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王率軍兵臨煙川城下時，葉煙絮並沒有太大的感受，只不過是黎人軍勢如破竹，城池一座一座失守的速度比她想得要快一些罷了。遲早要引頸受戮，結果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偶爾在與大臣討論對敵方法而一籌莫展的時候，她反而隱隱有些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這個國家早已從內部開始被蛀空，這些花架子又哪裏能抵擋住黎人的鐵騎，不過自己到底是曾經為守護這個國家努力過了，想來以後去那黃泉見了父皇母皇，雖不能說自己是一個好皇帝，但也能稍微鼓起些勇氣說自己是一個皇帝了！

聽說失陷的城池大多太守早已歸順了黎王；聽說黎王唯才是用，軍紀嚴明，不濫殺百姓；聽說朝中大臣早已做好投降的準備；聽說……

穿上自己從登基後就開始另繡娘精心縫制的大紅嫁衣。奪目的紅，亦是奪命的紅！

宮人早已走盡，本就清冷的偌大皇宮此時更是無端一股死氣。街上百姓也業已躲藏起來，再不見那年浮元節之時的繁華熱鬧。

於是邐迆著盛世紅裝行至城頭時，無一絲一毫阻礙，讓這段她希望永遠沒有盡頭的十裏長街很快就被留在身後。

她不怕死，她怕見到他。

是啊，即使知道顧陌川勾結黎人，她也狠不下心處罰他，甚至在他與那個貼身宮女出逃時，她也只是在龍椅上枯坐一宿，然後繼續和大臣們斡旋。

但是即使她怕見，有些事也不是她能逃避掉的，至少當作看不見黎王身後騎著高頭大馬的那個人她是做不到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騎馬了。

“北昭的小女娃子皇帝，你已是窮途末路，還不速速投降！”寬額濃眉的黎王厲聲道。

葉煙絮俯身作揖，而後擡頭俯視城下的萬千士兵，緩聲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願禪位於黎王，朕已下詔，留傳國玉璽於皇宮，只求黎王與朕約法三章。”自古身在高位者最重名分，誰也不願背負亂臣賊子之醜稱，葉煙絮相信黎王不會蠢到拒絕，這也是他遲遲沒有攻打京都的緣故。

“好！且說要求。”黎王皺眉沈吟了一會，隨即爽快道。

“朕別無他求，只求黎王能成為一位好皇帝，莫像朕一般連自己國家和子民都守不住……”頓了頓，艷紅的紗裙在狂風中翻騰，獵獵作響，葉煙絮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恣意張揚過，而後拂開吹到臉上的黑發，定定地望向黎王的身後不遠處，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人的身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中和整個生命中，“希望黎王能將朕葬在江南一處山清水秀之地……”

黎王還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便聽得周圍親兵的驚呼以及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阿絮！”

再看向城頭，哪還有什麽紅妝新娘的影子。

身子墜下的那一瞬間，葉煙絮腦中只是一片空白，狂風的呼嘯，馬匹的嘶鳴，軍隊的嘈亂……幾不可聞。直至那一聲“阿絮”入了耳，於是像曾經那樣，緩緩綻開了一抹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了，今晚就把它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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