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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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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滿腔的謝意活生生地憋住,又憋又氣,皮膚過白的臉都泛起了紅。

他用力甩手,氣道:“松開!”

“對不起,對不起!”賣雞蛋餅的也嚇得不輕,立即松手,雙手並著貼在褲腿上。可他手一松,安歌往後退一步,差點踩進水泥桶裏,腳又是一歪,眼看又要再倒。賣雞蛋餅的趕緊再伸手緊緊扶住安歌。

安歌深吸一口氣,再氣:“別用你做雞蛋餅的手碰我!”

安歌根本不會瞧不起這些小生意人,人家比他有錢也能幹多了,憑自己的本事賺錢吃飯,令人敬佩才是。但他莫名討厭這人!誰讓這人像誰不好,偏像繆柏言!

他這麽一吼,賣雞蛋餅的很受傷,滿臉難過,但卻沒松手,並勇敢小聲道:“你站穩了,我再松吧……”

“我哪裏站不穩了?!”安歌氣不打一處來,撐起臉,朝他吼。吼到一半,好吧,他的確又是一歪,這次踩到的是灑在桶邊和了水的水泥。安歌噤言,不再吼了,皺著眉頭滿臉不高興,低頭小心翼翼將腳給移出來。

移出後,他擡頭,卻見賣雞蛋餅的正發楞地盯著他的臉看。

安歌氣得又有些發抖,他特別討厭這種眼神,當年繆柏言第一次在酒店看到他,就是這種眼神!繆柏言一直很迷戀他的臉,兩人最甜蜜的一兩年,繆柏言更是常常這樣看他。

安歌再甩他的手,低吼:“轉過身去!”

“…”他緩緩松了手,竟然真的轉了過去。

“滾!快滾!”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轉過身,看著比他矮一頭的安歌說:“我,我是來謝謝你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安歌更氣:“你跟蹤我?!你為什麽會在我家門外?!”難怪昨天他關門前覺著不對勁。

他老老實實道:“我的攤車被人砸了,破了幾個洞,輪子也壞了,輪子壞了好幾個,一個在前面——”

安歌打斷他的話:“關我什麽事!閉嘴!”

“就是,就是我後來去裝修市場想買些東西修我的車,然後我就看到你了,我很高興,我想表達我的謝意,我——”

“叫你閉嘴呢!”安歌再伸手朝右指,“快滾快滾!”

“…”他閉嘴了,垂下眼眸,肩膀也跟著耷落。

擺出這副可憐樣子給誰看?誰欺負他了嗎?!跟蹤別人還有理了?!

安歌深吸一口氣,房頂也不修了,東西也沒拿,擡起下巴,繞過他就走,走進院子,甩手就要關門。他的手卻又橫過來,插在門縫間。死大個子,力氣大得很!安歌合不上門,只好再擡頭生氣道:“我知道你的謝意了,你能滾了嗎!”

見他一次,就要想起一次繆柏言。安歌是心灰意冷而死沒錯,但繆柏言曾是他人生的全部,實在看不得這樣的臉。

安歌對他也實在是沒法有好的語氣。

他臉上還是很受傷,聽到安歌這句話,透過門縫只能瞧見一只的眼睛眨了眨,失落而又小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安歌倒吸一口涼氣。

繆柏言每次惹他生氣,再跟他道歉時,都會說這樣的一句話。次次都是這句「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別生氣」。每次說時,態度端正,表情可憐。他次次心軟,可繆柏言還是會再犯,就這般周而覆始。

安歌不明白繆柏言到底為什麽會這樣,不喜歡他的話,為何與他道歉,為何不肯放他走。喜歡他的話,為何還要跟別的男男女女一起鬼混?後來他才明白,繆柏言舍不得的是他的臉,是他在外的風光與在內對他的聽話。繆柏言玩了那麽多男孩子,也捧了那麽多,他是長得最好看的,是站得最高的,也是唯一令大部分圈內人服氣的。

繆柏言除了一個可笑的「正宮」身份,什麽也無法再給他。

繆柏言從未喜歡過他。他從來也只是繆柏言的玩物罷了。

安歌看門縫中的臉,心中某處一動,對著那只實在相像的眼睛,安歌忽然極為冷靜。

安歌問:“你叫什麽名字?”

安歌肯搭理他,冷靜的聲音,在他耳中已是態度極好。他倒高興,立即熱忱道:“嚴言,我叫嚴言。”生怕晚說一會兒,安歌就不聽了似的。

安歌屏住呼吸,再問:“怎麽寫……”

“我姓嚴,嚴肅的嚴,名字的言,是語言的言。”他解釋得很清楚,邊說,眼睛邊老實地眨。

眨眼的瞬間,像極了繆柏言的眼神早已沒了。

安歌卻看著他沈默不語,眼中全是冰冷。

嚴言看得不解,趁安歌手上松了,他掰開門,慢慢將整個腦袋伸進來。安歌看清楚他整張臉,沒法再騙自己。

“你叫什麽名字啊?”偏偏嚴言還在說話,討好著竟還想問他的名字。

安歌回過神,再看他一眼,全部力氣放到右腳。他擡起右腿狠狠朝嚴言身下那處踹了一腳,嚴言痛得連連吸氣,立即松手連連往後退。

“滾!”

安歌用力甩上門,回身沿著院門滑坐到地上。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中。他不知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但他已知道,這個人就是繆柏言,是還沒被繆家認回去的繆柏言。繆柏言的媽媽姓嚴,這件事只有他知道。曾經他還因繆柏言將這件事告訴他而欣喜,畢竟繆柏言算是私生子,媽媽的身份並不光彩。

可是上輩子,繆柏言五六歲的時候就被帶回繆家了。

到底哪裏錯了?

他努力回想,他上輩子曾與繆柏舟打過一陣子的交道,純屬為了氣繆柏言。繆柏舟很瞧不上這個弟弟,也難怪瞧不上。繆家,他們的父親並不管事,家業全在繆柏舟手上。據聞,繆柏舟還有個叔父成天蹦跶著想跟他搶家業,偏偏繆柏言這個沒腦子的不跟著親大哥混,非要去親近那個叔父。

豪門秘辛,家族中事,繆柏舟當然不可能跟他說太多。他只是從隱隱話語中有了些許猜測,似乎繆柏言小時候就是被這個叔父找到帶回去的。

那麽這輩子,這個叔父為什麽不來找他並帶他回去?

他怎麽就擺攤賣雞蛋餅了呢?

安歌頭好疼,才回來幾天,正經人一個沒見著。搞到天亮,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還真的是繆柏言!那個賣雞蛋餅的,真的是繆柏言!

他的手握成拳頭,敲了敲腦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更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敲完腦袋,院門被敲響。

“幹什麽!”安歌頭也不回,立即吼。

“是我……”

“又要幹什麽!”

“對不起……”

“閉嘴!快給我滾!”安歌再也不想看到他,煩!

他吼過後,門外沒了聲音。腳步聲漸遠,應當是走了吧?

走了好,安歌松口氣,可也有些淡淡難言的失落。他上輩子遇到繆柏言時,繆柏言已經二十一歲,除了一張臉和吃喝玩樂,什麽也沒有,樣樣拿不出手。他有時也覺得自己眼瞎,喜歡誰不好,喜歡他?

安歌伸手撐著地面想要起身,忽又聽到零碎聲響,他納悶擡頭看,差點沒氣暈。

繆柏言,哦不對,人家現在叫嚴言,爬上他家房頂了!

這他媽到底要做什麽?!

安歌想罵臟話了,剛剛那一腳踹得特用勁,他也疼得連連吸氣,還能爬墻?!不愧上輩子跟只泰迪似的!

安歌坐在地上,仰頭瞪他。

他在房頂站穩了,彎腰拿來一邊放著的鏟子與塑料板等工具,往安歌看來,還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我能弄這個嗎,我常弄的,熟練得很。”

安歌不說話。

他再道:“你讓我弄吧,我真的會弄得很好的。”

安歌氣,愛弄弄去!他樂得閑呢!就跟上輩子繆柏言沒法攔住他犯賤似的,他又能攔住什麽?!他連「不遇見繆柏言」這件事都無法攔住!

安歌一句話不想說,看也不看,撐手起來,直接走進家裏,再沒出來。

房頂那層不厚,嚴言在房上糊水泥,安歌坐在屋子裏,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會兒坐,一會兒躺,到底克制住自己,靜靜坐在床邊,聽那動靜。快要中午時,房頂的聲音停了,應當是修好了。接著又是一些踩著瓦片走的腳步聲,當是從房頂下來了吧?安歌還聽到些微的爬墻聲,後來就真的什麽聲音也沒了。

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安歌才走回院子,他聽了聽,走到院門後。透過門縫看到門外立著一個人,果然沒走!

安歌快氣得燒起來了,上輩子的時候,怎不見他對自己這麽有恒心有毅力?哪怕百分之一,他也不會去死!

而同樣透過門縫緊緊盯著裏面的嚴言也瞧見了他的身影,立即報告道:“我修好了!”

安歌「嗯」了聲,有些冷淡。

他安靜片刻,才又接著道:“對不起,我不是想跟蹤你。我剛剛沒說完,我在裝修市場看到你,想對你道謝,你那天幫助了我。可是你走了,我只好跟著你,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我沒有其他意思,真的,我不是壞人。”

安歌又是一聲「嗯」,更冷淡地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哦……”他悶聲應下。

安歌皺了皺眉,到底又道:“我很討厭你,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

“快走吧……”安歌轉身要再進屋。

他又追問道:“我,我能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嗎?”

還惦記著他的名字?!

不問還好,此時知道他是誰後,再一問,安歌就想到上輩子被繆柏言強行睡過後,貼著他問名字。他當時跟個破布娃娃一般,連話也不會說。是繆柏言自己翻出他的工作牌,看到他的名字,笑著讚道:“安歌,安歌,你的名字是首歌,人卻比任何一首歌都要美妙。”

他應該很好睡吧,繆柏言也的確很喜歡他的臉,好起來的時候說過太多膩死人不償命的話。繆柏言還說過,只要有他在,他安歌的人生將會是世上最平安喜樂的一首歌呢。

結果呢?

英年早逝。

安歌冷笑,偏偏嚴言還又小聲道:“可以嗎?”

可以你個大頭鬼!

安歌回頭朝著門縫裏的王八蛋吼:“你一個賣雞蛋餅的配知道我的名字嗎?!滾!”

他又踹了一腳門,回身徹底走進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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