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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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負責人，這養豬場還得有人幹活。
畢竟六頭母豬，伺候起來可不舒坦。而且還都帶了肚子的。
大夥兒又商量起來這個名額了。
蘇青玉和蘇衛國一開始也沒說要安排劉巧巧擔任這個崗位。畢竟要是誰家有這個決心，能夠承擔這個責任，他們不是非得要讓劉巧巧接這個工作。
不過這其中的責任，還是得先說清楚的。
見大隊幹部們開始推薦人了，蘇衛國直接壓了壓手，“人選咱先不定，這個工作職責我們先說清楚。說清楚了再看看誰合適。”
大隊幹部們都看著他。
一隊的小隊長道，“這還有啥職責，不就是和之前養豬一樣嗎？”
蘇青玉道，“這還真不一樣，之前養豬，咱是養的小豬仔，買回來一頭也就二十多。可這次咱們養的是母豬，肚子裏都揣著崽子的。光母豬的價值再加上她肚子裏的崽子，那就得三四百了。這幾頭母豬多少錢，你們自己算算？”
兩千多啊。
大夥兒心裏一算這個數字，臉色都變了。
蘇青玉嚴肅道，“以前咱隊裏養幾頭豬，就算養壞了，也就損失一兩百。咱隊裏咬咬牙也能承擔。這次可不一樣，這可是關系咱們隊裏發展的大事兒，我們還欠著一筆債呢。這要是養砸了，你們自己想想後果？”
蘇大寶嘆氣，“還不如不養母豬了。直接買豬崽子省事兒。”
蘇衛國臉色變了，覺得不高興。
蘇青玉道，“大寶哥，你這想法不就和有福叔以前一樣嗎？你問問社員們答不答應。咱當大隊幹部的，要是因為害怕責任，就不去給社員們爭取利益，一直讓社員們過苦日子，那咱這大隊幹部幹著還有啥意義？咱們隊裏苦了多少年了，又幾乎站起來了，誰還想趴著？”
蘇大寶被說的擡不起頭。
婦聯張主任道，“青玉啊，你也別說大寶，他這當會計的，就是把隊裏的財產看得重要。”
蘇青玉道，“主任，我當然理解大寶哥。咱都把財產看的重，所以剛剛大隊長才說要先把職責是清楚，再選人來照顧母豬。”
張主任問道，“那還有啥職責啊？”
蘇衛國剛剛被蘇大寶掃了面子，這會兒臉色也不好，說話語氣也更加嚴肅了，“照顧母豬的人，必須是勤勞肯幹負責的，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要把這些母豬當娃一樣照顧的。為了讓照顧母豬的人有這個責任感，去之前是要簽下責任書的，一點出了問題，是要負責的。”
聽到負責兩個字，在場的幹部們心裏都咯噔了一聲。
這麽多年來，大家都是吃大鍋飯的，誰都沒說要安排個責任啥的。
又有人問道，“啥責任啊？”
“要是母豬養出問題來了，出現了損失，要和隊裏平攤這個損失的。隊裏承擔百分之五十，養豬場負責人承擔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是照顧母豬的人平攤。”
百分之十，那也不少啊。
這養豬可是個長期的活兒，誰知道啥時候就出點事兒。
一頭豬就是三四百，就是一頭豬出了問題，那也是要賠三四十塊。這還是一次。
萬一以後問題大了，那不就是三四百嗎？
就算對於大隊幹部來說，三四百那也不是小錢。
有些家庭裏面，這麽多年，一大家子人一起，也就存個一百多的。
這要是出事了，那不虧大了嗎？
蘇大寶緊張道，“有必要這麽安排嗎？”
蘇青玉道，“以後不知道，但是這次關系到咱隊裏的未來，還是有必要這麽安排的。要不然存在僥幸心理，到時候出問題了，隊裏多大的損失？就算是這麽安排，隊裏也是承擔了一半的風險的。咱社員們平時幹活，你們也都知道咋回事的。”
大隊幹部們當然清楚社員們平時幹活啥樣。因為吃大鍋飯，所以幹活的時候都不賣力，都是比著的。
誰也不傻，都不想多幹。
蘇衛國道，“這個責任，還是要有人承擔的。要是他們不承擔，那就咱隊裏幹部自己承擔。反正咱不能把隊裏的財產不當回事。糟蹋了，那也是糟蹋了所有社員的財產。
他這是和蘇青玉學的，反正就嚇唬這些幹部們。
一聽要讓隊裏幹部承擔，大夥兒更不幹了。
不歸自己管的事兒，誰想管啊。
蘇青玉道，“要不還是這樣，讓大夥兒自己報名，咱們再根據家庭情況來選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的養殖工人。你們看咋樣？大隊長覺得呢？”
張主任搖搖頭，表示沒啥意見。
其他人也都沒提出反對一眼。反正總比自己承擔損失要強。
蘇衛國點頭，“這樣也行，讓大夥兒自己選擇。各個小隊去小隊宣傳，登記報名。這事兒要趕早，晚上就把名單報上來。母豬還在豬圈裏等著人伺候呢。”
“……”
散會之後，各個小隊長就都回隊裏去宣傳這事兒了。
這會兒春播，也不算特別忙。
直接敲了開會的鑼，就把大夥兒從地理召集過來，說了這事兒。連在建學校的那些人，也有張主任他們去宣傳。
很快，隊裏所有人就都收到了這個消息，也知道了隊裏的安排。
本來很多人對這個活都不感興趣的，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和自家沒關系。
現在隊裏還要讓養豬的人負一部分責任，那就更沒關系了。
老百姓家庭平時收入還真不高，一大家子人一個月可能就幾十塊錢，有時候隊裏還不拿現錢，加上一大家子人要吃穿用了，這些年也沒啥錢。根本存不了錢。
就算有一點點存款，那也是全家人的寶貝疙瘩，更不可能為某個家庭成員來負責了。
所以這些社員們，沒有一家人報名。
都在觀望，看看誰家願意做這個倒黴蛋。
晚上的時候，小隊長們和其他幹部們就過來匯報名單，全都是一溜煙的空白，一個都沒有。
就算蘇衛國早就聽蘇青玉說了這個可能了，他還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個都沒有？”
小隊長們尷尬的笑。
二隊小隊長道，“咱工作做到位了，可大夥兒都不願意報名。誰家也不敢啊，這種事兒總要全家人都同意，才敢來接這個事兒，可一般家裏也不敢同意。”
蘇青玉倒是不意外。這會兒隊裏人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
比如說當婆婆的想讓小兒子得這個工作，但是大兒子和兒媳婦肯定也不會同意為他承擔風險啊。
再說了，以前隊裏都沒養過母豬。都沒有這個技術。更不敢來幹這個活了。
蘇衛國看著那一溜煙的空白紙張，嘆了口氣，半天沒說話。
“那這咋辦？咱點名？”
張主任道，“就算點名，那肯定也沒人樂意啊。”
雖然這個結果是本來就安排好的，但是蘇衛國還是挺生氣的，感覺這隊裏幹部都和自己一樣沒用啊。
比自己還沒用，怕擔責任。也太慫了。
這讓他這個大隊長覺得很沒盼頭。一個個的都吃幹飯的啊。
蘇衛國生氣道，“那我媳婦來幹，成不？”
“……”
這下子還真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蘇衛國：“……”
蘇青玉道，“那大隊長家就帶這個頭。現在有大隊長家裏帶頭，那還差一個呢，幹脆就大隊家屬裏面選吧。到時候就算賠不起，這不是還能從工資裏面扣嗎？”
大隊幹部們：“……”
大夥兒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大隊記分員蘇小六舉手了，“我媳婦也來幹。”
蘇青玉笑著道，“小六哥，你媳婦還年輕呢，能吃這個苦嗎？”
蘇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沒事兒，反正我在隊裏工作，她要是幹不好，就扣我工資。”
蘇衛國道，“那成，就這麽安排，我媳婦和小六媳婦幹這個。你們放心，幹不好，我家還是一樣承擔責任！”
其他幹部們尷尬的笑了笑，沒吭聲。
晚上，蘇衛國和蘇青玉回去，就和劉巧巧說了這個事兒。
劉巧巧高興的不得了。
她成為大隊長媳婦之後，其實幹活也沒那麽辛苦了，也不用幹重活。可這心裏總是覺得不得勁兒。
想著兩個小姑子都有工作，幹的紅紅火火的，在家裏也說得上話，她就覺得女人就得活成這個樣子。特別是要像青玉這樣，比男人還要出息。
所以她就盼著自己也能有個機會改變一下。
現在得償所願，心裏又歡喜又期盼。
陳愛蘭嚴肅警告道，“巧巧啊，你可要好好幹啊，雖然說家裏人願意給你承擔這個責任，但是你也不能胡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要是出了岔子，別怪我以後對你不好。”
劉巧巧低著頭，“媽，我會努力的。”
蘇青玉笑著道，“二嬸，我嫂子啥樣你還不清楚？一直勤勞苦幹，人也踏實。她去工作肯定也會認真負責的。但是養豬這事兒本來就存在風險，真要是有啥事兒啊，只要我嫂子盡力了，咱也不要給她壓力。”
見蘇青玉為兒媳婦說話，陳愛蘭也沒給她擺臉色了，就道，“我也就說說，免得年輕人太驕傲。”
劉巧巧趕緊道，“媽，我不會的。”
蘇奶奶哼了一聲，“有材媳婦，你得和巧巧多學學，你瞅瞅人家，這婆婆訓話，多乖巧。不像你，說一句頂一句的。”
陳愛蘭：“……”
……
蘇小六家裏，蘇小六宣布這事兒，家裏人也反對的不得了，覺得這太冒險了，還不如自己家裏弄小豬仔回來養，到時候能賺錢，也不會出事兒。
不過家裏都靠蘇小六撐門面，爹媽反對無效。
再說了，蘇小六自己也承諾，要真是出事兒了，用自己的工資來承擔，其他人更沒話說了。
晚上回了屋裏，他媳婦就道，“你咋這麽沖動啊，讓我幹這個，萬一我幹的不好咋辦？你傻不傻啊。”
蘇小六坐在床上泡腳，“我才不傻呢，你瞅瞅衛國哥家裏現在這變化。各個都有出息了。”
他媳婦道，“人家都說他家走了鴻運了，運氣好，要不然也不會連衛民那樣沒本事的都能當拖拉機手。”
“啥啊，那是人家聰明。反正咱跟著聰明人走，肯定沒事兒。就算有風險，可衛國哥不也承擔風險嗎？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咱就壯著膽子試一次。沒準能幹得好呢？以後你在那邊學會了咋養豬，就算回來養，肯定也比別人養得好。以後咱家分家了，我在隊裏幹，你在家裏養豬，咱這日子不就紅紅火火？”
聽到蘇小六的話，他媳婦頓時笑紅了臉。
“小六哥，還是你聰明，想得遠。我跟著你，這日子過的有盼頭。”
第二天大隊這邊就公布了養殖場工人的名單，大隊長媳婦劉巧巧、記分員蘇小六媳婦陳小紅。
另外還有兩人按了手印的責任書。
隊員們看了這消息，心裏就嘀咕起來了，這還真有人敢承擔責任啊。
“聽說昨天沒一個人報名，公社幹部也不同意點名。大隊長就把他媳婦給拉出來了，小六估摸著也圖表現，把他自己媳婦也拉出來了。”
聽到這個內幕，大夥兒就開始偷偷議論了。
“這按手印了，應該不能是假的吧，以後出事了還真要負責。”
“都公布了，不能有假的。我家那口子昨天開會的時候就聽說，要是不讓工人負責，就得讓幹部負責。”
“那誰樂意啊。”
“就是，沒人樂意，又不是自己幹的事兒，幹啥要自己承擔啊。後來大隊長就說，總不能糟蹋隊裏的財產，啥社員的利益的，必須有人負責。”
“衛國這隊長當的沒話說。這母豬是隊裏的，那肯定不能糟蹋了。”
“這工作也不輕松，六頭帶肚子的母豬，聽說晚上還要輪流值班呢。都不能睡好覺。”
大夥兒都慶幸自己沒搶這個位置。
這次養豬的任務可和之前不一樣，不止是割豬草那麽簡單的。又辛苦又責任大。
隊長媳婦來幹這個挺好的。
整個隊裏沒人對這名單提出意見，公示了一天之後，劉巧巧和陳小紅就上任了。
因為張明還沒回來，兩人基本上沒啥經驗。也就蘇青玉有點書本經驗而已。也幸好現在母豬還沒到生的時候，主要是給她們吃好睡好就行。
六頭豬，每一頭豬都是睡的小單間。
在蘇青玉的指點下，兩人制定了一個工作表。
每天定時給豬餵吃的，還寫了個食譜。每天得清理豬圈，進行消毒。保證豬生活在健康的環境裏。
蘇青玉道，“挨個幾天，等張明回來就好了。”
劉巧巧和陳小紅緊張的點頭。
海城這邊的張明日子過的也不好，為了學好技術，他不得不每天出入養豬場。
這是他曾經最抵觸的地方。
現在不得不捏著鼻子來幹這事兒。
有時候他都很後悔聽了蘇青玉的忽悠，接下了這個事兒。
但是已經接下了，也改變不了了，回去之後要是幹的不好，蘇青玉肯定不會放過他。
想到蘇青玉說的那些嚇人的話，他就不寒而栗。感覺蘇青玉要是相送他去勞改，真的很容易。她哥是大隊長，她和公社關系也好，那些知青也都信任她。想把他這個無依無靠的知青給送去勞改，輕而易舉啊。
提前接受社會毒打之後，他這心態開始轉變了。
必須得把這事兒幹好，把技術都學會。所以還是決定咬著牙，跟著他繼父後面幹活。
他畢竟以前也是喜歡吃軟飯的人，討好人還是會的。而且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他心裏其實也是知道繼父為人怎麽樣，知道自己怎麽做會讓他高興。
做好了心裏準備之後，他每天都給繼父泡茶，跟著他幹活，給他盛飯。
果然，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事兒，讓張大虎每天高興的合不攏嘴，見水都是笑瞇瞇的。說自己兒子長大了，出息了。
最關鍵的是這娃也不排斥養豬了，還很認真的學。
張媽也高興的不得了。趁著兒子在家裏的時候，就給他多做好吃的。
張明就道，“吃的我倒是沒什麽要求，就是想多學點東西。咱家畢竟是……養豬的，我以後也還是要幹這個。”
張大虎很欣慰。“等過幾年你再長大一點，我就退下來，讓你接班。”
其實當初張明要下鄉，他就有這打算的。但是家裏還有個小閨女，全家人都指著他吃飯。他現在有工齡，職位也算個小幹部，工資就拿得高，平時還能弄點好處，家裏人能過好日子。
而張明當初也很不喜歡養豬場，再加上如果他去接班，就得從學徒開始做，工資少的可憐，養家都養不了。他就想著等張明大點兒，自己多存錢，再讓張明從鄉下回來接班的，連法子他都想好了，等閨女長大要下鄉的時候，他就和媳婦辦離婚手續，這樣閨女就是獨生子女能留城。等閨女找到單位了，他再和媳婦覆婚。為了孩子，兩人委屈點也沒啥。
張媽也道，“其實當初你爸也不想你下鄉的，是我沒同意。你還小，去接班咱家沒法生活。等你爸退休了，你能接班回來，你爸也能拿退休工資，咱家日子以後就有保障了。”
張明也沒想到，原來自己當初離留城是那麽的近。不過那會兒就算有工作讓他留城，他肯定也不樂意去養豬場的。寧願下鄉，靠自己找個女同志再回城……
但是現在可能心境變了，他竟然覺得這機會很寶貴。比在蘇青玉手底下幹活要好。
最起碼安全。
這麽一想，他更加堅定了要討好繼父的決心了。
“爸，謝謝你們，我以前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會努力改正的。”
張大虎笑道，“沒事兒，你以前小，不懂事，我們不怪你。”
張媽也感動的抹眼淚，覺得這些年真是不容易，再婚之後自己卡在兒子和丈夫之間很難做，現在終於是熬出來了，“明明啊，你長的了，媽真為你高興。”
張明道，“爸，你多教我，我學好了，以後給你們爭光。”
“我肯定什麽都教給你的，你可是我兒子，我會的，都是要教給你的。”
張明又問道，“爸，那你平時有工作記錄嗎，我時間不夠，怕學不完，要不給我看看，我自己抄一遍，回去了慢慢學。”
張大虎為難道，“這個……這個……有，我得找找。”
張明笑了笑，討好自家人果然比討好外人要容易多了。
晚上，張大虎的房間裏面燈一直亮著。
張媽戴著眼鏡拿著筆，張大虎就坐在邊上念著，他說一句，張媽就記錄一句。
“辛苦你了，我是個粗人，字寫的不好，你有文化，字寫的好。”
張媽笑道，“也難為你為咱家明明費心了，我才不辛苦呢。你也真是，沒有就沒有，幹啥騙孩子。”
張大虎不好意思的抹脖子，“他難得和我提個要求，我一個粗人，平時做啥筆記啊，幾十年的經驗都在腦子裏呢，咱也拿不出來啊。可總不能讓他失望。”
張媽感動的笑了笑。
門外，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張明轉身慢慢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裏面。
張明回到大隊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隊裏母豬們也被伺候的很好，都在蘇家屯穩穩當當的安家落戶了。
蘇青玉知道他從海城回來，還專門安排了蘇衛民去縣裏接他，給足了他堂堂養豬場場長的派頭。
等人回了隊裏，蘇青玉就發現張明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眼裏那些小心思沒那麽明顯了。
這要是換在之前，她從張明眼裏，都能看出他這人不踏實。
現在就好多。
很好，這才像個領導嘛，好歹管著六頭母豬，未來還有無數頭小豬的大人物。
她笑著道，“張明同志，恭喜你，你已經被任命為蘇家屯大隊養豬場場長了，這是隊裏承認的。以後你身上就壓著我們隊裏重要的擔子了。”
張明驚訝道，“已經任命了？不需要考驗？”他還以為回來之後得和那些獸醫一樣走個過場。
蘇青玉道，“我答應你的事兒，當然是得辦妥了。除了你，沒人能幹這事兒。對了，先坐先坐。”轉身就讓朱琳去泡茶。
朱琳：“……”
她還得給張明這人端茶倒水？
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張明泡了一杯熱滾滾的茶水，她就撅著嘴走了出去。
張明倒是覺得痛快。
果然，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不同了，以前他還要討好朱琳，現在他不一樣了，朱琳還得給他泡茶。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就這一口，就差點把舌頭都燙掉了。
蘇青玉道，“咋了？”
“……沒事。”張明搖頭。
蘇青玉笑著道，“那我就和你講講目前的狀況，以及你以後要負責的工作。
養豬場的事兒倒是沒啥覆雜的，蘇青玉就把目前的人員配備，以及目前在做的工作說了一遍。
最後說起了負責人要承擔百分之三十的責任的事兒。
張明這下子比喝燙水還要激動，“承擔百分之三十？”
蘇青玉靠在辦公椅上，“激動啥激動啥，坐下！”
“……”張明坐下來，但是還是很不平靜，臉上有些不滿，“這，這麽大的責任。”
蘇青玉道，“那都是嚇唬人的，就六頭母豬，你還養不了？你想想你爸養多少。別人不懂，你還不懂？你好歹也是個內行了。我要不這麽說，其他人怎麽服眾？我總不能直接說，這都是咱走你家後門弄來的吧。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承擔責任都不想承擔，以後怎麽幹大事兒？你要是不想承擔，那讓我當養豬場場長也行。我願意承擔責任。你也別說我沒給你機會，說話不算話。這是你自己放棄的。”
“……”
張明道，“那還是算了，我承擔就承擔。”
蘇青玉笑著道，“這就對了。男同志嘛，就該有這個魄力。咱說句現實的，就算出事兒了，你賠不出來，咱還能要你的命不成？”
張明點點頭，反正他就這麽個人。
蘇青玉又接著道，“頂多就是讓你去勞改贖罪，是不是？”
“……”
“當然，我說笑的，萬分之一的可能而已。你都學了這麽久了，又有你爸的指點，我對你十分有信心。我還可以跟保證，只要你把這養豬場給辦好了，兩年之內，我絕對讓你回城。我找我爸關系都行。”
張明心裏一動，“真的？”
蘇青玉十分認真肯定道，“我從來不騙人，說兩年就兩年。而且絕對不超過兩年。要是你努力，也許一年多就行了。”
有了這連具體時間都有的承諾，張明心裏激動的不得了。
他原本還說靠家裏的，但是靠家裏肯定還要等。
要是能在兩年以內回城，他就能提前回去了。
他也沒懷疑蘇青玉騙他，雖然這女同志挺可怕的，但是這麽長時間也從來沒騙過知青們，說的事情都做到了。
“我肯定會好好努力的。”
談完話，一刻也沒耽誤，張明就開始工作了。
還別說，有他這‘專業人士’的加入，確實不大一樣。
好歹也是在海城學習過的，小時候雖然不喜歡，也曾耳濡目染，更何況這次還被人手把手的指點，還帶了筆記回來了。在這整個隊裏，還真找不出比他懂的人了。
張明像模像樣的給自己手底下的兩個員工安排了任務，基本上一整天時間，從早到晚上每個時間段，都有相應的工作安排。
劉巧巧累了一天，晚上回來就和蘇青玉說了養豬場的工作，“我還以為給母豬吃飽了，多睡覺就好了。他可好，讓咱們不能餵太多，還得讓母豬曬太陽，要放母豬出來轉轉，不能睡多了。每天我和小紅都要領著豬出去溜一圈。說這樣好生養，產仔多。”
蘇青玉道，“這還是有科學依據的，嫂子你們就多辛苦一點，把他說的這些都學會記熟了，現在多辛苦多做，以後肯定沒壞處的。”
就蘇衛國兩口子這樣，以後走職業路線是不好成功了，做別的生意也不成，還是養豬吧，以後改革開放了，搞個養豬場，日子也不會差。
劉巧巧笑道，“我倒是不怕累，我就是擔心他不懂，瞎鬧，到時候損失大。”
蘇青玉道，“那沒事兒，反正都是要賠的。他比你還擔心呢。”退一萬步說，她報成本的時候本來就多報了一倍，虧也虧不了多少。
張明確實比其他人更擔心。不止是因為賠償的問題，他還指望著回城呢，於是每天晚上連夜班都不也用劉巧巧她們值班了，自己就住養豬場這邊來了。
幹了幾天，累的不成人樣兒。
朱琳看著他那樣兒都沒眼看，回來和蘇青玉道，“我尋思著這筆種地還累多了，你說他圖什麽啊？”
蘇青玉笑著道，“興許人家思想覺悟高了呢。”
朱琳搖著頭，她覺得張明可能是和豬待的時間長了，腦子也成豬腦子了。以後還是少往養豬場跑。
不止朱琳，連那些男知青們也看不透。
本來覺得張明這工作好，當場長，他們還想著要去找隊裏抗議一下的。結果這才幾天呢，張明就成這樣了。看著也太辛苦了，而且幹活的環境還不好。
還不如種地的。
他們越發的堅定了要考上教師的決心了。生怕隊裏到時候指定他們當什麽場長之類的職務，把他們不當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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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六頭母豬，伺候起來可不舒坦。而且還都帶了肚子的。
大夥兒又商量起來這個名額了。
蘇青玉和蘇衛國一開始也沒說要安排劉巧巧擔任這個崗位。畢竟要是誰家有這個決心，能夠承擔這個責任，他們不是非得要讓劉巧巧接這個工作。
不過這其中的責任，還是得先說清楚的。
見大隊幹部們開始推薦人了，蘇衛國直接壓了壓手，“人選咱先不定，這個工作職責我們先說清楚。說清楚了再看看誰合適。”
大隊幹部們都看著他。
一隊的小隊長道，“這還有啥職責，不就是和之前養豬一樣嗎？”
蘇青玉道，“這還真不一樣，之前養豬，咱是養的小豬仔，買回來一頭也就二十多。可這次咱們養的是母豬，肚子裏都揣著崽子的。光母豬的價值再加上她肚子裏的崽子，那就得三四百了。這幾頭母豬多少錢，你們自己算算？”
兩千多啊。
大夥兒心裏一算這個數字，臉色都變了。
蘇青玉嚴肅道，“以前咱隊裏養幾頭豬，就算養壞了，也就損失一兩百。咱隊裏咬咬牙也能承擔。這次可不一樣，這可是關系咱們隊裏發展的大事兒，我們還欠著一筆債呢。這要是養砸了，你們自己想想後果？”
蘇大寶嘆氣，“還不如不養母豬了。直接買豬崽子省事兒。”
蘇衛國臉色變了，覺得不高興。
蘇青玉道，“大寶哥，你這想法不就和有福叔以前一樣嗎？你問問社員們答不答應。咱當大隊幹部的，要是因為害怕責任，就不去給社員們爭取利益，一直讓社員們過苦日子，那咱這大隊幹部幹著還有啥意義？咱們隊裏苦了多少年了，又幾乎站起來了，誰還想趴著？”
蘇大寶被說的擡不起頭。
婦聯張主任道，“青玉啊，你也別說大寶，他這當會計的，就是把隊裏的財產看得重要。”
蘇青玉道，“主任，我當然理解大寶哥。咱都把財產看的重，所以剛剛大隊長才說要先把職責是清楚，再選人來照顧母豬。”
張主任問道，“那還有啥職責啊？”
蘇衛國剛剛被蘇大寶掃了面子，這會兒臉色也不好，說話語氣也更加嚴肅了，“照顧母豬的人，必須是勤勞肯幹負責的，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要把這些母豬當娃一樣照顧的。為了讓照顧母豬的人有這個責任感，去之前是要簽下責任書的，一點出了問題，是要負責的。”
聽到負責兩個字，在場的幹部們心裏都咯噔了一聲。
這麽多年來，大家都是吃大鍋飯的，誰都沒說要安排個責任啥的。
又有人問道，“啥責任啊？”
“要是母豬養出問題來了，出現了損失，要和隊裏平攤這個損失的。隊裏承擔百分之五十，養豬場負責人承擔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是照顧母豬的人平攤。”
百分之十，那也不少啊。
這養豬可是個長期的活兒，誰知道啥時候就出點事兒。
一頭豬就是三四百，就是一頭豬出了問題，那也是要賠三四十塊。這還是一次。
萬一以後問題大了，那不就是三四百嗎？
就算對於大隊幹部來說，三四百那也不是小錢。
有些家庭裏面，這麽多年，一大家子人一起，也就存個一百多的。
這要是出事了，那不虧大了嗎？
蘇大寶緊張道，“有必要這麽安排嗎？”
蘇青玉道，“以後不知道，但是這次關系到咱隊裏的未來，還是有必要這麽安排的。要不然存在僥幸心理，到時候出問題了，隊裏多大的損失？就算是這麽安排，隊裏也是承擔了一半的風險的。咱社員們平時幹活，你們也都知道咋回事的。”
大隊幹部們當然清楚社員們平時幹活啥樣。因為吃大鍋飯，所以幹活的時候都不賣力，都是比著的。
誰也不傻，都不想多幹。
蘇衛國道，“這個責任，還是要有人承擔的。要是他們不承擔，那就咱隊裏幹部自己承擔。反正咱不能把隊裏的財產不當回事。糟蹋了，那也是糟蹋了所有社員的財產。
他這是和蘇青玉學的，反正就嚇唬這些幹部們。
一聽要讓隊裏幹部承擔，大夥兒更不幹了。
不歸自己管的事兒，誰想管啊。
蘇青玉道，“要不還是這樣，讓大夥兒自己報名，咱們再根據家庭情況來選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的養殖工人。你們看咋樣？大隊長覺得呢？”
張主任搖搖頭，表示沒啥意見。
其他人也都沒提出反對一眼。反正總比自己承擔損失要強。
蘇衛國點頭，“這樣也行，讓大夥兒自己選擇。各個小隊去小隊宣傳，登記報名。這事兒要趕早，晚上就把名單報上來。母豬還在豬圈裏等著人伺候呢。”
“……”
散會之後，各個小隊長就都回隊裏去宣傳這事兒了。
這會兒春播，也不算特別忙。
直接敲了開會的鑼，就把大夥兒從地理召集過來，說了這事兒。連在建學校的那些人，也有張主任他們去宣傳。
很快，隊裏所有人就都收到了這個消息，也知道了隊裏的安排。
本來很多人對這個活都不感興趣的，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和自家沒關系。
現在隊裏還要讓養豬的人負一部分責任，那就更沒關系了。
老百姓家庭平時收入還真不高，一大家子人一個月可能就幾十塊錢，有時候隊裏還不拿現錢，加上一大家子人要吃穿用了，這些年也沒啥錢。根本存不了錢。
就算有一點點存款，那也是全家人的寶貝疙瘩，更不可能為某個家庭成員來負責了。
所以這些社員們，沒有一家人報名。
都在觀望，看看誰家願意做這個倒黴蛋。
晚上的時候，小隊長們和其他幹部們就過來匯報名單，全都是一溜煙的空白，一個都沒有。
就算蘇衛國早就聽蘇青玉說了這個可能了，他還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個都沒有？”
小隊長們尷尬的笑。
二隊小隊長道，“咱工作做到位了，可大夥兒都不願意報名。誰家也不敢啊，這種事兒總要全家人都同意，才敢來接這個事兒，可一般家裏也不敢同意。”
蘇青玉倒是不意外。這會兒隊裏人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
比如說當婆婆的想讓小兒子得這個工作，但是大兒子和兒媳婦肯定也不會同意為他承擔風險啊。
再說了，以前隊裏都沒養過母豬。都沒有這個技術。更不敢來幹這個活了。
蘇衛國看著那一溜煙的空白紙張，嘆了口氣，半天沒說話。
“那這咋辦？咱點名？”
張主任道，“就算點名，那肯定也沒人樂意啊。”
雖然這個結果是本來就安排好的，但是蘇衛國還是挺生氣的，感覺這隊裏幹部都和自己一樣沒用啊。
比自己還沒用，怕擔責任。也太慫了。
這讓他這個大隊長覺得很沒盼頭。一個個的都吃幹飯的啊。
蘇衛國生氣道，“那我媳婦來幹，成不？”
“……”
這下子還真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蘇衛國：“……”
蘇青玉道，“那大隊長家就帶這個頭。現在有大隊長家裏帶頭，那還差一個呢，幹脆就大隊家屬裏面選吧。到時候就算賠不起，這不是還能從工資裏面扣嗎？”
大隊幹部們：“……”
大夥兒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大隊記分員蘇小六舉手了，“我媳婦也來幹。”
蘇青玉笑著道，“小六哥，你媳婦還年輕呢，能吃這個苦嗎？”
蘇小六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沒事兒，反正我在隊裏工作，她要是幹不好，就扣我工資。”
蘇衛國道，“那成，就這麽安排，我媳婦和小六媳婦幹這個。你們放心，幹不好，我家還是一樣承擔責任！”
其他幹部們尷尬的笑了笑，沒吭聲。
晚上，蘇衛國和蘇青玉回去，就和劉巧巧說了這個事兒。
劉巧巧高興的不得了。
她成為大隊長媳婦之後，其實幹活也沒那麽辛苦了，也不用幹重活。可這心裏總是覺得不得勁兒。
想著兩個小姑子都有工作，幹的紅紅火火的，在家裏也說得上話，她就覺得女人就得活成這個樣子。特別是要像青玉這樣，比男人還要出息。
所以她就盼著自己也能有個機會改變一下。
現在得償所願，心裏又歡喜又期盼。
陳愛蘭嚴肅警告道，“巧巧啊，你可要好好幹啊，雖然說家裏人願意給你承擔這個責任，但是你也不能胡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要是出了岔子，別怪我以後對你不好。”
劉巧巧低著頭，“媽，我會努力的。”
蘇青玉笑著道，“二嬸，我嫂子啥樣你還不清楚？一直勤勞苦幹，人也踏實。她去工作肯定也會認真負責的。但是養豬這事兒本來就存在風險，真要是有啥事兒啊，只要我嫂子盡力了，咱也不要給她壓力。”
見蘇青玉為兒媳婦說話，陳愛蘭也沒給她擺臉色了，就道，“我也就說說，免得年輕人太驕傲。”
劉巧巧趕緊道，“媽，我不會的。”
蘇奶奶哼了一聲，“有材媳婦，你得和巧巧多學學，你瞅瞅人家，這婆婆訓話，多乖巧。不像你，說一句頂一句的。”
陳愛蘭：“……”
……
蘇小六家裏，蘇小六宣布這事兒，家裏人也反對的不得了，覺得這太冒險了，還不如自己家裏弄小豬仔回來養，到時候能賺錢，也不會出事兒。
不過家裏都靠蘇小六撐門面，爹媽反對無效。
再說了，蘇小六自己也承諾，要真是出事兒了，用自己的工資來承擔，其他人更沒話說了。
晚上回了屋裏，他媳婦就道，“你咋這麽沖動啊，讓我幹這個，萬一我幹的不好咋辦？你傻不傻啊。”
蘇小六坐在床上泡腳，“我才不傻呢，你瞅瞅衛國哥家裏現在這變化。各個都有出息了。”
他媳婦道，“人家都說他家走了鴻運了，運氣好，要不然也不會連衛民那樣沒本事的都能當拖拉機手。”
“啥啊，那是人家聰明。反正咱跟著聰明人走，肯定沒事兒。就算有風險，可衛國哥不也承擔風險嗎？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咱就壯著膽子試一次。沒準能幹得好呢？以後你在那邊學會了咋養豬，就算回來養，肯定也比別人養得好。以後咱家分家了，我在隊裏幹，你在家裏養豬，咱這日子不就紅紅火火？”
聽到蘇小六的話，他媳婦頓時笑紅了臉。
“小六哥，還是你聰明，想得遠。我跟著你，這日子過的有盼頭。”
第二天大隊這邊就公布了養殖場工人的名單，大隊長媳婦劉巧巧、記分員蘇小六媳婦陳小紅。
另外還有兩人按了手印的責任書。
隊員們看了這消息，心裏就嘀咕起來了，這還真有人敢承擔責任啊。
“聽說昨天沒一個人報名，公社幹部也不同意點名。大隊長就把他媳婦給拉出來了，小六估摸著也圖表現，把他自己媳婦也拉出來了。”
聽到這個內幕，大夥兒就開始偷偷議論了。
“這按手印了，應該不能是假的吧，以後出事了還真要負責。”
“都公布了，不能有假的。我家那口子昨天開會的時候就聽說，要是不讓工人負責，就得讓幹部負責。”
“那誰樂意啊。”
“就是，沒人樂意，又不是自己幹的事兒，幹啥要自己承擔啊。後來大隊長就說，總不能糟蹋隊裏的財產，啥社員的利益的，必須有人負責。”
“衛國這隊長當的沒話說。這母豬是隊裏的，那肯定不能糟蹋了。”
“這工作也不輕松，六頭帶肚子的母豬，聽說晚上還要輪流值班呢。都不能睡好覺。”
大夥兒都慶幸自己沒搶這個位置。
這次養豬的任務可和之前不一樣，不止是割豬草那麽簡單的。又辛苦又責任大。
隊長媳婦來幹這個挺好的。
整個隊裏沒人對這名單提出意見，公示了一天之後，劉巧巧和陳小紅就上任了。
因為張明還沒回來，兩人基本上沒啥經驗。也就蘇青玉有點書本經驗而已。也幸好現在母豬還沒到生的時候，主要是給她們吃好睡好就行。
六頭豬，每一頭豬都是睡的小單間。
在蘇青玉的指點下，兩人制定了一個工作表。
每天定時給豬餵吃的，還寫了個食譜。每天得清理豬圈，進行消毒。保證豬生活在健康的環境裏。
蘇青玉道，“挨個幾天，等張明回來就好了。”
劉巧巧和陳小紅緊張的點頭。
海城這邊的張明日子過的也不好，為了學好技術，他不得不每天出入養豬場。
這是他曾經最抵觸的地方。
現在不得不捏著鼻子來幹這事兒。
有時候他都很後悔聽了蘇青玉的忽悠，接下了這個事兒。
但是已經接下了，也改變不了了，回去之後要是幹的不好，蘇青玉肯定不會放過他。
想到蘇青玉說的那些嚇人的話，他就不寒而栗。感覺蘇青玉要是相送他去勞改，真的很容易。她哥是大隊長，她和公社關系也好，那些知青也都信任她。想把他這個無依無靠的知青給送去勞改，輕而易舉啊。
提前接受社會毒打之後，他這心態開始轉變了。
必須得把這事兒幹好，把技術都學會。所以還是決定咬著牙，跟著他繼父後面幹活。
他畢竟以前也是喜歡吃軟飯的人，討好人還是會的。而且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他心裏其實也是知道繼父為人怎麽樣，知道自己怎麽做會讓他高興。
做好了心裏準備之後，他每天都給繼父泡茶，跟著他幹活，給他盛飯。
果然，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事兒，讓張大虎每天高興的合不攏嘴，見水都是笑瞇瞇的。說自己兒子長大了，出息了。
最關鍵的是這娃也不排斥養豬了，還很認真的學。
張媽也高興的不得了。趁著兒子在家裏的時候，就給他多做好吃的。
張明就道，“吃的我倒是沒什麽要求，就是想多學點東西。咱家畢竟是……養豬的，我以後也還是要幹這個。”
張大虎很欣慰。“等過幾年你再長大一點，我就退下來，讓你接班。”
其實當初張明要下鄉，他就有這打算的。但是家裏還有個小閨女，全家人都指著他吃飯。他現在有工齡，職位也算個小幹部，工資就拿得高，平時還能弄點好處，家裏人能過好日子。
而張明當初也很不喜歡養豬場，再加上如果他去接班，就得從學徒開始做，工資少的可憐，養家都養不了。他就想著等張明大點兒，自己多存錢，再讓張明從鄉下回來接班的，連法子他都想好了，等閨女長大要下鄉的時候，他就和媳婦辦離婚手續，這樣閨女就是獨生子女能留城。等閨女找到單位了，他再和媳婦覆婚。為了孩子，兩人委屈點也沒啥。
張媽也道，“其實當初你爸也不想你下鄉的，是我沒同意。你還小，去接班咱家沒法生活。等你爸退休了，你能接班回來，你爸也能拿退休工資，咱家日子以後就有保障了。”
張明也沒想到，原來自己當初離留城是那麽的近。不過那會兒就算有工作讓他留城，他肯定也不樂意去養豬場的。寧願下鄉，靠自己找個女同志再回城……
但是現在可能心境變了，他竟然覺得這機會很寶貴。比在蘇青玉手底下幹活要好。
最起碼安全。
這麽一想，他更加堅定了要討好繼父的決心了。
“爸，謝謝你們，我以前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會努力改正的。”
張大虎笑道，“沒事兒，你以前小，不懂事，我們不怪你。”
張媽也感動的抹眼淚，覺得這些年真是不容易，再婚之後自己卡在兒子和丈夫之間很難做，現在終於是熬出來了，“明明啊，你長的了，媽真為你高興。”
張明道，“爸，你多教我，我學好了，以後給你們爭光。”
“我肯定什麽都教給你的，你可是我兒子，我會的，都是要教給你的。”
張明又問道，“爸，那你平時有工作記錄嗎，我時間不夠，怕學不完，要不給我看看，我自己抄一遍，回去了慢慢學。”
張大虎為難道，“這個……這個……有，我得找找。”
張明笑了笑，討好自家人果然比討好外人要容易多了。
晚上，張大虎的房間裏面燈一直亮著。
張媽戴著眼鏡拿著筆，張大虎就坐在邊上念著，他說一句，張媽就記錄一句。
“辛苦你了，我是個粗人，字寫的不好，你有文化，字寫的好。”
張媽笑道，“也難為你為咱家明明費心了，我才不辛苦呢。你也真是，沒有就沒有，幹啥騙孩子。”
張大虎不好意思的抹脖子，“他難得和我提個要求，我一個粗人，平時做啥筆記啊，幾十年的經驗都在腦子裏呢，咱也拿不出來啊。可總不能讓他失望。”
張媽感動的笑了笑。
門外，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張明轉身慢慢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裏面。
張明回到大隊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隊裏母豬們也被伺候的很好，都在蘇家屯穩穩當當的安家落戶了。
蘇青玉知道他從海城回來，還專門安排了蘇衛民去縣裏接他，給足了他堂堂養豬場場長的派頭。
等人回了隊裏，蘇青玉就發現張明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眼裏那些小心思沒那麽明顯了。
這要是換在之前，她從張明眼裏，都能看出他這人不踏實。
現在就好多。
很好，這才像個領導嘛，好歹管著六頭母豬，未來還有無數頭小豬的大人物。
她笑著道，“張明同志，恭喜你，你已經被任命為蘇家屯大隊養豬場場長了，這是隊裏承認的。以後你身上就壓著我們隊裏重要的擔子了。”
張明驚訝道，“已經任命了？不需要考驗？”他還以為回來之後得和那些獸醫一樣走個過場。
蘇青玉道，“我答應你的事兒，當然是得辦妥了。除了你，沒人能幹這事兒。對了，先坐先坐。”轉身就讓朱琳去泡茶。
朱琳：“……”
她還得給張明這人端茶倒水？
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張明泡了一杯熱滾滾的茶水，她就撅著嘴走了出去。
張明倒是覺得痛快。
果然，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不同了，以前他還要討好朱琳，現在他不一樣了，朱琳還得給他泡茶。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就這一口，就差點把舌頭都燙掉了。
蘇青玉道，“咋了？”
“……沒事。”張明搖頭。
蘇青玉笑著道，“那我就和你講講目前的狀況，以及你以後要負責的工作。
養豬場的事兒倒是沒啥覆雜的，蘇青玉就把目前的人員配備，以及目前在做的工作說了一遍。
最後說起了負責人要承擔百分之三十的責任的事兒。
張明這下子比喝燙水還要激動，“承擔百分之三十？”
蘇青玉靠在辦公椅上，“激動啥激動啥，坐下！”
“……”張明坐下來，但是還是很不平靜，臉上有些不滿，“這，這麽大的責任。”
蘇青玉道，“那都是嚇唬人的，就六頭母豬，你還養不了？你想想你爸養多少。別人不懂，你還不懂？你好歹也是個內行了。我要不這麽說，其他人怎麽服眾？我總不能直接說，這都是咱走你家後門弄來的吧。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承擔責任都不想承擔，以後怎麽幹大事兒？你要是不想承擔，那讓我當養豬場場長也行。我願意承擔責任。你也別說我沒給你機會，說話不算話。這是你自己放棄的。”
“……”
張明道，“那還是算了，我承擔就承擔。”
蘇青玉笑著道，“這就對了。男同志嘛，就該有這個魄力。咱說句現實的，就算出事兒了，你賠不出來，咱還能要你的命不成？”
張明點點頭，反正他就這麽個人。
蘇青玉又接著道，“頂多就是讓你去勞改贖罪，是不是？”
“……”
“當然，我說笑的，萬分之一的可能而已。你都學了這麽久了，又有你爸的指點，我對你十分有信心。我還可以跟保證，只要你把這養豬場給辦好了，兩年之內，我絕對讓你回城。我找我爸關系都行。”
張明心裏一動，“真的？”
蘇青玉十分認真肯定道，“我從來不騙人，說兩年就兩年。而且絕對不超過兩年。要是你努力，也許一年多就行了。”
有了這連具體時間都有的承諾，張明心裏激動的不得了。
他原本還說靠家裏的，但是靠家裏肯定還要等。
要是能在兩年以內回城，他就能提前回去了。
他也沒懷疑蘇青玉騙他，雖然這女同志挺可怕的，但是這麽長時間也從來沒騙過知青們，說的事情都做到了。
“我肯定會好好努力的。”
談完話，一刻也沒耽誤，張明就開始工作了。
還別說，有他這‘專業人士’的加入，確實不大一樣。
好歹也是在海城學習過的，小時候雖然不喜歡，也曾耳濡目染，更何況這次還被人手把手的指點，還帶了筆記回來了。在這整個隊裏，還真找不出比他懂的人了。
張明像模像樣的給自己手底下的兩個員工安排了任務，基本上一整天時間，從早到晚上每個時間段，都有相應的工作安排。
劉巧巧累了一天，晚上回來就和蘇青玉說了養豬場的工作，“我還以為給母豬吃飽了，多睡覺就好了。他可好，讓咱們不能餵太多，還得讓母豬曬太陽，要放母豬出來轉轉，不能睡多了。每天我和小紅都要領著豬出去溜一圈。說這樣好生養，產仔多。”
蘇青玉道，“這還是有科學依據的，嫂子你們就多辛苦一點，把他說的這些都學會記熟了，現在多辛苦多做，以後肯定沒壞處的。”
就蘇衛國兩口子這樣，以後走職業路線是不好成功了，做別的生意也不成，還是養豬吧，以後改革開放了，搞個養豬場，日子也不會差。
劉巧巧笑道，“我倒是不怕累，我就是擔心他不懂，瞎鬧，到時候損失大。”
蘇青玉道，“那沒事兒，反正都是要賠的。他比你還擔心呢。”退一萬步說，她報成本的時候本來就多報了一倍，虧也虧不了多少。
張明確實比其他人更擔心。不止是因為賠償的問題，他還指望著回城呢，於是每天晚上連夜班都不也用劉巧巧她們值班了，自己就住養豬場這邊來了。
幹了幾天，累的不成人樣兒。
朱琳看著他那樣兒都沒眼看，回來和蘇青玉道，“我尋思著這筆種地還累多了，你說他圖什麽啊？”
蘇青玉笑著道，“興許人家思想覺悟高了呢。”
朱琳搖著頭，她覺得張明可能是和豬待的時間長了，腦子也成豬腦子了。以後還是少往養豬場跑。
不止朱琳，連那些男知青們也看不透。
本來覺得張明這工作好，當場長，他們還想著要去找隊裏抗議一下的。結果這才幾天呢，張明就成這樣了。看著也太辛苦了，而且幹活的環境還不好。
還不如種地的。
他們越發的堅定了要考上教師的決心了。生怕隊裏到時候指定他們當什麽場長之類的職務，把他們不當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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