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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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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銀瓶覺得腦袋有點炸,她擡起頭來晃腦袋,剛好看見正在天上飛來飛去韓月朗……盯了他半晌,她臉皮不僅有點燙。

越來越燙。

突然,同韓月朗眼神對上了!!

對上了!

駱銀瓶猛地低頭,假裝繼續看劇本——實際上根本看不進去。

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時候,只聽見耳畔傳來男聲:“你這頭都快紮進本子裏了。”

駱銀瓶這才擡起頭來。

發現說好的,正對站著的是韓月朗。

唰,耳根瞬紅,再次低頭。

韓月朗道:“擡起頭來。”

駱銀瓶眼睛假裝盯在本子上,心頭亂撞,不斷問自己:擡不擡,擡不擡……

韓月朗突然出手,從她手上抽掉了本子。他拿起一看,道:“哦,你在看《落難世子結良緣》。”語氣居然非常平淡、尋常。

韓月朗又道:“這戲下月要演,待會我和你對對本子,裏頭有些你我的對戲。”

駱銀瓶擡頭:“待會,什麽時候?”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過驚悚,韓月朗後退一步,道:“半個時辰後吧,我要出去一趟,路上同你對戲。”

他說完,便離開了,從懷璧堂出去,身影消失不見的那種。

留下的駱銀瓶,默默搓著雙手,有些不安。一來她非常不擅長等人,別人隨意落下的約定往往會令她不知所措。二來,她有點怕對戲表現不好,會遭韓月朗訓斥和驅逐。

所以,更加努力地練習戲詞吧!

駱銀瓶這會腦子裏也沒什麽羞不羞了,就想著把戲詞背好,別被明月劇院踢出去了。她低頭看劇本,練習戲詞和表情、還有舉止,中途還向錦衣請教了兩回。這些事全部做完,再一瞧懷璧堂的水鐘,還差一點點就滴到半個時辰。

駱銀瓶開始等起韓月郎,許是沒有事做便容易想多,她想:韓月朗說路上同她對戲?他去哪?怎麽去?路上長不長?對完戲她怎麽回來?

時間眨眼就過去,說好了等半個時辰,可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了,還不見韓月郎蹤影。駱銀瓶思慮愈發地多:他怎麽還不出現?他是被什麽事情耽誤了?難不成忘了?他就是隨口一說,並未真的約定?

老張和見風消此時都不在懷璧堂內,其他人她又不認識,駱銀瓶只得問錦書,曉得韓月朗在哪不?

錦書搖了搖頭:“沒見著郎君,不曉得他在哪。”但錦書又勸慰駱銀瓶道,“郎君從不打誑語,若他約了你,就一定會赴約。許是事情耽誤了,你再等等。”

駱銀瓶聽了,心中默想:若韓月朗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那還挺讓人安心的。

正這麽想著,見韓月朗走路帶風朝這邊沖過來。與錦書擦身而過,錦書笑道:“郎君,您來了,酒盞一直在這等您。”

韓月朗淡淡嗯了一聲,沖駱銀瓶道:“跟我走。”

駱銀瓶機械似地點了點頭,亦步亦趨隨在韓月朗身後,都走出懷璧堂了,才發現韓月朗又換了一身衣裳——墨綠色的綢緞長袍,外頭罩著同色的紗。

他好像有許多華麗的衣袍,每次見他穿著都不重樣。

韓月朗領著駱銀瓶往外走,一直走出明月劇院的後門,那停著一輛由兩匹白馬齊頭拉著的馬車。老張和馬夫都候在車外,見韓月朗到來,便朝郎君深鞠一躬。

韓月朗自個跨上馬車,一掀簾子鉆進車廂,然後朝駱銀瓶吩咐道:“你也上來。”

駱銀瓶遵命準備上車,但她有心無力啊,因為長得胖,一只腳跨上去了,另外一只腳卻怎麽也擡不上來。胳膊傷著,不能助力。

這會老張和馬夫都已坐上轅座,見此情景,老張便打算爬下來推駱銀瓶一把。韓月朗也瞧見了,他蹙了蹙眉,伸手去拉駱銀瓶胳膊,打算助其一臂之力,指尖就要觸碰到她的衣裳時,停住。韓月朗記起來,駱銀瓶胳膊傷著,他便將身子前傾,手臂再伸長一點,環住駱銀瓶的半邊腰(她腰太粗沒法全環住),將她摟上車來。

韓月朗的動作利落又輕柔,駱銀瓶是第一次被男人這麽摟著,還是這麽好看的男人,一顆心立即撲通撲通打鼓。

砰——砰——

敲了一下、兩下,就停了。

自己和韓月朗差距太大,完全沒必要想多。

駱銀瓶上了馬車,車廂內已經有兩本劇本了,韓月朗扔給她一本,道:“我們先對對詞。”

駱銀瓶點點頭,無意間瞥見韓月朗的舉動,好奇得擡起頭來——他正從檀木盒子裏取出一樣東西,兩個透亮的圓片通過一根短短的棍子支撐著,不知道是何物。

駱銀瓶好奇地問道:“韓公子,這是什麽?”

“慧鏡。”韓月朗一面說著,一面將慧鏡架道鼻梁上。

原來這就是慧鏡呀!駱銀瓶在心裏感嘆,曾聽人吹過,慧鏡由水晶制成,構造簡單,用時架於鼻梁之上,透鏡望物,清澈明亮,遠近之物皆無處遁形。但僅僅是聽說,未曾親眼見過實物——慧鏡稀有,估計全國不超過十副。

駱銀瓶心想:韓月朗真是有錢,跟著這樣的上司混,她和見風消應該也能很快發財。

這樣一想,駱銀瓶就很開心。笑著笑著嘴角一滯,發現自己曉得了一個秘密:韓月朗視力不好,平時看東西是看不清的。

可怎麽還時時覺得他眼神清澈?

為了確認,駱銀瓶仔細註視韓月朗的雙眸,這回認真看了,確定了,他的眼睛是朦朧又溫情,看劇本,含情脈脈;看窗外的天,含情脈脈;連看廂內的席子,也含情脈脈;看她……駱銀瓶扭過頭去,回避了對視。

韓月朗道:“開始吧。”

額……開始對劇本嗎?駱銀瓶怕被開除出院,表演起來格外用力,她擠眉弄眼,以袖掩口道:“哎呀,小公子哪裏去呀?唉,小公子別跑呀!”眼神全是色瞇瞇,語調全是調戲。

韓月朗楞了一下,沒想到她第一次對詞就已經背下來且表演出來。

駱銀瓶以為他不滿意,於是愈發認真地重來一次:“哎呀,小公子哪裏去呀?”手臂不方便,簡單擡擡,意為著耍流氓攔.住他。

韓月朗喉頭上下挪動,吞咽了一下,道:“非常猥瑣,很好。就是有些戲詞的斷句太過刻意,再自然些會更好。”眼神閃爍,不想讓駱銀瓶發現,他剛才是真有被她的猥瑣和色迷嚇到。

駱銀瓶點頭記下,接下來演世子想要繞過去,結果被大痣女扯住衣袖。駱銀瓶一把抓住韓月朗衣袖,毫無尷尬。

韓月朗一楞。

駱銀瓶嘴角勾著笑,色瞇瞇一雙眼:“唉,小公子別跑呀!”

韓月朗這會回過神來,配合著他,蹙眉低頭咬唇,扯自己袖子,身子往後傾。駱銀瓶瞧著他,心想:他演得還真楚楚可憐,好似一朵嬌花,令人……愈發想蹂。躪。

她在一瞬間徹底懂了大痣姐的心理。

人與角色合二為一後,駱銀瓶愈發演得得心應手,對得肆無顧忌:“公子,你這樣對人家,怎麽說得過去!”

她努力克服著手臂疼,舉起拳頭要捶韓月朗:“討厭啦!”

馬車一個急剎,駱銀瓶和韓月朗雙雙前傾,她的拳頭捶在韓月朗身上,人也撲倒在他懷中。韓月朗手撐著地,以免徹底傾倒。

駱銀瓶的腦袋貼著韓月朗的胸脯,她擡頭,就看見他的大眼睛和長長的睫毛。

片刻靜謐後,駱銀瓶喃喃吐出接下來的戲詞:“我家世又好,還這麽好看,公子不喜歡我喜歡誰?難不成喜歡那個賤婢?”

韓月朗把她輕輕推開,接著雙手抱拳,也對詞道:“姑娘自重!”駱銀瓶註視著他,見他耳根微紅,演得真好,演出了世子被輕薄後的羞與怒。

照著本子裏演,接下來世子該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兩人的第一出對戲就這麽結束了。

此時此刻,韓月朗轉半個身子也調了頭,他掀開車廂的簾子問外頭:“老張,怎麽回事?”

老張道:“回郎君,到了。”

韓月朗鉆出車廂,跳下車去。

他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駱銀瓶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是待在車裏,還是隨他下去?還有“到了”,是到哪兒了?要去做什麽?

還好老張這會兒還沒走,駱銀瓶一個撲騰出了車廂,差一點抓住老張。

沒抓住,她便喊:“張管事,張管事,留步!”

老張聞聲,湊了回來。

駱銀瓶將心中疑問一一問出來:“你們這是要去哪作甚?我呢?”

“郎君接了個活兒,三句兩句我同你說不清楚。”老張撚須沈吟,“這樣吧,你同我們一起去,看了便明白。”

說完,老張幫助駱銀瓶爬下車,眾人此時身在城郊,周圍是不斷向遠方延展的草地,有一條似河似溪的活水,正湍急流淌,將草地割裂成兩半。在駱銀瓶視線前方,靠近溪水處,聚著一群人,遠遠地瞧著韓月朗也正往人群中行去。

駱銀瓶隨著老張往人堆方向走,這裏還真熱鬧,有讀本子的,有沏茶的,不遠處還用帷幕圍起來一塊地方——雖然不知道裏面在做什麽,但走前頭的韓月朗剛鉆進裏面去。人堆裏最熱鬧的地方,大夥正圍著八個正全力作畫的畫師。

他們畫什麽呢?

仔細一瞧,畫的是前面溪邊牽馬的男人。

那男人個頭不高,相貌平平無奇甚至有點猥瑣,倒是他牽著的馬有幾分駿,一身漆黑的毛發潤澤透光。駱銀瓶忍不住問老張:“畫誰呢?畫他牽著馬兒喝水做什麽?”

老張嘴角抽搐了一下,告訴駱銀瓶:“柳爺乃是京師的伯樂。”

伯樂?就是最會相馬的那位?人不可貌相啊!

駱銀瓶正感慨著,見韓月朗掀起帷幕走出來,他又換了一身行頭——穿著紫色卷草紋的短打,束皮帶,踏皮靴,梳著獬豸冠,鬢旁居然還簪著兩朵花,這是駱銀瓶見過的,韓月朗最騷包的打扮。

韓月朗註視溪邊,駱銀瓶跟著也有目光重移到柳伯樂身上。

溪邊的伯樂牽馬喝水,捋了捋馬背上一順溜的毛,讚道:“果然是一匹好千裏馬啊!”

駱銀瓶驚訝地問老張:“那是千裏馬?”

老張:“當然。”

這麽一說,駱銀瓶再打量溪邊馬,就覺得它越看越特別。就在她註視的時候,韓月朗大步流星走近伯樂,等等,韓月朗手上幾時多出一副馬鞍?

韓月朗與伯樂並肩站立,他舉起手中馬鞍,大聲道:“好馬還需配好鞍!”

八個畫師,刷刷刷全方位記錄下這一幕。駱銀瓶瞧著畫師在畫上題字,八幅畫都是同樣一句話:流星鞍,伯樂與明月郎君都說好。

幸好此刻她沒喝水或飲茶,不然一定噴出來濺一地!

這還沒完呢,又出來第三人——是位駱銀瓶不認識的年輕男子,倒也生得英俊。男子提著一個酒壇子,與韓月朗、柳伯樂一齊站定,三人一同將酒壇舉高高,齊聲道:“好馬也得配好鞍,好酒方能出好詩;”

接著,那第三人男子獨自向前一步,笑嘻嘻,高喊道:“大醉酒,咱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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