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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慧覺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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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員外家府門口人群聚集,錦衣華服的員外夫婦正將手中的包袱塞到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中:“大師肯為我們府上驅邪,在下感激不盡,雖說是身外之物,大師用來幫菩薩塑一座金身也是好的。”

那和尚已然須發全白,眉目間自是一派仙風道骨,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俱是指著那和尚嘖嘖稱奇,這便是近來京中名聲大噪的慧覺大師,據說能知過去通未來,前些日子才落腳京城,常常幫富貴人家做些祈福驅邪的事情,靈驗至極。

慧覺大師接過包袱後,與眾人道別,踽踽獨行,轉過做繁華的街道,鉆入一條陰暗的窄巷中,巷中有一間二進小宅。他走到門邊叩了叩,一個小童來將門打開,將他迎了進去。

慧覺進了院子後,小童道:“師父,有客人來訪。”

“客人?”他一驚,這京中他本沒什麽熟人,雖然不解,仍是一臉平靜的走進去。

廳中站著一個翠衣少女,也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瞧著是丫鬟打扮。那翠衣丫鬟見了他就是一笑,慧覺一楞,只聽一個柔和的聲音自丫鬟身後傳來:“大師。”

慧覺順著聲音看去,暗處顯出一個少女的輪廓來,翠衣丫鬟走到一邊,隨著光亮照過來,暗處的人影也露出了原貌。

那是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女,年紀應與翠衣丫鬟不相上下。一身紅繡白色萬字不斷頭紋立領斜襟散花裙,即使身在暗處,仍然掩蓋不了姣好的容顏,她含笑看著慧覺,仿佛在看一個相識多年的故人,一雙微微上揚的媚眼中眸光清潤,卻莫名的讓人覺得看不清楚。

“姑娘是……?”慧覺沈吟道,面前的少女實在陌生,腦中也並沒有有關她的記憶。

“大師雖不識我,我卻對大師的大名早有耳聞,今日前來,就是想要問一問大師,我的生辰八字如何?”她問。

“姑娘年紀尚小,怎會獨自前來問卦?”慧覺問。

“命途坎坷,前路未知。”蔣阮只說了八個字。

慧覺一楞,略略思考一下,道:“如此,請寫下姑娘的生辰八字。”

蔣阮提筆寫下。

在她提筆寫字的時候,慧覺也在靜靜的觀察她。見這少女風儀不凡,必是哪家貴人府上小姐,行事捉摸不透,眉目間卻有幾分戾氣,當下今年一轉,再看她身邊丫鬟的神色,短短片刻,心中便已打定主意。

蔣阮將寫完生辰八字的紙條往慧覺面前一推:“大師請看。”

慧覺將那紙攤開,伸手取下脖子間的佛珠,垂頭不語,半柱香後,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露珠見狀,瞧著蔣阮的臉色,笑問道:“大師何解?”

慧覺望著蔣阮,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

“大師但說無妨。”與他這般愁苦的神情不同,蔣阮卻是輕松至極,面目坦然的仿佛是在替別人算卦。

慧覺道:“姑娘這卦不祥,恐是,恐是天煞孤星之名。”

“天煞孤星?”蔣阮咀嚼著四個字,慧覺低眉斂目,真如悲天憫人的菩薩一般。只聽蔣阮道:“大師高明,我的確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的母親就是這樣被我克死的,而我哥哥因為我下落不明,如今府上又怪事連天。”

她的聲音黯然,仿佛真的悲傷至極,慧覺開口道:“雖說如此,姑娘也不必擔憂,老衲有辦法將姑娘的命格改寫。姑娘有心,隔日老衲便去姑娘府上一趟,與府上親眷商議一番。”

“大師為何幫我?”蔣阮問。

慧覺低下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

“大師真是良善,如大師這樣出家人有的可不是這樣。我就聽說過一個故事,那是渝州的一個僧人,平日裏打著高僧的旗號招搖撞騙,斂了不少財。”

聽到“渝州”兩個字時,慧覺的雙手微微一顫。只聽蔣阮溫和的聲音自對面傳來:“這位僧人是個孤兒,小時候被一個游僧收養,這個游僧便是教他騙術的鼻祖。游僧將他作為賺錢的工具,動輒打罵,等他學會了游僧的一些戲法漸漸長大後,便親手勒死了游僧,騙眾人說師父圓寂了,繼承了游僧的衣缽,繼續做一個招搖撞騙的大師。”說到這裏,她頓了頓,道:“說起來,那位渝州的僧人,與大師的法號也是一模一樣的呢,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個故事,慧覺?”

慧覺如木雕一般坐在原地,自脊背後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這些秘辛他從未與別人說過,況且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這個小姑娘當時怕是還未出身,為何這些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擡起頭來,對面的少女唇邊是玩味的微笑,哪裏有一絲一毫悲傷的痕跡?

慧覺聽到自己幹澀的嗓音:“老衲……未曾聽過。”

“世上有許多事情,大師未必種種都聽過,不過我這裏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可以與大師說一說,譬如方才那位小童,就令我想起故事裏,那位僧人在一戶人家中行騙時,與那戶人家的小姐有了首位,小姐有了身孕,卻到死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直到難產死去。她家中人要將天生衰弱的嬰兒丟棄,這位假意慈悲的僧人便提出要收徒,小姐家中人自然是樂見其成,卻不知那嬰兒本就是僧人的兒子。”

聽到這裏,慧覺的臉上哪裏還有方才一絲半點的平靜超然,已然冷汗涔涔,神情緊張。

“嬰兒交給僧人後,卻因為天生不足之相需要用名貴的藥材吊著命,僧人無奈,只得加倍斂財,可渝州畢竟只有方寸,於是,他就來到了最為繁華的京城。京城富貴人家多,他有了名聲,賺了許多錢財,就能為他的兒子瞧病。”蔣阮微微一笑:“大師,你覺得這個故事怎樣?”

“你是誰?”沈默半晌,慧覺問。對於面前這個少女,他真是完全看不透,想著她應當是受了某個高人的指令來會她。否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卻將他這些埋在心底永遠不能見人的秘密就這樣大喇喇的說出來,實在令人生畏!

生平第一次,將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慧覺有了一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蔣阮靜靜的看著他:“我只是一個天煞孤星罷了。慧覺,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殺了我,你的秘密從此不會有人知曉。第二,聽我的話,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

她的神情平靜,並沒有對未來局面的不定產生一絲不安,仿佛早已篤定了慧覺的答案是什麽。慧覺看著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狠意,他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慧覺,你可想救你的兒子?”蔣阮沒有回答他的話。

兒子?慧覺身子一僵,方才生出的那點心思瞬間沒了,他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大夫說他兒子先天不足,若不能用名藥調養著,身子虛弱的很。他當了假和尚這麽多年,沒想到晚年還能得到一個兒子。他想救活他的兒子。

“你……有什麽辦法?”慧覺問。

“如果你按我說的做,我保證你這一生,錦衣玉食不愁,你的兒子將會得到最好的大夫調養,你也不會為支付不起昂貴藥材的銀子發愁,更不用東奔西走,整日活在擔驚受怕中。”她嫵媚的雙眸亮的驚人,語氣裏含著一點點蠱惑:“你會享受萬人的尊敬,數不盡的富貴和長長久久的安定,你會成為最靈驗的高僧,你會成為國師。”

慧覺差點被她描述的場面迷惑進去了,可他這麽多年的行騙生活到底也不是白過的,這方面尤其敏感,很快回過神來,道:“姑娘,你這是在拿老衲玩笑,不知姑娘找老衲來到底所謂何事,不過老衲只是一介平凡僧人,當不得高僧之名,許多事情恐有心無力。”

蔣阮平靜的看著他,笑道:“知過去,通未來?方才那麽多事都是過去,看來我還需要向你證明一件事情。”

慧覺不語。

“今日夜裏,城中知府大人府上就會有鬧鬼的事情發生,明日一早,必定請你前去做法。”蔣阮道。

慧覺只覺得不可思議:“姑娘?”

“你相信我的話也罷,不相信也罷,你要想救你的兒子,就按我說的做。”蔣阮道:“十日後是蔣尚書府上老夫人壽宴,我要你在那一日前去為老夫人做法祈福,無意中發現府裏有妖魔作祟,原來蔣府二小姐是天煞孤星。”她淺淺一笑:“大師的手法如此高明,怎麽做都不用我教了。”

“你怎麽如此肯定那一日我會來?”慧覺忍不住問。

蔣阮站起身來:“不是早已告訴過你,知過去,通未來嗎?”背對亮光處,她神情溫和,容顏若畫,一身紅衣鮮亮,卻教人心中發寒。仿佛那張美人的皮囊下是一顆惡魔的心,真如地獄中引游人墮落的妖女一般。

蔣阮帶著丫鬟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道:“忘了說了,我叫蔣阮,京城蔣家,嫡出長女。”

待走出暗巷,露珠瞧著蔣阮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姑娘肯定那和尚十日後果真會過來麽?”

“自然會過來。”慧覺視他的寶貝兒子如命,每到開春的時節,他的兒子病情就會因為天氣加重,上一世宣離正是利用慧覺的軟肋,在幾年後以為慧覺兒子治病為代價收買了慧覺,而慧覺也果然是個人才,在宣離的安排下作了國師,為宣離提供了許多方便。

這一世,她如法炮制,早在宣離下手前就將慧覺收為己用。如今正逢春節,慧覺看著自己兒子的病情,再想到她的話,不動心很難。

世上之人多有軟肋,抓住了軟肋,人便可以隨意拿捏。現在想來,倒是多虧上一世宣離為了令她在宮中做一枚稱職的棋子,將這些秘辛毫無保留的告訴她,否則沒有這些消息,要想收服慧覺這樣的人,該有多難。

露珠道:“多虧五姨娘向姑娘提及此事,妍華苑的那對母女竟然能想到這樣陰損的法子,真是太歹毒了!”

回府的當晚紅纓便匆匆忙忙來了阮居一趟,只說是蔣權要請道士在老夫人壽宴上做法去一去府裏一段日子以來的晦氣。她雖沒有明說,話中卻提及了來做法的道士正是五年前路過蔣府替蔣阮算卦的雲游道士。

末了,紅纓道:“老夫人壽宴是大事,總之不能馬虎,大小姐也請準備好才是。”

蔣阮笑著謝過了,順便還了她一個人情,無意中提起近來夏府與蔣府生了嫌隙,蔣權對夏研也不是全無芥蒂,還要紅纓寬慰。

紅纓是個聰明人,蔣阮思及此,微微一笑,夏研竟然能想到故技重施這一招,五年前,應該說是上一世是因為她蠢,便如一個泥人一般的任夏研擺弄,如今夏研想要再重覆當年發生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露珠瞧著前面:“林小姐府上的馬車來了。”

蔣阮一回頭,果然見巷口前方的胭脂鋪裏停了一輛馬車,林自香從馬車上跳下來,見了蔣阮板著臉道:“你怎的這樣磨蹭,教我一陣好等。”

蔣阮笑道:“過來的時候路上耽誤了些功夫,先進去看看吧。”

蔣老夫人的壽宴迫在眉睫,蔣阮沒心思親手做禮物送給她,便與夏研打了招呼,說林家小姐林自香與諸位姐妹一同前去。林自香的邀約夏研自然無法代蔣阮拒絕,想到蔣素素如今面上疤痕無法出門,心中憤恨至極卻也無可奈何的應了。

方踏進胭脂鋪的門,便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哎,自香,阮妹妹,可等了你們許久。”董盈兒熱絡的與她們打招呼,一邊的趙瑾卻是有些無奈:“脂粉氣熏得我都快吐了,咱們出去吧。”

董盈兒攀著趙瑾的手:“這不剛來麽,我說瑾兒,你如今也快及笄了,怎麽也不知收拾收拾自己,還跟個假小子一般,當心未來的夫君嫌棄。”

趙瑾出身武官世家,自然瞧不上這些塗脂抹粉的嬌嬌小姐,董盈兒又纏人的緊。蔣阮笑道:“脂粉鋪子逛的多了,我知城裏新開了家珠寶樓,裏頭有許多奇珍異寶吶,除了金銀首飾,還有許多珍貴的寶劍武器,琳瑯滿目,趙姐姐何不去瞧上一瞧?”

趙瑾一聽,忙道:“果真,阮妹妹你可不許唬我。”

蔣阮笑道:“我怎敢欺瞞姐姐。”

董盈兒向來愛看新奇,聽聞此話便道:“如此,阮妹妹咱們就趕快去那珠寶樓瞧一瞧,我近來正缺一雙玲瓏鐲。”

林自香也覺得好,幾人便上了馬車,一路朝城中去。

待馬車停下來,董盈兒第一個跳下車,蔣阮幾個跟著出來,果然見一塔形碉樓,上書“易寶閣”三個大字。

幾人走進樓中,一個長得頗為清秀的婢子領著她們進去,解釋道:“第一層樓是珠寶首飾,第二層樓是珍貴的兵器,不知小姐們想要看什麽。”

“首飾!”

“兵器!”

董盈兒與趙瑾同時叫了出來,董盈兒瞪著趙瑾:“你是在與我作對不成?”

“你知道我平日裏從不看那些的,不如分頭走吧,看完再下來。”趙瑾提議。

林自香道:“就這麽辦,我也留在這裏看首飾,反正也不懂兵器。阮妹妹你呢?”

“阮妹妹定是與我們一道留下看首飾了。”董盈兒插嘴道,卻見蔣阮笑著搖了搖頭:“我想看看兵器。”

“看兵器?”不僅是董盈兒和林自香,趙瑾也楞住了,瞧著她不可置信道:“你又不練武,看什麽兵器?”

蔣阮抱歉的一笑:“我大哥從軍之後沒了音訊,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過我想著若是他能回來,也定是錚錚傲骨的鐵血男兒,若是有一把好的兵器相稱,一定十分妥帖。”說罷又道:“不過也只是看看罷了。”

其餘幾人聽了她的話俱是有些動容,趙瑾道:“我對兵器也瞧的了幾分,一道上去,許還能為你出出主意。”

蔣阮自是笑著應了,兩人到了二樓,果如外頭傳言所說,竟全是上等兵器,或散發出幽幽青光,或是歷史多年,甫一進來便覺得流光溢彩,趙瑾已經驚叫起來:“竟有這麽多,瞧著還是有靈氣的寶貝!”

蔣阮瞧著她,趙瑾摸了摸掛在墻上的一把寶劍,手才方一放上去,便覺得一震,忙後退幾步,激動道:“果然是寶貝!”

蔣阮沒有趙瑾這麽激動,四處瞧著看著,覺得其中一把火雲硬月盾應當是極為適合蔣信之,蔣信之在戰場中,若有這麽一件遁甲,也安全許多。不過,她瞧著底下標註的銀子,頓時覺得一陣頭疼,且不說如今她所有的銀子都用來買了京中陳糧,就算有,也遠遠不夠。

她繼續朝前走,目光被籃子中的一樣東西吸引了,便伸手拿起來,那是一只精致小巧的手鐲,散發出的藍光煞是好看,蔣阮將她戴在手上,鐲子襯得白皙的手越發纖細。趙瑾走過來,奇怪道:“怎麽這一層也有首飾。”

跟在她們身邊的珠寶樓丫鬟解釋道:“這是血月鐲,是用來……”話沒說完,就看見蔣阮熟練地將手鐲中間凸出的花紋按住對準她。

“小姐?”那丫鬟楞了一下,臉色有些僵硬。

“我不會按下去的。”蔣阮將鐲子從手上褪下來:“裏頭的針有幾根?”

“九根。”丫鬟僵硬的解釋:“不過都有劇毒。”

趙瑾見了蔣阮的動作本來有些發楞,見那丫鬟如是說到明白過來:“原來還有這等機關!”說罷又看向蔣阮:“阮妹妹你平日裏不曾接觸這些,這東西我都不知用處,你是怎麽知道的?”方才蔣阮熟練地模樣,可不像是第一次見到。

蔣阮微微一笑:“母親以前搜來的孤本裏有說過這種鐲子。”

趙瑾這才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這東西到底只能算是暗器,我還是更中意那把寶劍。”

蔣阮伸出手指撫摸著鐲子光滑的表面,眸光陡然深沈。上一世,蔣權曾經為蔣素素尋來一只類似的鐲子,當時蔣素素日日夜夜都戴著它,蔣阮羨慕的緊,可終究沒有勇氣向蔣權說一句自己也想要一只。只能假裝自己腕上的銀鐲子也有這樣的功能,偶爾摸一摸,騙自己也有那樣的機關。

如今想來,倒像是不真切的一場夢。手裏的血月鐲模樣比蔣素素那只更好看,且能裝的針更多,丫鬟還解釋裏頭的針射出去後會經過細小的天蠶絲線拉回來,又有劇毒,放在她的身邊,倒是極為合適的。不過,蔣阮搖了搖頭,將鐲子放了回去。

“姑娘可是覺得不好?”那丫鬟本來瞧見蔣阮的臉色,是喜歡這件鐲子的很,眼下她這番動作卻令人詫異了。

“我沒有那麽多銀子。”蔣阮微笑道。便只能忍痛割愛了。

“我也是。”趙瑾依依不舍的看著懸掛在壁上的寶劍:“希望能說動我爹。”

兩人相視一笑,再看了會兒樓裏的東西,便下樓去找林自香二人。

待她們走後,一直跟在她們身邊解釋的丫鬟走到房間後面的墻壁處的青瓷獅子頭按了一下,一道小門打開,旁邊竟是一個雅室。隔得如此近,廳裏的對話不難聽得一清二楚。

“主子,”那丫鬟恭敬道:“蔣家小姐看中的便是這只血月鐲。”說罷將托盤呈上來。

坐在雅室中的男子“恩”了一聲,頭也不回道:“收起來。”

“是。”丫鬟又靜靜退下了。

男子走到窗前,淅淅瀝瀝的小雨讓京中的一切變得朦朧,卻遮蔽不了人的視線。片刻之後,樓下,蔣阮幾人上了馬車,馬車滾動著車軲轆,慢慢的開走了。

這一日與董盈兒出門選生辰壽禮,到了最後蔣阮卻什麽都沒買,董盈兒好奇的問:“你就這樣空手回去?”

“我沒有銀子。”蔣阮笑的溫軟。

不想侯門小姐的日子也這般難過,董盈兒三人俱是有些同情她,想資助她些銀子,又怕令蔣阮自尊心受損,只得安撫了幾句。不過看蔣阮這般模樣,聯想起她自幼母親離世父親冷落的身世,心中對她的憐憫更深了。

蔣阮倒是毫不在意其餘三人看她的目光,坦然的與露珠回府去。回府的路上,露珠問:“姑娘,真的什麽都不買?”

“哪裏有銀子?”蔣阮還是那一句話:“如今身無分文,買些廉價的物品反而會令人笑掉大牙。”

“姑娘就不該買那麽多陳糧,至少留下一半啊。”露珠撇了撇嘴,掀開馬車的簾子朝外看了看,道:“說來也奇怪,這雨遲遲未停,竟是一連下了十幾日了。”她想了想,道:“奴婢心裏想,要是這雨一直不停就好了,姑娘買的陳糧拿出去賣定能大賺一筆銀子。可是這樣的話京中又會多許多流民。”露珠皺起眉:“真令人為難。”

蔣阮心中失笑,那些陳糧她根本沒打算賣,露珠想要賺銀子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不過蔣阮暫時不打算告訴露珠這些。她道:“老夫人的壽宴我也並非沒有禮物送,慧覺就是最好的禮物。”

露珠眼珠子轉了轉,嘻嘻一笑:“姑娘說得對,這個禮物可比什麽都要大,奴婢真是迫不及待等著那一天到了。”

待兩人回了府,府裏下人見蔣阮回來手中空空如也,有多嘴的便去妍華苑稟告了此事。蔣素素道正與夏研說話,聽聞此事道:“不過是一個窮光蛋,想必是沒銀子買東西了。”

夏研點著她的額頭:“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好好寫完一百個壽字,此番得了你祖母的歡心,你父親心中也會舒坦些。”

“我知道。”蔣素素有些不耐煩:“只是不知道蔣阮送些什麽,要是什麽都沒準備就有好戲看了。”

夏研笑了笑:“不管她備下什麽賀禮,費盡什麽心思,都不可能討得到老夫人的歡心。”

“為什麽?”蔣素素問。

“有誰會喜歡一個天煞孤星?”夏研眸中閃過一絲陰狠。況且蔣老夫人向來信奉鬼神,每年都要出一大筆香火錢,這樣的人,對鬼神之事極為忌諱。尤其是進來蔣府連連出事,就算蔣權不是蔣老夫人的親身兒子,但為母子這麽多年到底也有一兩分真心,作為蔣府的老夫人更不可能看著蔣府有遭禍的危險而坐視不理。蔣阮這次,想必是在劫難逃了。

蔣素素瞧著夏研的表情,心中猜到幾分,試探的問:“娘已經有了辦法?”

夏研慈愛的將她摟在懷中,摸著她的頭:“你只要知道,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超兒,別讓娘失望就好。”

蔣素素依偎在夏研懷中,美麗的眼睛瞪得很大,其中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她道:“我知道,娘,祖母壽宴的那一日,我真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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