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宮之中，文武百官在列，看著並肩而行的兩人。

蕭遙問過禮，烏雅也便與他一道問過，但她所用的卻並非是大梁的禮數，而是匈奴那邊的風俗，因此並未全跪，只是躬身，用匈奴語言問候一句便罷，在擡頭環視百官時，面上露出些不加掩飾的輕蔑神色。

在場有官員見她囂張氣焰，當即指責道，“烏雅公主豈能這般無禮？我大梁聖上在上，你為何不按照我們大梁的規矩行禮？你此刻是在我大梁皇宮之中，而非那蠻夷匈奴之地。”

烏雅擡起下巴用眼角看他，連一個完整的眼神都不肯給予，“你說得對，此處是大梁皇宮，本公主千裏迢迢自漠北趕到這裏，你們不接風洗塵也便罷了，居然在這些細枝末節之事上挑本公主的事，看來，你們這次議和並非是誠心實意的了。”

她故意拖長語調，看向龍椅上面露難色的皇帝，高聲道，“大梁皇帝，我此番前來，是代父商量議和之事，若是你們這邊是如此態度，那再多言語也無必要，我們還是盡早真刀真槍相見，如此一來，還能夠痛快些。”

“實不相瞞，我父汗此刻在漠北退兵，已是仁義之舉，我只要傳書信回去，他便知你們究竟如何想了。”她雖長得艷麗無比，可言語之間卻極盡刻薄之色，狠戾至極，絲毫不給人留半分餘地。

“烏雅公主。”皇帝無奈，開口叫住她，“朕求和之心十分真摯，還望公主能夠代為轉達，畢竟條約都已商定好，朕相信匈奴王也並非是那般不守誠信之人。”

他已無別的辦法，他身子日趨孱弱，自之前被蕭澤所氣病倒在榻之後，他便發覺自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之前他還有精力處理政務。

但事到如今，他每日只看兩三個時辰的折子，便覺頭腦發昏，再也無力批閱奏折，由此以來擱置的奏折堆積如山，已是拼著命在快馬加鞭，但還是未能趕上大梁之中事情發生之速度。

他雖讓華庭作為皇長子代為處理了一部分，可到底還是不足。他感覺自己撐不到蕭遙將這場漫長的戰役打完便會倒下，因此，他決定議和。

在這個許多人看來是滅自己威風的錯誤之舉後，不知包含了他多少無奈心酸。

“您如此說，那便好。”烏雅回頭看一眼蕭遙，“條約之上擬定，除去開放互市之外，我要與大梁穆親王結為夫妻，以求得百年之好。若皇上同意，便請當著大梁官員之面，為我與穆親王殿下賜婚，有了聖旨，日後才能更加穩妥些。我也好將此事告知父汗。”

原本還在猶豫的皇帝聽到虎視眈眈的匈奴王之名諱，沈思半晌，最終還是同意道，“既然如此，那朕便恩準你們二人成婚。”

蕭遙上前，皺眉道，“皇兄，臣弟已與鎮國將軍長女，仁安縣主定親，已是有家室之人，若讓烏雅公主成為側妃，甚是不妥。”

皇帝聞言默了片刻，接著便不可置信問道“你與仁安縣主？”

“是。”蕭遙抱拳，“臣弟與她早已私定終身，還望皇兄能夠諒解。”

他個人是全然不畏懼打仗的，他自小征戰沙場，之前匈奴來襲時，便是他帶領大梁將士所擊退，因此即便要再耗些時日，他年紀正盛，自然不成問題。

可他卻不曾想，皇帝一道議和詔書，便要將他強行與那烏雅公主湊做對，他知曉國家危亡之時，當有人犧牲自己，但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想看見沈玫傷心神情。

若是他這便定下婚約，那當夜信誓旦旦的誓言又算作什麽？

他蕭遙豈是那般言而無信之人。

因此他便將與沈玫之事說了出來，希望烏雅公主能夠知難而退，畢竟一般女子在看到此種狀況，便會退避三舍，斷然不會強搶有婦之夫，但烏雅公主與那些女子可大不相同。

她靜靜聽蕭遙說罷，並未生氣，而是道，“蕭遙，你說，你與那女子只是私下訂立婚約，並未完婚？”

“即便如此，我內心想要求娶之人也只她一人，還望公主體諒。”蕭遙堅持著不松口。

目前，朝堂之上文官眾多，有力武將少之又少，蕭遙只猜便知，他們定時想要避免戰爭的，因此，匈奴提出議和，最先同意的便是這些人，只一個和親便足以讓他們再高枕無憂幾十年的買賣，相當劃算，因此不會有人支持於他。

在這冰冷朝堂之上，他自己帶著內心誓約，與這殿中所有人站到相反的位子上，岌岌可危，如履薄冰，他並非未曾感覺壓力，可一想到沈玫因此而流淚，他胸口便一陣鈍痛。

“那又如何？”烏雅公主道，“只不過私底下的戲言而已，又何必當真？你們尚未真的成親，那一切都不作數便是。再者說，就算你已有妻室，休了再娶，本公主也不甚在意。”

她看向蕭遙，面上待著些逼迫之意。

“烏雅公主說得有理。”皇帝道，“蕭遙，你與縣主或許有些淵源，但如今狀況，你好好向她說明，她定會理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婚期之類交由禮部鄭重相待，按照大梁公主儀制辦理，萬不可出什麽差錯。”

禮部尚書出列領命。

“朕乏了，今日到此為止，退朝。”

蕭遙攥緊拳頭，上面青筋突起，他又何嘗想娶什麽匈奴公主，在他看來，再美艷，再身份高貴的女子也及不上沈玫，但此時此刻，他卻毫無辦法。

烏雅高興地謝了恩，強硬地拉著他的手臂，露齒一笑，“我想在汴梁四處轉轉，估計得留些時日，使館還未建成，便借住在你府上了，我們已是未婚夫妻，你不用在意那些。”

鎮國將軍府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來人沖下馬車，風風火火便朝沈玫院中走去，不是旁人，正是禮部尚書之女，洛碧荷。

沈玫見她滿面急色，問她出了何事。

她看著沈玫，“你怎麽還這般悠閑喝茶！皇上同意讓穆親王與烏雅公主和親一事，已讓我父親著手去辦了。”

沈玫手中茶碗應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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