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上三竿之時，沈玫悠悠醒轉，正巧楚楚端了早飯過來。她是個閑不住的，一有活計在手頭便想上去做，便及其自然地將托盤接了過來。

“小姐，您嗓子好些了嗎？”楚楚一邊認真擺盤一邊問道，等了半晌，卻不見沈玫回答，疑惑中一轉身過去，便見沈玫正一手捂住自己的喉嚨，不時張張嘴唇，卻未曾發出聲音來，楚楚當時就嚇壞了，撲將過去滿眼淚花地道，“小姐……您莫不是……”

後面的話太過另她憂傷，她自是說不出。

沈玫見她這般模樣，覺得半是感動半是好笑，對她筆劃，讓她拿紙筆過來，便寫了一些，介紹自己狀況，她是可以講話的，但為了長久考慮，在受傷之時，她還是盡量避免用這千瘡百孔的嗓子。楚楚這才放下心來，伺候她梳妝。

因為昨日被掐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沈玫脖子上便多了十個手指印，不得不穿著領子高的衣裳來遮掩。用過了早飯，沈玫便去了華庭的房間，他看著精神尚可，顯然是已經恢覆過來，對著沈玫問道，“你可無事？”

沈玫頷首，用紙筆寫了些大體的狀況給他看。她想了想，又寫了一張紙，擺在華庭面前，給他晃了晃。

“你與這天下第一樓究竟是何關系？”那上面如此寫到。

華庭看清楚了，便也笑道，“其實我一早便打算講你聽的，正巧，這是個機會，那我便告訴你吧。”他清清嗓子，雖說是趴在床榻上的姿勢，但他神色卻一時之間有些深邃，令人難以捉摸，他用一種充滿回憶的語氣道，“當時我還只不過是一個繈褓之中，被父母丟棄的嬰兒。”

聽聞此言，沈玫的神色也有些沈下來，她可從未想過，華庭這般平日是風度翩翩，一眼看上去便有極好家教的男子竟然是孤兒。

華庭接著道，“我當時似乎出生不久，不過幾日而已，算得上是剛出娘胎，便被人所遺棄了，放在一竹筐之內，那時是冬日，幼時的我便在一筐棉布之內低聲哭泣，若不是師傅外出釣魚，我必定不是被凍死，就是被淹死在冬末春初，因解凍而洶湧的小河之內。”

“你師傅是誰？”沈玫手下飛快，寫完了便拿給他看。

“師傅他名為華午，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般，一直將我視為他的親生骨肉，當年師傅撿到我時有了婚約，但因著我的緣由而生生退掉了，自此之後便始終一人帶著我生活。他雖年紀稍大些，但卻依舊親身教我武功，我們師徒二人曾生活得安逸祥和。”

他頓了頓，看沈玫眼神有些急迫，他笑了笑道，“後來生出了些變故，師傅開始一手創立真正的天下第一樓，我也便成為了這樓中的少主，明叔是跟在父親身後長久侍奉之人，師傅身染重疾而終，之後便是他一直盡心盡力扶持與我，才能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

沈玫看著他面露回憶之色，心中有些感懷，華庭在這世上是孤身一人，不見父母，師傅離世，縱使深信。卻也不免是一場遺憾。這般的情形，與她來講似乎並無甚分別。她同樣是孤身一人來到這世界，或者說，於華庭同病相憐，他們都是孤獨的。

然而沈玫覺得自己更甚一籌，華庭好歹有師傅愛惜他，她卻很少能對這世上的人抱有多麽純粹的感覺。初來乍到，便是沈傾顏給她下了絆子，接著，便是將軍府中的羅氏、齊氏，沈之衍似是有心阻攔，但卻在內宅之事上插不進手，因此沈玫便對他有些心冷。

但接著，隨著時間增長，沈玫越發能夠明白沈之衍的難處，因此便理解了。

“此時我是這天下第一樓幕後的真正主子，平日裏管事不多，這些生意的瑣事大部分是由明叔來做的，我只不過掛了空名而已。”說罷，他連忙對沈玫道，“你可千萬別對明叔說起，否則我也避免不了被說教。”

沈玫連連點頭，他就是這還能顯出幾分少年調皮的模樣與蕭遙不同，蕭遙的老成持重沈穩算計是融到骨子裏之中，一個挑眉，便足以讓一旁的人聞風喪膽。華庭眉目間卻時不時還帶了些少年時的青澀意味，許是蕭遙比他們大些年歲的緣故，便只是沈穩二字了。

“我身上秘密便盡數告知於你了。”華庭側著頭看沈玫，“你不必想著這是交換情報，你想問的，我自會告訴你，放寬心便是。”

沈玫頷首，就是這一點讓人動容。天下第一樓的幕後老板，幕後二字究竟代表著什麽，簡直不言而喻。若是說出來，差不多能夠驚動半個汴梁，可華庭居然如此自然地便將這事告訴了她，他對她信任，沈玫實則不太願意去想。

在她心中，重生之事定要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無論是誰要問，她都絕對不會透露一絲一毫。也正因如此，華庭的信任邊覺得難得可貴。她寫了“多謝”二字給華庭看。

華庭搖頭，笑道，“旁人問起我自然不說，你若是想要謝我，那便每日都在天下第一樓中喝茶聽曲便罷，難得悠閑，當是好好享受。”

沈玫破天荒的應承下來，左右在將軍府周圍，她不能因著一些可有可無之人壞了自己的心情，便也答應。忽然，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些，當即奮筆疾書起來，華庭不知她在寫些什麽，待他看完了，神色便也凝重起來。“你覺得他們是一夥的？”

沈玫頷首。她都不用去細想，她潛意識中便覺得，前些日子給她澆火油的那人與昨日要她性命的那些人有著莫大的關系，只是她並不知究竟如何，目前也只能做個猜想。

“……昨夜明叔自帶那人身上找到一枚小巧的令牌，你看，你可否認識？”沈玫仔細端詳一陣，搖頭，卻總覺得十分蹊蹺，她仿佛在別的地方見到過類似的，但卻一時怎麽都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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