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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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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爍如星辰,面頰燦若桃花:“我的豹子呀,以後一定會成為雄霸一方的大妖,會找到與你相守萬年的女人。”

聞言,墨九臉色黑如鍋灰:“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女人,不許再胡說八道,快進鎖魂鈴。”

點點頭,慕容玥閉上眼睛,一朵半透明的白色彼岸花從頭頂上方緩緩騰起,雪雕般的花瓣,絲絲縷縷的精致花蕊。

白色的彼岸花,花語是走不出的無盡思戀。

“霖霖,還不回去!”

這時白知秋一聲大喝,我嚇得一個激靈,再回神時發現自己回到了身體中。

我變回人類了!!!

還沒來得及笑出聲,由於衣服穿得太薄,一口氣沒喘上來,立刻從頭到腳打了個徹底的寒顫。哆哆嗦嗦想站起身,又忘了脖子被皮鏈鎖住,被扯得一陣幹咳。

“別亂動,急什麽,小心拉傷。”白知秋說著話,脫下外衣裹在我身上,彎腰替我解開脖子上的扣,拉著我走到一旁。

墨九並不在意我們的行動,他在身體四周張開了層透明的結界。用左手托著那朵白色彼岸花,小心翼翼朝右手的黑色鈴鐺送去。很費力的樣子,額頭上溢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突然一陣疾風驟起。

墨九身邊的空間猛地撕開了一道黑色縫隙,縫隙中竄出一條蛇尾狠狠朝墨九一拍。“嘩啦”一聲脆響,透明結界玻璃般應聲碎裂,墨九整個人被掀得翻下了懸崖。

那朵白色彼岸花脫手而出,犀利如電光般的白色流星,射向金籠子中的少華,頃刻間沒入少華的額頭。

只見少華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額頭,忽然抱著頭痛苦地大喊:“熱……熱……好熱……”

黑色縫隙中,全身被黑色觸角纏繞得密不透風的螣蛇悶悶的笑,晶紫的左眼透過觸角的空隙盯著少華,紫光閃爍:“哈哈哈,阿霖,我們的孩子怎能被困在區區冥界?”

“嗷!”一聲尖銳的厲叫,化成黑色的豹子的墨九從懸崖下一躍而起,腳在地上一蹬,閃電般襲向螣蛇。

哐當一聲,像是撞到了一堵看不見的墻,墨九整個人身子朝後一震,隨即直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接著那道黑色縫隙合攏,絲毫看不出痕跡,只剩下螣蛇的笑聲還在雪地裏回蕩:“乖女兒,好好享受六界。”

黑豹再次朝那個方向撲去,卻什麽都沒撲到。

“嗷!”淒厲地一聲豹子吼,聲音大得幾乎炸聾人的耳朵。

可未等豹子吼聲散開,少華發出了一聲更刺耳的尖嘯。

“呀--!”

她體內忽然迸發出道道血紅的亮光,猶如紅色利刃一般四下飛出,剎那間將割斷了脖子上的紅線,把囚禁她的金籠子劈成碎片,轉眼將天地間每個角落封得密不透風。

根本避無可避,我眼睜睜看著幾道紅光朝我的臉直沖而來,眼見就要被它們劈個通透。

說時遲那時快,白知秋猛地將我撲倒在地,護住我的頭死死壓住我。同時嗤嗤嗤好幾聲悶響,一大片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脖子流到我臉上,染紅了我的左眼。

等他撐起雙臂,我終於有空隙擡頭朝他看,大腦一片空白:“哥哥……”

就剛才短短的一瞬,他身上穿著的黑襯衫後半部分幾乎被割得稀爛,殷紅的血液到處都是,甚至濺濕了他的頭發。

透過他的肩膀,我看到青涵站在我們前面,攤著雙手,頭頂兩枚金色鈴鐺飛速旋轉,轉出一層薄薄的金色結界,將我們三人罩住。

而少華纖瘦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緊閉雙眼。駭人的紅光依然源源不斷地從她身上迸出,漫天飛舞。

見前面有青涵擋著,暫時沒有危險。思維恢覆了運轉能力,心肝一顫,眼淚湧出:“哥哥!”

想坐起身查看他的傷勢。

不料這時一道紅光突破結界,狠狠地從他的左肩掠過,砸起一大堆鮮血。

“青涵!”用被鮮血浸濕的雙手掐住了我的喉嚨,白知秋回頭對青涵說:“要是功虧一簣,我就把你磨成最難看的彌勒佛賣了。”

青涵立刻叫起來:“別介啊,我還要參加KOD 。”

“那就好好頂住!”

喉嚨被人掐緊,雖然不至於無法呼吸,但也十分難受,喘不上來氣兒。

滿心疑惑,我一邊試著扳開他的手,一邊費力地問:“哥……你幹什麽……”

聞言,他低頭看著我,蒼白的嘴唇咧開彎彎的笑:“肉身唯一的壞處就是擋不住大妖突界的戾氣,霖霖,要是我們闖不過這最後一難,哥哥會應約在臨死前殺了你。”

哦,原來如此。

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雙手改為握住他的手腕,艱難地朝他笑了笑:“咱商量個事兒,下輩子你對我溫柔一點。”

他想了想:“賺錢養家養妹妹養娃,如果忙完這些我還有力氣,會對你溫柔的。”

話音剛落,霹靂一聲驚雷猛地響起,仿佛天地都要被震碎了似的。比剛才多了好幾番的紅光驟然從少華體內一齊迸出,有幾道穿透了金色結界,被青涵的身軀擋住。但還是有兩道紅光繞開青涵,劈中了白知秋。一道劈在他的右肩,一道劈在他的腹部,血濺得跟雨似的,澆濕了我的臉。

與此同時,少華的身形攸的拉長,化成了一條鮮紅的巨蛇,扇著巨大卻薄如蟬翼的翅膀,直直的沖進了雲霄中。

四周立刻安靜下來。

可我眼前仍然紅彤彤的一片,因為濺進眼裏的液體。

而就在這個時候白知秋松開我的喉嚨,身子突然軟軟一斜,一頭倒在我身體上。

我下意識伸手擁住他。

冰涼涼的都是血,後背凹凸不平,摸不到一塊好皮膚。

眼眶頓時一酸,我大哭:“哥哥!”

懷裏的身體動了動,我聽白知秋喘著大氣說:“哭什麽,哥哥沒死,都是皮外傷。就是疼,肉身不扛打。”

“哥哥!”我狂喜。

扶著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想查看下他的傷勢,卻被他用手點著我的額頭往後推開:“醜陋的傷口有什麽好看的?滾遠點,省得你找借口嫌棄哥哥。”

“我才不嫌棄你……”

“你以後離那群妖怪遠一點,就是對哥哥最大的不嫌棄。”微微蹙眉,眼裏浮起冷冷的光,“尤其是易少華,剛突破大乘的妖怪最容易得意忘形。現在妖屍不在,無人引導她。她又黏著你,執意呆在人間。萬一她惹下天罰大禍,別求我救她。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頭咯噔一下。

這時身旁的青涵吸著冷氣,揉了揉肚子,皺著臉說道:“石頭也不能這麽敲啊,哎呦。先生,我替你止血吧。”

這回白知秋沒反對,將後背轉向青涵。

“呃……”遠處傳來陣痛苦的聲音。

扭頭一看,墨九從梅樹碎片中掙紮著爬了出來,踉踉蹌蹌地站定。黝黑的豹子毛中流淌的全是血,幽藍的眼睛恨恨地看向白知秋:“你把她關了數千年……螣蛇殺了她……混蛋……”

慕容玥被少華吃了,就在墨九眼前。不管墨九做過多少錯事,此時此刻我都覺得他很可憐。

白知秋連看都不看他:“要是你當初沒吃掉茹素的魄,如今就可以用茹素的魄換下慕容玥的魄。墨九,你總是做著聰明的蠢事。”

“小玥吃盡苦頭……只是為了擺脫你們……和我在一起……憑什麽……憑什麽?!”一聲大叫,墨九朝這邊沖了過來,不是沖向白知秋,而是沖向我。

可才沖了幾步,一道淩厲的紅光紮下,刺透了他的腰。

無比淩厲無比刺眼的光,晃得我眼睛發花,一時什麽東西都看不見。直到眼睛漸漸恢覆視覺,我發現少華站在墨九身後,周身紅光繚繞,長發蛇一樣扭曲蕩漾。手持一把比身體高大數倍的青龍偃月刀刺穿了墨九的肚子,將他頂在半空中。

鮮血順著刀身流下,灑在少華清秀的臉蛋上,清純和妖冶並存。血紅的眸子看著墨九,長睫毛一眨一眨,聲音輕靈如幽谷鳥語:“冒犯我媽媽的人,都該死。”

痛苦地蹬了下四腿,墨九的身體突然化成黑煙從刀尖上散了開,然後那團黑煙飛到懸崖邊聚合成人形。半跪在地,捂著肚子,渾身被鮮血浸透,很快就淅淅瀝瀝染紅了周圍的雪地。

白知秋沖他輕笑:“八十一難已熬過,這世霖霖不再受天罰,你殺不了她。”

墨九盯著我,臉色十分難看:“這世殺不了,還有下世,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說完又看了看少華,猛地捶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我不會讓你好過——”

身體再次化成黑煙,被風一吹,消散在天地之間。

“媽媽,我會追殺他。”青龍偃月刀一個翻轉,“唆”的往下貼著我的鼻尖劈落,目標是我身邊的白知秋和青涵,“現在我先殺了白知秋。”

轟隆隆一聲巨響,天地震動,嚇得我三魂不見五魄。

片刻定下神一瞧,前面多了條懸崖。崖底黑糊糊的看不見底,將剛才還好端端的雪地一分二。

少華居然一刀劈出了一道懸崖!

吞噬了慕容玥七魄,獲得六界行走能力的少華,危險到極點!

扛刀漂浮在我前面,少華輕聲對退到懸崖對面,一臉警惕的白知秋和青涵說:“殺了白知秋,媽媽就只屬於我和爸爸。”

眸光凍結成冰,白知秋拔出了青涵遞給他的村正妖刀:“青涵,不計死活。”

“明白。”

聽到他們的話,我突然有種透心涼的恐懼感,甚至超過了自己頻死前的恐懼。這種感覺迅速竄遍全身,使得血管猛地沸騰,血液沖上腦海。

握緊青龍偃月刀擺出戰鬥的姿勢,少華彬彬有禮地說道:“少華剛突破大乘,就有一妖一仙一神祭刀,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日語:謝謝) 。”

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我一躍而起用力抱緊了少華的腰。

一股火辣辣的氣壓立刻從她身上傳到我身上,就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鐵銹味的液體從我的喉嚨裏直接噴了出來,染透了少華的和服。

回頭看著我,少華差點哭出聲:“媽媽!”

硬生生吞下嘴裏殘留的液體,我朝少華一聲大吼:“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就不許叫我媽媽!”

☆、二十三章

看完助理提交的有關在西南山區建設免費音樂學校的計劃書,修改了不滿意的地方給她發回去,合上電腦,我倒在搖椅上伸了個懶腰。手邊咖啡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陽光透過溫室的透明穹頂灑進綠意盎然的植物園,旁邊紫色的醉蝶花開成了一片,歲月靜好的感覺。

但突然,不遠處寶寶異口同聲哭了起來,打破了寧靜而美好的下午。

走到搖籃跟前,彎腰看了看兩個麻煩精的“戰果”,我吩咐守在一旁的保姆收拾。但兩人拿著雞毛當令箭,謹遵白知秋的“旨意”,拒絕執行我的要求。

於是我撥通李姨的手機:“李姨,白小魯拉臭臭了,白小巴尿褲子了,快來救急。”

李姨在手機裏不緊不慢地說:“小姐,大少爺吩咐,他出差回來前你必須學會給小少爺小小姐換尿布,必須學會。”

說完她無情地掛斷了手機。

我不死心,又打電話向雲英求救。雲英倒是很講義氣,不一會兒帶著一雙橡皮手套,一個口罩趕來,訕訕地對我說:“白老師,白先生特意給我打了招呼,要是我幫你做你該做的事他就辭退我。”

所有的援軍都被白知秋擊潰,沒辦法了。我只好帶起橡皮手套和口罩,一邊在保姆的指導下給白小魯白小巴換尿布,一邊在心裏憤憤不平地琢磨。都是小提琴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人家別的新星每天帥哥泡豪車接各地旅游H得不得了。我呢,好不容易休個假還得呆在家裏,換尿布餵奶服侍老公。雖然自己家也有帥哥有豪車各地有房產可以旅游,但重要不是內容,而是心境。

唉,不該這麽早結婚啊,惹多少男FANS心碎一片。

剛咧著嘴把沾滿臭臭的尿布往身後一扔,仆人上前道:“夫人,您約的客人來了。”

精神一震,忙招呼:“快請她進來。”

片刻,門口響起一道聲音:“死人!還知道回來!”

“哈哈,死人想你了,當然要回來。”我笑著張開雙臂,熱情地同方怡擁抱在一起。

我們這麽一吵,搖籃中兩個麻煩精又不約而同哭了起來。

“哎呦呦呦,”放開我,方怡走到搖籃邊,抱起小魯,“我以為你去環游世界捕捉小提琴靈感,原來是躲著生孩子去了,白禽獸的?你還真敢給他生。”

也只有方怡敢固執地討厭著白知秋,大大方方喊他禽獸。

摸了摸鼻子,幹咳著:“是我弟弟白子航家的龍鳳胎,咳,白子航夫婦空難去世。咳咳,白知秋就把這兩個孩子抱來給我養。”

“這樣啊。”方怡又低頭看了看搖籃裏的小巴,“哎呀,這孩子紫眼睛,嘿,真漂亮。”

我解釋:“他們的生母是波蘭人,也是紫眼睛。黑眼睛的白小魯是姐姐。紫眼睛的白小巴是弟弟。”

“瞧你取的名字,真難聽。”

“是小名,嫡長孫的大名要由本家占蔔後才取。”兩個孩子在阿魯巴群島附近出生,為了省事,我就給他們取名叫白小魯白小巴。

親了白小魯一口,方怡道:“難聽就難聽吧,再難聽也是我的幹兒子幹女兒。這次準備在國內呆多久?”

“呆到孩子三歲,再送他們去荷蘭上幼兒園。有了孩子才發現當媽的什麽都圍著孩子轉,不過一想到這兩個孩子讓我的人生完美了,覺得什麽付出都值得。”

方怡狡黠地一眨眼睛:“不對,今晚aurore來一批新美男,全是我親自選拔的。你去看看才知道,什麽叫做完美人生。”

Aurore是我和方怡開的高端會所,我出資,方怡負責管理,裏面的項目嘛當然是那些我最喜歡的東西。所以聽她這麽說,心裏癢癢的。

從冥界回來到我三十歲生日,白知秋沒有一天離開過我。直到前不久我過了三十歲生日,他又才開始偶爾去外地處理些事務。幾年不沾賭色酒,我早就憋得受不了了。

又幹咳一聲:“咳,你不能這樣勾引我啊,我改邪歸正了。”

方怡擠了擠眼睛:“誰讓你去玩來著,是讓你去檢查工作。會所開業後你還一次沒來過,就算咱們是姐妹,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

對啊,我是aurore董事長啊,理應關心aurore的一切。再說,我開aurore是為了賺錢養少華。

少華現在在英國讀中學,以後我還想送她去幾所世界名校轉轉。讀什麽學校不得花學費,不得給她在學校附近買房子買車買首飾雇傭人雇管家,總不能讓她像我讀大學時一樣吃苦頭吧。還得給她存些體己,人也好妖也好,只要在人間生活就不能沒錢。

可白知秋算盤打得精,按人類女孩的標準撥了六千三百八十六萬七千五百四十七塊八毛給我用於少華的教育支出,超過這個標準多給一分也不行,我也沒臉伸手朝他要。要賺足夠少華花的錢,我必須努力。

找到借口,血液一下子就沸騰起來。沖方怡使了個眼色:“走吧,檢查工作去。”

把小魯放回搖籃,方怡挑了挑眉:“好,咱們走。”

看到不對勁,雲英忙勸:“白老師,白先生說了,要是你偷偷跑出去……”

沒等她說完,我把手套口罩塞到她懷裏,拍拍她的肩:“放心吧,他說說而已,不能把我怎麽樣,寶寶交給你和保姆了。”

“可是……”

哪裏有心情聽她廢話,我轉身拉著方怡就跑,逃向美酒,金牌DJ,還有噴火的荷爾蒙!!!

這一玩玩得酣暢淋漓,但畢竟許久沒瘋玩過,才過幾個小時就累得不行。於是挑了個文質彬彬型美男,把Landaulet的鑰匙扔給他,讓他帶我兜風透氣。

喝了太多酒,一路上口幹舌燥。美男十分體貼,看出我的需要,忙把車子停在路邊,輕聲問:“老板,我去給您買水?”

揮揮手讓他去。

美男下車後,我也下車想吐一下。

夜已很深,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身邊一盞昏黃的路燈有氣無力地亮著。

蹲在路邊吐了半天,什麽都沒吐出來,只覺得頭暈腦帳。

忽然,一只手撫上我的後背,輕輕地摩挲著。絲絲涼氣滲入身體,難受的感覺頓時減輕不少。迷迷糊糊地擡起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清秀的臉頰,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一頭柔軟的酒紅色碎發。格子襯衫,牛仔褲,手上沾著一點顏料,好像剛上完美術課的樣子。

“怎麽還喝酒呢?以前你喝酒是因為郁悶,現在你喝酒只能說你不自律。”盈盈地笑著,田野說道。

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癡癡地看著他的臉,打了個酒嗝:“呃,對不起,我沒堅持。”沒堅持愛他,以前沒堅持,現在更沒堅持,我甚至愛上了其他人。沒有他我照樣過得很開心很幸福。年少時許下的非爾不可的誓言,猶如石頭一樣,看似堅硬,卻擋不住歲月風沙的侵蝕。

“我去你家看過你爸媽,他們,呃,還是不肯原諒我。他們找了個特可愛的孩子收養,像你一樣可愛,”嘿嘿一笑,得意地沖他做了個噓聲的姿勢,“別告訴他們,收養的手續是我偷偷叫人搞定的。”

他眨眨眼睛:“媳婦,你當媽了,以後少喝點酒。”媳婦是我們倆最親密時候喊的昵稱。

聽他說起白小魯白小巴,我的精神頭一下子上來了。站起身手舞足蹈地說了起來:“對啊,我告訴你我當媽了,我……”

伸手按住我的嘴唇,沁涼的指腹讓我又冷靜了下來:“白霖,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嗯?”

“我找到一家吉祥飾品店幫忙,他們幫我找到了出路。”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幅度,“你不用自責,孤孤單單一個人游蕩,我也沒法再堅持下去。”

“什麽出路?”我不解。

“能讓我有機會繼承畫畫,陪你去看電影吃小吃的出路,你說這樣的路好不好?”

腦袋裏一片迷糊,但我知道這樣的出路是好出路,於是點了點頭:“好。”

“現在我要幫你最後一個忙。”說完,他牽著我的手往前面走去。

走了片刻,到了……易道堂樓下。擡頭一看,樓上瑩黃的燈光溢下來,照得人心裏頭溫溫暖暖的。

田野拉著我往樓上走,對我說:“他回來了,你上去看看他,去決定你真正想走的路。”

誰回來了?

醉醺醺的腦袋一時想不明白,我稀裏糊塗走到了易道堂門口。

把我推到門前,田野按住我的肩,低頭在我耳邊說道:“媳婦,進去吧,我要走了。咱們還有緣分,咱們的緣分就是我的出路,這輩子會再見面的。以後少喝點酒,當媽媽的人天天醉熏熏的怎麽行?”

鼻子一酸,我意識到了什麽,趕緊轉身。身後已空空如也,而我卻因為轉身用力過猛跌跌撞撞退進了易道堂。

櫃臺後坐著一個人,擡頭招呼:“歡迎……”說到一半見是我,趕緊把頭紮進櫃臺假裝找東西。

看到他,我楞了楞,酒意立刻退了大半。走過去拍拍櫃臺:“緋壽,你怎麽在這?”

白知秋明明讓他在英國陪著少華,當少華的導師,他怎麽會在易道堂工作?

“少華,放假,回來,打工。現在,她,工,工作去了。”他悶悶道。

打工?我剛給少華寄了一萬英鎊讓她在假期參加青少年北極圈科考團,結交點人類未來的精英,泡點人類小帥哥,緋壽居然帶著她在易道堂打工?!

揉了揉因酒精發脹的太陽穴,我回憶了一下剛才與田野如夢似幻的相遇,定了定心神,問:“秦老板在哪?易道是不是回來了?”

“秦老板……出差……螣蛇……不……不……不能……說……”緋壽像只鴕鳥,死活不肯把身體從櫃臺中鉆出來。

不再理這個小結巴,我徑直進了易道堂生活區。生活區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泰莉莎購置的與老房子不相配的絲絨沙發和歐式家具等物什擺放得井井有條。

沖到樓上易道的房間,房門鎖得緊緊的。但原先的一間空房裏擺著張白色的公主床,屋內堆滿了這幾年我在世界各地給少華收集的小玩意。是少華的房間,也不知道少華瞞著我回國多久了。

沒找到人,我垂頭喪氣下樓,習慣性地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間。倒在四腳大床上,迷迷糊糊地就想睡。可餘光一瞥衣櫃,看到衣櫃門上露著塊布料,是易道那件滿是洞的背心,被人匆匆忙忙塞進去的樣子。

走過去拉開衣櫃,裏面除了掛著幾件我的衣服,還放著幾件易道的衣服。衣服上放著個相框,相框中鑲著一張照片。年頭很久,顏色暗黃。照片上穿著青花旗袍的我摟著易道的脖子,與他側臉相貼,兩人笑得很幸福,背景是一群浮腫的逃難者。

和易道逃難時,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英國記者。在我的請求下,記者給我和易道補了一張結婚照,也是我和易道照的唯一一張合影。後來照片還沒沖洗我們就和記者失散,我也就忘了這茬。不知道易道從什麽地方將這張照片找了回來。

捧著照片回到床邊,突然鼻子一酸,急忙用手捏住,才沒讓眼淚滾下來。

長吸一口氣打量著四周,屋裏的擺設沒變,仍是我離開時候的樣子,甚至我的睡衣都還原封不動掛在衣架上,卻沒有沾一點灰塵。

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藏在不遠處陰影中的人一步步走出來。可坐了片刻,又覺得好笑。早就做了決定,見面又有什麽意義?

翻出床頭櫃上便簽紙留下一句話貼在床頭:我相信你愛我,我不會再靠近你。

充滿陰謀的小說開頭,並不一定會引出暗黑的過程和結尾,但不暗黑並不意味著圓滿。

我知道他愛上了我,愛到曾經試著讓我打掉首林,放棄救少華。

但這份愛不足以讓我和他在一起。

不光因為他的身份,他的叮囑,更因為在他心中永遠有一個排在我前面的女人。我無法接受自己排在第二位,沒得商量,這是女人的驕傲。反過來,在我心中也將他排在第二位,無法將就。

我不管他的想法是什麽,沒得商量,無法將就,這就是我的選擇。

相見,不若懷念。

放下筆,出門揪起還在裝鴕鳥的緋壽,叮囑他到時間一定送少華回英國上學。我出了易道堂,找到正急得團團轉的美男司機,讓他我送我回亦詞公館。

剛進門,李姨悄悄告訴我一個可怕的消息,白知秋提前回家了,正在樓上哄孩子睡覺。

再大的酒意聽到“白知秋”三個字也嚇得煙消雲散,提心吊膽,躡手躡腳地走到嬰兒房門口,推開一條縫往裏瞧。

唱片機中飄著溫柔的Secret Garden,白知秋坐在兩個搖籃前專心致志地搖著搖籃。柔軟的頭發垂在額頭上。穿著寬大白色棉質家居服,若隱若現地勾勒著健壯的線條,天使的溫柔和男人的偉岸完美地結合在他一人身上。

我砰然心動。

忽然就覺得自己今晚浪費了太多時間,世上最迷人的男子就在我家裏,只屬於我一個人,為什麽還出去四處閑逛?

走進去,從背後摟住他緊繃的腰。半是享受半是討好的摩挲著他堅硬的腹肌:“哥哥……”又幸福地看著搖籃中兩個含著指頭睡得香噴噴的胖娃娃,“they're so cute (他們太可愛了。)”

壓低了聲音,沒有回頭:“看不見媽媽,小魯小巴哭了整整一下午,帶著你身上的酒氣妖氣滾開。”

自知理虧,我訕訕地出了屋子。

先去洗澡催吐,又去香薰室做了個SPA,換上新睡衣去臥室。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要餵飽他這只大老虎,什麽事都不算事。

可臥室裏一個人都沒有,問過仆人,說白知秋在書房辦公。看樣子他明白自己的弱點是什麽,下定決心和我冷戰。

這種情況得用另一招,我換上純白禮服,水晶鞋。畫好淡妝,抱著小提琴上了書房外的陽臺。

淡淡的月光靜靜的洩在大地上,使萬物生靈都進入了夢香,圍欄上纏繞的白色薔薇在月色的籠罩下散發著濃郁的甜香,旁邊放著一架白色的鋼琴。

透過落地玻璃門,看到白知秋正埋頭批改文件。

擡手拉弦,讓《愛的致意》化成表白的旋律飄進房間。優美的琴聲使世上的一切喧囂都歸於寧靜,所有煩惱化為烏有。

一曲終了,回頭一看白知秋倚在門口,抱著雙臂靜靜地看著我。

沖他拋了個媚眼,又撅嘴啵出一個飛吻,我嫣然一笑:“哥哥,一個人演奏太孤單,有沒有興致和我合奏一曲?”

板著的冷臉終於忍不住融化開,嘴角揚起燦爛的微笑。他走到鋼琴前,打開琴蓋。

行雲流水般的音符從修長的指尖飄出來,依舊是愛的致意。柔如銀色的月光,盈盈亮亮,溫暖平靜。

月色中從容的彈奏的他,高貴得像一個王子。

引導我拉動弓弦,尋找那每一個音符下,彼此埋藏的平靜而柔韌的心靈。視線在純美的音樂聲中互相交匯,訴盡無限的愛戀。

當最後一個音符飄散開,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捧住我的臉,眼底裏映著皎潔透明的月光。

“霖霖,我出差回來了。”

我眨眨眼:“哥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月色中,我們輕輕吻住了對方。

作者有話要說:目前定制功能關閉,要印書只能上淘寶訂個人志。但想訂的人應該很少,很少的話就等JJ重新開定制吧。

就這樣。

接下來結尾主題曲響起:

最後,下一章有彩蛋番外。

☆、番外

《挑食》

奶哥13歲。

飯桌邊,胖丫頭白霖撅著嘴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食物:“我不吃青椒。”

白知秋細心地將她碗裏的青椒挑出來,放進自己碗裏。

胖丫頭白霖依然撥弄著碗裏的食物:“我不吃肉絲。”

白知秋將肉絲全夾到自己碗裏。

“我不吃雞腿。”

雞腿也被夾走了。

胖丫頭白霖面前只剩一碗白飯,她的嘴撅得更高了:“我不吃米飯。”

“那你要吃什麽?”白知秋笑瞇瞇地問。

胖丫頭白霖兩眼一亮,眉開眼笑:“炸雞塊和薯條。”

用筷子敲敲她的碗沿:“你有二十分鐘吃完這碗飯,要麽就不吃。”

“哇……”胖丫頭白霖哭了。

哭一分鐘,沒人理。

……

哭五分鐘,還是沒人理。

……

哭二十分鐘,保姆撤走了飯菜。

……

一個小時後,白知秋端來一盤飯菜,放在雙眼紅腫胖丫頭面前。

龍井蝦仁,烏骨雞湯,鮮筍炒肉,香氣撲鼻。

他笑道:“哎呀,今天餓得真快,這位小美女,要不要跟我加個餐。”

胖丫頭很有骨氣地抽抽鼻子沒做聲。

白知秋皺緊了眉頭:“小美女,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幫哥哥吃一碗飯好不好?”

胖丫頭這才拿起筷子大吃起來。

“慢點吃,小豬豬。”幫小豬豬夾著菜,奸計得逞的白知秋笑得一臉滿足。

《樹袋熊》

奶哥8歲時。

早上白知秋起床,一摸旁邊,除了一灘冷冰冰的地圖,空空如已。他忙將整床被子掀開,這才松了一口氣。胖嘟嘟的小東西趴在他的右腳上,流著口水睡得香噴噴的。

動動腳趾,撓了撓小東西的肚皮:“寶貝兒,放手。”

小東西欣欣然睜開了眼,擡頭望著他露出幾顆乳牙嘿嘿一笑,將他的右腿抱得更緊,像一只樹袋熊。

“我要上學,寶貝放手。”白知秋同樹袋熊商量。

樹袋熊傻呵呵笑著,表示不理。

好言相勸,不管用。

用食物引誘,不管用。

用暴力解決,手還沒碰到人家,人家就抽抽鼻子要大哭。

樹袋熊認準了白知秋這棵大樹,堅決不放手。

沒辦法,白知秋只好一瘸一拐地拖著樹袋熊洗漱,還不忘教樹袋熊兒歌:“嘿呀嘿,好寶寶,每天早上刷牙牙……”

懷抱白知秋的小腿,屁股坐在白知秋的腳背上,像坐大馬,樹袋熊表示很受用,也咿咿呀呀地跟著大樹唱:“……嘿呀嘿……嘿呀嘿……”

《搭積木》

奶哥9歲時。

9歲的白知秋正認真地看書,旁邊鵝黃紗裙的小胖子白霖拿著一塊積木,想放到小房子屋頂上。

“嘩啦”一聲,模型倒了。

她撅撅嘴,看向白知秋,奶聲奶氣地喊:“哥哥……”

白知秋沒註意,繼續背單詞。

白霖不高興了,舉起積木就朝白知秋扔去,砸到白知秋後背上。

“小東西手勁倒不小。”白知秋放下書本,無可奈何地走到她身邊,一塊一塊教,“這塊放這,然後這塊,這塊,鐺鐺,房子蓋好了。乖,自己慢慢玩,別打擾哥哥,德文很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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