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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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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拍賣會在麗景灣酒店的花園舉行,會場布置得很豪華。純白的拍賣臺,一排排純白的長椅,頭頂是淡紫的紫藤花棚頂。

拍賣的東西有宋代瓷器,元代雕塑,唐朝玉雕,所有東西的起拍價一百萬港幣。帶我們進會場的劉先生和李先生顯然不是進來買東西的,而是來結交朋友的。因為他們根本沒出價,在拍賣區坐了一會兒便端著酒走到服務區跟那些洋人到處搭訕,翻譯當然是我。

和兩人聊了幾句我才發現自己被方大小姐騙了,什麽4p,分明就是她編來嚇我的瞎話。之所以兩位先生邀請我們參加拍賣會,是因為方大小姐告訴兩人我是個優秀的翻譯。這是大實話,我這人沒多少優點,除了拉拉小提琴,也就通曉幾門外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阿拉伯語拉丁語,什麽都懂一些。雖然不能聊某些專業問題,但進行正常交流還是沒問題。

於是我端著酒杯,一面陪在兩人身邊給兩人做翻譯,一面在會場中四下尋找白知秋的影子。可直到十多件藏品拍出,白知秋卻仍未出現。

晚上八點過後開始頂級藏品拍賣,這才是這次拍賣會最重要的一部分,真正重要的客人在這時候才陸續趕到,也是頂級富豪們鬥富的開始。整個過程和賭博一樣精彩,好戲不容錯過,於是所有在服務區的人都開始陸續回到拍賣場。

我們四人也回到拍賣場找了個位置坐下。

幾件重要的藏品賣出後,我還是沒看到白知秋的影子。

這當口一件唐代和田玉雕鳳凰被兩個保安小心翼翼擡到拍賣師面前,據拍賣師介紹,那是唐高宗時期宮裏的物件。

一開拍,有人便擡起了一千萬價牌。

劉先生笑道:“一千萬買尊玉雕,有錢燒得慌。”

自己就是有錢人,還這樣說別人,這人倒也老實。

方怡笑道:“劉老板沒興趣拍一件?”

他擺擺手:“和那些人比,我是個大窮人。花那麽多錢買個小物件,純屬有病。”

李先生在一旁插言:“這些人祖輩幾代才積累這麽多錢,咱們要翻盤,除非靠king保佑。”

“king?”劉先生不解。

我雖然註意力全在找白知秋身上,但作為資深賭徒,聽李先生說起king,還是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李先生說,King是許多賭徒崇拜邪神,不知是男是女。傳說只要king願意,他可以滿足賭徒所有的願望。金錢,地位,權力,美女……

不過要得到他的幫助,首先你得到king的主動賭博邀請,並贏得king的賭局。據說,賭王何鴻燊就是因為贏了king的賭局,得到king的幫助,才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變成了賭業霸主。就因為獎品如此豐厚,很多人窮極一生尋找king,想參加king的賭局,贏得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但能入king法眼的人少之又少,能贏得king賭局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但同時king又是個比較兇險的東西,如果賭徒在king的賭局中敗了,魂魄就會被king囚禁,永遠成為king的奴隸。

盡管如此,當king真的出現的時候,大部分賭徒都會選擇參加賭局。因為在很多賭徒眼裏,生命本生就是一場漫長而漫長賭局。艱辛的生活,覆雜的人際關系,哪樣不是在賭?倘若有讓你一局獲勝,從此淩駕於眾人之上,享盡榮華富貴的機會,為什麽不賭?

正認真地聽李先生談論著king,臺上拍賣師突然喊道:“白先生出價三千六百萬……”

聽到“白先生”三個字,我猛地擡起頭。

只見靠近臺前的位置上坐著一抹熟悉的背影,雪白的西裝,筆挺的後背,正低了頭同旁邊的歌星王露聊著什麽。

心臟頓時一陣猛烈的跳動,真的是白知秋沒錯。

雖然現在的整容技術出神入化,但即使最厲害的特工,也無法將某個人說話說時身體晃動的幅度,以及淺笑時脖子微微抽動的動作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和他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我絕不會看錯。

當即站起身朝前面走去。

周圍因此一陣低低的嘩然。

臺上的拍賣師依然盡職地喊著:“……三千六百萬兩次,三千六百萬三次,三千六百萬成交!”

真的是白知秋,那他為什麽不來找我?他不要我了嗎?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渾身一陣涼一陣熱,身體無法控制地發著抖,牙關不斷微微打著顫。兩眼有些發花,眼前氤氳著一些水霧。腦子裏混亂不堪,喜悅,害怕,什麽念頭都有,又似乎什麽念頭都沒有,我不知道是因為白天沒吃什麽東西虛得慌,還是因為心裏頭那種恐懼不安的緊張感。

最後終於走到他面前,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有種喘不上氣來的害怕。

直到被臺上突然響起的一道話音驀地喊道:“那位站著的小姐,請找個位置坐下好嗎?我們馬上開始拍賣下一件藏品。”

這才意識到其他人都在看著我。

旁邊的人總算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擡頭看了看我。片刻嘴角一揚。

不能杵在會場中央影響別人,我趕緊在他身邊坐下。

可是他卻沒再理我,而是扭頭專心致志地盯著臺上那件新藏品。

他竟然不理我!

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很想就這樣跑開,然後等他追上來,再撲到他懷裏大哭一場。但直覺告訴我,今天的他和平常不太一樣,如果我跑開他是絕不會追上來的。可真的好想哭,他失蹤的這段日子,我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沒有一天開心過,想他想得骨頭都疼了。

但現在,他就坐在我身邊,身上散發著熟悉的香水味,觸手可得。

終於,我再也忍不住,環住他的腰,一頭紮進他溫暖的懷抱,大哭出聲。至於別人怎麽看,我顧不得了……

半晌,聽見白知秋問:“不好意思,我妹妹有點不舒服,請問休息室在哪?”

大概是服務員一類的人答:“先生,請跟我來。”

然後白知秋拍了拍我的後背:“去休息室好嗎?”

擡起朦朧的雙眼,透過水霧看著他模糊的五官,我點了點頭。現在他到哪裏去,我都要跟著他的。於是我像樹袋熊一樣,緊緊地纏著他,倚在他身邊,跟在服務員身後進了休息室。

等服務員將門一關,我便墊起腳,迫不及待地吻住了白知秋的雙唇。

久違的熟悉味道從他的唇齒之間傳來,屬於成熟男人特有的迷人味道。像極了百年份的紅酒,內斂,沈穩而細膩,讓人甘願永遠沈醉其中。

可吻了半天,他並沒有回應我,甚至沒有回摟住我。這種冷淡讓我身上的激情漸漸褪去,不安睜開眼睛,離開了他的嘴唇:“哥哥,你不喜歡我吻你?”

而他只是低頭看著我微笑:“不喜歡。”

突然,一種種莫名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一種將要失去他的恐懼。我將他的腰環得更緊,生怕他推開我,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為什麽?你不喜歡我了?為什麽出了死域不來找我?你怎麽逃出死域的?”

他再笑,笑得很親切,可笑容中卻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就好像,我只是他的妹妹一樣!

“霖霖,你知道哥哥很忙,”他回答,“忙起來就忘了跟你聯系。”

我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女人,他怎麽能忘了跟我聯系?!

忙質問道:“白知秋,你只是我哥哥麽?我只是你的妹妹麽?什麽叫忘了跟我聯系?”

聽了我的話他一陣沈默,片刻道:“霖霖,我想,我們倆應該分開。”

冷靜的聲音落到我耳朵裏,雙腳不由自主地一軟。同時腦袋拉鋸似的一陣銳痛,放佛要爆裂開來。眼前頭暈目眩。

松開環住他腰肢的手,恍恍惚惚往後退了兩步,我坐到沙發上用力沖他笑笑:“哥哥,我幻聽了。我居然聽到你要和我分開,哈,哈哈……”

話音沒落,他又重覆道:“是的,我要和你分開。”

喉嚨裏泛出一股子腥味,腦袋疼得越來越厲害,我簡直無法思考了,只知道呆呆地盯著他的臉。可無論怎麽盯他都還是他,模樣,表情,眼神,無一不是他。但他怎麽會跟我說出分開這類的話?不對,他一定是開玩笑的。

我笑,努力從喉嚨中蹦出幾個字:“為什麽?哥哥,是不是有人威脅你,讓我跟我分手?”

他微微斂眸:“你不是常說,哥哥和妹妹沒有好結果。霖霖,我放你自由,不好麽?”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維持假笑累得臉都僵了:“好,打斷我的翅膀再把我扔出去,當然好。可是哥哥,不是你插手,我早已嫁給Alfred或是田野過自由自在的日子。現在哥哥你推開我,不覺得對我太不公平?”

“別這樣說,你還年輕,有無限可能。”說著話低頭從口袋裏抽了張Ultima卡遞給我,“拿去,卡裏的錢足夠你舒舒服服過十輩子,咱們兩人名下的房產也全部給你。”

我沒接,盯著他的手,不知是該哭還是該假笑:“哥哥真大方,才玩了我六年就給我這麽多錢。可見古時的名|妓也不都是美艷絕倫的,說不定有人就和我一樣,姿色平平卻撞了狗屎運,被有錢大少看上,一下子吃穿不愁。”

聽到這話,原本淡定著的眼睛中有什麽光微微一閃:“不要貶低你自己,我並不想玩你,只是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感覺。霖霖,在死域中,我想了很多……”

幹笑一聲:“隨便吧,不過我確實很缺錢。”接過他手裏的卡,我起身朝外面走去。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笑。目光溫潤如玉,和以前一樣依舊優雅得像個貴族。只是微微感覺有些陌生,陌生到了骨子裏。

忽然胸口湧出一股怒火,怒吼從我的喉嚨脫口而出:“白知秋,你混蛋!”

吼完沒等他開口,我拉開門沖了出去。剛出門,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滾珠子似的,根本無法控制住。

失魂落魄地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走,朦朧中遇見了方怡。

她眉頭一皺,拉起我血淋淋的雙手:“怎麽了?白知秋又欺負你了?”

這才發現因為自己捏得太緊,已將手中的Ultima卡完全捏碎。幾塊鋒利的碎片紮進了我的手掌,血流如註。

可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臟,都感覺不到疼,就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死死揪住方怡的胳膊,希望她能給我一個答案:“方怡,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要我了?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別急,我先帶你去包紮一下。”方怡纏著我就往外走。

搖搖頭,我說道:“我不包紮,你帶我去個安靜的地方。”

我想哭,我想到安靜的地方放聲大哭。

她點了點頭:“好,咱們去安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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