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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回宮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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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驚了腹中孩兒,倘若他這會子再去找她,定對胎兒不利。

葉舒婉死了不要緊,他的孩子不能死,他盼一個孩子盼了這麽年,他絕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落入旁人之手。

他突然停在那裏,朝著廣軒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滿是無奈和厭惡。

不願再多看一眼,他擡頭望向天空,又是一個滿天繁星的夜晚。

“父皇,這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顆呀?”耳朵回蕩起一個軟糯糯的聲音,這聲音甜的叫他的心都化了。

“這天上的星星啊,就跟頤兒的頭發一樣多。”他將軟軟小小的身子往懷中一摟。

“那頤兒的頭發有多少根呢?”

“哈哈……”一個清朗歡快的聲音響起,“傻頤兒,你的頭發就跟沙漠裏的沙子一樣多。”

“哥哥,那你告訴頤兒,沙漠裏的沙子有多少粒呢?”

“就跟這滿天星星一樣多。”

“……呃”

那清朗的聲音來自一個清朗的小小少年,他生的那樣好看,好看到連滿天星辰都暗淡下去。

這是他的兒子慕容寅。

那小小軟軟的人兒也生的那樣好看,好看到連天上明月都羞的躲入雲層。

這是他的女兒慕容頤。

他們是他和葉畫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完全繼承了葉畫的傾國之貌,想當初,他也是很喜歡這雙兒女的,他永遠也忘不掉,那一晚,他一雙兒女在懷,他只是父親,而不是皇帝。

“寅兒,頤兒,又在纏著你父皇問問題了?”

一個傾國佳人從月色中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縹緲似仙,溫柔如夢,讓人看得那樣不真實。

“母後,母後……”

慕容寅和慕容頤雙雙跑向葉畫。

“寅兒,頤兒,天色不早了,你父皇明日還要早朝,跟母後回房歇息吧。”

“母後,不要嘛,再晚一會睡覺好不好?頤兒想讓父皇陪。”

“是呀母後,父皇好不容易才有時間陪寅兒,寅兒也想和父皇多玩一會。”

“畫兒,今夜良辰美景不可辜負,不如我們一家人玩月下猜謎游戲可好?”

“皇上真是好興致,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了。”

“哦,哦,玩游戲了,父皇母後陪哥哥和頤兒一起玩游戲啰。”

“傻頤兒,瞧你高興的,不過我也高興,哈哈……”

慕容寅和慕容頤歡喜的拍手。

那時的他,不知道這就是一種幸福。

那時的他,雖然和葉畫已有了隔閡,可夫妻之間還有恩愛之情。

不知從何時起,他和葉畫越走越遠,直至反目成仇,而一雙兒女也同他越來越疏遠,尤其是頤兒,竟然到了見到他就害怕的發抖的地步。

又不知從何時起,葉畫和寅兒也走到了母子反目的地步。

他細想想,一切都從葉舒婉進入皇宮開始的。

他可以不愛葉畫,畢竟葉畫只是殘花敗柳,再傾國的容貌也抵不過她服侍過自己父皇和慕容青離的臟汙,可是他不能不愛自己的一雙兒女。

或許,這一切也怨他自己,因為那時的他,也沒有那麽愛寅兒和頤兒。

他以為自己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子女。

不管是寅兒,還是頤兒,都不是唯一。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

原來,有些人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麽多年,後宮之中再沒有添過一個孩子。

他是又有多麽的思念自己的那一雙兒女。

倘若寅兒和頤兒還在,他也不會如此憂心忡忡。

這些年來,有關皇帝無嗣之事鬧的他寢食難安,內外受敵,他甚至可以聽到有許多人在背後嘲笑他是個無能的皇帝。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他這皇帝就算做的再好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人人都在覬覦他的皇位。

原以為,他不會再有孩子,好在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葉舒婉懷孕了。

他就算再厭惡葉舒婉,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她、

他必須等,等她生下這個孩子再處治這個賤人。

他忍下心頭一口有惡氣,低下頭垂眸想了想,轉而吩咐身邊的內侍道:“洪吉,你去查一查千日散。”

“奴才遵旨。”

“記住,不要驚動婉貴妃,要暗訪。”

“是。”

內侍洪吉恭敬退下,剛走了兩步遠,趙昀急喝一聲:“慢著!”他眼眸一暗,冷聲道,“你派人去冷宮一趟……”他忽然住了口,皺眉默了默,又轉口道,“還是你親自去冷宮審問怡嬪。”

“怡嬪?”洪吉有些遲疑道,“她不是瘋了許多年了麽?”

“她若不瘋,葉舒婉如何會留她一條命。”趙昀聲音陰冷,“這個賤人竟然敢裝瘋這麽多年,倒是朕小瞧了她。”

這麽多年,他雖然懷疑過寅兒和頤兒的死都跟葉舒婉有關,可究竟沒有真正的去查過,因為他想逃避,他不想揭開往日傷疤。

從始至終,他都不願承認是自己親手將一雙兒女送入虎口,他總是想說服自己,縱使葉舒婉再毒,也沒有膽量會害死他的孩子,可是現在,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葉舒婉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加害,更何況是寅兒和頤兒。

11真相

銅漏滴盡,又是一夜。

這一夜,趙昀輾轉反側,只到天蒙蒙亮時才得以入睡。

睡夢中,葉畫一襲白衣,鬢未理,淚未幹,飄然如鬼魅般走到他的面前,哀怨惻慟的看著他。

“皇上,臣妾沒有毒害過葉舒婉的孩子,沒有!”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你不要告訴朕是婉兒自己毒害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事實就是如此,是葉舒婉毒害了自己的孩子!”

“葉畫,朕本還想念著你我夫妻之情放你一馬,不想你如此冥頑不靈,你毒害了朕的孩子,還想要誣蔑朕的婉兒,朕要殺了你!”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的心裏早已沒有了臣妾,所以臣妾說什麽都是錯,你要殺臣妾,臣妾無話可說。”

她一步步逼近他,一雙清冽幽涼卻又靡麗動人的雙眸冷冷的盯著他,她擡起頭,輕輕的閉上眼,眼角有一滴清澈晶瑩的眼淚流下。

她咬了咬唇,冷聲而絕決道:“既如此,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看著這樣的她,他握住劍柄的手抖了抖。

明明她已發染白霜,明明她的眼角已爬上了醜陋的紋路,明明她已不再是那個名動南燕的美後葉畫,可為何她還能擁有如此驚人的美貌。

是的,即使他不再愛她,他也不能不承認葉畫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後宮之中無一人能及。

縱使葉畫變老變醜,她的氣度也沒有變。

他呆呆的看了她一會,心中清冷一嘆,忽想到他的婉兒哭的那樣淒婉。

“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阿昀,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報應?我不該從她那裏搶走了你,阿昀,你本該是屬於囡囡的。”

“不,婉兒,朕是天子,從來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葉畫嫉妒成性,陰毒如蛇,朕容不得她。”

“不要,阿昀,我求求你,我寧可死也不能讓你傷害囡囡,我答應過景姐姐要好好照顧囡囡的。”

“可她殺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阿昀,我想下去陪我們的孩子……嗚嗚……孩子他一個人在那世會害怕的,阿昀,我要去陪孩子,我要去陪他。”

想到此,他的心再度變冷變硬,他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盯著葉畫,笑的無情。

“葉畫,你若肯跪倒在婉兒面前負荊請罪,我便給你一個痛快!”

“不!我沒有罪,那個賤人不配有孩子!”

“死到臨著還嘴硬,朕讓你再說不出一句話!”

他命人割掉了她的舌頭,打斷了她的四肢筋脈,將頤兒帶離了她的身邊,從此,她像只破娃娃一樣被扔在了幽冷苑。

他要讓她生不如死。

他要讓她為她的狠毒付出慘烈的代價。

沒有一個女人可是左右他慕容昀,哪怕這個女人曾為他舍生忘死,打下一片錦繡江山。

身為女人,就該知道夫君才是天。

而葉畫根本不懂這一點。

她的悲慘結局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與他無幹。

可是為何每每午夜夢回,他會與她糾纏在夢魘裏。

為此,他寢食難安,痛苦難當。

“葉畫,不要,不要再纏著朕了!朕沒有錯,沒有!”

他在夢中囈語連連,額頭是浮起一層又一層的汗珠。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上早朝了!”

內侍洪吉惶恐的在外面打轉,思慮再三,才敢敲了殿門。

趙昀突然驚醒過來,怒喝一聲:“滾!”

洪吉嚇得屁滾尿流的正要走,趙昀又道一聲:“進來。”

洪吉打開殿門恭著腰身走了進去,正要服侍趙昀起床,趙昀厭煩的擺了擺手,只垂頭坐在床邊似乎在想著什麽,半晌,他緩緩的擡起頭,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看著洪吉,淡聲問道:“千日散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皇上,奴才悄悄的命人從廣軒殿搜到了千日散,再加上菊紋的供詞,純妃所中的千日散應該是……”洪吉聲音微顫,生怕哪一句不對逆了龍鱗,仔細斟酌語句又道,“應該就是出自廣軒殿。”

“這個毒婦!”趙昀罵了一句,又問道,“怡嬪可招了?”

“啟稟皇上,怡嬪招了個幹幹凈凈。”

趙昀渾身微微一震,他既想得到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

他雖然不會再在意一個死了那麽多年的人,可若親手揭開那段往事,他的心卻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平靜,葉畫是陪他走過最艱難日子的女人,他到底還是不願意錯殺了她。

怡嬪本名春燕,是葉舒婉的心腹宮女春梅的妹妹,當年春梅將春燕接入宮中,二人一起服侍葉舒婉,成為葉舒嬪的左膀右臂。

相比與春梅的容貌平淡,春燕卻生的嫵媚,別有一番動人風情,後來葉舒婉為表寬仁,將春燕送上了他的龍床,當時他還認為葉舒婉懂事,可現在想來,這不過是葉舒婉用來制衡別的嬪妃的手段罷了。

只是葉舒婉沒有料到自己手中的棋子會有朝一日變得不聽話,怡嬪竟然想跟葉舒婉爭寵,結果輸的一敗塗地,若不她裝瘋買傻,若不是春梅苦求葉舒婉,怡嬪早就死了。

這個賤人,他早就忘了,若不是前幾日有人回報他說這個賤人裝瘋,他也不會想起她。

他從嘴裏定定的吐出一個字:“說!”

“皇上,據怡嬪交待,當年是婉貴妃自己飲下毒藥將腹中胎兒打下,然後借此來陷害皇後……哦,不,是陷害葉畫,此其一。”

洪吉偷眼覤了一眼趙昀的臉色,見他臉色陰沈可怕,暗自吞咽了一下吐沫又繼續道:“其二,葉畫中了紅顏雕的毒才會容顏盡毀,而紅顏雕由婉貴妃親手所配,婉貴妃還利用大皇子讓葉畫飲下紅顏雕,所以後來大皇子才會手持利刃想刺殺葉舒婉,他沒有患失心瘋,而是知道了自己錯信了婉貴妃……”

趙昀眼睛裏蒙上了森然殺氣,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沒有說話,只靜靜的聽洪吉說。

12父皇,兒臣好害怕

洪吉越說越覺得心驚,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想到會如此的慘烈。

葉舒婉之毒後宮之中當真無人可敵。

說起來,先皇後葉畫也算是個有勇有謀的女子,她服侍過三代君王,助慕容昀打下江山,最後卻敗在自己親姑姑的手裏,這不得不令人扼腕一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翕動的嘴唇,鼓起勇氣繼續回稟。

“皇上,這也就罷了,公主的死才真是慘絕人寰啊!”

說到此,他眸光哀憐的暗自嘆息。

他記得公主慕容頤是個極其漂亮善良的孩子,她的一雙眼睛和皇後葉畫生的一模一樣,仿佛盛了這滿天星辰,美的叫人無法形容。

八年前,他還僅僅只是一名浣衣局的小太監,有一回不小心受了傷,流了滿腿的血,公主還送過一瓶上好的金創藥給自己。

若公主不死,現在的她也該長大了,必然也是像皇後葉畫那樣的傾國傾世,可惜了。

他擡頭又覤了一眼趙昀,趙昀垂著雙眸正冷冷的盯著他,眼睛帶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戾,於陰戾之外,似乎還夾雜著一種稍縱即失的痛悔,他咬牙一字一頓道:“你不要告訴朕,頤兒的死也跟葉舒婉那個賤人有關?”

“皇上,不僅公主的死,就是大皇子的死也與婉貴妃有關,怡嬪說,當年婉貴妃當著大皇子的面將公主的耳朵割下來餵狗,婉貴妃還說公主的肉只配餵狗,當時大皇子被婉貴妃毒啞了……”

“胡說!”趙昀震怒,拳頭重重的捶擊在床板上,震的棉被上細微的灰塵在晨光裏浮起跳躍。

當年頤兒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哭的對他說:“父皇,你救救兒臣,求求你救救兒臣,兒臣不要婉夫人,她是個壞女人,是她把兒臣的耳朵割下來的,還有那麽兇的大狗,兒臣好怕,父皇,兒臣好害怕呀!”

那時的他根本不相信頤兒的話,因為葉舒婉也受了重傷,據葉舒婉身邊的宮女所說,頤兒為了尋找葉畫,從淩雲宮偷偷逃了出去,不想半路遇上了野狼,她的耳朵是被野狼咬掉的,若不是葉舒婉帶人及時趕到,頤兒丟的絕不僅僅是耳朵,而是性命。

宮女還說葉舒婉為了救頤兒,還滾下了山,直到頤兒醒來時,葉舒婉還沒有清醒,所以他怎麽可能會相信頤兒的話,為此,他還斥責了頤兒一番,認為頤兒是恩將仇報,是葉畫教壞了她,讓她和葉舒婉一直對立。

從此以後,頤兒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她染了天花臨死的那一天,她才在彌留之際喊了一句:“母後,頤兒好想你!”

那是頤兒在這人世間說的最後一句話,頤兒的死他雖然有些難過,可也並沒有特別難過,因為他相信,死了一個頤兒,他還會有很多的女兒。

更何況即使頤兒活著,也是個殘廢,哪怕她的臉生的再美又有什麽用。

或許死對於頤兒來說是一種解脫。

現在想來,疑點重重。

頤兒那麽小,宮中戒備那麽森嚴,她怎麽可能輕易的逃出宮去,這一切肯定都是葉舒婉故意安排的,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她不惜用苦肉計來博得自己的信任。

呵呵……

當真可笑。

枉他自認聰明,卻被一個女人耍了這麽多年。

他無法接受曾經的自己那樣愚蠢,所以便無法接受事實的真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他爆發出來,他害怕一旦爆發,他會忍不住現在就跑到廣軒殿去殺了葉舒婉。

“皇上,奴才不敢有一個字的胡說,皇上若不信大可以親自去審問怡嬪。”

洪吉被皇上的盛怒嚇得連連嗑頭。

趙昀沒有說話,只垂首坐在那裏,洪吉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心中忐忑難安的跪在那裏,渾身早已被冷汗浸濕,好半晌,趙昀終於從嘴裏吐出三個字:“繼續說。”

“大皇子雖然被毒啞了,可是婉貴妃還是不肯放過他,她害怕大皇子會揭露她的罪行,就命人挑斷了他的手腳筋脈,讓他連字也寫不出來,而挑斷大皇子手腳筋脈的人就是大皇子最喜歡的那個阿奴,至於公主後來染上天花,那也是婉貴妃安排的。”

“為什麽,為什麽?”

趙昀雙唇顫動,手緊緊握住被褥,喃喃自問。

葉舒婉為什麽要如此折磨他的一對兒女,與其這樣虐待寅兒和頤兒,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們來得痛快。

寅兒那樣愛那個叫阿奴的女人,甚至不惜為了那個女人弄到和葉畫反目的地步,沒想到,這個阿奴根本就是葉舒婉用來對付寅兒的棋子。

葉畫不是早已經處決了那個阿奴嗎?為了阿奴的死,寅兒一直自暴自棄,原來阿奴根本就是假死。

這個賤人為什麽會狠毒到如此地步。

“皇……皇上,你怎麽了?”洪吉見趙昀神色大慟,小心翼翼的問道。

“朕沒什麽,朕只是覺得累了,你退下吧!”

趙昀將滿腔憤怒化作一臉疲憊,心也跟著倦了,空了。

“奴才告退,只是皇上,還有一件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洪吉有些遲疑道。

13以身試毒的是臣妾

“講。”

“十年前,為皇上以身試毒的不是婉貴妃,而是葉畫。”

趙昀渾身一震,眼皮驟然一跳,呆在那裏。

他義無反顧的愛上並且相信葉舒婉,就是從她為他以身試毒開始的,葉舒婉為了救他忍受了劇烈的痛苦,還昏迷了整整半個月,而那時的葉畫卻莫名失蹤了,後來葉畫回宮面對的卻是他與葉舒婉的入骨纏綿。

他清楚的記得葉畫的眼睛裏流出了痛苦而絕望的眼淚,而他看到那兩行眼淚時只覺得厭煩。

她伸手指著葉舒婉責問他:“為什麽,皇上,你為什麽會和姑姑在一起?”

他將嚇得瑟瑟發抖的葉舒婉攬入懷中,冷冰冰的看著葉畫道:“葉畫,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責問朕?”

“皇上問臣妾有什麽資格……呵呵,看來皇上早已忘了對臣妾的諾言,皇上曾指天發誓,此生只愛臣妾一人,若違此誓,願造天譴!”

“什麽狗屁誓言!朕是天子,想怎樣便怎樣,葉畫,枉你說心裏只有朕,可是在朕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在哪裏?是婉兒,是婉兒以身試毒救了朕!”

“不,以身試毒的臣妾,不是她葉舒婉!”

“朕還沒有眼瞎,心更沒有瞎,到底是誰以身試毒,朕看的清清楚楚!”

他再也不會想到,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既瞎了眼,也瞎了心。

都是葉舒婉那個賤人。

他定要千刀萬刮了她。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教養孩子,是他親手葬送了寅兒和頤兒。

寅兒,頤兒……

你們在那世可不要怨怪父皇,都是葉舒婉那個毒婦害的。

父皇一定會幫你們報仇。

一定會!

“皇上,奴才告退。”

洪吉起身告退,搖頭嘆息一聲。

葉舒婉的罪行罄竹難書,這只是其中幾件事,還有很多很多。

皇上並不會在意那很多很多,他在意的只是葉舒婉殘害龍嗣,並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或許這就是報應吧!大皇子和公主死後,宮中就再也沒有添過一個孩子,如今葉舒婉腹中的孩子就是皇上最大的希望。

只待葉舒婉產下腹中之子,她的好日子也就走到頭了。

皇上會將這個孩子交給誰來撫養?

如今純妃聖寵正隆,看來她會是這場爭鬥的最終受益者。

這個純妃絕不簡單,她的母親葉貞更不簡單,瘋了這麽多年的怡嬪忽然不瘋了,她不瘋的消息還傳到了皇上那裏,這中間要費多少心思來安排,純妃和葉貞為了對付婉貴妃,真是煞費苦心了。

看來,這後宮很快又要變天了。

正想著,忽見廣軒殿的一個小宮女急急跑來,正好撞到他,他一個趄趔,差點摔倒在地。

“哪個沒長眼的!”洪吉穩住身子,怒斥一聲。

“血,全是血……”小宮女急的連話都說不周全,舌頭打結道,“洪公公,快去稟告皇上,貴妃娘娘流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哭,不停的用手比劃著,“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這會子人已經昏過去了。”

“什麽?這還了得。”

洪吉心裏一抖,雖然他知道皇上恨毒了婉貴妃,可是她肚子裏的孩子皇上卻是非常重視的。

皇上盼一個孩子盼了這麽多年,若出了差錯,又不知皇上會遷怒何人,更不知這宮裏又有多少人要為之喪命了。

他不敢有一丁點的耽擱,趕緊回頭去稟報趙昀,趙昀正閉目沈思,一顆心又飄飄悠悠的回到了從前,忽聞噩耗,也顧不上對葉舒婉的恨,趕緊起身去了廣軒殿。

到了廣軒殿,宮裏已經忙翻了天。

一盤接著一盤的血水從寢殿內端了出來,趙昀看的悚目驚心,他害怕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說沒就沒有了,他伸手指著禦醫又急又怒道:“若朕的兒子有事,朕要誅你們九族!”

底下一眾禦醫嚇得瑟瑟發抖,面如土色。

他們根本沒有把握可以保住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如今唯有盡人事聽天命了,皇上是個殘忍的性子,一年前因為沒有保住俞嬪肚子裏的孩子,皇上斬殺了十名禦醫。

李巖的心緒更是覆雜難明,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皇上還說什麽朕的兒子?

想想真是覺得天大的諷刺。

若今日他們不能保住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他是不是要說出真相?若皇上知道了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龍種,他們是不是還有一線生機?

不,那樣他只會死的更慘!

他知情不報已犯了殺頭之罪,更不用說他還被婉貴妃收買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除了保住孩子,他沒有生路。

“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保住孩子!”

他顫著兩股站起身來。

“怎麽回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昨兒婉貴妃不是還好好的?”

“回稟皇上,今兒一早貴妃娘娘去禦花園散步,一不小心滑倒了。”

14皇上,臣妾好痛

轟——

趙昀正要繼續審問葉舒婉身邊的宮女絲竹,忽一個晴天霹靂劈下,房屋震動,他的身子也跟著不由自主的瑟然一抖。

“阿昀,阿昀……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孩子……”

葉舒婉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只是她似乎並沒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不停的呼喚著趙昀的名字。

這一聲阿昀聽在趙昀的耳朵裏再沒有溫情,唯有厭惡。

他擡了擡腳想要邁進寢殿去看看葉舒婉,可腳底好像生了根似的,他根本不願意再見到葉舒婉那張令人作嘔的面孔。

若不是因為孩子,他絕不會再多施舍一絲感情,哪怕是裝出的感情給這個毒婦。

“阿昀,阿昀……”

葉舒婉聲聲呢喃,汗水早已浸濕了頭發,她痛苦的皺緊了眉頭。

“皇上,貴妃娘娘口口聲聲呼喚著皇上,若皇上肯陪在娘娘身邊,皇上是真龍天子,一定能讓娘娘和孩子都逢兇化吉。”

李巖急匆匆的從寢殿內跑了出來,此刻的他正處於生死關頭,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人頭落地,或許有皇上安慰,貴妃娘娘會好些。

趙昀眸色陰森的看了李巖一眼,想了想,終還是擡步邁入殿中,殿中血腥之味更加濃烈,他不悅的揮了揮手。

“婉兒,別害怕,有朕守著你,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趙昀忍住厭惡伸手握住了葉舒婉的手。

“阿昀,救救孩子,一定要救救孩子……”

“婉兒,朕好不容易才盼來一個孩子,你一定要爭氣,不要讓朕對你失望。”說完,他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藥碗,舀了一勺藥放在唇邊吹了吹,趕緊餵入葉舒婉口中,“婉兒,你絕不能再讓朕失去孩子了!”

葉舒婉的狀態似有好轉,她緩緩的睜開迷蒙的雙眼,一雙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她看不清趙昀的臉色,卻聽得清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雖然還算溫柔,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疏冷之意。

皇上終究還是厭棄她了,當真是君恩如流水。

都是葉筱珊那個賤人所為,她絕不會放過葉筱珊和葉貞,是她親手養肥了這兩頭白眼狼。

她張開發幹的唇,乖順的將苦澀的藥吞入口中。

孩子!

她一定不會讓這個孩子有事。

這個孩子是她一路向前,打敗所有對手,走上人生巔峰的希望。

今日一早她去禦花園散步,看到寶心樓的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當時她並沒有多在意,誰知道她一不小心滑倒了,那石頭路上竟然被人潑了油。

有人想害她流產,她也差點摔的流產,若不是自己及時吃下了保胎藥,此刻,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既如此,她不如將計就計,她精通醫術,自然可以瞞天過海做出一副要落胎的兇險樣子來,更何況她也不全是裝的,她的確有落胎之像。

孩子啊!

你不要怨母妃利用你,今天的利用是為了明天我們母子二人能過更好的日子,現在唯有你才能觸動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父皇了。

她本來並不準備這麽快反擊葉筱珊,可葉筱珊竟然栽臟她下什麽千日散,雖然皇上派洪吉暗訪,可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在皇上和葉筱珊那裏埋的暗線可不是擺設,既然葉筱珊這麽想讓她死,那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斃。

至於倒油在石子路上的究竟是不是寶心樓的那個小宮女?是有意或是無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讓皇上相信,葉筱珊想殘害龍嗣。

她還要讓皇上嘗到痛苦的滋味,只有痛到心底了,才能讓皇上狠下殺手處死了葉筱珊,哪怕葉筱珊再得寵,也比不過一個龍子來得重要,不過她也有些擔憂,她害怕葉貞會狗急跳墻揭露她所有的事,包括孩子不是皇上的。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忍受那一對母女已經夠久了,反正鄭棋已經被她殺了,死無對證,到時她大可以說是葉筱珊故意陷害她的,也省得她一直被這對母女威脅。

她若再和從前一樣瞻前顧後,這一對白眼狼母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將她吞的屍骨無存,所以她只能孤註一擲。

她淚眼朦朧的看了一眼趙昀,又微不可察的看了身邊的宮女絲竹一眼,然後氣息虛弱,聲音嘶啞對著趙昀道:“皇上,都怨臣妾不好,臣妾不該一大早的去禦花園散步……”

“這怎麽能怨娘娘,娘娘也不知道那路上會被人潑了油。”絲竹紅著眼睛,義憤填膺道。

“什麽?”趙昀眉心一跳,滿面怒容道,“查,徹查下去,若有人敢暗害朕的孩子,朕活刮了他!”

葉舒婉是該死,可他的孩子是無辜的,他絕不能容忍有人暗害他的孩子。

“奴婢遵命!”絲竹眼中浮過一絲得意之色。

“皇上,臣妾寧可死,也不能讓……讓孩子有事……”

“婉兒,你若死了,孩子還如何能活?”

趙昀的聲音微顯淩厲,他放下藥碗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又道,“記住!你給朕好好活著,這樣孩子才能好好活著!”

因為恨,他說到讓葉舒婉好好活著的時候便咬牙切齒,潛意識裏就用了很大的力氣,看到她雪白的脖頸,他突然有一種想掐死她的沖動,可是這種沖動很快就平息下來,為了孩子,他必須忍。

“痛……皇上,臣妾好痛……”

“對……對不起,是朕弄疼你了。”趙昀受了驚嚇似的趕緊松開了手。

“不,不是皇上,肚子,臣妾的肚子好痛……”

她的手捂向肚子,額頭浮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忽然兩眼一翻,人又暈了過去。

“婉兒,婉兒!”

趙昀大急。

“李巖,快,快看看她怎麽樣了?”

李巖本以為情況好轉,沒想到葉舒婉突然又暈了,他嚇得面色大變,其他的幾個禦醫也驚慌不已。

又是一番忙亂,直忙了整整一個早上,葉舒婉的病情才稍稍穩定下來,雖然孩子算是暫時保住了,但龍胎不穩,稍有不慎就會落胎,為此,趙昀愁眉鎖眼,心緒難平。

就這樣,日子在憂慮中度過,很快,禦花園潑油案便查清了。

15脫簪請罪

這一天,天氣異樣的冷。

寒風呼嘯,天空灰蒙一片,巳時三刻,下起了冰雹,一粒粒雪白晶瑩的珠子打在屋頂,發出沙沙的聲音。

葉筱珊赤著雙足,只著一身單薄的素色家常裙襖跪在禦書房外,她頭上身上簪珥珠鉓一應全無。

因為冷,她的身體蕭瑟發抖,可內心的驕傲讓她不肯低下頭顱,風卷著冰雹打在臉上身上,細微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讓她緊緊咬住了牙齒。

“皇上,今日臣妾脫簪請罪並不是因為臣妾認下了殘害龍嗣的罪名,這樣的罪名太大,臣妾擔不起。”

她字字珠璣,聲聲鏗鏘,用力吸了一口冷氣,她的頭腦愈發清醒,她直挺挺的跪在那裏,又繼續說話,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矛盾的倔強和乞求。

“臣妾的罪就是不該這樣義無反顧的愛上皇上,為了這份愛,臣妾背上了忘恩負義的惡名,為了這份愛,臣妾還背上了大不孝的罪名,可是臣妾絕不後悔,臣妾只求皇上能放過臣妾的母親,所有罪責,臣妾願一力承擔!”

語畢,她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

原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中,沒想到葉舒婉竟如此厲害,她步步設局,坐實了她殘害龍嗣的罪名,惹得皇上震怒,被褫奪了封號,差點打入冷宮,為了保護她,母親唯有一人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她一心想著奪過葉舒婉的孩子來養,怎麽可能去派人潑油想要害葉舒婉流產,可偏偏潑油的人就是寶心樓的小宮女,她百口莫辨,那小宮女一口咬定是受她和母親的指使,她和母親憑白受了這番冤屈。

她還一直在幻想著皇上對她是真的喜愛,到現在她才明白,母親說的對,什麽帝王之情,全都是狗屁!

皇上的感情根本一文不值。

唯有拿到手上的金錢和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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