勁風夾雜著某物而來,將那宮女的匕首打的一偏,堪堪錯開了致命之處。竟是一顆金色的紐扣。

高座上,幾乎是與此同時,蕭韶飛身掠起,朝皇帝身邊趕來。關良翰神色一頓,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周圍婦人哪裏見過這陣勢,俱是驚聲尖叫起來。那些身穿粉衣的宮女中又是齊齊一震,有幾個突然飛身而起,俱是拔出藏在腰間的軟劍朝皇帝面門直奔而去。

“狗皇帝,納命來!”那些女子嘴裏呼喊道。

竟是混在了服侍的宮女之中!

今日服侍宮宴的宮女們少說也有幾百人,這麽一亂,殿中亂作一團。皇帝大震,侍衛拼命道:“護駕!護駕!”

皇帝身邊倒是被保護的滴水不漏,刺客們卻也並不局限只取皇帝的性命,竟是在殿中大開殺戒,逮著誰殺誰,女眷席中都是手無寸鐵的婦女和小姐,刺客們專挑女眷席中下手,一時間只聽血肉噗嗤,尖叫和吶喊不絕於耳,便是聽聲音,也知道那是何等的慘烈。

蔣素素早已嚇得躲到桌子底下,眼見著一個嬌美的小姐在她眼前被砍成兩段。嚇得面如土色,然而她性子倒是比只知驚聲尖叫的蔣儷要沈穩一些。夏研也是怕的要命,將蔣素素摟在懷裏躲在桌子底下,兩人躲在屍體底下,一眼看上去竟然瞧不出什麽。

蔣丹也嚇得要命,然而她沒有躲,也沒有如蔣儷一般驚聲尖叫。混亂之中竟然顯出一份鎮定,想了想便下定決心一般,提起裙子就朝男眷席中跑去。

突然遭遇變故,誰都始料不及,皇帝倒是被極快轉移,本以為刺客會就此罷手,誰知他們會喪心病狂的照殺不誤。殿中混亂之時更是容易出事。蔣信之在混亂之中已經看不到蔣阮的身影,然而身為副將,卻又不能拋下滿室的婦孺,只得一邊貧民抵抗刺客一邊私下搜尋蔣阮的身影。

趙家兒郎也是加入戰局,誰知這些刺客卻也是像接受了精密的訓練,並不急著與有武功的人周旋,專往婦孺中鉆,侍衛和將軍們要考慮到不能誤傷臣子家眷,下手難免留情,卻讓這些刺客得了空子,越發肆無忌憚。

趙瑾和文霏霏出自武將世家,面對這樣的情景倒是沒有驚慌失措,顯出幾分難得的鎮定來。趙瑾道:“霏霏,你帶她們幾個姐妹先出去,我去找找阮妹妹和盈兒。”

文霏霏猶豫:“你一個人能行嗎?”

“沒事,我會小心的。”趙瑾將幾個姐妹安頓好,撿起地上一個被殺掉的刺客掉下的軟劍,恰見董盈兒被一個此刻逼入角落,那刺客手裏的軟劍眼看就要往董盈兒胸口紮去。趙瑾心中一急,一把將軟劍往刺客後心擲去。她擲的極為用力,那刺客躲閃不及,猛地被紮中,手中的劍無力地滑了下去。董盈兒早已嚇得淚水連連,此刻見了趙瑾猶如救命恩人:“瑾兒。”

趙瑾忙跑過去扶起她:“沒事吧。”

董盈兒看著她身後,恐懼的睜大眼睛,趙瑾感覺到異樣,一回頭就是一張兇狠的臉:“去死吧!”緊接著一道銀色光芒閃過,趙瑾絕望的閉上眼睛。

誰知卻感覺身上一輕,聽到什麽重物墜地的聲音,她愕然睜開雙眼,只見一個年輕男子一手提著她與董盈兒兩個。他長劍在手,舞的極好,趙瑾身在武將世家,自小看哥哥們父親練劍,卻沒見過有人將劍舞的這樣好看的。他眉目不似父兄般粗獷,而有一種讀書人般的儒雅英俊,然而英俊中又帶著一絲堅毅和果敢。

董盈兒也看的呆住了,兩頰驀地生出一抹嫣紅。

蔣信之將二人救下,便將她們倆安置在角落:“呆在這裏,不要動彈。”說罷便頭也不回,加入戰局之中。

董盈兒輕輕開口道:“他是誰?”

趙瑾搖了搖頭:“不知。”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殿中,心中竟然有幾分為這個陌生人緊張牽掛起來。

且不說這邊如何,蔣阮卻是在此刻來臨之時極好的掩護了自己,皇帝是轉移了,皇後還在,皇後身邊侍衛眾多,倒是不用擔憂。蔣阮一轉頭,就看見幾個刺客將懿德太後逼近角落,不知為何,竟是齊齊要對付懿德太後的模樣。

宣離方安頓了陳貴妃,見此情景就是一楞,眼見著就要往這邊跑來。

蔣阮一挑眉,二話不說,在最中央的刺客就要朝懿德太後的胸中當胸一劍之時,驚呼一聲:“太後娘娘!”動作比聲音更快,猛地撲將過來,將懿德太後往旁邊一推,挺身迎向劍尖。

她轉過頭,朝著目露驚詫的宣離露出一個冷笑。

你看,好戲才剛剛開始。

------題外話------

宮宴真的不好寫啊,這一段茶茶刪了又改,改了又刪,好累,好想宮宴篇馬上完結__

第一佰零二章 轉折

蔣阮挺身迎上劍尖,她的動作太過義無反顧,就連宣離都楞在原地,那刺客也沒料到半路中殺出個陌生少女,眼眸一瞇,下手毫不手軟,手中的軟劍直逼蔣阮當胸。千鈞一發的時刻,卻是斜刺裏飛來一把匕首,將那軟劍打的偏了幾分,劍氣受阻,沒有插入蔣阮胸中,只是劍氣到底劃傷了蔣阮自肩頭向胸口一道,血頓時染紅了衣裳。

蔣阮被那劍氣激的往後一倒,猛地發現自己身子一輕,身體落入一個寬大冰冷的懷抱。青年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帶著男子身上好聞的青竹氣息。蕭韶將她護在懷中,順手奪過一名刺客手中的軟劍擋在面前。對吃驚的懿德太後道:“此地不宜久留,太後請先避開。”

錦一錦二驀地出現在蕭韶眼前,蕭韶將蔣阮交給錦一,兩名暗衛護著蔣阮和懿德太後離開。方才發現的一切盡數落入宣離眼中,他本是想去救太後的,卻被蔣阮突然沖出來的舉動驚得怔住,眼見著她受傷,蕭韶救了她離開。心中卻是久久不能平靜,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今夜發生的一切都過於奇異,以至於宣離也不能弄清楚自己心中古怪的感覺從何而來。而蔣阮迎上劍尖時對他露出的那個笑容又是什麽意思?似乎含著無限悠遠的意味,讓人心悸,卻無法捉摸。

眼見著這一切發生的不只宣離,大廳中還有一人,正是和怡郡主。混亂發生的時候,她身邊的侍衛都護著她,倒是沒有被刺客纏上,她本想在殿中搜尋那個人的身影,一擡頭卻看見蕭韶將蔣阮護在懷中,登時,那張絕美的小臉就有些扭曲。

蕭韶是何許人也,性子冷清至極,平日裏更是不與人親近,更勿用提陌生女子了。蔣阮再如何說也只是一個官府女眷,此地受傷的女眷如此眾多,蕭韶卻偏偏救了蔣阮一人。況且方才和怡將蕭韶眼中的緊張看的一清二楚。他是真正的擔心蔣阮。

和怡小臉煞白,死死咬著下唇,當初蕭韶還只是一個秀美絕倫的冷清少年,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可惜無論怎麽表示,蕭韶都似個石頭人一般無動於衷。今日蔣阮容貌太盛又得了懿德太後青眼,本就令她心中不悅,此刻見到蕭韶如此維護,心中嫉妒的發狂,只恨不得蔣阮立刻就死在亂刀之下。

守在宮外的侍衛全部沖了進來,刺客也被收拾的七七八八。全部被制服後,蕭韶才收起匕首,冷冷道:“留下活口,查查主子是誰。”

殿中一片杯盤狼藉,傷著哀聲不停,也有無辜橫死的家眷,哀哀戚戚的悲聲不絕,誰都沒有料到今日會突遭此變,好好的一場宮宴突然就成了屠戮場。宮中來人幫著收拾屍體,就近的太醫匆忙趕來,忙著醫治病人。

關良翰方松了口氣,拍了拍蔣信之的肩道:“小子,今日看你應變不錯,臨危不亂,有幾分本將軍當年的模樣。”

蔣信之卻是心思完全不在此處,皺眉看著殿中,並未發現蔣阮的身影,心中焦灼萬分。想了想,走到蕭韶面前道:“蕭王爺,可有看見舍妹?”

……

卻說蔣阮被暗衛護送著一路同懿德太後回了慈寧宮。雖那刀傷不深,可長的很,失血過多,本就雪白的臉色此刻一絲血色也無,紅潤的唇也變得極近透明。懿德太後瞧見她此番模樣,一邊急著去令人宣宮中最好的太醫,一邊令宮女將蔣阮扶上她自己的床榻之上。

蔣阮到底沒有失去知覺,迷迷糊糊見狀就要睜開眼睛下地,吃力道:“太後娘娘不可,臣女身份低微……”

“事從緩急,”懿德太後快速道:“你救了哀家有功,哀家讓你睡一睡床又如何?”

蔣阮還想說話,面色卻越發蒼白,啞了啞嗓子,似乎是疲憊至極,微微側了臉,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懿德太後見狀,面色又是一沈,怒道:“太醫怎麽還不到?再不過來,哀家砍了他的腦袋!”

懿德太後身邊姑姑見狀也是面露驚詫,懿德太後這些年性子已經十分冷素,今日卻為了這個陌生的少女屢次露出異常情緒,實在是有些奇怪。

宮中德高望重的太醫很快趕了過來,聽聞是懿德太後的懿旨心中還很是疑惑,結果見太後的床榻之上躺著的陌生少女更是狐疑。這少女面生的緊,又非和怡郡主,何以懿德太後如此緊張,莫非和懿德太後有什麽親近的關系不成?

心中雖然疑惑,太醫也沒有多說,只是給蔣阮把了脈才起身道:“這位姑娘只是失血過多,雖然中了刀傷,好在傷口不深,若是再深些,再偏些,只怕就危險了。”

懿德太後松了口氣,太醫又道:“我開兩幅方子,抓藥餵這位姑娘喝下,再包紮一番就無事了。這幾日註意忌口,否則不利於傷口恢覆。”

“依太醫看來,日後可會留疤?”懿德太後皺眉道。那刀傷剛好砍在自肩頭到胸口處,畢竟是未出嫁的女兒,若是留了疤日後多少也會對親事有影響。蔣阮身上肌膚如雪,平白多了一道疤痕,就是看著也令人惋惜。再加上她今日舉止都同元容公主一般,懿德太後這番問話,倒是有幾分真心在裏面。

太醫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回太後娘娘的話,若是好好養著,許不會留疤。”

這便是說還是可能會留疤了,懿德太後眸光一沈,語氣倏爾鋒利:“知道了,你出去帶人抓藥吧。”

太醫這才背起藥箱與宮女一道出了殿外。

懿德太後看向蔣阮,蔣阮躺在床上,美麗的眸子微微闔著,唇色與膚色同樣蒼白,瞧著是極力忍著疼痛,然而卻沒有皺眉,仍舊微笑著看著她,似乎是在寬慰。比起方才在大殿中沈穩的嫵媚,此刻她褪去外衣,顯得青澀而稚嫩,更有一種楚楚可憐的風致。尤其是唇邊的笑容,懂事的令人心疼。懿德太後突然就想起了元容公主,早熟懂事的元容公主每次生病為了免她擔心,也是從來不皺眉,只是看著她笑。

懿德太後心中某個地方一軟,語氣也柔和下來:“你為何要替哀家擋那一刀?”

蔣阮羞澀的笑了笑,輕輕開口道:“不知道為何,說句逾越的話,臣女一見太後娘娘就心中感到親切,好似……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方才倒也沒想那麽多,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她沒說什麽大義凜然冠冕堂皇的話,一句“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卻讓懿德太後的表情再起了波瀾。心中的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她緩緩道:“你救駕有功,哀家不會讓人白白挨這一刀。”

蔣阮微微一笑,道:“太後娘娘可否令人通知臣女大哥一聲,大哥找不到臣女,一定心中焦急。”

“不必心急,哀家已經遣人去說了。”懿德太後眉頭微微一皺,蔣阮只說要通知蔣信之,卻不提蔣權和夏研。但凡發生這種事情,尋常女兒家不是應當尋求父親,怎麽她卻是一門心思的找蔣信之,連蔣權都未提起。之前便知道蔣家嫡出的兩兄妹關系極好,此刻看來其中大有乾坤。方才在殿中也是,談及蔣阮的親事時,蔣權竟也沒有太多波動,哪裏像是一個做父親的。

懿德太後的護甲輕輕刮過床沿,紅寶石散發出血色璀璨的光澤。

蔣阮閉上眼睛,唇角微微翹起,有些事情,不必說的太明白,尤其是聰明人,提點一句,點到即止。剩下的,就讓蔣權自己去應付。

她早知道今日會有一場刺殺。上一世,皇帝也在水災過後大擺宮宴,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刺客混進來,是宣離救了懿德太後一命。宣離以身擋劍,受了重傷。當時刺客未明,皇帝所有的皇子都遭到皇帝的懷疑,宮中連夜大清洗,就連當日因為身體不適未出席的太子也受了連累。唯有八皇子宣離一個人摘得幹幹凈凈——畢竟要做戲,受了重傷這也太過了些。

宣離因此得了懿德太後的好感,皇帝也因此信任他,更是博了一個忠孝的好名聲。上一世入宮之後,蔣阮從宮中人閑談中得知此事,當時還很是為描述那場面中的宣離狠狠捏了一把汗。如今想來,其中種種,倒是不乏疑點。至於為懿德太後擋劍,那就更不過是一個笑話了。宣離若真是如傳聞中說的有情有義之人,就不會親自殺了自己的父皇。眾人認為宣離不會對自己下那樣重的狠手,事實上,蔣阮比誰都清楚,宣離此人,韜光養晦,對待自己尤其狠得下心。

這一世,她就破了他的計劃。懿德太後必然要得救,可是救她的,未必就是宣離!蔣阮方才也是孤註一擲了,今日她原本想著,故意裝作與元容公主肖似,再像個法子救懿德太後一命,她救駕有功,宮中必然有賞賜,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卻也足夠令八皇子和夏家人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

誰知進了宮才知道宣離打算娶她,這是她沒有料到,上一世也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如今她救了太後,太後對她的感情必然又會上一層臺階,這個時候,就算陳貴妃事後還想要用什麽法子逼太後松口,皇帝賜婚也是不可能的。只要她表現出一絲不願意,懿德太後就不會答應賜婚。因為,懿德太後眼下,必然已經將她看做了半個元容公主。

而她救駕有功,從此後,陳貴妃也不能再說什麽這是便宜了她的美事。

然而這也並不是穩賺不賠的事情,方才兇險,如今想來,倒是有些心有餘悸。她雖破釜沈舟,卻也沒料到那刺客的劍尖如此來勢洶洶,難怪上一世宣離都會受了重傷。今日若非蕭韶用匕首打偏了刺客的軟劍,如今想來她也沒有眼下輕松。她不怕死,只是在覆仇完畢之前,她不能死。

她倒是欠了他個人情。

蔣阮緩慢閉上眼睛,總之今日能成這般,倒是比她意料中的好多了。

……

蔣信之和趙家人得了蔣阮被送進慈寧宮醫治的消息時,楞了一下。懿德太後平日裏居高臨下,今日也不過是第一次見蔣阮。卻處處彰顯不同,眼下竟親自讓她留在慈寧宮,就說明蔣阮在她心中並非只是一個普通臣子的嫡女那麽簡單。

蔣權和夏研都等在外面,蔣素素心中正巴不得得到蔣阮的死訊,卻聽說懿德太後宣了太醫為蔣阮診治,這份殊榮一眼便能看出,忍不住雙手緊握成拳,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蔣權神色覆雜,今日蔣阮救駕有功,這份功勞到頭來是會算到蔣府頭上的。可偏偏是蔣阮,近些日子來,蔣阮屢次大放異彩,竟是將蔣素素的光芒掩蓋了去。他心中並未將蔣阮視作骨肉,蔣阮約是出彩,越是擋了蔣素素的路,他就越是不滿。如今蔣阮這一下,必然要高蔣素素一頭,他一心想為蔣素素鋪平道路,蔣阮的做法,實在是——忍無可忍!

這般想著,蔣權臉上便絲毫不見擔憂,只有一片坦然,還含著幾絲厭惡。只對那通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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