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的趕來明顯是臨時起意，他並未告訴任何暗衛，直接自己施展輕功到了極致就往西山的方向飛速掠去。

沈玫對他的即將到來當然一無所知。

西山的夜景十分美麗，溫潤的月華如水輕輕悄悄如薄紗披帛散落於地面，出了門從半山腰向遠處望去，剛好就能看見山下幾家農戶人家依稀有燈火葳蕤，在一片染上薄光的夜色之中，泛著一股讓人心變得平和的暖意。

沈玫用過晚飯後便一直窩在房間裏看醫書，那著迷的樣子讓烏雅還笑著打趣過，沈玫後來想了一想，實在不清楚自己怎麽就和一些迂腐的書呆子掛上了勾，她明明看的醫書都十分有實用性，一些失傳的古籍以前在現代本就讓她覺得可惜得要命，現在這個朝代裏的古籍幾乎是非常的豐富，這一度讓她十分興奮。

楚楚見那桌上的燭火似乎有些暗了，於是拿了銀針輕腳上前用針尖挑了挑。橙黃色的火焰似在銀針的翻轉之下被激怒，一下就重新燃起了士氣，興致勃勃地在寬淺的燈盞裏留下躍動的淺影。

重新將燈罩蓋上，楚楚見沈玫已經保持了這一個姿勢看了許久，臉上似乎也染上些疲憊，便開口勸道:“小姐，你已經坐著看了兩個時辰，今天月亮很圓，要不要披件衣服起來賞裳月色？剛才奴婢還在外頭看見好幾只螢火蟲，漂亮得緊呢。”

沈玫聞言放下書，果然就感覺眼睛有些酸脹，於是閉上了眼睛，用手撫上了脖子又轉頭活動了幾下，幾聲骨頭輕響在耳邊響起，再睜開眼時，剛才看書時堆積起來的疲乏已經較了大半，那雙剪水雙眸已經又再次恢覆盈潤。

“我出去走走。”沈玫將書放在了桌上，這才站起身來，邁開步子往外走去，接著邊走便吩咐道，“我感覺身上好像有些黏膩，晚上就去溫泉那兒泡一會兒好了，等下你幫我在溫泉那兒處放套衣服吧。”

楚楚自是滿口應下，而後轉身去整理衣裳去了。

沈玫推開門往外走了一步，登時就被這帶著濕氣的空氣給勾起了精神頭，疲乏一解而空，涼涼的微風拂過，帶著山間草木的清爽芳香，其間還夾雜著淡淡的桃花馥郁芬芳，兩種味道相輔相成糾纏在一起顯得柔情似水。

擡頭望了一眼天空，明月當懸，月上柳梢頭，盡是如涼水淅淅瀝瀝潑灑而下。山間看夜景最是舒適，那如圓盤的皎月仿佛被放大了數倍，也拉進了數尺，但卻讓人感覺不到那種近在咫尺的感覺，反而硬生生地加重了疏離的遙不可及。

明月最是容易引人思念，平日裏被熱鬧生活所淹沒蓋過的思念如潮水，在這寂靜無人的黑夜裏瘋狂生長，肆意放大，那思念茂盛到心頭的重量仿佛都失了一般，空落落的惹人愁。

蕭遙。

沈玫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這名字，在唇邊品了又品，直在口腔裏體驗出一股甜蜜的纏綿，可想著月圓人不在，她便嘆了一口氣往西邊一塊大石頭走去。

她記得那邊有塊石頭正對著山下的小村莊，現在去看看剛好能從高處看看這鄉村漁火的平淡幸福。

本以為這個時候這裏應該沒有人，可等她到了那空地之後，卻發現有一個瘦削單薄的身影早已立在那石頭之旁，褪去了白日裏的肆意和張揚，在這黑夜裏變得詭重而沈穩神秘。

那背影熟悉又陌生，沈玫停下腳步，試探性地叫出口:“……尉遲瀾？”

那白衣少年聞聲側過身來，半張臉隱在黑暗裏，臉色平靜，烏黑的雙眸直視她，眼裏的情緒隱藏得極深，讓人看不清讀不懂。

沈玫不禁一楞，這樣的尉遲瀾和白日裏的沒有一點相似的氣質，若不是這張臉還是一如平日的雋秀精致，她真要開始質疑這人到底是不是尉遲瀾。

尉遲瀾站在那看著她露出的這幅表情似是被取悅一般，唇角一勾，黑眸裏流轉出奪人心魄的流光。

“阿玫，”他輕聲開口，同時徹底轉過身來，將那半張投下光影的臉也重新暴露在了光亮之下，他笑了笑，仿佛又恢覆了白日的開朗靈氣，“怎麽來了這裏？”

那笑容不知為何讓沈玫感覺到有些奇怪，明明是熟悉的溫暖笑意，卻莫名在這黑暗裏延伸出另一種的黑暗，仿佛是比黑夜還要令人膽戰心驚，還要長久的黑漆漆一片。

閉上眼將這胡思亂想從腦海裏趕了出去，沈玫重新揚起微笑，走了過去。

“剛好出來走一走，便想來這裏看下這些夜景。”沈玫走到他身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這讓人神清氣爽的空氣。

尉遲瀾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側臉，眼裏的情緒似是覆雜。

“那麽晚了，那你怎麽在這裏？”沈玫睜開眼睛，毫無膽懼地對視回去，兩雙冷靜的眸子撞在一起，氣氛莫名。

僵持之間，尉遲瀾忽然璀璨露齒一笑，轉過頭彎起眼睛輕快說道:“我剛好寫了封家書寄回家，告訴他們我準備回去了。”

“嗯？你準備回去了？你不準備逃婚了？”沈玫有些好奇，尉遲瀾不會是因為盤纏不夠了所以才向諸殷國君屈服的吧？

尉遲瀾點點頭，隨機又搖搖頭。

這樣子落在沈玫眼裏更讓她一頭霧水:“你又點頭又搖頭是什麽意思？”

尉遲瀾撇撇嘴，仗著身高優勢，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怎麽那麽笨。”

沈玫手虛虛握拳，直接就往他頭上來了一巴掌。

“說話註意點，沒大沒小。”

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兩人已經是十分熟稔了，不管是言語還是動作都比前幾日多了幾分親昵。

尉遲瀾“嗷嗚”一聲，摸著被打擊到的頭部之處，瞪圓了一雙杏眸，眼裏的怒氣仿佛是春日裏的海棠花盛放得逼人:“你怎麽動不動就打人，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個女！人！啊！”

這個女人居然還打他的頭！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對他做過如此無禮的行為！她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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