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研心中一喜，這醫館之中的大夫大多被那些條條框框束縛住了，想來也是醫術有限，可若是游醫，或許更好些也說不定。

思來想去，鄭研便也抱著急病亂投醫的心思，埋頭往人堆裏紮了過去，他看到那在桌案之前坐著的，居然是一個女子。

在這大梁，女子學醫算得上是極其少，而女兒家多不願做這拋頭露面之事，想來也是少有人做這行當，今日見著一個，倒是覺得十分新鮮。

在他印象之中女子在這些事上大多是沒有真才實學的，不過嘩眾取寵，玩弄些小技巧罷了。

他嘆氣，自己的病究竟能否治愈也不知，他搖搖頭，略帶遺憾地看了那正在為他人把脈的白衣女子，雖說端得是一副仙氣飄飄之態，可一張臉卻與那身子極其不搭，讓人失望。

正在他要轉頭之時，只聽那被看診之人驚呼一聲，“您可真是神醫啊！”

他心中一動，回首看去，見那女子笑道，“行醫不過講究望聞問切，我只是有些本事，是萬萬稱不上神醫的，這些藥你拿著，去藥店抓了，三碗水煎做一碗，中間不可斷火，文火慢熬才可。”

“大夫你可千萬別謙虛。”那人千恩萬謝拿了藥方，對白衣女子道，“我這病啊，上京城看了數次名醫都未見成效，方才您這幾針下去，我就感覺這身子好了許多，簡直是奇術，您說說，您不是神醫，還有誰是呢。”

隨著他的話，周圍人也紛紛鼓掌叫好起來，喝彩不斷。

然而中央的白衣女子卻一副寵辱不驚樣子，對眾人捧場也只是淺笑著點頭致意，她身上氣度也著實令人感到驚奇，而為之側目。

她環視四周，朗聲道，“眾位，小女子不過自小學了些粗淺醫術，來京城獻醜，只不過靠著諸位賞一口飯才得以行走江湖，今日多謝了。”

她起身又不卑不亢行了一禮，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些隱隱淩厲的大家風範，旁人又是一楞。

這時，鄭研聽到身旁有人說，“這姑娘就是有本事，上一回她來時，我家男人瘸了一條腿，多年都未好，搬過來讓她一瞧，紮了幾針，又喝了幾帖子藥，這現在都能下地幹活了，簡直是神了，你們可別瞧不起人家只是個小姑娘，她的本事可大著呢。”那婦女喜色滿面道。

“我也曾聽聞，我們村東有一戶人家，明明身上不知為何一夜之間長滿了膿瘡，那樣子駭人得緊，村裏大夫束手無策，當爹做娘的都想將他席子卷一卷扔到山裏了，正巧那姑娘游走到他們村子，二話不說，便將此病給解了，從此以後活得更精神百倍，更甚從前。”

說話的是一中年漢子，他肩上擔著一捆柴，說罷便哼著小曲走了。

而那不長不短一句話卻正正落到了即將離去的鄭研耳中，他眉心登時便是一跳，這所謂的全身膿瘡，豈不是聽起來與他的現狀有幾分相似，別說是相像了，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這初聞堪稱匪夷所思。

他仔細端詳那遠去的中年漢子幾眼，確認自己並不認識他，他不會是來給這白衣女子作為醫托的，那真實情況便可想而知，這看起來年紀輕輕，其貌不揚的女子可能正是足以醫治他身上惡疾之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總算是不放棄，終究覓得希望。

他胸中心情激蕩，一顆心跳得越發快速，激動不已，畢竟他一度以為自己後半輩子便要如此過去了，想到自己極悲慘的下半生，又忽然得到了如此利好消息。

大喜大悲輪番經過之後，他便斷定自己是天之驕子，天無絕人之路，他哪裏會因這沒頭沒腦之病喪失大好前程。

如此一來他心境堪稱豁然開朗，在將一坐於木凳上平民百姓拉下去之後，他極蠻橫無理地坐下，一展袖子，將自己手腕伸出來，“我身子不適，勞煩大夫給我看看，若你能看好了，小爺我重重有賞。”他蔑視周圍百姓，“比這些窮痞子所付的診金要高出百倍，你可瞧仔細了。”

說罷，他還想再說些什麽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便撞上對面白衣女子一雙冷冽如冬日溪流般的漆黑雙眸。

明明五官平平無奇，可那眸中所藏著的神韻，卻是一般女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的，她不帶半分情感，只微微擡眼一瞥，便足以將鄭研的話盡數封緘在口中。

正當鄭研有些怔楞時，他覺得脖子一緊，自己衣領被人從後抓起，一下子便被拎在半空之中，他忍耐不住咳嗽一聲，接著，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

他被摔得疼痛不已，見對他動手的竟是一少年，當時心頭火氣，想要還手。

“這位公子。”女子在此刻開口了，她的聲音與她一雙眼睛極其相襯，稱得上是冷月清暉一般，她擡手讓那少年站到自己身後，並無半分責怪之色，又對倒地不起的鄭研道，“小女子這裏看診，從來都是要講求個先來後到，公子您若打擾小女子做這生意，那無怪我招待不周。”

她極其不滿鄭研方才將那男子推了開來，因此語氣之中也是十足的嚴厲。

“若是您有病要讓小女子診治，一早便去排著隊，若再打擾，我們可便不客氣了。”白衣女子說著，對那少年使了個眼色，少年依言握緊了拳頭，兩個堅實拳頭相撞之時，發出異常清脆的聲音，讓人明白他身強體壯，武功不弱，而他眼上隱隱一道傷疤，實則更為駭人。

周圍百姓也漸漸對鄭研指指點點起來，一時間嗡聲大作，人人看鄭研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什麽害蟲一般，讓他不由心驚。

“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他怒極攻心，沖上前去對白衣女子低聲道。

“這我還真不知，畢竟小女子來這汴梁之中不過兩三日罷了，您想必身份高貴，不知可否指點一二？”女子面對他威脅，從未露出過畏懼神色，她直直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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