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家裏就只剩下賀枝, 帶著三個孩子, 賀南兵，賀南立，還有不到兩歲的賀歸來。

晚上，賀枝下了豬肉薺菜餡的餃子，賀遠方他們現在吃的越來越多，賀遠方, 賀遠行，賀歸期一人能吃十幾個, 賀南方吃的少點，差不多七八個, 賀南兵賀南立性格也開朗了很多，兩個人吃了二十個左右，她攏共下的幾十餃子全部都吃完了。

賀枝把餃子湯給他們盛出來, 一家人又坐在椅子上喝了兩口湯，她就帶著賀歸來出門去開集體大會。

這兩年上面的政策一變再變, 王向上也天天都被折騰，不過今天的事情他是挺樂意的。

王向上看著手上的資料，拿著自己的瓷缸子, “劉叔，我們現在就琢磨著怎麽讓村裏的人把日子過好，甭管上交多少東西，起碼留在咱們手裏的有東西才是最好的。”

劉叔抽了一口煙，點點頭倒是很認同他的這句話。

“那行, 可是咱們村裏平時還要下地幹活，哪有時間去養這些東西，萬一養死了這怎麽辦？”

王向上知道他說的是一回事，可是那不是還有萬一能養活呢。

賀枝帶著賀歸來到曬場的時候，周青青她們已經去了，她現在和賀芽的關系雖說沒有那麽好，但是也不至於說相看兩厭，平平淡淡的打了一聲招呼，賀雙也會走路了，賀歸來比她大了差不多四五個月的樣子，賀歸來一看到她就抓著她的手，非要一起玩。

賀枝也不攔著，兩個小孩子，只要不打架，怎麽都好說。

看著兩個小女娃，周青青又湊近跟賀枝說話。

“賀嬸子，你聽說了嗎？咱們村裏也要養家禽，不過要上交給公社。”

賀枝點點頭，她知道的，從羅玲哪裏早就聽說了，“是啊，這不是好事嗎？交夠上面的，剩下的就都是咱們的，還有個盼頭。”

周青青本來還覺的費時費力，到時候肉還是歸上面了，自己啥到都不剩，不劃算，可是一旦養夠了呢？

賀枝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村裏的人大多數都非常保守，更願意老老實實的在地裏多賺幾個公分，更別說現在的情況下，聽說縣城裏早就鬧起來了，他們村裏的情況還算是好的。

“你要是想養呢，也可以，但是也不用那麽多，先試試唄，萬一行了，到了下一季，你就可以多養一些，家裏起碼不能斷了肉吃，是不？”賀枝稍微勸了兩句，她是肯定要多養一些的，反正家裏的地方大，賀家的宅子面積算是村裏的頭一個，非常大。

周青青皺著眉頭，“我想想啊。”

賀枝也沒說話了，看向那邊羅玲過來了，不過她坐在那邊，沒過來，她也就沖她笑笑沒說話。

王向上照舊拿著他的那個大喇叭，站在臺子上，“大家都聽我說啊，這不是下了政策，各家各戶可以來領小雞小鴨，或者自己家裏孵，上線是二十個，要交一半到給公家，剩下的給村裏上交一部分，這最後剩下的才是你們的，交到咱們村裏的，到了過年過節的，我們還發給大家，有願意養的，來會計這裏登記，不願意的也不強求哈。”

底下坐下的人聽完之後，就開始七七八八的議論起來。

“那我們知青可以養嗎？”

賀枝聽了一耳朵，就發現不是馮婉，是跟馮婉關系還不錯的一個，不過她也沒說過話，也不知道名字。

反而是周青青聽到之後哼了一下，“這知青想啥呢，草和麥苗才分清什麽是什麽，這會就過來還過來養雞養鴨，也不怕給養死了。”

村裏的人自從去年馮婉的事情之後，就對知青不如之前那麽和善了。

王向上也不如之前那樣處處的貼補他們了，眉頭一皺，“你們瞎吵吵什麽啊，地裏的東西都沒認全，還養雞鴨，這不是糟蹋東西嗎？放心吧，等到了年節，該發給你們的一點都不會少。”

底下的那個知青倒是被說的臉紅脖子粗的，坐下也不說話了。

賀枝看著前面都在找會計登記，“青青，你想好了沒？我也準備過去登記了。”

周青青啊了一聲，搖搖頭。

賀枝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好好再想想吧。”說完就到旁邊牽著賀歸來，稍微哄了她兩句，就跟賀雙說了再見。

賀枝過去會計那裏登記了一下，也沒等著周青青了，就回家了。

賀枝回到家裏幾個孩子都趴在院子裏的大長桌子上寫作業，過年的時候又打了幾張桌椅。

她讓賀歸來上一邊去玩，自己去廚房裏把存下來的雞蛋拿出來一個個的挑，把能孵出來小雞的雞蛋挑出來，家裏沒鴨蛋，明天周六，去羅玲家裏看看她家的鴨蛋能不能勻幾個給她，收拾好了她就讓幾個孩子別寫了，趕緊去休息。

“不許在被窩裏偷看小人書，知道嗎？”賀枝今年年初上縣城裏辦事，順手買了一捆小人書回來，想著家裏的孩子多，誰知道這幾個人還都偷偷看，後來知道了，就特意囑咐他們以後不能再這樣偷看了。

賀遠方帶頭點點頭，“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看好歸期的。”

賀遠方的這句話惹的賀歸期直瞪他。

賀枝看了一下也沒說，現在賀歸期跟著賀遠方兄弟睡，賀南方還和雙胞胎兄弟睡，只有賀枝一個人晚上摟著賀歸來睡。

第二天一早，賀歸來不知道什麽情況，醒的特別早，怎麽著都不肯睡了，賀枝也只好起來，給她穿好衣服，讓她自己在院裏玩。

賀枝伸手洗臉刷牙，看著時間還早，先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洗了，就開始做早飯，炒個豆腐，又做個一個醋溜白菜，熬了的白粥，忙完差不多就七點了，他們也都起來了。

“遠方，一會你們在家看著一會妹妹，我去花花家裏看看有沒有鴨蛋換，以後家裏也多養一些。”賀枝喝著粥，跟賀遠方說話。

賀遠方點點頭，又想起來了，“奶奶，這是我給鄭叔叔寫的信，你能幫我寄過去嗎？”

賀枝接過那封信，這一年多，賀遠方也會差不多兩三個月一封信給他寄，相比較鄭前回信的速度就比較慢些了，不過也不妨礙賀遠方的心情，“行，不過要等兩天，我這兩天要忙著給孵雞鴨。”

賀遠方把信給出去了，也放心了，他知道賀枝忙，也不催著一定要今天寄出去。

早上吃完飯，賀枝把鍋碗都洗好，就準備去王花花家裏。

羅玲這會也吃完飯了，和王氏在家裏挑雞蛋和鴨蛋。

“呦，你們正挑著呢？”賀枝是直接進去的，羅玲家裏大門就開著。

羅玲看著賀枝，“賀嬸子，你來了，我猜著你要過來，這不還特意給你留著一些種蛋。”

賀枝還沒說話呢，王花花就從屋子裏跑出來了，“賀奶奶，南方在家裏嗎？”

“在家裏呢，我讓她在家裏看著妹妹，你要去找她玩嗎？”賀枝摸摸她紮的小揪。

王花花點點頭，立刻就向外面跑過去。

羅玲在後面直喊，“你小點，別跑那麽快，記得到點回家吃飯。”

王花花頭也不回的答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賀枝這會也蹲下來看挑出來的種蛋，“你家的要留夠用啊。”

“留夠了，你把剩下的拿走就行。”王氏對賀枝也有很大的改觀，她變的有本事了，一個人養活著一大家子，把孩子都教的很好，村裏對她的評價也很好。

羅玲站起來找個袋子給賀枝把挑好的種蛋裝好，小心的遞給賀枝。

“你拿好，到時候這些可還是要還給我的。”

賀枝知道她是開玩笑呢，“當然了，你放心就好。”

賀枝提著一袋子種蛋就準備回家，誰知道遇見了在村裏吵架的王敏兩口子，裏裏外外圍著的都是鄉親。

“好了，你們兩口子，在這裏吵什麽啊，快回家吧。”

“是啊，一會大隊長來了，少不得又說你們。”

……

賀枝看了兩眼沒打算管，擡腳就要走。

誰知道王敏像是看見了什麽救星一樣，“娘，你別走，給我做主啊。”

王敏這句話一出，整個場面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一時間都看向賀枝。

賀枝跟沒聽見一樣還是提著自己的東西走。

王敏過去就拉賀枝。

賀枝小心的護著自己的種蛋，“你幹嘛啊？我這裏面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種蛋。”

王敏看著一眼賀枝手上提著的東西，有些尷尬的松開賀枝的胳膊，不過也沒打算就這樣完，“娘，你看看我啊，我是歸期和歸來的娘啊，李亮就不是個人，他自己生不出來孩子，還想要別人的。”

李亮到底是個男人，他顧及面子，雖然這件事情，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但是也沒有這樣被當眾挑開，一時間眼睛都紅了，上前就要拉王敏。

王敏又使勁抓了一下李亮。

賀枝冷冷在旁邊看著，始終不發一言。

王向上這個時候就過來了，他看見這兩個人頭就疼，之前還是在家裏打架，這會都鬧到外面來了，嘆了一口氣，讓旁邊兩個人把他們拉開。“你們怎麽回事啊，都多大個的人了，非要在外面打的不可開交，要點臉行嗎？”王向上顯然是氣急了，說話也不留情面，說著又看看周圍一群看熱鬧的人，不經意看到站在旁邊的賀枝，本來正準備說些難聽話讓他們都散了的，結果也不說了，“你們兩個有什麽話給我到大隊部去說，好好說說，不說個三天三夜誰都不許走。”

王敏這會突然就掙開別人拉住她的手，一下子跑到賀枝的身邊，“娘，娘，你幫我說兩句吧，我想回賀家了，你讓我回去吧，我保證老老實實的回去幹活，行不行啊？”

賀枝還是只冷冷的看著她，眼睛中一點感情都沒有。

王向上摸摸自己的腦袋，他這會腦子是真疼了，臉也疼，替王敏的臉疼，好像當初她非要離開賀家的時候還是昨天。

賀枝把她的手一下子就撥掉了，“王敏，你已經結婚了，好好過日子吧。”

王敏哇的哭了起來，“我怎麽過日子啊，這日子沒法過。”

王向上看著賀枝冷著臉的樣子，他真的怕賀嬸子下一巴掌會招呼到王敏的臉上，用眼神示意，旁邊的人把她拉走。

“你當初離開賀家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說這日子沒法過，日子是一樣的日子，端看你怎麽過，你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我放你走，現在你又想回來了，無非是看到賀家時來運轉，王敏，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著耍那些小心思，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也沒那麽難。”

圍著的人看著，覺的光聽著這話都覺的字字戳心。

王敏也知道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可是誰不想過好日子呢，那樣的日子誰願意熬下去，吃了上頓沒下頓。

“娘，我是想過好日子，但是誰不想過好日子啊，這不能怪我啊，再說了我怎麽說也是歸期歸來的娘啊。”王敏知道自己的依仗在哪。

賀枝知道她遲早會提到孩子，冷冷一笑，“是的，誰都想過好日子，可是單看這好日子，是不是自己拼出來的，你想坐享其成，我也不攔著，但是我是不會讓人來賀家坐享其成的，還有，賀歸期賀歸來是你的孩子，我不攔著他們長大以後孝順你，養活你，但是現在不行，直說就是我看不上你的品行，我怕你把我賀家兩個孩子教壞了，現在說明白了嗎？還有，你不要叫我娘，你有自己的親娘，有自己的婆婆，當你改嫁的那一刻在法律上就跟我徹底沒關系了，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賀枝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

王敏想胡攪蠻纏又找不到哪裏的點，心裏咯噔一下，她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王向上看著也差不多了，趕緊揮揮手，“走，去大隊部，看看你們兩個的情況。”

王敏不想走，她做夢都想回賀家。

“我不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李亮倒是在一旁冷嘲熱諷，“你回哪去啊，別忘記了，我們兩個可是扯的有證，你哪都回不去，跟賀家更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王敏惡狠狠的看著李亮，“我跟你沒完，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賀枝提著手裏的鴨蛋，就向家裏走，她確實思考了一番，孩子和母親之前是脫不開的關系，她沒辦法斬斷，等到長大了，他們有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就看他們自己怎麽想的。

賀枝到家的時候，他們幾個正在一邊丟沙包，這是前段時間，賀枝給賀南方縫的，之前她小時候就玩過，也幹脆給賀南方縫了一個。

“奶奶，你回來了。”賀南方這會正在丟，看到賀枝喊了一嗓子。

“你們玩吧，奶奶幹活。”賀枝說了一聲，就進屋了，她按照土方法把雞蛋和鴨蛋的種蛋都放好，現在沒電，保持溫度也不容易。

賀枝把孵蛋的事情安排好，就去了廚房，今天已經耽誤一上午了，面還沒發，她準備今天過下午蒸面頭，不過現在發上面也可以，下午面發了正好做饅頭，面和好了，蓋上放進土竈鍋裏，用裏面的熱度可以讓面發的快點，然後她就去院子裏，之前種了一點紅薯，現在紅薯葉子正嫩，可以掐了葉子和面拌拌，做蒸菜或者做面餅都可以，貼到鍋邊上，很好吃。

賀枝在廚房裏把紅薯葉餅子貼好，鍋底塞柴火，裏面煮的米粥，再用小鍋裏炒個黃瓜雞蛋，又把炒了一個豆角，她把缸裏去年研制的酸豆角拿出來切了一盤。

王花花看到賀枝家裏做飯了，“南方，我回家了，改吃飯了，等我還來找你玩啊。”

賀枝從菜地裏給她摘了黃瓜番茄讓她拿回去吃。

幾個孩子玩的出了一身的汗，賀枝怕他們把汗脫衣服把汗晾下去會感冒，只讓他們洗洗臉，不能脫衣服。

中午吃完飯，賀枝就沒啥事了，她本來以為自己還要忙一段時間，“我下午去縣城給你寄信，你在家裏能照顧好妹妹嗎？”

賀遠方今年九歲了，也可能是這一年的時間吃的比較好，人雖然沒胖起來，但是長高了很多。

“奶奶，你沒事忙了嗎？我可以看著妹妹，但是你要早點回來。”賀遠方越長大人也越懂事，起碼和去年比著，也不會輕易就動手打人了。

賀枝點點頭，“我肯定要早點回來啊，還得蒸饅頭呢。”

賀歸期在旁邊本來老實的啃番茄，這會聽到賀枝要去縣城，“奶奶，家裏的白糖沒有了，你別忘記買了啊？”

“好了，我記得了，不過我倒是很想問問你，家裏的白糖為什麽會吃的這麽快，你知道嗎？”賀枝說著半彎著腰和賀歸期對視。

賀歸期瞬間就紅了臉，眼神飄忽，又看了一眼賀枝，腦袋耷拉了下來，“好吧，我承認偷偷的吃了。”不過又擡起頭，“不過奶奶，我下次一定不會偷吃了，你可別因為這樣不買。”

賀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奶奶不是不讓你們吃，你馬上就要換牙了，到時候牙疼怎麽辦？”

賀歸期知道自己錯了，看到賀枝沒怪自己，重重的點頭。

賀枝把家裏安排好，就拿著信準備去縣城，這兩年什麽都長進了，就是去縣城的公交還是那個老樣子。

賀枝剛走，家裏就有人敲門。

賀遠方在看著賀歸來，就賀歸期距離門近，自己過去開門。

王敏是看到賀枝走了，才過來賀家的，打開門看到的還是賀歸期，心情更是好了不少。

賀歸期倒是看著王敏楞了起來。

王敏摸摸他的小臉，“怎麽，不認識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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