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沈傾顏小產，陳家連夜禦醫過來看診，那禦醫卻無不遺憾地告知她，她此次被施以暴行，既懷有身孕，又在行房時被毆打，這一下便傷及了根本，之後便再也不能生育了。

沈傾顏初聞此噩耗，當即便暈了過去。

次日，她趁著眾人不備，帶著一腔恨意，竟是硬生生拖著病體將行動不便的大公子打昏，直接動刀將他變得與宮中太監一般無異。

若非有下人及時發現，陳潤怕是要出血過多而亡。

沈玫聽了這消息，淡淡勾唇，陳潤當初想對她行不軌之事，如今卻毀在了沈傾顏手上，真是天道好輪回。

接下來幾日，戶部尚書府徹底翻天覆地，長子次子在子嗣上均沒有了指望，陳家這便真正算是絕後了，陳夫人哭昏過去幾次，便臥床不起，再不能料理府中事務，陳尚書亦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曾前去東宮，絕望之中居然想與沈青鋒討個說法，結果當然是被蕭澤冷嘲熱諷一通，趕出東宮去，他前幾十年依附於太子所得的權勢，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與之相反，將軍府中，沈之衍在沈玫精心照料之下身子一點點康健起來，雖說身子是好了許多，但精神頭眼瞧著是大不如前，沈玫知曉他有心事，便每日講些坊間的趣聞給他聽，父女之間其樂融融。

沈玫正與他說著話，便聽門外一陣嘈雜，接著門扉大開大合，一人跑了進來，居然是羅氏，她頭發有些亂，身上衣衫也不甚整齊，似是隨手抓了一件套上便急匆匆趕了過來。

她來到房中，立時跪在沈之衍面前，聲淚俱下道，“老爺，求您救救顏兒吧！”

這段時日沈玫一直未對沈之衍說過沈傾顏那檔子爛事，只怕讓他傷上加傷，羅氏卻半途跳了出來，看這下是瞞不過去了，便道，”二姨娘，陳府那邊出了何事了？”

羅氏擦了把淚，“他們要休了顏兒。”

沈玫聞言挑眉，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只是休回娘家，這陳家難不成是如此心善之家，沈傾顏這次做事可不一般，直接讓陳家斷子絕孫，算是下了狠手的，一紙休書，算是便宜她了。

她回頭，見沈之衍面上還是不甚明了的神色，便大致為他講了些。

越聽，沈之衍面色便越發黑沈下來，次女做出的事，已超過了他所能想的極限，他一生光明磊落，即便聽說過內宅陰私，也不覺得此事能夠發生在自己兒女身上，沈傾顏卻做得更甚一籌。

“父親，妹妹終究還是您的女兒，接回來住也未嘗不可。”沈玫突然道。

羅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順著她道，“大小姐說得對，顏兒年紀尚小，許是做事沖動了些，可本性並不壞，陳家並非好婆家，不在了也好，妾身日後定會對她嚴加管教的，還請老爺看在昔日的父女之情，饒恕顏兒這一回吧。”她叩頭如搗蒜。

沈之衍頭痛不已，雖說他與陳尚書黨派不同，政見亦是不和，但總歸還是欠了人情，日後朝堂之上再相見，便多多少少面子上過不去。

沈玫卻不以為然，戶部尚書自此便不能東山再起，算是一枚無用棋子，只空頂了尚書名銜，沈青鋒狠心，必不會讓此人絆住蕭澤的腳，這陳家，怕是風光時日不多了。

她微微垂下眼眸，讓人將羅氏扶回房，自己將沈之衍安頓好了，便也回了自己屋子，在黃花梨木所制精致櫃子中，有一上鎖的樸素木盒，她用鑰匙將那精巧小鎖打開，裏面赫然是一張寫滿墨字的紙張。

因著存放時間略有些場，邊緣稍泛起黃色。沈玫展開看了看，便將那紙折了兩折，塞進袖中。

沈玫心中念著陳府不可能善罷甘休，果然如她所想，陳府破釜沈舟地出手了。

入夜，沈傾顏拖著小產之後虛弱身軀，回了將軍府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間便聽到丫鬟一聲尖叫，接著便是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她登時便被凍得清醒了，她睜眼，面前便是一蒙面的黑衣男子。

彼時沈玫正看完醫書，要休息，便聽外面居然有武器相撞聲音，她出了門去，楚楚急忙迎上來，因著驚嚇，有些驚慌，“小姐危險，快些回去躲著吧。”

沈玫見她嚇得寒冬之日額上竟有些汗珠，便問，“究竟出何事了？”

“二小姐房中進了刺客，此時正要挾著二小姐呢，將軍已經趕過去了，小姐還是莫要出去為好。”

楚楚是為她安危著想，想讓她盡量遠離那是非之地，但見自家小姐非但不怕，唇角甚至微微勾起，她扯了那件狐皮披肩，饒有興味地走了過去。

她之前還道如此安穩不似陳家作風，原來後手在此，真是精彩不斷。

當她趕到沈傾顏院中時，沈之衍與羅氏也都到了，沈傾顏脖子上被架了一柄雪亮的寶劍，淚水漣漣，見眾人都到了，便哭喊道，“父親，娘，救我……”

那黑衣人反而將劍更貼近了幾分，沈傾顏登時不敢再說話，只抽噎著，四周圍滿了護衛，四處高舉的燈籠之中映照出她徹骨恐懼。

沈玫自己置身事外，神情一派輕松，權當看戲，但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了那黑衣人腰上閃光之處，再定睛一看，居然與華庭之前拿給她看的那令牌有八九分的相似。

若真是同一夥人，她倒也知曉了他為何直奔沈傾顏而來，若當真如此，那今夜，沈傾顏命運便定會天翻地覆更改。

她想起之前，蕭遙來她房中，故意被沈傾顏瞧見，當時他們二人合力逼迫沈傾顏發了一毒誓，沈傾顏或不過心，她卻一點點想起。

當時她說，沈傾顏日後不能踏足將軍府半步，孤獨困苦，饑寒落魄，窮艱一生。

事後，沈傾顏應是將此事告知了蕭澤，算是違背誓言，她自找苦吃，報應便來了。

沈玫看著她扭曲蒼白的面容，一聲嗤笑消散在漆黑冬日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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