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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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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雨下的太大, 以至於第二天出行都不太方便,岑鳶幹脆直接放了一天假。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整個人都很倦怠, 什麽也不想做,也不想動,只想安安靜靜的躺著。

餅幹跳上床,在被子上窩成一團躺下。

岑鳶略微坐起身, 把它抱過來:“肚子餓了嗎?”

它喵喵叫了幾聲, 在她脖子上蹭來蹭去。

有點癢。

她穿上拖鞋出了房間,把窗簾拉開, 雨還沒停, 整個城市仿佛被雨水重新沖洗過一樣,像是老物件翻新, 很幹凈。

她把花瓶裏的花扔了, 又給餅幹倒上貓糧。

花店的姐姐說,今天會有黃秋英。

比起那些備受追捧的玫瑰, 她更愛這種平平無奇的花。

有種肆意生長的美感,

餅幹吃飽了就開始睡覺。岑鳶簡單的洗漱完, 給自己煮了一碗小米粥, 又煎了一個雞蛋。

這個點還在播早間新聞, 窗外的冷風夾裹著雨水,路上沒什麽行人, 肉眼都能感受到的冷。

她不愛在雨天出行, 也討厭下雨天。

早餐吃到一半, 周悠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那邊聲音嘈雜,偶爾夾雜著徐伯中氣十足的罵聲。

“你這個敗家仔, 我都說了讓你把網拉緊點,這魚多了愛撲騰!”

周悠然笑道:“你徐伯今天在和小輝撈魚呢,市裏有個飯店訂了幾批,最近都挺忙的,所以我過來幫忙做個飯。”

岑鳶把最後一口粥喝完,將碗筷收拾了:“媽,我先把電話掛了,然後給你打個視頻過去,我想看看你。”

周悠然說:“好啊,不過我這邊可能信號不太好,我這個網卡。”

周悠然平時也不用手機看短視頻之類的,手機號辦的就是普通的套餐,一個月沒多少流量,打個視頻很快就用完了。

徐伯在旁邊聽到了,立馬接茬:“拿小輝的手機打,他那個手機看電視都不卡,很順暢的。”

徐輝聽到以後,在自己的防水連體衣上擦幹了手,把手機掏出來:“嬸子,我先加下岑鳶姐的微信吧,這樣視頻才能撥通。”

“真是太麻煩你了。”

周悠然把岑鳶的電話號碼報出來,徐輝在添加好友那一欄輸入,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賬號。

頭像是一只橘貓,ID也很簡單,CY。

岑鳶的縮寫。

他點擊添加好友,在驗證消息上寫了:小輝。

那邊很快就通過了,徐輝怕周悠然不會弄,非常貼心的替她撥通了視頻。

徐輝小的時候倒是見過岑鳶,不過那會太小了,也沒什麽記憶點。

雖然同住一個小鎮,但他初一沒上完就輟學了,去了外地一家修車廠當學徒,近幾年家裏的魚塘生意起來了他才回來。

自然不記得岑鳶的模樣了。

所以當視頻接通後,他看清出現在屏幕裏的人,楞了好久。

長發隨意的挽在腦後,只用了一根類似筷子的東西做支撐,眉目溫婉,像一副會動的水墨畫。

她似乎也楞了一下,輕笑著問他:“你就是小輝吧。”

聲音也好聽,絲絲繞繞的纏著他的神經一般。

他覺得自己的手腳都酥麻了。

直到徐伯皺眉喊道:“發什麽楞呢,還不快把手機給你嬸子然後過來幫忙!”

徐輝回過神來,把手機遞給周悠然,臉還紅紅的:“那個......嬸子,我先去忙了。”

周悠然和他道過謝以後笑笑:“去吧。”

岑鳶剛洗完碗,手上還有水,她抽了張紙巾擦幹,拿著手機去了客廳坐著:“最近身體怎麽樣,還會不會難受?”

周悠然應該是坐在岸邊,身後堆放著捕魚的器械:“好多了,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徐伯的照顧,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岑鳶心裏有對徐伯的感激,也有對自己的自責:“都是我不好,你生病了我也沒辦法回去照看。”

周悠然輕聲安撫她:“你那會工作室剛開業沒多久,回來了反而讓我擔心。”

微信視頻沒有美顏,岑鳶看著手機屏幕裏周悠然的氣色,的確好了許多,紅光滿面的。

遂松了口氣:“下次回去,我專門找個時間和徐伯道個謝。”

周悠然笑道:“用不著這麽生疏,你徐伯那個人,大老粗,你要是跟他熱心,他反倒先不好意思了。”

岑鳶看見她眉梢眼角的笑,萬種情緒一塊湧了上來。

小的時候,父親剛去世那會,家裏總有媒人上門,說要給周悠然再介紹一個。

她長的好看,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美人兒。

岑鳶每天晚上都躲起來哭,怕周悠然改嫁,不要她了。

小孩子的心思,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卻不知早就人盡皆知了。

周悠然抱著她一直哄:“媽媽不會不要我們鳶鳶的,我們相依為命,永遠都不會分開。”

那之後她把那些媒人都給拒了。

等到再大些的時候,岑鳶反而希望周悠然能找一個可以給她幸福和安全感的人。

她先是一個女人,然後才是母親,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力。

看到周悠然的笑顏,岑鳶的心裏仿佛有什麽,悄悄放下了。

“對了,紀丞那孩子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周悠然的問題讓岑鳶怔了會神,她點頭:“快了。”

周悠然問她:“那你今年還回來嗎?”

餅幹應該是睡醒了,喵嗚叫了兩聲,然後跳到岑鳶的腿上。

它最近胖了不少,岑鳶都快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了。

她說:“要回的。”

她其實也知道,燒的那些紙錢去世的人是用不到的。

但這也算是一種寄托吧。

或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他,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記住他的。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死亡和葬禮,而第三次,則是在他被世人所遺忘的時候。

紀丞沒有他父親的豐功偉績,做不到被人們所牢記。他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高中生,在風華正茂的年紀離開。

電話掛斷以後,岑鳶又坐著發了會呆,餅幹像是察覺到她的壞心情了一樣,也不鬧騰了,乖巧且溫順的趴在她身旁,無聲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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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下的太大太久,範圍面也廣,覆蓋了整個尋城,連郊區也沒能幸免。

商滕站在外面抽煙,走廊很長,雨水順著黛瓦往下落。

他微擡下顎,喉結上下滾動,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額發。

他實在是討厭下雨天。

書房內傳來男人的暴怒聲,因為生病而有些中氣不足。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面容清俊的男人。

他慢條斯理的把衣領扶正,左邊臉頰很腫,巴掌印若隱若現。

他笑容溫和的問商滕:“去吃飯嗎?”

後者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

註意到他的視線了,商凜摸了摸自己的左臉:“是有點疼,可能會耽誤吃飯,但用右邊咬應該沒事。”

商滕繞過他進了客廳。

背影冷漠。

商凜嘆了口氣,仍舊在笑。

好像,還在生他的氣呢。

商凜很久沒回來了,對於這個多年不見的大兒子,紀瀾有種失而覆得的喜悅,忙著讓廚房去準備些他愛吃的飯菜。

商滕穿上外套準備離開。

傭人去酒窖拿了瓶紅酒,紀瀾剛接過來,見商滕要走,急忙追過去:“你哥難得回來一趟,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

“沒必要。”

他說話的語氣冷漠,顯出幾分不近人情。

商凜走過來:“阿滕,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他深知自己之前做過很多對不起他的事,商滕是他的弟弟,他當然愛他,但這並不影響其他情緒滋生。

譬如嫉妒。

人一旦開始嫉妒,就會變得面目可憎。

“恨倒不至於。”他微垂了眼,不冷不熱,“只是有點惡心。”

商凜眼神暗了下去,臉上仍舊是那副他慣有的溫和笑臉,但是唇角卻在發抖。

“阿滕。”

商滕走了。

他並不覺得現在是什麽一家人團聚的溫馨場面,他的家庭像是纏繞在一塊的樹根,扭曲到看不清頭尾。

他厭惡這種環境,但偏偏他就是在這種家庭裏長大的,所以更讓他惡心。

連帶著他自己,他都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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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甜甜睡了,何嬸在燉湯,骨頭湯,想給商滕補補。

他工作忙,還得分出時間來陪岑鳶,所有的工作全部積壓在一塊,休息的時間自然就不夠了。

聽到動靜,何嬸從廚房裏出來,接過他手裏的外套,上面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剛剛抽煙的時候染上的。

“鍋裏燉著湯,喝點再睡。”

商滕聞到香味了,沈吟片刻:“您拿個保溫桶幫我裝起來吧。”

何嬸楞了一下:“什麽?”

商滕沒有重覆第二遍,他知道她聽見了。

他抽煙,但是又討厭自己身上有煙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進浴室前他給岑鳶發了一條消息,洗完澡出來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機。

屏幕幹幹凈凈,什麽也沒有。

他又點開對話框。

只有他剛才發的那句“睡了沒”

他垂下眼,把手機鎖屏。

何嬸將骨頭湯打包裝好了,單獨給商滕盛了一碗出來,讓他喝了再走。

商滕沒喝,語氣淡:“您喝吧,喝完早點休息。”

然後提著保溫桶離開。

前面在修路,立了塊牌子,車輛禁行。

他微皺了眉,又繞了一大圈,從另外一條小路進來。

街區之間的路燈都亮了,門口三三兩兩坐著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人,還有下棋下到忘記時間的。

偶爾車輛開過,行人會自覺避讓。

帶了點煙火氣的地方,黑色的邁巴赫格外顯眼。

商滕的視線落在某一處了,他把車窗降下來,花店門口,男人懷裏抱著一捧花,岑鳶笑容溫柔的正和他說著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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